傅青山乔辛夷是小说《穿七零,被当傻妞贱卖后她暴富了》的角色人物,目前小说连载中,以下是小说《穿七零,被当傻妞贱卖后她暴富了》的章节内容
1978年7月10日,这是一个难得的好日子,万事皆宜。
噶子村的陈家这才一大早就来了一大群来观礼的亲朋好友。
“礼成!合棺!”
乔辛夷成功接管身体的第一秒听到的就是这一句话。
棺材板缓缓合上,随着喇叭声传入她耳朵里的便是棺材外面站着的一群人向主人家道喜的声音。
乔辛夷一脚踹在即将严丝合缝的棺材盖上,棺材盖砰一声甩去老远,砸伤了好几人。
正当乔辛夷惊讶自己这一身力气的时候,一句句诈尸啦的惊恐声传入她的耳朵里。
“陈大牛!你家傻妞诈尸了啊!”
乔辛夷从棺材里爬了出来,第一眼看到的就是边上还放着一口棺材。
分明是灵堂,却布置得分外诡异。
一半红,一半白。
乔辛夷站在棺材边上将整个堂屋的人都扫了一圈,然后目光落在了那个拿着棍子正悄悄靠近的陈母身上。
好一个冥婚现场,这是看她没死透打算给她再来一下呢。
乔辛夷假装不知道陈母的打算,等陈母靠近以后,她一脚踹在陈母的肚子上,踹得陈母松了手里的烧火棍,抱着肚子躺在地上哎呦哎呦直叫。
乔辛夷二话没说朝着陈母走了过去,一把将人抱了起来往棺材里一扔。
转头又把刚被她踢开的棺材板拿回来盖上,甚至把放在一边的几个钉子和那把锤子拿了过来。
当着所有人的面,在所有人始料未及的时候咣咣咣几下把钉子给钉上了。
干完以后她把锤子往腰上一别,拍拍手,大喝一声,“合棺!礼成!”
棺材里陈母的叫声鬼哭狼嚎一般,手脚并用拍得棺材咣咣响。
乔辛夷动作太快,灵堂所有人都傻眼了,一直到乔辛夷招招手催着,
“还愣着干嘛?送上山埋了啊,小心误了吉时。”
穿着精致的庄母这才回过神来,当即急得直跺脚。
“错了!错了!这个太老了!配不上我儿子!”
乔辛夷理她才怪,躲开要来抓她的陈父就撒腿往外跑,一边跑一边喊。
“救命啊!杀人啦!”
别看这此刻的乔辛夷瘦骨如柴,但跑起来飞快,喊起来嗓门超大,一喊传得老远去。
随着乔辛夷这一跑,灵堂顿时乱成一团。
时间尚早,村里人都还没有去地里干活,乔辛夷这一喊,把所有人都喊了出来。
傅青山骑着自行车从另外一条路过来,听到喊叫声连忙加快速度朝着前方去,不一会儿前面的路就被出来围观的村民挡住了。
“老乡,前头发生什么事了?我好像听见有人喊救命。”
傅青山修长的双腿往地上一放就轻易将男士自行车稳住了。
前面的村民一回头,看到问他话的竟然是穿着军装的年轻男人愣了一下,
好奇地问,“你是谁家的?咱村里怎么没有见过你?”
“我是陈壮实的战友,正好路过这里顺路帮他送点东西。”
傅青山解释完以后又立刻问了一遍,“老乡,这里发生什么事了?”
傅青山朝着被挡住的前方看去,喊救命的声音越来越远,看着样子是往村子外跑去了。
“喊救命的是前头陈大牛家的傻闺女,前天陈大牛两口子说他家傻闺女在家里摔门槛上摔死了,
前两天他们家收了五百块彩礼钱把他家死了的这个傻闺女嫁给县里一户死了儿子的人家,
灵堂昨天就摆起来了,今天一大早在办事呢。”
那大叔反问着,“你说这事奇怪不奇怪,都死了的人了,今儿一早怎么突然又活过来了,还能跑能跳。”
边上一个人一听,嗤了声,“你是不是马尿喝多了把你脑子喝傻了?
你听过谁在自家好好走路能摔死的?
就这么巧,头天陈大牛傻闺女摔死了第二天就能给傻闺女配阴婚?”
“就是。”另外一个人也凑过来,压着声音道,
“要我猜啊,指定是陈大牛两口子听说县城里有人给死了的儿子找媳妇儿,所以他们两口子合伙起来把他家傻闺女杀了卖了。”
“陈家说人是自己摔门槛上摔死的,依我看多半是他们两口子给弄死的,
可能是当时闭过气了,陈大牛两口子就以为人死了,
今儿又喘气活过来了,没死成,这下陈大牛两口子这五百块钱彩礼钱可赚不到咯。”
最后这一句话总结了他说的所有话里的重点,幸灾乐祸陈大牛两口子赚不到这五百块钱彩礼钱。
要不说呢,这年头城里体面的工作一个月工资也就四十来块钱,村里好人家女儿出嫁了也就要个二百块钱彩礼。
陈大牛家这个傻闺女都死了还能让陈家赚五百块钱彩礼钱,这事村里听说的,谁家不羡慕啊?
傻子比好姑娘值钱,还是一个死了的傻子,这事听着的人都觉得眼红。
“不过说来陈大牛两口子真是黑心肝,他家傻闺女小时候其实不傻的,是让他们两口子打成傻子。”
“傻子嫁不出去,陈大牛两口子怕这闺女砸在手里,没想到竟然能心狠到杀了这个傻闺女。”另外一个老婶子感慨着。
“看着陈家已经有人去追了,这要是真被追上了,陈家这傻闺女怕还是要被弄进棺材里去。
那可是五百块钱呢,陈大牛家还有个儿子,那小子读书要钱,以后娶媳妇儿要钱,
傻闺女嫁不出肯定不能一直白养着,反正也是个赔钱货,
死了就死了,死了能给家里挣五百块钱,也算是她给她爸妈尽孝了。”
“不管她是不是傻子,但杀人犯法!”傅青山厉声呵斥了一句,
然后喊着,“都让一让!别在这挡着路。”
等人让出路以后傅青山立刻骑着自行车追了上去。
两条腿的跑不过自行车,傅青山骑着车追了十分钟就看到一个身穿红色衬衫黑色长裤的年轻女孩。
就见她一个人把两个年轻男人打得抱着头嗷嗷直叫,边上还有三个男人手里拿着棍子正找着机会靠近再动手。
“住手!”傅青山把自行车往边上一扔,迅速朝着举着棍子要加入混战的三个男人跑了过去,
一脚踹在其中一个人的后腿窝上,一手又拽着一个把剩下两个拽到一边去。
“谁管我们陈家的闲事?”被踹倒的那个男人大声吼着,吼完一抬头对上一双漆黑的眼眸,这人顿时一愣。
村里人都知道陈家这傻闺女的事情,也知道陈家人不好相处,没人会管陈家的闲事。
再加上大多数人觉得这傻闺女嫁不出去陈家确实不能白养,还倒不如让陈家赚这五百块钱。
所以乔辛夷跑了一路喊了一路救命,看热闹的多,但站出来帮她的人是一个都没有。
这一句住手再晚两秒钟乔辛夷就要伸手去拿腰上别着的那把锤子给这几人脑袋开上个洞了。
“你是军人?”乔辛夷站在几步之外看着穿着军装的男人,这要不是场合不对,她都想夸一句。
呦,长得真俊。
“我是。”傅青山点点点头迈着步子朝着乔辛夷走了过去。
看这个眼生的军人同志要管这事的样子,另外一个陈家人连忙道,
“解放军同志啊,我们这是家事,这是我堂妹傻妞,她是傻子,但她力气很大,要是没把她关好她是会伤人的。”
“你才是傻子!你全家都是傻子!”乔辛夷呸了一声,“你们陈家没一个好东西!全都是谋财害命的黑心肝!”
傅青山看了眼陈家人口里的傻妞,听她说话伶俐,怎么看都不像是一个傻子。
而挨了乔辛夷骂的陈家几人脸色也明显变了变,几人均是面带错愕,显然也没想到傻子竟然开口说话了,就连骂人都这么利索。
“军人同志,我看你骑了自行车,能不能麻烦你骑车带我去县城派出所报警?陈大牛两夫妻谋杀我,我要报警!”乔辛夷大声道。
追过来看热闹的人听到乔辛夷的话都惊呆了。
“陈大牛家的傻闺女好像不傻了?说话了嘞!还说得老利索了!”有人惊叹。
傅青山回头看了眼,发现越来越多人往这里赶,当即把自行车推了过来,朝着乔辛夷喊了声,“你上来,我骑车带你去县城。”
乔辛夷毫不犹豫,立刻坐上去。
“坐稳了。”傅青山转过头叮嘱了一句,视线朝着身后的人群看去,等听到嗯一声,立刻踩着自行车快速离开。
傅青山有劲儿,自行车踩得飞快,都要踩冒烟了。
陈家人追上来以后连个人影都没看见。
陈大牛也不知道是急得还是跑的,此时是一头大汗,“那个赔钱货呢?”
“叔,傻妞被一个解放军同志带走了。”抱着头蹲在一边哎呦哎呦叫的人应着。
“叔,傻妞不傻了啊!她会说话了!甚至都会骂人了!她喊解放军同志带她去派出所报警了!”另外一个人有点担心,“叔,这可怎么办?”
“什么怎么办!去追啊!”陈大牛大吼着,心里把这几个年轻小辈骂了个狗血淋头。
那跑的是傻妞吗?
那是他老陈家的五百块钱啊!
庄家两夫妻还在他家发火骂人呢,这么多个大小伙子都抓不住一个傻子,陈家的年轻小伙子都是废物不成?
村子里路并不算好走,再加上傅青山骑得快,乔辛夷在后边坐着人都快被颠傻了。
噶子村距离县城不远,一个小时后两人就到了县公安局。
“到了。”傅青山长腿稳稳落地,此时已经热出了一身汗。
乔辛夷这才回过神来,跳下自行车以后连忙道谢,“同志太谢谢你了,对了,你叫什么名字?”
“不用客气,遇见了搭把手,应该的。”傅青山还是礼貌的自我介绍了一下,“我叫傅青山。”
“付钱的付还是师傅的傅?”乔辛夷问。
“后面一个。”傅青山把自行车停好,正打算问乔辛夷是不是认字,身后忽然有人喊了他一声。
“傅青山你这么快就回来了?”陈大川走近的时候还以为认错人了呢,他顺口问着,“你事情办完了?”
两人是高中同学,傅青山的自行车还是陈大川借给他的。
“遇到点事。”傅青山转身往后看了一看,然后指了指身边的女孩,“她要报警,我带她过来。”
陈大川哦了一声,“遇到什么事了?我们先进去说。”
陈大川一边应着话一边朝着傅青山身边的女孩看去,没想到这看了一眼,他吓了一跳。
“她是噶子村老陈家的那个傻闺女吧?我要是没记错的话,噶子村里的人好像叫她傻妞?”
陈大川认出人以后连忙把傅青山拽到一边去说悄悄话。
“你怎么把一个傻子带过来了?她今儿穿得怎么这么奇怪?红色衬衫黑色裤子这也就算了,脑门上怎么还别着一朵大红色的花和一朵白色的花?”
穿得像个新娘子,又不像是个新娘子。
许是觉得对方是个傻子所以陈大川并没有拉着傅青山走太远,就往前走了两步,说话声音也没有太压着。
乔辛夷听到了以后连忙伸手往自己脑袋上摸,然后从头上拽下一红一白两朵纸花往地上一扔,咬着牙一脚踩上去,还用力碾了碾。
傅青山勾了勾唇角,反问,“你看她这样像傻的吗?”
“还真不像。”陈大川咦了声,“她今天的眼神看着也不呆,还挺有灵气的。”
陈大川觉得奇怪,“这不对啊,我以前在噶子村见过傻妞,她真是傻子,一句话都不说,而且眼神从来不与人对视。”
乔辛夷听得见,直接开口说话。
“我以前那是被陈大牛打傻了,我现在又不傻了。”乔辛夷道,“公安同志我要报警。”
乔辛夷字字清晰,“我要告陈大牛两夫妻谋财害命!要告陈大牛两夫妻偷换孩子!还要举报陈大牛两夫妻宣扬封建迷信!”
几分钟后乔辛夷跟着傅青山和陈大川坐在了公安局里。
噶子村有个力气很大的傻妞这事公安局很多老同志都知道,甚至有不少人见过她。
乍闻傻妞不傻了,甚至来公安局报警抓她父母了,好多老同志都围了过来。
被这么多人盯着,乔辛夷一点都不慌。
“我先说陈大牛两口子谋财害命这事。”乔辛夷道,“前天晚上我喝了几口水以后人就特别昏,身上也没力气,
当时还以为是自己生病了,也没多想,但是半夜陈大牛两夫妻就摸进我房间里,拿着手臂粗的棍子就对着我脑袋打了下来。”
乔辛夷把头发散了下来,然后扒拉开头顶上的头发露出脑袋上的伤口。
原主死了以后陈母给原主换了衣服还擦了头上的伤,为的是避免第二天吓到男方家的人,怕男方家的人以为人破相了就要砍价。
陈大川几人探着脑子往前一看,几个大男人都吓了一跳。
好大一个伤口,好大一个肿包,伤口也因为乔辛夷这么一扒拉又开始渗血了。
“他们收了庄家五百块钱杀了我给庄家早死的儿子配冥婚,我早上人都是在棺材里醒来的,我睡的屋子里肯定还有血,
对了,我放床头上的竹筒里还有那晚上没喝完的水,如果他们还没有倒了,那水也能拿去检测一下,里头肯定有安眠药之类的药物。”
“有这些,陈大牛两夫妻杀人害命这罪逃不掉吧?”乔辛夷仰着脑袋问着还在盯着她伤口的几人。
“如果你说的事是真的话,那确实。”陈大川看向傅青山。
见傅青山点了头便知道傻妞这话没有假,她是真从棺材里跑出来了,陈家收了五百块钱的事也是真的。
“偷换孩子的事怎么说?”傅青山担心围着的人太多,怕这些人一人问一句耽误时间便开口说了句,
“你这伤必须去医院处理,脑袋上的伤不能耽误,你昨天一天没醒来可能是暂时性休克了。”
陈大川几人一听连连点头,“是要去医院好好检查一下。”
乔辛夷抬眸看了眼傅青山,这人心肠怪好的。
“我八岁的时候被陈大牛两夫妻打到脑子,那以后我脑子就好像把我自己关住了,我说不了话,陈大牛两夫妻把我当傻子以后说话就没再避着我了。”
“我亲耳听到陈大牛两夫妻说早知道当年就不把我换回来,说要知道我会变成个傻子,他们当年就该把2号床家的闺女换回来。”
“陈家当年是在省城人民医院生的孩子,陈家当年是1号床,当天晚上一起生孩子的同一个病房的还有两家,是2号床和3号床。”
“听陈大牛两夫妻私底下聊天,2号床的男人好像是当兵的,孩子妈是厂里会计,3号床两夫妻是双职工,不过都是车间里的普通工人。”
“当年陈大牛两夫妻把他们自己的闺女换给了2号床,然后看我刚出生就长得白白净净,想着好看的养大了能换更高的彩礼,所以就把2号床的孩子换到我亲生父母那,然后把我抱走回了噶子村。”
乔辛夷道,“这些都是我这些年听过无数遍的事,你们把陈大牛两夫妻抓来审一下,肯定就能审出来。“
所有人惊得一时间都说不出话来。
好半晌,其中一个老公安才开口说了句话,“这些要是都是真的,陈大牛两夫妻也太可恨了。”
乔辛夷说的这些话全部都是原主记忆里的事。
原主八岁那边挨了一顿打成了个别人眼中的傻子,其实原主并不是傻,是自闭。
她其实什么都懂,只是为了躲避恐惧的陈大牛夫妻,把自己关在了自己的世界里。
全村的人都以为原主傻,所有人说话都没有避着原主,原主的脑子里装了一村的八卦,也装了陈大牛两夫妻自以为藏得很好的秘密。
乔辛夷接管身体以后就接收了原主的全部记忆。
而原主在那个晚上确确实实被陈大牛两夫妻打死了。
给乔辛夷做完笔录,老公安惯例随口说了句,“笔录做好了,辛苦你了。”
哪料乔辛夷那张嘴说话比脑子反应都快。
张口来了句,“不辛苦,是命苦。”
老公安几人神色一僵,大家更同情眼前这个女孩子了。
乔辛夷心里暗道嘴太快了,不小心把心里话秃噜出来了。
不过她觉得她也没说错,她和原主都命苦啊~
作为二十一世纪穿过来的人,乔辛夷那二十三年都没有吃过今天这种苦。
乔辛夷在二十一世纪因为出生就有先天性心脏病,又是个女孩,出生没两天就被亲生父母抛弃了。
孤儿院乔院长是在一棵盛放的辛夷树下捡到她,前一夜刮了一整夜的大风。
乔院长发现她的时候,她身上落满了辛夷花,所以乔院长就给她起了乔辛夷这个名字。
上天给了乔辛夷一副病弱的身体,但是给了她比常人更高的智商,这让她在学业上顺风顺水,靠着各大奖金支撑她的学业和看病吃药,也靠着她手里的专利过上了衣食无忧的日子。
别人这是上帝给乔辛夷开的一扇窗。
可惜这扇窗也没开太久,乔辛夷研究生即将毕业的这年就发病过世了。
没想到死了以后被所谓的系统选中送到了平行时空的七零年代。
乔辛夷到了这里只有一个任务——改变三个大反派的命运。
要说这个任务也没有不好,乔辛夷到了这里实实在在重获新生。
除此之外,系统每个月还会给她发工资,一个月三百,每年自动涨薪百分之二十,且一年十三薪,逢年过节还有福利。
还别说,这待遇还怪好的呢。
每个月一号工资会自动发放,她可以选择取现使用,也可以在系统商城里购买所需物品。
唯一的不好就是,如果她到了这里半年后还没有开始任务,她就会被系统抹杀再一次死亡,听说这条规则是为了避免员工摸鱼。
但还有一个很坑的点,对于三个反派的相关信息,系统给的只有一则不过寥寥两三百字的,刊登在报纸上的新闻。
乔辛夷能在新闻上提取到的有用的信息只有几个。
一是三个反派都是男性。
二是两个年龄小的是双胞胎,两兄弟名字一个叫小舟,一个叫小雨。
算着时间,两兄弟今年也不过五岁。
三是三人都是Z省的省城人。
除了这些之外,就是三人刊登在报纸上那过于模糊的落网时候的黑白照片。
老公安想了想,道,“陈大川,你和你朋友带着傻妞先去医院做检查,脑子上的伤不能拖延,我们带着人去噶子村把涉事的所有人都带回来。”
傻妞好不容易不傻了,这脑袋给砸成这样,就怕聪明一会儿又傻回去了。
小地方的公安人手有限,傅青山道,“我送她去医院,你们人手紧着办案。”
傅青山是军人,又和陈大川认识,把人交给他老公安几人也放心,便点了头接受了傅青山这个 提议。
说完话几人就分道行动,公安几人往嘎子村去,傅青山骑着自行车带着人去了医院。
医院距离没多远,乔辛夷一进医院,医生拨开乔辛夷的脑袋看了眼惊得都叫出声,喊了同事和护士就匆忙把乔辛夷带走了。
傅青山也被使唤得忙得不停,一会儿去交钱,一会儿去做登记,等护士问道患者姓名这个问题的时候,傅青山卡壳了。
他就知道大家都喊那姑娘叫傻妞,但他心想,那姑娘应该不会喜欢这个称呼,最后患者姓名这栏就只好空着了。
一通忙活,等乔辛夷被转移到病房的时候已经是一个小时后的事情了。
傅青山进来病房的时候乔辛夷是醒着,人躺在病床上绷着张脸,明眼人都能看得出来这人心情不太好。
傅青山往乔辛夷脑袋扫了一眼就知道她为什么不高兴了。
好好一个姑娘被剃成光头,应该换谁这会儿也笑不太出来。
看乔辛夷躺在床上一副人生无望的表情,傅青山知道自己不该笑,但又莫名觉得好笑。
他压着唇角在病床边上坐下,安慰着,“没关系,头发剃了还能长,养伤要紧。”
护士正在边上给乔辛夷挂水,顺嘴接了句,
“天气热,怕头发多会闷汗导致伤口会发炎,一开始医生说剃一半就成,但后来发现她头发长虱子,所以又叫全剃了。”
护士笑着道,“全剃了也好,再长出来的头发就干干净净的了。”
护士的语气没有嘲讽,完全是安慰,患者的情况她听同事说了。
知道了也只有同情她的境遇,哪里还会嫌弃她呢?
生活在那样的家庭,还是被打成傻子,哪里还能保持干净?
“我知道。”乔辛夷朝着护士笑了笑,正要问她要住几天医院,陈大川就进来了。
陈大川是一个人进来的,代表公安来看望一下,也顺便来找乔辛夷说一些案子进展。
他手里提着两个水果罐头,进门一眼瞅见乔辛夷的一半裹着纱布一半十分亮堂的脑门,扑哧一声笑了出来。
接收到来自三双眼睛的斥责陈大川双手握拳放在唇边假意咳了一声走了过去,问乔辛夷,“感觉怎么样?”
“感觉很凉快。”乔辛夷板板正正地回答了一句。
陈大川顿时哈哈笑了出来,心想着这傻妞不傻了以后性子怪有趣的。
傅青山瞥了眼咧着嘴乐着的陈大川,问,“案子有进展了?”
“有,我过来就是找傻妞说这事。”陈大川收起笑点点头,
“我们是在半道上遇到人把人都带回去的,一开始陈大牛两夫妻还不承认偷换孩子的事,后来用了点审讯的手段两人才招认了。”
“当年陈大牛两口子经亲戚介绍去了省城给人帮忙,两夫妻给一对老人洗衣做饭,主家老头子偏瘫,所以也需要陈大牛这种力气大的男人,
所以陈大牛媳妇儿就在省城医院生的孩子。”
“陈大牛媳妇儿是大半夜生的孩子,当时一个产房里一共有三个产妇,也是巧了,都生的女儿。”
“其中一个产妇家里是市里纺织厂的女工,男人也是纺织厂的工人,是双职工家庭。”
“还有一个产妇是老师,男人是军人,加上陈大牛两口子,一共三家。”
“也不知道怎么回事,那天生孩子,另外两个产妇都没有家属在产房外面等,
陈大牛家的就是趁着医生和护士出去喊另外两个产妇家属的时候,看两个产妇那会儿都昏睡过去了,就趁机把三家孩子偷换了。”
“陈大牛两口子交代,他们先是看刚出生的傻妞白白净净的,觉得这孩子长大以后指定是个漂亮的,
觉得女孩子漂亮就能多要点彩礼,就先把他们家的女儿换到傻妞亲妈那去了。”
“后来又想着另外一家家里有钱,一个是老师,一个是军人,就又把他们女儿换到那家去,然后把那家的女儿换到傻妞亲妈那去。”
“陈大牛两夫妻换完孩子担心被发现,第二天天一亮就出院了,
主家一看这两人还要照顾孩子伺候月子的,也不要他们了,陈大牛两夫妻当天就收拾了东西回了噶子村。”
“对了,陈大牛还说,另外两个产妇家里也是奇怪,像是没家属一样,他们两口子出院的时候都没见那两个产妇家属出现。”
陈大川说到这打量了乔辛夷一眼。
知道这些真相以后公安同志们都替她感到难过。
原本是省城双职工家庭的孩子,家里条件再怎么差也差不到现在这样。
好好的一个孩子被打成傻子,傻了这么多年。
一天学没上过不说,陈大牛两口子对这偷换回来的女儿不上心到,甚至到现在连户口都还没有给她上。
这傻妞长到这岁数了竟然还是个黑户。
“傻妞你放心,我们已经联系上省城的公安同志让他们帮忙找你亲生父母了,只要有消息省城的同志会立刻联系我们。”
“你是在省城医院出生的,那肯定会有记录,而且也知道你父母是纺织厂的双职工,
不管是从医院那边查起,还是从纺织厂那边查起,都不难,应该很快就会联系上你亲生父母。”
乔辛夷对于能不能找到亲生父母并没有那么在意,黑户不黑户也无所谓,反正她这么一个大活人在这里,最多当新号注册就是了。
不过能去省城也好,本来省城也是她的目标地。
“除了偷换孩子这个案子,那对于陈大牛夫妻故意杀人且买卖尸体这个罪,再加一个封建迷信这些怎么说?”
乔辛夷这话一问出来傅青山和陈大川都不由得向他投去一个错愕的眼神。
这话怎么都不像一个一天学都没上过的人能说出来的话。
“咳咳。”陈大川十分惊讶,“你知道得还挺多的,连买卖尸体尸体罪你都知道?”
“她识字。”傅青山的语气是平静的,而不是询问。
要是不识字也不会问他姓氏是哪个字。
“我天生就聪明。”乔辛夷扬着眉。
乔辛夷只说了这简短的一句话,剩余的陈大川全自己脑补了。
“我听过你们村的人说你天天往你们村里学校跑,随便进一间教室蹲在往角落里一呆就是一整天,跑得比正经去上学的孩子都勤快。”
傻妞虽然傻,但是力气大,村里大人孩子吃过几次亏以后都不敢主动去招惹傻妞。
再加上傻妞窝在教室角落里也不吭声,不影响课堂,学校老师知道傻妞的情况都同情她,所以也不会赶她走。
陈大川感慨着,“别人以为你在角落发呆其实你是在听老师上课吧?就这样就自己学会识字,你确实天生聪明。”
一想到傻妞有这读书的天赋陈大川咬牙切齿,“陈大牛两口子可真该死啊, 你要是在你亲生父母身边长大,双职工肯定会送你去读书,
去年高考就恢复了,你这么聪明肯定能考上大学,说不定能考上全国最好的大学。”
乔辛夷煞有介事地点点头,“别说上大学了,我指不定能上天呢。”
“开飞机啊?还是造飞机?”陈大川眼神都变了,“没想到你竟然有这么伟大的目标。”
傅青山像看傻子一样看了眼陈大川。
即便乔辛夷表情十分正经,但是傅青山竟还是察觉到她那一句能上天的语气绝不是什么好话。
反正不可能是开飞机或者造飞机。
陈大川丝毫未觉,继续道,“经过审讯,陈大牛两夫妻最后也承认了他们在你水里下了安眠药,等你睡过去了以后拿锄头往你脑子上砸。”
“两人就砸了一下,看你流了很多血也没动静就不敢再砸了,
怕把你脑子砸变形了,回头男方家人来一看,嫌弃尸体不好看就不要你了。”
“陈大牛媳妇儿说给你换衣服的时候摸过你鼻子,说你确实没呼吸了,身子都凉了,
不知道怎么回事都搬进棺材快成事了你就醒了,陈家不少亲戚碰过你,都说你身子早凉透了,
所以你从棺材里醒来他们都以为是诈尸,吓了个半死。”
“至于买你的那户人家骨头有点硬,估计是觉得他们有人脉,所以拒不配合,问什么都不说。”
“只从陈大牛两口子嘴里问出男的姓庄,两夫妻是A市人,男的是供销社主任,女的是哪个食品厂的会计,
两夫妻就一个儿子,前些天出意外没了,庄家和陈家不认识,所以中间还有一个中间人牵线。”
“这种是庄家不敢在市里操办,所以和陈大牛两口子商量了,多给一百块钱让陈大牛两口子帮忙搭建灵堂操办今天早上这些,庄家只出人出钱,剩下的事情交给陈家。”
案子公安还要继续跟进,陈大川过来只是和乔辛夷说一下进展,把人交给傅青山帮忙照顾以后就又匆匆离开了。
乔辛夷到底是伤患,也是有药物的作用,傅青山送完陈大川回来病房的时候乔辛夷已经睡着了。
等乔辛夷再醒来的时候已经白云已经被夕阳染了半边红。
她才一动护工陈大姐就立刻发现了,忙笑着道,
“妹子你醒啦?我是解放军同志给你找的护工,我姓陈, 你出院之前就由我照顾了,有啥事你只管喊我。”
看乔辛夷正在看靠着墙的那个麻袋,陈大姐解释,“这是解放军同志下午拿过来的,说是你的衣服什么的。”
“我们这种小地方,一个村都是一个宗族的,你都出来了,肯定是不好再回村子里,
陈家的亲戚肯定恨死你了,你要是再回去拿东西,一露面说不定就要被人打了。”
陈大姐笑着道,“解放军同志热心肠哩,也聪明着,他也想到了这些,所以他下午就回噶子村走了一趟替你收拾了下东西。”
陈大姐心想着,这姑娘也是真可怜,长这么大,那个家里所有属于她的东西竟然就装了半个麻袋。
这还是包括了她冬天穿的衣服,要不是装了两件冬天的外套和裤子,这姑娘的东西人家一手就能抓着拿过来了。
陈大姐给乔辛夷倒了杯水让她润润喉,说是要去食堂给乔辛夷弄点吃的,
话正说着,人还没有走,陈大川带着一个面生的男人就走进来了。
“傻妞,这是庄春生,是男方的爷爷。”陈大川介绍着,“特地从市里下来,说是要代表庄家和你道个歉。”
说完陈大川顺口又问了句,“睡一觉感觉身体感觉怎么样?有比中午好点儿吗?”
“没有。”乔辛夷扫了眼庄春生,嘴里应着,“最多算是还能感觉到我还活着,脑袋嗡嗡,心脏还跳着。”
陈大川张张嘴正想说叫医生来看看没有,一想到庄春生在这,他想到另外一种可能,就闭了嘴。
“傻妞同志,对于今天的事情我代表庄家向你道歉,对你的遭遇也深感同情。”
庄春生不想浪费时间在这里,等陈大川说完话他就适时开了口。
“说来也是我儿子和儿媳妇急糊涂了才让陈大牛两夫妻耍了,他们真没有想到竟然会有人这么狠毒为了赚五百块钱对自己养大的女儿下死手。”
乔辛夷一听到这番话就知道庄春生的目的是什么了。
她呵了一声,以讽刺的表情打断了庄春生的话。
“听你放屁!见我醒了你儿子儿媳也没拦着陈家人继续合棺,也没拦着陈家人来抓我。”
“我尸体这么新鲜,你儿子儿媳敢说他们看见我的尸体以后猜不出来我才死的?”
乔辛夷问着,“天气这么热,才死的和死了两三天了的人,你儿子儿媳那么大岁数的人了,他们敢说他们看不出来?”
陈大川听乔辛夷左一句我尸体,右一句我尸体,心里总觉得怪怪的。
一直到庄春生开口纠正,“你没死。”
陈大川这才一拍大腿,“哪里有人称自己为尸体的?难怪我听着总觉得哪里不对劲。”
“对,更何况我没死,你儿子儿媳妇那么大岁数的人了,连死人和活人都分不清楚?”
乔辛夷撑着手坐了起来,语气森冷,“他们这是要把我活埋啊!”
“陈大牛两夫妻心狠手辣,可你庄家人也不是什么良善之辈!
谋杀我这件事,陈大牛两夫妻是主谋,你儿子儿媳也逃不掉帮凶这个身份!”
“所以你若是要和我说你儿子儿媳也是倒霉被人骗了这样的话,免开尊口,我伤重,别让我浪费精力骂你。”
乔辛夷说完后就捧着陈大姐不知道哪里弄来的茶缸小口小口喝着水,连一个眼神都没有分给庄春生。
陈大川觉得傻妞说的没错,庄春生轻巧一句被耍了和你没死就想把庄家的罪行推个干净,这着实是把人当傻子了。
所以他站在庄春生身后悄悄朝着正好也看向他的傻妞竖起一个大拇指,
然后就开口催着,“病人伤重需要多休息,庄春生你要是没有别的事就走吧。”
庄春生大小是个领导,平日见多了对他蓄意讨好的人,还是头一次被人这么直白的嘲讽和怨怼。
他花了将近一分钟才把情绪调整好,才没让自己在单位一样暴跳如雷地指着别人的鼻子骂。
“我是带着诚意来解决这件事的,不管错大错小,我儿子儿媳在这件事里确实有一点错,
我们可以给你一点赔偿,你说个数,我绝无二话,立刻给你,只需要你给我写个……”
乔辛夷抬眸看向庄春生,“好啊,给我三千块,我给你们写了个条子。”
“多少?!”庄春生错愕不已,仿佛自己耳朵不好使听错了一般,“三千?你狮子大张口!也不看看你配吗?”
庄春生来之前想着,一个一天学没上过的,也没有出过村子的傻子,三五百块钱就打发了,就当是看她可怜施舍她了,当是庄家做了件好事。
但没想到,这傻子一开口竟然就要三千块,把庄春生的伪善皮子都刺激丢了。
要知道大多数人现在的一个月也就三十几块钱的工资,这傻子可真敢要,那一句你配吗,庄春生几乎是脱口而出。
陈家只要五百块钱就能要了这傻子的命,她这还活着就敢要三千?
“在你眼里我不配,那什么人在你眼里配?”乔辛夷问,
“在你眼里人民有阶级之分吗?还是百姓有贵贱之分?我廉价,我不配,你们家这样的就是贵的配的?”
乔辛夷这两句反问饶是怒头上的庄春生也不敢回答。
这能怎么回答?一顶高帽就直接戴他头上了。
“傻妞,俗话说,做人留一线,我庄春生在A市也是说得上话的人,你不过是一个没上过学连村子都没有出过的年轻人,你若是……。”
乔辛夷没让庄春生有机会把威胁她的话都说完,直接打断了他的话。
“我若是不接受你庄家三瓜两枣的打发,你们就要让我以后生不如死?”
乔辛夷恍若听到天大的笑话,她眼眸低垂笑声满是讥讽。
“你想说你在A市能只手遮天,得罪了你,就能让我余生不好过是吗?”
“庄春生,别说你遮不住A市的整片天,遮不住A市的公道和正义,
就算你是A市说一不二的人,你还能遮住B市的天?你还能遮住省城的天?还是你能遮住整个华国的天?”
“我是没有上过学,我睁眼瞎,但是我长了嘴,我会问去火车站的路怎么走,会问去报社的路怎么走,也会问去京市为自己伸冤,撕开你庄春生这片天的路怎么走!”
乔辛夷满眼都是嘲讽,事实上眼前这个庄春生甚至都遮不住A市一半的天。
“庄春生,只要有还有一口气能走出医院,我就配!”
“除非你敢杀了我。”
乔辛夷勾勾唇角,“不过你光杀了我没用,我亲生父母在省城,省城公安很快就能找到他们,你还得杀了我亲生父母。”
“哦对了,杀了我们三人以后,你还得杀了我父母的父母,杀了我们一家人的兄弟姐妹,庄春生,这么一算,你得诛我九族才行啊~”
“不知道你这位代表A市的天,你敢吗?”
乔辛夷目光直直逼向庄春生,她的神态,她的话,愣是让庄春生在大夏天的傍晚吓出一身冷汗。
陈大川和陈大姐两人站在边上大气都不敢喘,目瞪口呆地看着病床上明明瘦弱地仿佛一阵风就能吹走的女孩,
此刻却又给人一种她重如一座大山压着所有人都不敢大口喘气的错觉。
她的气势可真不像是一天学没上也没有出过村子的村姑。
庄春生沉默了好久,想了很久都想不出合适的话来接。
杀人他不敢。
他刚才不过是虚张声势吓一吓这个没见过世面傻子,哪想到没把人吓死,却让对方反驳了差点把他自己吓死。
“好,三千块。”庄春生不敢再多言。
“三千那是你说出你配吗这句话之前的价格了。”乔辛夷伸出一只手,“现在的价格是五千。”
看庄春生面部抽搐明显在忍,乔辛夷道,“两千块那是你买我不去你单位和你上级单位检举你的价,
所以三千是你儿子儿媳给我的赔偿金,两千是你给我的赔偿金。”
“庄春生,病房里这么多人,你刚才说的那些话,包括你威胁我的话,我真去检举你了,你经得起查吗?”
乔辛夷一语双关,不是说庄春生在病房里说的话有人证,更是问庄春生庄家经不经得起查。
牵一发而动全身,庄家真的经得起查吗?
庄春生额头上冷汗连连,嘴唇张张合合,却愣是像被人掐住了喉咙一样说不出话来。
他站在病床边上好久才憋出一句话,“五千块钱我们小老百姓真拿不出来,你这是逼我们庄家卖房卖血啊。”
乔辛夷没吭声,低头继续喝水。
庄春生又站了一会儿,仿佛是千难万难,才说了句我去凑钱就走了。
看着庄春生步履匆匆往外走,乔辛夷这才发现傅青山不知道什么时候回来了,就站在病房门口看着,也不知道在那站了多久看了多久。
“这么快?”陈大川看见傅青山手里提着他家里的饭盒问着。
他中午回去的时候和他母亲说了傻妞的事,他母亲同情傻妞,就主动说要给傻妞炖只鸡补一补。
他过来之前把这事和傅青山说了,让傅青山去他家等。
“阿姨听说她流了很多血就先煮了两个红糖蛋,说是补血补气,也不油腥,让她今天先吃着,免得立刻喝鸡汤把肠胃油坏了。”
傅青山一边解释一边提着食盒走了进来。
“还是陈公安你母亲想得周到,是这样哩!”陈大姐连连点头,“傻妞长这么大都没有沾过荤腥,是要慢慢补。”
“替我谢谢你母亲。”乔辛夷朝着陈大川客气地笑了笑,“等我好了一定亲自上门道谢。”
先不说还没有看见的鸡肉,这年头红糖鸡蛋都是能拿来招待客人的好东西,
陈大川母亲舍得给她这么不曾见过面的陌生人吃,就足以说明陈大川父母是很善良又热心肠的人。
“别客气,就是庄春生的事你别气我就行,带他来之前我是真没想到他会和你说那些话。”
陈大川挺不好意思的,人确实是他带过来的,结果把傻妞这个病人气的不轻。
“和你没关系。”乔辛夷眨眨眼,“我还得谢谢你帮我把五千块钱带来呢。”
陈大川去吃个饭还得回单位加班所以没在病房多留就走了,陈大姐也要去吃饭,就留傅青山在病房陪着。
乔辛夷胃口不错,捧着碗吃相秀气。
傅青山在她边上坐下,“你好像懂得比一般人都多。”
什么找上级领导,找报社。
这些事情放在村里别的小姑娘身上,谁能想得到?
话中有话,意有所指,几人能像她这样对付一个当惯了领导的人都游刃有余丝毫不露怯。
“我聪明啊。”乔辛夷大言不惭,想了想,还是给自己找了个借口圆了一下。
“村子牛棚里以前有一个留过洋的老教授,我无事就在那呆着,他说我不是傻子,
我只是创伤后形成了自我保护意识,他也说我天生脑袋瓜聪明,学什么都快,他好为人师,最喜欢教我知识了。”
“他什么都会教我,我学得特快特好,可惜他命不好,前两年在山里干活的时候摔死了。”
原主的记忆里是有这么一个人,也是有原主经常呆在牛棚里的事,不过没有好为人师的老教授,只有当原主是空气的老头儿。
乔辛夷解释完就把话题转移了,“对了,谢谢你替我拿了东西,忘了问你,你在哪当兵啊?”
“刚调去省城的部队。”傅青山应。
“我亲生父母也在省城,那以后我们还能在省城见面。”乔辛夷笑得那叫一个温柔,
“等庄春生把赔偿金给我了,你能不能帮我先存着,我没户口没法去存钱,等我户口弄好了你再把钱给我。”
“可以。”傅青山点头应下,他也猜庄春生应该会很快就把赔偿金送来,庄春生应该也会怕事情拖久了这姑娘会又变卦了。
“傅青山同志你不仅长得俊,你人还怪好呢!”乔辛夷笑若桃花,夸得那叫一个真心实意的。
都猜到庄春生会尽快把赔偿金送来,但是乔辛夷和傅青山都没有想到会庄春生第二天早上就送钱来了。
用麻袋提着钱来的。
还穿着昨天的衣服,一副风尘仆仆遭了大难后的样子。
“这是我们两家人连夜卖了房子,把所有亲朋好友全部借了遍,还预支了两家人好久的工资才才凑上的。”庄春生眼睛都熬红了。
他这话陈大姐信了,觉得这人养出那样的儿子儿媳妇真是全家亲戚一起遭罪。
可乔辛夷和傅青山并未信。
但庄春生一夜没睡这事两人是信的。
问了医生得到可以适当下地走动的允许以后,得知庄春生开了他单位的公务车来的,乔辛夷和傅青山就跟着庄春生去了邮政局存钱。
傅青山以他的名字单独开了一个本给乔辛夷,钱存进去,工作人员清点确认是五千。
半个多小时后乔辛夷手里就多了一个有五千块钱的存折。
她找工作人员借了纸笔,当即给庄春生写了一个收据。
上面写着什么时间什么地点收庄家五千块钱赔偿金,乔辛夷签上字,还找傅青山和工作人员当见证人一起签了字。
庄春生惊讶于傻子为什么会写字,字迹还如此清隽,但到底还是因为肉疼这给出去的五千块什么也没多问,拿着条子就板着脸匆匆走了。
暴富的感觉特别好,乔辛夷回医院的一路上都是咧着嘴笑着,愣是没克制住着快乐的情绪。
乔辛夷回医院没多久陈大川和他的同事都来医院看望她了。
都是一群热心肠的公安同志,人来了也就算了,还给乔辛夷带了吃的用的,甚至还有女公安同志给乔辛夷送了一顶很洋气的遮阳帽。
陈大川给乔辛夷说了案子的新进展以后又说了句,“庄春生还想把他儿子儿媳弄回户籍地公安局处理,不过我们局长压着了,没同意,
我们局长说了,你这个案子要拿来当典型,要努力办,用心办,定要给你最公正的结果。”
乔辛夷大受感动,想着等她出院了一定要请这些好人吃饭,包括傅青山。
但没想到省城公安办事效率也出奇地快。
下午陈大川在单位就接到省城那的电话,说是联系上傻妞的亲生父母了,也联系上了被换了孩子的另外一家人。
第二天乔辛夷就坐上了去省城的火车。
除了老公安和乔辛夷之外,傅青山和陈大川也一起同行。
为了照顾乔辛夷这个伤患,哪怕路途不远,公安局那也开出了条子给四人买了舒服的卧铺。
上了火车找到座位后陈大川就和乔辛夷说起了她亲生父母那边的事。
“你亲爸叫乔来旺,你母亲叫陈玉冰,你是家里老大,家里还有个弟弟叫乔云柏,今年十三岁。”
“本来你还有一个弟弟,名字叫乔云松,但是小时候就失踪了,如果他还在家的话,今年已经十七岁了。”
乔辛夷看陈大川没再继续往下说就抬头看了他一眼问他,
“就没了?我爷奶还活着吗?我爸有兄弟姐妹吗?我妈有兄弟姐妹吗?我亲爸妈住哪里?性格怎么样?人好不好?”
“你爷已经过世好些年了,你奶还活着,今年五十九了,跟着你亲爸妈过,名字叫陈菊。”
“你爸排行老二,你有一个大伯,一个姑姑和一个小叔。”
“你爸妈住在厂里分的二居室,青山托我们老战友帮你打听过,纺织厂的人对你爸妈印象都挺好的,说你妈人勤快也疼孩子,
夸你爸孝顺,人也好,没有恶习,不抽烟不喝酒,是一个顾家又老实的人。”
乔辛夷听到这里头还有傅青山的事下意识朝着他看了眼,但这人好像被窗外的风景吸引住了,并没有看她。
乔辛夷也就是看这么一眼,傅青山没给她反应,她就继续和陈大川聊天,问他,
“乔家是省城本地人吗?还是因为工作搬来省城的?”
“乔家是省城本地人,包括你母亲也是省城本地人,对了,你母亲和她娘家人断绝来往了,至于是因为什么事倒是没打听出来。”
乔辛夷啧了声,“看来我亲爸妈家的日子也过得一团糟啊。”
听到乔辛夷这么说,傅青山的视线从窗外收回,转头去看她,“为什么会这么想?”
傅青山长得俊,乔辛夷就爱多看他几眼养养眼。
他都问了,乔辛夷就分析给他听。
“你看吧,我亲爸既不是家里长子,也不是家里老幺,家里子女多的,排行老二带孩子通常都是不怎么受父母喜欢的。”
一听乔辛夷这么说,老公安道,“你这话太决断了。”
“叔儿您别着急,您听我继续往下给你们分析。”乔辛夷坐了起来语速轻而缓,
“刚才大川哥说我奶奶是跟着我爸过,而不是说最近正好轮到上我爸那过,说明我奶就一直跟着我爸养老。”
“但乔家是省城本地人,这说明乔家一定是有自己的房子,不管这房子多大多小,总归是有的。”
“可是我亲爸妈一家住在厂里分的房子,而不是乔家老屋子,那问题来了,乔家老屋子谁住了?我猜是我大伯一家在住。因为他是长子。”
“但老百姓这里约定成俗的事,谁给父母养老谁跟着父母住老屋,除非是儿女有本事能自己买大房子把父母接去享福。”
“但我亲爸显然不是本事大才接老母亲去享福,你们算一下,我亲爸妈,我奶,还有养在我爸妈身边的那个大女儿,
还不知道我大弟哪一年失踪的,就不算他,那家里也还有我弟弟。”
“厂里分的两居室应该大不到哪里去吧?我估摸着我爸妈只是普通的车间工人,分到的那个两居室最多也就五十来平。”
“两间房间,你们给分一分这房间得怎么住这一家五口人?
最大的姑娘已经十九岁了,最小的儿子也十三岁了,谁和谁睡一间合适?多大的床能睡得下三个人?”
乔辛夷问完就笑着看着对面并排坐着的三个大男人,看三人面面相觑以后都说不出话来,
她挑挑眉,“说不出来了吧?”
“男的一间女的一间?”陈大川试探着回答了句。
“我爹和我弟一屋?然后我妈,我奶和那个大女儿一屋?”乔
辛夷直接给陈大川翻了个白眼,“夫妻常年分房睡,你这人才怎么想得出来的?”
老公安都忍不住笑出声了,这的确不太可能。
“我再问一个问题,我大伯,我姑,我小叔,他们三人应该都有正式工作吧?”乔辛夷问。
傅青山点了头,“没记错的话三家夫妻都是有正式工作。”
“这么看来乔家原来的家庭条件并不算差,我奶能生三个儿子一个女儿,我估摸着乔家的老屋子至少有三间房间。”
乔辛夷啧啧啧了一声,“所以按理说我亲爸带着我奶养老,乔家的房子应该是我亲爸妈一家住才对。”
养老的活捞着了,老屋子的居住权没捞着,品品,仔细品品。
那肯定是舍不得劳累长子和老幺,所以就找老二了呗。
“我猜啊,好点儿呢就是我爸妈一屋,我奶和大孙女一屋,孙子在客厅支一张小床。”
“坏一点的猜测就是我奶和孙子住一屋,大孙女在客厅支一张小床。”
三个大男人神色各异,乔辛夷继续说,“而且我再大胆猜测一下,我亲爸亲妈感情估计不太好。”
“你怎么猜的?”陈大川惊愕不已。
“陈大牛两口子说的啊,我妈当年生我的时候产房外连一个陪产的家属都没有,他们两口子换完孩子出院了都没看到乔家陪产的家属。”
“感情好的夫妻,哪个舍得把妻子一个人丢医院里生孩子?”乔辛夷摊摊手,
“换句话说,即便感情不好,只要这人有良知,有责任感,都干不出这样的事,
由此可以推断出,我爸并不是外人嘴里夸的那样的顾家老实的好人,
还可以多推断出,我奶也不是个善茬,不是个好婆婆。”
老公安第一个接话,“当年我爱人生孩子的时候也是半夜,我刚好值班,但一听到消息也赶紧找同事替班然后往医院赶,
我到的时候我爸妈,我岳父岳母都已经在医院等了。”
陈大川简直想给傻妞鼓掌,她听他说这几句竟然分析出这么多?
他听到的时候可一点没多想。
而且傻妞分析的竟然让人找不出话来反驳。
“所以分析到这里,房间的分配也有结果了,大概率是大孙女住客厅。”
乔辛夷笑吟吟地看着三人,“这不是一个家庭关系正常且和睦的家。”
好敏锐的分析能力!
傅青山都不由得在心里暗暗惊叹。
六个小时后火车在省城火车站停靠,乔辛夷在三个男人围成一圈的保护方式下安全下了火车。
一出火车站就能看到一个穿着公安制服的同志站在出口处看着。
“李军!”陈大川一眼看见人抬着手臂朝着人晃了晃。
“川子,青山!”
打一行四人过来李军就看见他们了,无它,且不说陈大川和他同事也穿着工作服,就单说傅青山那一米八三的大高个在火车站里就够显眼了。
还有傅青山身边站着一个光头女孩,这应该就是这个案子受害的女孩傻妞了。
李军开着单位的车来接的人,上了车乔辛夷唯一一个女生自然坐在副驾驶位上,三个男生挤在后座。
火车站距离公安局不远,开着车二十分钟就到了。
等李军停车的时候,乔辛夷凑到傅青山身边求他帮一件事。
“不管是和亲奶一屋子还是和弟弟一屋子,又或者睡客厅我都接受不了,所以能不能请你帮我租个房子,不用太大,单间就行。”
傅青山单位在省城,他也有朋友在省城,这么热的天,与其她顶着脑门的伤四处找,还不如找傅青山帮忙打听。
“租房子啊?”李军停好车走过来接下话,
“你要租啊?我家恰好有一个空房间要出租,你要不嫌弃你去我家看看,合适的话你就租,不合适我们再帮你四处问问。”
李军热心道,“我家里三个人,我妈,我,还有我今年刚要上高二的妹妹,家里那间空房间之前租给亲戚,
不过前两个月我亲戚结了婚就搬走了,你要租的话,和我家亲戚一样,一个月给我们五块钱租金就够了。”
省城这样的地方一个月一间屋子五块钱的租金确实是亲戚价格了。
傅青山点点头,“李军自家住一个院子,不是好多人一起住的大杂院,李军家人不错,忙完我陪你去看看,不合适再去找别的地方?”
这话是带着询问的意思,毕竟是乔辛夷要租房子,傅青山虽然觉得租李家房子对于乔辛夷一个女孩来说是最合适的,但他也不会越过别人给别人做决定。
乔辛夷欣然应下,大家的好意她还是明白的。
几人一边说着话一边推门进了小会议室,里面已经有七八个人了。
李军带进来的一行人里就乔辛夷一个女孩,所以会议室里的同志也不用多问。
“我给你们介绍一下。”
大队长站起身先介绍了他左边的母女,“这是陈玉冰,这是他们家养着的女儿,名字叫乔百合,是……陈玉冰是你亲生母亲。”
停顿的间歇是大队长把傻妞这个词语含糊了,毕竟这个称呼不是什么好听的话。
“这位是何营长,这位是他爱人周芸,这是他们家养着的女儿,名字叫何柔。”
乔辛夷跟随着大队长的介绍将这几人的表情都尽收眼底。
乔百合的脸上写满了迷茫,无措,拘谨和不安,这是正常人突临这种事会有的正常反应。
何柔的脸上更多的是不甘和怨恨。
一想何柔是陈大牛的亲生女儿,她的不甘倒也是属于正常反应。
等大队长介绍完了以后,何柔还往乔辛夷几人身后看了看,似乎在等后面还有没有人进来。
等大队长让乔辛夷几人坐下说话,何柔才着急地问道,“只有你一个人来吗?我……陈家没来人吗?”
“陈大牛两夫妻是罪犯,来干什么?”乔辛夷反问着。
“你……”
许是罪犯这个词语太刺激人,何柔面色惨白,咬着唇沉默了两秒,
还是不甘地开了口辩解,“到底是养你一场,你这么说话是不是太恶毒了些?”
乔辛夷本来都要坐下了,一听到何柔这话又站了起来。
她目光如炬地盯着何柔看了好久,看到何柔心里发虚往何家父母身后躲了半个身子避开乔辛夷的眼神。
周芸皱着眉不悦道,“我女儿又没说错,你为什么要用这种要吃了她的眼神盯着她看?”
“她就是错了,还大错特错。”陈玉冰站了出来伸手紧紧握住亲生女儿的手。
她的双眼蓄满了泪,说话的时候声音嘶哑,咬着牙道,“我女儿不是一出生就被当父母的丢弃,不是被陈大牛他们好心捡回家养大!”
“我女儿有妈!我乔家养得起自己的孩子!我乔家用不着别人帮我们养孩子!”
“没有陈大牛养我女儿,我女儿也会在乔自家家健健康康长大!是他们偷走了我女儿!我女儿用不着他们养!”
最后一句话陈玉冰几乎用尽了全身力气吼出来的,伴随着最后一个养字,她也眼泪也一颗颗落了下来。
“是这个道理。”傅青山第一个开口附和,“陈家对于乔家,只有罪,没有恩。”
“陈家先是把好好的姑娘打成一个傻子,又为了几百块钱杀人,哪来的养恩?”陈大川啧了一声。
“陈大牛两夫妻先是偷换孩子,然后故意谋杀我,还有一个买卖尸体罪,
再有一个宣扬封建迷信,这些罪,单独拎一条出来都够陈大牛两夫妻死刑了,
这要是放在往前几百年,数罪并罚,都够得上凌迟处死了吧?”
“所以我说陈大牛两夫妻是罪犯,没错吧?”
乔辛夷一边怼着周芸和何柔一边轻轻拍了拍陈玉冰的后背给这位可怜的母亲寥寥些许安慰。
乔辛夷打量着何家夫妻,嘲讽地勾了勾唇角。
这对夫妻也怪有意思的。
她到之前乔家和何家就已经会面了。
可到了现在何家亲生女儿乔百合还站在陈玉冰身边,何柔这个陈大牛的亲生女儿还被何家夫妻紧张护着。
“不说陈家的人和事了,今天你们都在,你们两家大人商量一下自家的孩子都该怎么安排。”
大队长压下会议室不太好的气氛开了口,“还有你们乔家的女儿今天也得把户口解决了。”
大队长话音刚落,何柔就哭了。
“爸,妈,我好想继续当你们的女儿,可惜我们缘分太短,你们是这个世界上最好的爸爸妈妈,能当你们女儿十九年是我偷来的福气,你们把你们的亲生女儿接回去吧,不用管我了。”
何柔说完就一边哭一边捂着脸跑了。
周芸顿时心疼坏了,没来得及多想,连忙追了出去。
留何胜利这个当爸的站在那,脚尖就迈出去了,又被大队长拉了回来。
“你们也看到了,她虽然不是我和我爱人亲生的,可到底养了十九年了,感情不能说丢就丢,
孩子年纪小,一时间想不明白,我和我爱人真怕柔柔那孩子一下子想不开会有个什么好歹。”
何胜利眼看妻女都不见人影了心里也着急。
他扭头看向陈玉冰和乔百合,恳求着,“我想请你们给我们家一点时间,回去以后我们会好好劝劝柔柔的,等过些时间,不会太久,一星期这样吧,
到时候我和我爱人去你们厂里家属院亲自接孩子回家,这些时间也顺便收拾一下家里的空房间,做好接孩子回去的准备。”
何胜利说完以后自觉的这个安排最合适了,也不等陈玉冰和乔百合说什么,自顾又朝着乔百合说话,
“爸爸知道你是个乖孩子,你别急,现在你养父母家里再住几天,他们毕竟养你一场,你再多陪陪他们几天。“
说完以后何胜利也匆匆忙忙追了出去。
这一去,追的不仅是养了十九年的女儿,也是追他的前程。
何柔高考完就处了个对象,对方家世相当不错,说不定能解他燃眉之急。
何家三人前后脚都走了,乔百合本来就苍白的脸色这会儿更惨白了。
“百合你别怕,跟妈回去,就算他们不要你,乔家永远都是你的家。”陈玉冰擦了眼泪又回头去安慰乔百合这个女儿。
何胜利有一句话陈玉冰无法反驳,当亲生女儿在身边养了十九年,这份感情不是说断就能断。
若是何家今天能开开心心把孩子接回去,她再不舍,也得割舍。
可何家这样,陈玉冰哪里舍得让女儿难过?
陈玉冰安慰乔百合的同时也没忽略自己的亲生女儿。
“你别怪妈,等回了家,妈一定尽力把这十九年亏欠你的都补上。”
陈玉冰道,“百合脾气软,好相处,她当姐姐的,也会照顾人,你先试着和她相处,若是你们实在相处不来再告诉妈,妈再来想办法。”
站在人性的角度上陈玉冰这一番话乔辛夷无可指责。
哪怕是养条狗养个十九年都会养出深厚的感情,更何况是养一个女儿。
比起何柔那种看似退了,实则以退为进哭着跑了的,乔百合至少让乔辛夷看着顺眼一些。
乔辛夷也看出来了,到现在一句话没说的乔百合是真的软脾气。
她要是乔百合,亲爸妈敢把她丢在这就跑了,她非得干出点让大家都别好过的事来。
大队长也看傻眼了,心里也感觉出来了,何营长两夫妻大概是没那么喜欢这个才相认的亲生女儿。
至少与何柔相比,乔百合在他们心里的位置是很低的。
“我让办理户籍的同志进来给你们办户口的事。”大队长在心里叹了口气,
然后看向陈玉冰,“既然乔家就来了你,那你这个母亲就想想要给你女儿起了什么名字。”
“家里弟弟都是用树起名,百合又是用花,不如我也用花吧。”乔辛夷接腔,“我想叫乔辛夷。”
倒是没想到会这么巧同姓了,既然如此,她还是乐意叫乔辛夷。
“这个名字好,辛夷花艳而不妖,花朵丰姿多彩,象征着高洁和芬芳,开花的时候永远都是花朵向上,也代表着蓬勃向上的追求,骄傲而矜持。”
大队长连连夸着,“说来和百合还有一点同寓意。”
乔辛夷自己起的,代表着她的意思,再加上大队长这么一夸,陈玉冰当然不会反对。
管理户籍的同志进来的时候直接在姓名上这一栏写下了乔辛夷这三个字。
陈玉冰看着热泪盈眶,就连陈大川都替傻妞感到开心。
傻妞从这一刻开始有了名字,她有一个很好听的名字,也将会有一个很好的未来。
“对了,我今年已经成年了,能不能单独开一个户口本?把我户口挂在集体户上就行了。”乔辛夷突然开口要求。
陈玉冰面色一僵,脱口问,“你是怨妈没保护你,所以你不想和妈回家吗?”
“我户口独立和我回不回家没有关系,家我是回的啊,但是我喜欢自己的户口是独立的,我这人独来独往习惯了。”乔辛夷解释着。
管理户籍的同志朝着大队长看了一眼,大队长正在斟酌的时候,傅青山开口替乔辛夷说了两句话。
这事情不算什么难事,有了傅青山开口大队长就点了头。
半个小时后乔辛夷就拿到了自己的户口证明,户口本制作需要时间,要等过几天凭着证明来领。
乔辛夷要了李军家里的地址,说好等她回一趟乔家以后有空了再去李军家看房子。
几人在公安局门口分开之前,乔辛夷还要了傅青山部队的地址和电话,也找傅青山先借了些钱和票放在身上备用。
“这些天承蒙公安同志们的照顾,以后有机会你们来省城记得联系我,我一定要好好招待你们,
若是我有机会再回去小县城,也一定会去拜访你们。”
陈大川和老公安还要赶火车回单位,乔辛夷没法去送,所以只能在公安局门口道别。
至于傅青山,她那五千块钱存折还在他那放着呢,她还欠着钱和票呢,过两天她就会去找他。
多俊的男人啊,还热心肠,她不得多去看几次?
几人出来的时候公安局门口都已经瞧不见何家人都影子,道完别陈玉冰非要带乔辛夷去省城最好的医院看医生。
得到医生让一边吃药一边在家好好休养的答复,哪怕平白多花了钱,但是陈玉冰就是更放心一些。
出了医院,陈玉冰一手牵着一个女儿去等公交。
等车的间歇乔辛夷才问,“我那个亲爸呢?今天这样重要的事,为什么就妈你一个人来?”
何家夫妻不靠谱,但好歹人家两夫妻都到场了。
乔辛夷坏心眼地问,“我亲爸是不是已经死了?我只有妈你一个长辈了对吗?”
陈玉冰和乔百合两人的表情微微一变。
一个头叹气,一个摇头。
两人都还没有说话,乔辛夷就继续说,“我是不是遗腹子啊?当年妈生我的时候家里长辈就死光了,所以才让妈一个人在医院生孩子,
从生到生完,连一个陪产的家属都没有,才让陈大牛两夫妻有胆子偷换孩子。”
如果乔辛夷刚才问的时候陈玉冰还没有反应过来她是故意的,但这会儿一句遗腹子陈玉冰总算是反应过来了。
乔辛夷是知道她有以树为名字的弟弟,所以这一番话只能是故意的了。
陈玉冰嘲弄地勾勾唇角,“生你的时候,你奶奶说你爸第二天要上班,大晚上不睡觉第二天就没精神上班。”
陈玉冰当年生的有些艰难,生完一听到孩子的哭声,都没来及得看一眼孩子就松了那口气累得昏睡过去了。
所以在收到公安电话之前,她都不知道养在自己身边的女儿竟然不是她亲生女儿。
“今天也是你奶奶说,说你爸要养家糊口,不能平白请假给扣半天工资,
说接你一个丫头片子,用不着一家子都去,来个人把你领回去就行了。”
乔辛夷没忍住直接翻了个白眼,”我爸可真孝顺呢,我奶奶说什么都听,他这么孝顺,为什么不领着他的好妈妈单独过?为什么要结婚生小孩呢?
结了婚有了妻子,还有了孩子,这不是会分走他孝敬他的好妈妈的精力吗?他的孝顺不够多啊~”
“要我说啊,最好他连班都别去上,全职给他的好妈妈当孝顺的好儿子,一天二十四小时都陪伴在身边,随叫随到。”
乍一听句句都在夸人,但其实字字句句都是讽刺。
陈玉冰和乔百合都被逗笑了,这是这半天下来,两人第一次笑。
孩子是要接回家的,所以陈玉冰不打算瞒着孩子家里的关系并不融洽。
“你爸是孝顺,从我嫁给他,他每个月的工资发了以后,一分不少全交给你奶奶管了,结婚这么多年,你奶奶从来没有拿出过一分钱。”
操持整个家,养孩子,全家人衣食住行所有的开销,包括人情往来,和那孝顺的好母子的吃用,全部都是用陈玉冰的工资。
陈玉冰可以大言不惭地说,这些年这个家所有人都是靠她一个人养。
为了多赚钱,厂里有活干她就拼命干,只要有班能加,她一次没落下。
厂里要是没活给她加班,她就去外面的厂子里接零活,糊火柴盒这样的手工活她没少做。
“你爸那人,在外人眼里,他脾气好,和谁都不红脸,他不喝酒,不赌博,没有坏习惯,日子也过得节俭,是一个好丈夫。”
可这样的婚姻,如人饮水,只有她自己知道她这些年过得有多难。
外人眼里乔来旺千好万好,是个难得遇见的好男人。
外人眼里,她陈玉冰是一个勤快人,可惜就是脾气不太好,不太孝顺婆婆。
“有的男人是有三副面孔的,对他父母手足一副面孔,对他朋友同事一副面孔,对妻儿又是另外一副面孔。”
不管是乔辛夷还是乔百合,两人都已经十九岁了,都到了适婚年龄,所以陈玉冰才会把这些令她难堪的婚姻掰开揉碎了给两人看。
也是希望她们以后结婚能避开乔来旺这样的男人。
乔来旺在外人口里都是好的,所以陈玉冰成了别人眼里不知足不孝顺的那个,唯一说得出来的优点就只有勤快。
这些毕竟是家丑,上了车以后陈玉冰就没有再说了。
七月的省城天气十分炎热,下了公交车陈玉冰忙给还伤着的乔辛夷打伞遮阳,三人一步一步朝着纺织厂家属院走去。
公安当初是通过单位联系上乔来旺和陈玉冰,所以乔家有个被偷换的亲生女儿这件事家属院的人都知道了。
这会儿正好是早上下班大家回家吃饭的时候,三人刚进家属院就被围着了,大家七嘴八舌问什么的都有。
陈玉冰好不容易打发了这些看热闹的人,带着乔辛夷和乔百合回了家。
乔辛夷知道亲奶不是个好东西,但没想到这老太婆这么不是东西。
三人刚进家门,迎来的就是陈菊吊三角的白眼和谩骂。
“不就是去接个人用得着大半天?一家人都在等着吃饭呢!谁家到这个点了还没有做饭吃?
我看陈玉冰你就是故意在外面拖延时间,是不是等着老婆子我伺候你,给你们一家人做饭吃?要不要老婆子我把饭端到你嘴边喂你?”
乔辛夷能感觉到陈玉冰连呼吸都停了两秒。
“孩子脑袋上有伤,我带孩子去了一趟大医院做检查。”陈玉冰解释。
但能从她没什么浮动的语气和没表情的脸上看得出来她在敷衍。
乔来旺已经下班到家了,听到门口有动静就从卧室里走了出来。
像是个和事佬一样笑眯眯地说,“妈,没事的,晚一会儿吃就行了,你要是饿了,柜子里有饼干你泡着茶先垫垫肚子。”
说完以后乔来旺目光落在门口眼生的年轻女孩身上。
看到女孩的光头,乔来旺表情明显一愣,脱口道,“咋是个光头?”
陈玉冰像是没听到乔来旺的话一样,从边上拿起围裙穿上,一边回头和乔辛夷说,“辛夷,你先坐着歇歇,妈去做饭。”
又扭头喊了站在乔来旺身后的乔云柏,“云柏这是你大姐,名字叫乔辛夷,她吃了很多苦,脑袋上还有伤,你和百合帮妈陪陪你大姐,照顾好她。”
“妈,我知道了。”乔云柏大声应着,视线还是好奇地在乔辛夷身上打量。
看得出来乔云柏也不是很外向的性格,他站在那看着乔辛夷有点尴尬地挠挠头,好似不知道说什么,还是和乔辛夷一路回来的乔百合拉着乔辛夷往里走。
陈玉冰洗了手就去开柜子,翻找了一下,抬头问乔来旺,“乔来旺,我早上出门前让你买的肉呢?你放哪了?柜子里怎么找不到?”
乔来旺忙应着,“妈没让买。”
陈菊跟着道,“不过是接个丫头片子回来,买什么肉?你这人会不会过日子?”
陈玉冰张唇想反驳,但一想到这是女儿第一天回家,在这大喜日子不想吵架,便又闭了嘴,心里想着晚上带几个孩子去国营饭店吃点好的。
纺织厂的家属房子是没有厨房的,大家都在走廊摆个煤炉做饭。
陈玉冰绑好围裙转身出去,陈菊看陈玉冰没说话便觉得陈玉冰没话可说,是她这个当婆婆的占理儿了。
乔辛夷看了陈菊一眼,又看了站在一边还咧着嘴不知道在笑什么的乔来旺,那一句爸和奶奶都懒得喊出口。
乔辛夷还是想得太好了,乔家的这二居室连五十平方都不到。
两间卧室加一个小客厅,厨房在走廊,上厕所要去走廊尽头的共用厕所,客厅另一边倒是有个小阳台,做了个洗衣服的水池,还做了个晾衣服的杠子。
客厅确实摆着一张床,就放在餐桌边上,也就一米宽,这会儿被褥枕头这些东西都折成四四方方放在床头。
看乔百合拉着她坐下,前面就是餐桌,看样子这张床白天还是用来当椅子。
“家里谁睡客厅?”乔辛夷问。
陈菊耳朵一动,嘴快,“当然是乔百合了,不然还能是谁?
总不会是我这个当奶奶的长辈睡吧?不然你还以为是你弟弟这个男娃睡啊?家里哪个人不比乔百合这个丫头片子精贵?”
陈菊应完以后又继续说,“以后这床就是你睡的了,哦,对了,不是说今天各家接回各家的孩子吗?乔百合这丫头怎么还在我们家?她亲爸妈什么意思?不要她?我们家以后还得养着乔百合不成?”
陈菊眉心皱成了川字,“以前是以为我们家的,没法子,只能养着,这都不是我们乔家的种,凭什么让我们乔家白养。”
陈菊这番话说得十分难听,乔百合紧张得身子都绷直了,怕被赶出去,就连忙说,“何家说让我在家里再住几天,等他们把家里收拾好再接我回去。”
“那何家给你们钱了吗?”陈菊视线在乔百合口袋里查看着,“该不会你和你妈把何家给的钱藏了吧?”
乔百合连忙解释何家没给钱,陈菊半信半疑,又继续问。
乔辛夷懒得听,起身走了出去,站在陈玉冰身边。
感觉到有人靠近陈玉冰侧头看了眼,见是乔辛夷,就朝她温温柔柔地笑了下。
“外头热,你怎么不在屋里歇着?是不是饿了?饭一会儿就好。”
“不饿,就是不爱呆里头。”乔辛夷撇撇嘴,丝毫不掩饰她对陈菊和乔来旺的不喜,后压着声音问,“咱这一层邻居里,哪家婶子是大喇叭藏不住话的?”
陈玉冰虽然不知道乔辛夷为什么问这个,但还是小小声告知了。
“就我们隔壁的隔壁,你往右边看,这会儿也在走廊做饭穿着蓝色衣服的那个张花婶子。”
“他们家今天好像挺热闹的,我去串串门。”乔辛夷摸了摸自己光溜溜的后脑勺抬步就朝着那几家人走去。
这边家属院房子里都没有独立的厨房,家家户户都在走廊做饭,约定成俗的,体面人家都不会在别人家做饭的时候来串门,更不会盯着人家的锅看。
张花这会儿正在做红烧肉,乔辛夷一靠近,她顿时如临大敌,连忙拿起锅盖挡在一边。
但架不住好奇,张花还是忍不住主动和乔辛夷说话。
“你是乔家今天领回来的闺女吧?叫啥名字?”
“婶子,我叫乔辛夷。”
乔辛夷笑得乖乖巧巧,然后以一副特别馋的表情盯着人家热气腾腾的锅。
“婶子你在烧肉啊?婶子你烧的肉可真香啊~”
不等张花接话,乔辛夷继续问,“婶子,肉是什么味道啊?”
许是乔辛夷问归问看归看,至少没有往锅里伸手,张花就没那么戒备了。
特别是听到乔辛夷问肉是什么味道,张花直接噗嗤笑出来了。
“你这妮子问的话可真有趣,肉能是什么味道?不就是肉味吗?你这话问的好像是没吃过肉似的,肉香着呢。”
乔辛夷咦了一声,“婶子你怎么知道我没吃过肉啊?”
憨厚的回应再加憨厚的挠头动作,乔辛夷这一刻就是个不谙世事的实诚小姑娘。
“我长这么大是还没有吃过肉,连肉汤都没沾过。”乔辛夷道,“以前在村里,把我偷走的那个爸妈不给我肉吃,说女娃子命贱,不配吃肉,连汤都不配喝。”
“我妈今天去接我,路上和我说她给我爸拿了肉票和钱,交代我爸买块肉回来中午给我做肉吃。”
“不过我爸没买,我亲奶奶也说女孩子不配吃肉。”
乔辛夷叹了口气,“婶子,我也觉得我有点贪心了,我一个女娃,回来的路上竟然还想着回家能吃肉,我太不应该了。”
张花婶子听得目瞪口呆。
乔辛夷说话声音可不小,走廊里多少邻居在做饭,大家大门都开着的,相邻的几乎都听见了,在吃饭的都捧着饭碗站到门口来看热闹了。
有人问,“乔家大闺女,你长这么大真没有吃过一口肉,连汤都没有喝过啊?”
“没有的啊,女娃子哪里能碰这些精贵的东西。”乔辛夷摇摇头,
然后像是才发现边上围着这么多人一样,忙说,“大家怎么都围在这啊,都赶紧回你们屋啊,这么多人围着,会把肉闻臭了!”
“啥?”这话大家好像是听明白了,又好像听不明白。
“我在村里那个爸妈,有一回他们在家里煮肉,我实在太好奇了,就扒着窗户偷偷闻了一下。”
“那个爸妈就把我打了一顿,说多怪我多闻了几下,所以把那肉闻坏了。”
“那肉肯定被我闻坏了,他们那次特别生气,打得特别重,拿着扁担咣咣往我脑门抽,我被抽晕过去,醒了以后就成了个话都不会说的傻子了。”
“我从那以后就傻了好久,一直到前几天他们砸死我,又往我脑袋上砸,我才又识人会说话了。”
乔辛夷做出一副要走的样子,“张花婶子,人太多了,再闻下去肉就臭了,那我先回家了,等你们吃完肉我再来找你聊天。”
同理心强的人这会儿已经捧着碗红着眼眶了。
张花婶子也忙拉住乔辛夷,“你这孩子,婶子和你说,肉哪会叫人闻臭了呢?你就放心闻,不会的。”
“呀!难怪村子的人都想来城里,城里可真好,就连城里的肉都不会被闻臭!”乔辛夷笑得十分兴奋,“婶子,那以后你家煮肉,我都可以来闻吗?你放心,我不会找你要肉吃,我就是来闻闻。”
张花婶子第一次知道她原来也是会心疼别人的人。
原来她也是会舍得给别人分吃的人。
红烧肉出锅,张花婶子立刻夹了一筷子往乔辛夷嘴边送,“婶子和你说,新社会,男女平等,可没有女娃子不配吃肉这说法。”
张花婶子朝着乔家的方向抬高嗓音,“你奶奶重男轻女,是旧社会的余孽!
你亲奶奶和你亲爸不疼你,我们这些邻居心疼你,
来,大闺女,快尝尝婶子做的红烧肉,你尝尝是不是和你闻着一样香。”
乔辛夷哪里会要,赶紧后退了几步跑开,连声拒绝,说不能占小便宜,还说张花婶子要还这样的话,她以后就不敢出来找她聊天了。
乔辛夷越拒绝,大家越觉得这孩子真实诚,也是乖的让人心疼。
也让人相信她不是为了骗一口肉在编故事。
乔家屋里坐着的陈菊脸都青了,乔来旺表情也好不到哪里去。
“那个赔钱货在外头胡咧咧什么?”陈菊压着声音朝着乔百合吼着,“还不快去把那个丢人现眼的糟心玩意儿带回来!”
乔百合坐着没动,她总觉得乔辛夷是故意的,而且她觉得乔辛夷这么做让她觉得心里很痛快。
妈就在走廊,妈都没有喊乔辛夷回来,说明妈也不觉得乔辛夷给家里丢人。
外面乔辛夷还在加大马力。
因为她看到张花婶子煮完红烧肉洗了个锅开始炒鸡蛋了。
她又是以自己长这么大都没有吃过鸡蛋,问张花婶子鸡蛋是什么味道开始,又取得了邻居们一波同情。
帮着陈菊和乔来旺惹来了新一波责备。
然后她化身大孝女替父和奶奶解释。
“婶子,你们别说我爸和我奶奶,他们只是比较节省。”
“我妈说,打从她嫁给我爸那天起,我爸发了工资就一分不少全交给我奶奶了。”
“家里人情往来,家里衣食住行,孩子的学费,花的都是我妈的工资。”
“我奶奶管钱可厉害了,我妈和我爸结婚二十年了,一分钱没花过我爸的工资。”
“我觉得我妈也很厉害!她一个人的工资养着全家呢!连我爸和我奶奶都是我妈养着呢!”
“我妈厉害是厉害,但是我有点心疼我妈,她太辛苦了。”
“我奶奶管钱厉害是优点,但是我也觉得我奶奶有时候管太厉害了不太好。”
“就比如百合上小学的时候,我妈说当年人情往来多,钱有点儿不趁手,她发了工资都不够给百合交学费。“
”她找我爸拿钱,当时我爸和我奶奶都不给,所以百合才休了一年学,要不然百合去年就能赶上高考了。“
语气诚挚,丝毫没有对亲爸和秦奶奶的不满,只是偶尔一个但是,说的时候还是满脸带着笑的。
说出来的话,语气温柔轻快。
带字字都是杀人无形的刀。
所有邻居都听傻眼了。
张花婶子直接喊了陈玉冰,嗓门超大地问,“陈玉冰,你嫁给乔来旺二十年了,真的没花过乔来旺一分钱?你们乔家老小真的都是靠你养着啊?”
陈玉冰没想到乔辛夷会连这事都说出去。
可张花既然问了,陈玉冰就应下了。
“是,乔来旺的工资我婆婆都捏着,二十年了,我是一分钱没见着乔来旺的钱过。”陈玉冰道,
“要不是这样,我也用不着每天拼死拼活加班还要做零工挣钱,我要是不拼命挣钱,我几个孩子连口饭都吃不上。”
钱的事若是陈玉冰自己和别人说,别人指定会觉得陈玉冰说得太夸张了,肯定是骗人。
可这话是乔家刚回家的大闺女无意间嘀咕出来了,那这事情在大家心里可信度就高了。
再有张花亲自问陈玉冰,得了陈玉冰的回答,大家是都信了。
这些年陈玉冰累死累活,厂里一天假都不敢请,只要能挣钱的活,脏活累活她都干。
谁家要是有事需要人顶班,只要给钱陈玉冰就干。
这么多年不少邻居暗地里笑话陈玉冰是钻进钱眼里了,一天到晚和老黄牛一样,只知道上班挣钱。
大家都觉得,陈玉冰和乔来旺两口子都是厂里的职工,领着双份工资,乔家生活肯定不难。
哪里会想到,这二十年来,竟然是陈玉冰一个人养着乔家老小啊。
“陈玉冰,我说你看着这么精明的人,怎么这么傻?”张花婶子都震惊得找不出话形容陈玉冰了。
都是老邻居了,谁不知道陈菊那个老太婆偏心老大和老幺两个儿子,因为生了三个儿子只有一个女儿,所以陈菊也偏心唯一的女儿。
只有乔来旺这个排行老二的,从小就闷,在乔家最没存在感了。
这些年陈菊明里暗里偷偷补贴另外三个孩子,邻居们不知道撞见多少回了。
陈菊补贴另外三个孩子的钱哪里来的?
以前邻居们还纳闷呢,现在懂了。
怕是全部拿乔来旺的工资补贴给另外三个孩子了。
“你婆婆那人……”张花婶子啧了一声,摇摇头,心想着,老人说帮年轻人攒钱,别人家老人可能是真的。
但陈菊替乔来旺攒的钱,怕是都去了别人家咯。
另外一个邻居也跟着摇头,“我说呢,百合那孩子打从上学期就爱学习,怎么那时候忽然就休学了,
我当年问陈菊婶子,陈菊婶子竟然说是百合那孩子自己不爱学习闹着不想去学校所以才没给她报名。”
乔辛夷立刻说,“我妈也说乔百合从小就爱学习,成绩也很好。”
宣扬外家丑乔辛夷就懂事地不打扰大家做饭吃饭,就回乔家了。
一进门,一杯水就朝着乔辛夷的方向泼了过来,乔辛夷有准备所以及时躲开了。
“奶奶你倒水看着点,我脑袋上还有伤呢,万一泼我身上,我伤口发炎了,去医院又得花我妈的钱了。”乔辛夷一副心有余悸的拍拍胸口,
“我妈挣钱可不容易,不能让我妈白花冤枉钱,乔云柏还要上学呢,要是我妈没钱了,云柏也得休学。”
人瘦嗓门大,张花婶子听到了,拿着铲子就过来了。
“陈菊婶子,你心里不高兴你朝着一个今天刚回家的孩子撒气?你真是年纪越大人越糊涂!”
“怎么着?气孩子把你干的事不小心抖出来了?你觉得丢人,事你就别干啊。”
“一干就二十年,结果还怕人说呢。”
张花婶子呸了声,又看向乔来旺,“你也是,亏了我们这些邻居觉得你是个老实厚道的人,没想到你一个大男人竟然靠老婆养家,真是叫人没话能说你,
你让你妈把你攒了二十年的工资本拿出来给你看看,工资本上要还有给你留一半工资,我都要说陈菊婶子真疼你这个儿子了!”
乔辛夷简直要给张花婶子鼓掌了!
她就需要这样的助攻!
她宣布,从今天开始!她真诚地喜欢每一朵喇叭花!
“张花,我们家的事你别胡说八道,我妈当年说了,说新媳妇儿不能管家里的钱,会贴补娘家,花钱也没个度,不知道节省,我妈是过来了,当家习惯了,她会攒钱所以才帮我攒工资。”
乔来旺当然不信张花的挑拨,他心里觉得他是几个兄弟姐妹里最孝顺的,邻居也常夸他。
就连家里的亲戚也夸他是几个兄弟姐妹里最孝顺的。
他给他妈养老,也没跟大哥争老屋子,他妈跟着他过,不可能把他工资拿去贴补别的兄弟。
“就是!我们自家的事关你张花什么事?狗拿耗子多管闲事!你这么爱操心,你怎么不去街道办替大家操心去?”
陈菊原本有些心虚,但一听老二这个儿子很相信自己,顿时又抖起来了。
乔云柏站在门里,他看看陈菊,又看看乔来旺这个亲爸。
还是小小声说了句,“五年前大伯和大伯母来家里找奶奶借钱,借走了五百块钱,说是给堂哥买工作。”
“过了两天小叔和小婶婶也来了,说是上班不方便要买自行车,前后来了两次,借走了四百块钱。”
“姑姑在大伯和小叔他们最后一个星期也来了,找奶奶借了三百块钱,说是要给表哥的工作找关系转正。”
乔来旺猛地朝着亲妈看去。
一个五百一个四百再一个三百,这一个月就去了一千二。
老太太当年还没到退休年纪就把工作让给了老三乔冬梅,所以老太太并没有退休金。
那老太太手里借出去的这一千二哪里来的?不都是他乔来旺的钱吗?
乔云柏又继续说,”去年夏天大伯和小叔一人又找奶奶借了二百块钱,说是天气太热了,要给家里添电扇。“
说起这事乔云柏就不高兴。
“我们家都没有自行车,他们家一家至少有两辆,大伯家更是有四辆!”
“我们家夏天难道就不热吗?但我们家一台电扇也没有,他们家倒是好,一屋一台,就连客厅都能摆着一台。”
“早上奶奶才和爸说,说大姐一个丫头片子回家,不值得特地去买肉回来,奶奶把妈给爸的钱和肉票都拿走了,等把去上班了,奶奶立刻就出门去肉站用妈的钱和肉票买了一斤五花肉送去给小叔。”
很早以前大概是觉得乔云柏年纪小,所以乔有根这几个兄妹来找陈菊要钱没有逼着。
但没想到乔云柏早慧,又或者是因为家里条件不好,所以导致只要是和钱有关的事情乔云柏就分外上心。
只要陈菊这里露出半点要去取钱的苗头,乔云柏能学校都不去,偷偷藏在邮局外面蹲着等着看陈菊会把钱取给谁。
早上陈菊拿走钱和肉票以后,一说要出趟门,乔云柏就上了心悄悄跟了一路。
这些年下来,陈菊都不如乔云柏清楚乔来旺这二十年来的工资都花到哪里去了。
乔来旺兄妹几人虽然都说借,但是就没有打算还过。
陈菊也没打算让几个孩子还,所以陈菊也从来不做账。
但乔云柏的书包里却有一本巴掌大的小本子跟了他好几年了,里面都一笔一笔记着他知道的钱。
这么多年了乔云柏一直都没找到机会把这些事说出来,一直到今天,他觉得他再不说,以后大概也没机会说了。
乔云柏跑回房间从书房里把小本子找出来递给陈玉冰,“妈,我把我知道的都记在这里了,但是还有很多是我不知道的。”
陈玉冰木着脸没有伸手拿的意思,对于她来说,她硬着一口气,乔来旺的钱她不惦记,也不想管,她自己一个人能养得起孩子。
乔来旺却几步急急跑了过来把本子夺走。
上面乔云柏记着的账目很清楚,哪一年,哪一天,在什么地方,谁从陈菊里拿走多少钱。
看完以后乔来旺手都开始抖了。
“妈,我放在你这的二十年工资……你真的都给大哥他们了?”
乔来旺嗓音颤抖,“你帮我攒的钱还剩多少?”
陈菊万万没想到她自己没记的糊涂账却有人给她清清楚楚记了。
她当即扬起手要打乔云柏。
陈玉冰反应很快,立刻把乔云柏拉到身后护着,然后把乔来旺往陈菊面前推。
陈菊那一巴掌就这样落在了乔来旺的脸上。
啪一声以后,乔来旺的脸上出现了五个清晰的手指印,可见陈菊这一巴掌打得多重。
“乔家怎么就出了你这种浑身都是心眼的小兔崽子?我是你奶奶,我是长辈,小小年纪,连长辈的事都敢管!我看你就是缺人教,没教养!”
陈菊指着乔云柏的方向怒骂着,“我看你就是跟你妈一个死样子,就盼着这个家鸡飞狗跳!“
“妈!”这回轮到乔来旺怒吼了,“你现在骂孩子干什么!你先告诉我,我的工资到底还剩多少!”
这是乔来旺活到这个岁数第一次吼陈菊。
陈菊吓了一跳,心虚让她支支吾吾了好几秒不知道该怎么说。
也只是心虚,而不是愧疚。
可即便是心虚,也不过短短几秒。
随后又指着乔来旺的鼻子骂着,“我是你妈!生你养你的妈!我花你一点钱怎么了?
现在就对我大吼大叫,我养老还能指望得上你吗?以后等我再老一点,你是不是还要对我喊打喊杀了?”
“早知道你是这样的白眼狼,我当年就不该生你!就该把你溺死在尿桶里!省了养大了朝着我大吼大叫要气死我!”
“撒泼大骂,寻死觅活,就是不正面回答问题,说明无法回答。”乔辛夷贱兮兮的在边上当旁白,“看来这钱是花得差不多了,可能就剩下个几十块钱了。”
“你这个搅家精给我闭嘴!这里有你说话的份吗?你没回来之前,咱一家人和和气气过得多好,你一回来就搅和得这个家不得安生!你就是个扫把星!”陈菊怒上心头对着站在门口的乔辛夷就张口大骂。
乔辛夷别的优点没有,就是不怕骂。
她继续道,“别说你生他养他一场,说得好像你没生乔有根三兄妹,也没有养过他们一样。
一样生,一样养,合着你就对乔来旺有大恩,对别的儿女没大恩?”
乔辛夷啧了一声,“也是,指望乔来旺养老那指定是指不上,他那点工资全让你拿去养别的儿女了,哪里还有钱养你?这二十年来,你都是靠你儿媳妇养着呢。”
张花婶子站在一边点头如捣蒜,乔辛夷这话她听着可太对了。
“有些老太太真是白眼狼啊,儿媳妇好吃好喝供着呢,还成天在外面败坏儿媳妇名声,说人家不孝顺,说人家这不好那不好。”
“陈玉冰这些年吃的喝的要是拿去喂狗,狗见到她都知道摇尾巴。”
张花婶子这是把陈菊以前在外头爱说的话又转了弯丢回给陈菊了。
“别吵了!”乔来旺双手握拳,两条有力的手臂全是青筋,可见他忍着多大的情绪。
他瞳孔骤然放大,死死盯着陈菊,“妈,你就告诉我,我这二十年工资到底还剩下多少!”
这个问题不仅乔来旺想知道,就连站在走廊里围观看热闹的邻居们也想知道。
二十年的工资啊,一分钱没花出去过,全给陈菊这老婆子攒着。
就算乔来旺以前工资低,但随着工龄长,工资也涨了。
哪怕一个月平均按照28块钱来算,二十年来也有六千七百多块钱。
众人心里大吃一惊。
家家户户养着孩子,哪怕月月拿工资,但是家家户户过得也都是紧巴巴的。
家里头能有三五百块钱存款就算是不错。
乍一算要是乔来旺工资没让陈菊贴补给别的儿女了,那乔来旺可就有六千多块钱存款。
这个数谁听着不咋舌?谁不心惊?
“爸,你别问了,奶奶的存折就藏在她枕头里,我上星期偷偷看过,存折里还有79.63元。”乔云柏垂着眼眸,
“奶奶在她冬天棉袄的口袋里还四十二块钱,抽屉里还放着四块多零钱,你的工资就剩这些了。”
乔云柏说完话就见乔来旺的身子猛地一颤,双脚一软。
要不是乔云柏手快扶着他,乔来旺这会儿已经瘫地上去了。
“好你个小兔崽子!你竟然敢偷翻我的东西!你个没教养的狗杂种!看老娘不打死你!”
陈菊一边因为乔云柏说出来的数字过于准确而心慌,一边愤怒于乔云柏竟然背着她偷翻她东西。
愤怒之下陈菊骂起人来丝毫不管不顾,哪怕这是她亲孙子,她照样什么难听话都骂出来。
“云柏是来旺的亲儿子,他要是狗杂种,那乔来旺就是那个狗。”陈玉冰把乔云柏也推出屋子,
问,“乔来旺是老太太你生的,老太太是不是要和过世的公爹交代一下?”
有些事陈玉冰无力计较,但有些事,再疲惫,陈玉冰也一定要计较。
孩子是她的底线。
乔来旺仿佛听不见这些难听的谩骂,一心只记着他的工资。
“妈,你带我去找大哥,喊他们把我的工资还回来!”乔来旺扯着亲老娘就推开邻居往外走。
乔来旺是壮年男人,陈菊只是一个老太,再怎么挣扎,乔来旺盛怒之下还是拖着陈菊走了。
一时间整栋楼里哪里都能听到陈菊哭天叫地的声音,一会儿骂人,一会儿扯着嗓子嚎哭,一会儿说不活了她这就去死。
整栋楼里没有一个邻居出来阻拦,毕竟这种事放谁身上,谁也接受不了。
“妈你不跟着去吗?”乔云柏追到楼梯口出去看着已经走远的两人。
“你爸只是突然听到这个消息一时间生气,就他那德行,他要是能收回他的工资,我陈玉冰的名字倒着写。”
结婚二十年,枕边人是什么德行陈玉冰再清楚不过。
“陈玉冰,嫁给乔来旺你真是倒了八辈子血霉,这二十年来你是够辛苦了。”张花婶子拍拍陈玉冰肩膀。
人啊,对比以后才会知道自己日子过的多舒坦。
至少张花婶子以后是不会再嫌弃自家男人没本事了。
好歹她男人每个月开了工资就一毛不少都交给她管了。
陈玉冰笑笑,“大概我生来就命苦,不过还好我有几个听话的孩子。”
“也是,你们家孩子都乖。”另外一个邻居夸着,
又问着,“百合这孩子成绩一直都不错,考完试有几天了,考得怎么样?应该能考上大学吧?”
“她刚考完家里就收到公安的电话说当年孩子被偷换了,孩子心里本来压力就大,所以也没问。”陈玉冰一边应着话一边把围裙摘下。
“总归也考完了,能不能考得上过阵子就知道了。”
陈玉冰说完以后就找两个邻居借自行车,“辛夷这孩子第一天回家,本来想着家里买了肉,没想到孩子奶奶会做这样的事,我想领孩子去国营饭店吃顿好的。”
陈玉冰保证会在大家下午上班之前把车子骑回来。
这事要是放在以前大家未必乐意借这一趟,但今天,不管是陈玉冰还是乔辛夷,两母女都是大家正同情着的人,所以大家这会儿别提多大方了。
就连张花婶子这个平日里抠搜得别想喝上她家一口风的人都主动把钥匙拿出来了。
陈玉冰借了两辆自行车,她载着乔辛夷,乔百合载着乔云柏,四人离开了家属院朝着国营饭店去。
四人到饭店的时候已经有些晚了,店里已经没什么客人了。
但运气好,还剩下一道肉菜。
陈玉冰一点没心疼钱和票,要了肉和蛋,又要了条鱼。
加上别的小菜,四个人足足要了五个菜一个汤,服务员都不由得多看了正在付钱的陈玉冰两眼。
四人找了空位坐下,陈玉冰低声问乔辛夷热不热,难不难受。
乔辛夷摇摇头,可总算找到机会问出忍了一路的疑惑。
“妈,都这么多年了,你怎么不和乔来旺离婚?”
乔辛夷在家属院的时候就这么叫人的,再加上回去路上乔辛夷就明显表达出对乔来旺这个生父的不喜,所以陈玉冰并未刻意纠正乔辛夷。
听到乔辛夷这个问题,陈玉冰小声解释着。
“不是没有动过离婚的念头,我第一次动离婚的念头时候是云松失踪那一次,那时候我真是觉得天塌下来了,在那个家再多呆一天我都要窒息。”
陈玉冰说起往事的语气一直都很平静,只有说起乔云松失踪这事神色全是悲和恨。
“可那时候百合和云柏都还很小,我娘家有个表妹,当年她丈夫意外离世,她的两个孩子和百合云松差不多。”
“她自己一个人一边上班一边带着两个孩子在外面租房子住,没想到大半夜被流氓摸进屋。”
流氓半夜闯进孤儿寡母的房间里能干什么不用问也知道,所以陈玉冰也没有明说。
“后来我那表姐就带着两个孩子投了河。”陈玉冰至今提及这件事都觉得可怕。
陈玉冰若是离了婚娘家是回不去的,离了婚她也只能带着孩子在外面租房子,表姐的事情一出,她当年咬咬牙还是在乔家继续忍下去。
“第二次动离婚的念头是百合休学又重新上学以后。”
陈玉冰道,“当时想着再大的难我自己一个人也能扛过来,我指望不上乔来旺,指望不上夫家,我还不如离了婚自己带着孩子过。”
“我犹豫的时候,街道上搬来了一个离了婚带着孩子单独过的女同志。”
“哪怕别人避她如蛇蝎,背着她骂了很多不好听的话,但我还是主动和她交朋友,就想和她取经。”
两次离婚的想法陈玉冰不仅是动了念头,她是真的想去做。
“和她走得近自然就和她的孩子走得近,我才知道她家孩子被人欺负得厉害。”
“街道上的人明里暗里都骂那孩子是小野种,是狗杂种,什么有娘生没爹养等等难听的话,
这还不算,那孩子经常鼻青脸肿地回家,一问才知道,是叫别人家的孩子给打了。”
说到这陈玉冰轻叹了口气。
“不管是在学校还是在家附近,哪里都有欺负这种没爹的孩子的坏种,那孩子连学校都不爱去,每天一个人闷在家里,也不爱说话,性格非常内向,还很敏感,看着就让人心疼的。”
看到那个孩子的生活环境,陈玉冰不敢离婚了。
她怕她的孩子也变成那样。
她可以自己一个人过得难,过得疲惫,但是她希望她的孩子尽可能过得快乐一些,少受一些欺负。
乔百合还记得陈玉冰说的那个阿姨和弟弟。
“张阿姨后来带着小弟弟又搬了家,因为总有坏种因为弟弟没有爸就欺负他,张阿姨就带着弟弟搬了一次又一次,从这个市搬到那个市。”
“一开始妈和张阿姨还一直有写信联系,但几年后就联系不上张阿姨了,妈还找人去张阿姨后来的单位打听了,问了才知道张阿姨又带着弟弟搬家去了别的城市。”
陈玉冰轻轻点头,“是,所以我是真的怕,而且一想到我要是离婚很大可能连孩子都要不到,我就更怕。”
“还有另外个让我不敢离开的原因,云松那孩子失踪的时候已经记事了,我怕他有一天回家了会找不到我。”
“这些年我一直在打听云松的下落,留的都是家属院的地址,我也怕人家有消息也传不到我这。”
陈菊那副德行,再加上乔来旺也也好哪里去。
若是真离婚了,乔家不会有人告知她关于乔云松的事情。
陈玉冰甚至不怀疑,若是要花钱找乔云松的消息和下落,陈菊一定不会给钱,甚至会拦着乔来旺。
所以陈玉冰这些年硬忍着。
乔辛夷立刻明白了陈玉冰在乔家的困顿和漠然。
对陈菊这个婆婆不讲理的冷淡应付,不争论,不理会。
对于乔来旺拎不清的没脑子,不闻不问,漠不关心。
因为陈玉冰光是每天上班挣钱就已经耗费了巨大的精力。
剩余的精力用在了照料孩子衣食起居上,用在找失踪的乔云松身上。
这些事已经让陈玉冰疲惫不堪了。
这些事已经将陈玉冰压榨得再腾不出一点心思去做想的事情。
她不能垮,也不敢垮。
她只能这种方式勉强撑着,勉强活着,吃力地当好一个母亲。
这是她在这个世界上唯一还能撑得起来的身份。
一个想给孩子撑起一片天的母亲。
这个年代,有些人只是活着就已经用尽全部力气了。
所以,她无法苛责陈玉冰活得不够肆意,活得不够完美。
“妈,等我长大了,我一定要挣钱让你过得好,我只养你,我不养爸,更不养奶奶。”乔云柏眼眶微红。
他一直都知道妈妈活得好辛苦,但不知道妈妈心里还藏着这么多委屈。
“妈等我上了大学,学校会发补贴,我省着点用,攒着钱寄给你,到时候能帮你减轻些负担,妈就不用那么辛苦加班了。”
乔百合一边说话一边擦眼泪,“再熬几年,我大学毕业以后就上班挣钱了,到时候换我来养家。”
乔辛夷左边瞅瞅右边瞅瞅,两姐弟不愧是一起长大的,都是哭包。
“大姐,等我长大了,我也养你。”乔云柏也用手背擦了下眼泪,
“奶奶说你没上过学以后连工作都找不到,也嫁不到一个好人家,是个一点用处都没有的赔钱货,但是你别怕,我以后不逃学了,我好好读书。”
“嫁不到好人家你就别嫁人,找不到工作你就别工作,我养你。”
乔云柏吸了吸鼻涕,“上了大学包分配工作,工作体面,工资也高,我一定会和大姐一样好好读书考大学。”
乔云柏后一句大姐显然喊的是乔百合。
但乔辛夷一点没在意这孩子对她和乔百合称呼上的混乱,不管这便宜弟弟长大后能不能养得起她,会不会养她。
至少这一刻,这便宜弟弟是一片赤诚。
就像陈玉冰自己说的,她的孩子都是好孩子。
乔百合好,乔云柏也很好。
陈玉冰看着几个孩子心里很是高兴。
她的孩子都很好,没有一个像了乔家的自私。
“辛夷,以后我和云柏一起养你。”乔百合道着歉,“对不起,要不是我占着你的身份,你也能上学,就不用在乡下吃苦了。”
乔百合的愧疚是真心实意的,而不是演给陈玉冰看的。
乔辛夷摆摆手,“别说大话,养我可费钱着呢,我自己能养活自己,用不着你们养我。”
这年头国营饭店的菜量很大,乔辛夷看着陈玉冰三人把一盘盘菜端过来,心里忍不住夸一句厨师实诚。
“大姐,你长这么大真的没有吃过鸡蛋?也没有喝过肉汤吗?”
坐下后乔云柏好奇地问着。
“这是我特地让厨师给做的肉末炖蛋,你尝尝,这个养胃。”陈玉冰给乔辛夷盛了一勺。
乔辛夷仔细回忆了一下,点点头。
乔云柏已经朝着红烧肉伸出去的筷子又迅速缩回来,连忙说,
“那你多吃一点儿,家里妈每个月都会买两次肉,虽然每次买不多,但一人也能分到几筷子。”
“红烧肉太油腻了,我现在还不能多吃,吃两块解解馋就行了,你们要是吃得下可要都吃完,别带回家便宜某些人了。”乔辛夷口里的某些人是谁三人都意会。
陈玉冰心情轻松许多,听到乔辛夷这番话跟着轻声笑了笑。
“你不是想去李公安家看看房间吗?一会儿吃完饭我骑车带你过去。”陈玉冰虽然想让女儿留在身边天天看时时看。
可相处了这些时间下来陈玉冰也看出来了,乔辛夷性格独立,而且不是忍气吞声的性子。
乔辛夷身子不好,要多休息,也要多吃点补的。
家里条件确实没法让乔辛夷睡得舒服,有陈菊在,也别想有什么好东西能到乔辛夷嘴里。
“能租在李公安家里也好,至少安全问题妈不用替你担心。”
“房租妈来出,妈有空就上你那给你做顿饭,帮你打扫打扫屋子。”
陈玉冰现在有一腔爱意要付诸在这个女儿身上。
她总觉得亏欠她太多,而这种亏欠是她用多少钱和多少精力都无法扭转和弥补的。
乔辛夷还是低估了这年代人的饭量,五菜一汤四个人吃了个精光,特别是乔云柏这个半大少年,那真是干饭主力军。
从国营饭店出来四人就照着李军给的地址找了过去。
距离纺织厂家属院不远,走路二十分钟能到,骑自行车就更快了。
李军这会儿虽然没在家但是中午抽空送了消息回来,乔辛夷四人到的时候李军母亲刘桂兰热情地接待了四人。
“虽然我家里亲戚搬出去几个月了,但屋子我一直都在打扫,很干净,你们租的话直接拿上你们的东西就能住进来了。”
刘桂兰一边介绍着家里房子的情况,一边因为好奇频频打量站在身侧的乔辛夷。
“屋里该有的家具都有,要做到就在院子那个角落买个煤炉,边上铁架子是我亲戚之前用的,搬家的时候用不上就留在这了,可以放锅和水瓢这类的东西。”
李家的院子确实不错,还有自来水,洗衣做饭在院子里就能干,就是上厕所要去外头公厕。
但家里没厕所这缺点是这年头普通住房的普遍缺点。
看了一圈乔辛夷很满意,陈玉冰也很满意,拉着刘桂兰的手说了好一番感谢的话。
房子定下以后陈玉冰又领着三个孩子骑着车去供销社和百货了。
知道今天要去接孩子,也知道乔辛夷回来只带了一身换洗衣服,陈玉冰昨天就和同事借了钱和票。
一通忙碌,两辆自行车满载而归,看着空空的房间总算像个样,陈玉冰一边擦着额头上的汗一边笑着。
“可惜钱和票都不太够,要不然这么热的天气该给你买台电扇。”陈玉冰道,“今年大概是买不上了,妈明天再给你买。”
至于在乔家,陈玉冰咬咬牙也不是买不起一台电扇。
只是一台电扇就算买了也凉快不到她和孩子身上,所以陈玉冰宁愿省着这份钱。
乔辛夷一个人在外面租房子就这点好,以后她想买点什么好东西不用担心便宜了那对母子。
“妈,从今晚开始,家里你们每天喝稀粥配一碗咸菜或者白菜就行了,反正什么菜便宜吃什么菜。”
“你们每天空了或者馋了就来我这吃一顿好的补补。”乔辛夷坏笑着。
“真这样奶奶会骂人的吧?”乔云柏有点担心。
“那母子要是有意见让他们自己去花钱买菜,被养着的狗还能挑主人给吃什么?”乔辛夷鄙夷地哼了声,“白吃白喝的,没让他们挨饿就不错了。”
要不是怕做太过分了陈玉冰会被人骂,甚至会被她单位领导谈话,乔辛夷都想让陈玉冰一粒米都别再往那个家里带了。
乔辛夷的话让乔云柏顿时两眼放光。
“真的可以这样吗?”乔云柏跃跃欲试,“要是可以的话,妈你以后买什么东西都放在大姐这里,我们嘴馋了都来大姐这里吃,什么都别拿回家了。”
乔云柏开始告状,“家里有点好吃的奶奶都会偷拿给堂弟他们,以前妈单位发的东西,都让奶奶一天藏一点藏起来了。”
“奶奶每天都和别人说我和大姐是饿死鬼投胎,家里有点什么吃的都能被我们给嚯嚯了,可其实我和大姐就没吃几口。”
“我和大姐本来想告诉妈的,但是奶奶说,要是我们想搅和得这个家不安生,我们就去说,
我和大姐都不想妈为了我们不开心,所以就一直没告诉妈。”乔云柏才十三岁,正是一个似懂非懂的年纪。
藏了很多年的事这会儿找到了机会说,一开口,就什么都藏不住了。
“有一年中秋妈单位发了一盒巧克力,妈一回家就打开给我和大姐两人全分了,我记得,我和大姐都分到了十个。”
“但第二天中午放学回来我和大姐藏在铁盒子的巧克力就都不见了,那天下午去上学我就看到乔继祖他们在吃,说是奶奶那天早上特地送去他们家里的。”
乔云柏很委屈,“我和大姐一人才吃了一块,妈你都不舍得尝,却被乔继祖他们拿去学校充大头分给同学了。”
乔继祖是乔家老大乔有根最小的儿子,比乔云柏大了有三岁。
陈玉冰愣在那。
她一直在尽可能保护自己的孩子,她以为她做得够好了。
可没想到孩子们在她眼皮子底下还是受了很多她不知道的委屈。
“奶奶还经常骂姐姐,骂得很不好听,姐姐经常一个人偷偷哭。”
乔云柏偷偷看了眼乔百合,怕她因为他多说的这句话不高兴。
陈玉冰气得咬牙,陈菊能骂乔百合什么她用脚指头都能想得出来。
肯定是赔钱货贱丫头这样不好听的话。
要是她和陈菊有什么口角争执,陈菊转头就会把怒气撒在乔百合和乔云柏两姐弟身上。
乔云柏是男孙,陈菊骂的时候会收着点。
可骂起乔百合的时候陈菊骂得要多难听就有多难听。
什么贱人,狗杂种,小浪蹄子,这都是陈菊字典里常用的词儿。
乔辛夷算是明白乔百合这么软的脾气是怎么养出来的了。
大半都是陈菊欺压出来的。
“妈你趁早离婚算了。”乔辛夷直言道,“放十年前离婚是大大的异类,但放现在离婚也不是多见不得人的事情了。”
知青回城,不知道有多少人是离了婚才回来的。
现如今哪个街道上没有个离过婚的人?
在十年前离婚是异类,异类不被大众接受,异类容易被孤立,若是能力不够,更容易被欺负。
就像陈玉冰提过的那个离了婚一个人带着孩子的朋友。
但现在离婚的事情看多了,大家接受度也高了。
当乔辛夷说出这句话以后,乔百合和乔云柏两姐弟立刻朝着陈玉冰看去,都在看她的反应。
乔云柏等了几秒没等到陈玉冰回应有点着急。
“妈我已经长大了,没人能欺负得了我。”乔云柏道,“我不喜欢那个家,也不喜欢奶奶,也不太喜欢我爸。”
陈玉冰叹了口气,抬手摸了摸乔百合和乔云柏两姐弟的脑袋,等要去摸乔辛夷的时候,对上她亮堂堂的脑门陈玉冰又心疼了。
“以前你们都还小,你们奶奶又不是喜欢带孩子的性子,当初我会想着离婚是因为我觉得,当初我要是提离婚要带走孩子,你奶奶为了她自己可以不用带孩子会唆使你们的爸答应。”
乔家一窝大孙子小孙子,陈菊就带过乔有根的大儿子乔继宗几年,等乔继祖出生的时候陈菊过去帮钱春花做完月子就撒手不管了。
“但现在你们都大了,你们奶奶怕是不会同意我带你们走。”陈玉冰道,“而且你们奶奶把你们爸的工资都挥霍光了,你们爸知道他没钱了,怕是也不会同意离婚了。”
乔来旺若是还不知道他二十年来的工资都没了,陈玉冰要离婚,乔来旺很大可能会同意。
甚至会觉得离了婚他凭着他那二十年工资说不定 还能娶个年轻的更听话的回来。
听完陈玉冰的话乔云柏的肩膀肉眼可见的垮了。
“妈只要愿意离婚就行了,至于怎么离婚我们从长再议。”乔辛夷心想着,她得在乔家再摸索摸索看看。
陈玉冰不愧是和乔来旺当了二十年夫妻的人,她的确了解乔来旺,也了解乔家每一个人。
四人回到家的时候乔来旺和陈菊已经在家里了。
看到四人进门,陈菊吊着三角眼神色十分得意。
“我说了,乔来旺那是我肚皮里生出来的,他是我儿子,是和我一条心的,我不就是花他一点钱,他能不答应吗?
有的人啊,那点小心思当人不知道呢,一点小事嚷得人尽皆知,还以为我儿子会和她一条心呢?真是笑死个人。”
乔云柏到底年纪小藏不住情绪,咬着牙瞪着乔来旺。
“你这小兔崽子拿白眼瞪谁呢?你是陈玉冰养大的,你就和她一条心。”陈菊朝着乔来旺道,
“我和你说了吧,你生养的这两个都是白眼狼,等你老了指望不上这两个,你还得指望继宗这几个侄子。”
“乔来旺是你生的和你一条心,你说他这是孝顺,乔云柏是我妈生的,那他和我妈一条心自然也是孝顺,没毛病。”乔辛夷摸着乔云柏的脑袋,
“我弟弟可真是个孝顺的好孩子,可会心疼妈妈和姐姐了。”
乔云柏原本还很生气,但被乔辛夷这么直白地一夸,脸顿时都红了。
“大姐我十三岁了!不是三岁!”乔云柏推开乔辛夷的手小声说着。
乔来旺坐在一边没说话,神情依然说不上很好,看得出来陈菊那一番话没把他夸开心。
陈玉冰讥讽一笑,早知道不可能,但还是多问了句,“你那些工资拿回来了?”
乔来旺摇摇头。
陈菊半道上挣脱开乔来旺直接跳了河,把乔来旺吓得不行。
陈菊被路人从河里拽起来以后指着乔来旺的鼻子骂他不孝,要逼死她这个当妈的。
乔来旺生来就是个嘴笨的,再加上陈菊跳河这事吓得他话都说不利索了,不明所以的路人听陈菊几句话就跟着一起骂乔来旺。
乔来旺最终顶不住压力当着路人的面给陈菊这个当妈的道了歉,然后带着陈菊回来了。
回来的路上陈菊说了很多软话。
什么这些都是兄弟借的,等兄弟手里的钱趁手了自然会还。
说什么侄子有工作了,都记着他这个长辈的好,等他老了,这些侄子指定会孝顺他,给他养老。
“呵。”陈玉冰冷笑一声一句话没再多问。
陈玉冰是一个有行动力的人,乔辛夷给了主意,当天晚上乔家的晚餐就是一锅可以当水喝的稀粥加一碗清水烫白菜。
这碗菜连一滴油都没下。
乔来旺和陈菊两人看着桌上的饭菜脸色都很差。
“我上了一天班回家你就给我吃这个?”乔来旺气得把筷子往桌上一丢,朝着陈玉冰吼着,“我在车间里干的是力气活!”
“我今天去接孩子的之前找同事借了不少钱,以后还要多养一个孩子,我就那点工资,让我养的,以后顿顿就这样的饭菜,你们谁要嫌吃得不好,那就自己去买菜。”
陈玉冰说完以后看着乔来旺那脸色顿时觉得心里十分痛快。
她早应该如此的。
陈玉冰要上班,第二天开始,每天只有晚饭以后陈玉冰才会带着俩孩子去乔辛夷那。
除了再吃点东西,陈玉冰总要看看乔辛夷这里有没有活是她能顺手干了的,再看看乔辛夷这里有没有缺了什么要及时添置的。
乔辛夷在陈玉冰的身上切切实实感受到了一位母亲的关爱。
因为缺失了十九年的养育和陪伴,所以陈玉冰对乔辛夷这个女儿是带着小心翼翼讨好的情绪,生怕她一个没注意就让乔辛夷受了委屈和她离了心。
这种关爱对于乔辛夷来说无疑是陌生又令她心生喜欢的。
再加上乔百合是个心思敏感的人,到了乔辛夷这里也是抢着干活,总想替乔辛夷多做点什么弥补她鸠占鹊巢的罪。
所以一连几天,乔辛夷连自己的一件衣服都没洗过。
她这小日子别提过的多惬意了。
白天有李军妹妹李秀英陪着聊天打发时间。
刘桂兰不是个小气的,知道乔辛夷身体亏得厉害,也知道陈玉冰钱票没那么趁手,一连几天刘桂兰都会在家里炖点什么汤分一大碗给乔辛夷送去,或者是喊乔辛夷过去在她家一块吃。
对于乔辛夷来说,能遇上这样的房东绝对是天降好运气。
乔辛夷的户口是在七天后能领的。
一大早她就蹭了李军的自行车和他一起出了门。
乔辛夷拿到户口的那一秒就听到系统提示。
开工奖金三百到账。
乔辛夷当即笑成一朵花了。
要不说呢,这份工作福利待遇确实不错。
工资还没有发,但是开工奖金就有一个月工资那么多。
“李军你晚上加班吗?不加班的话我买点好菜回去,今晚我下厨,喊上我家里的人,再喊上你妈妈和你妹妹,我们一起庆祝一下。”
乔辛夷晃了晃手里的户口本,“庆祝我以后不再是黑户了。”
“这几天单位也没急事,应该是不用加班。”李军应下。
“对了,一会儿你帮我打个电话问问傅青山,他要是有空,今晚一块儿来,他要是没空,改天等他有空了我再单独请他。”
乔辛夷可没忘记傅青山这个最大的恩人。
“在嘎子村里多亏傅青山帮我,要不然我连村子都跑不出来。”乔辛夷解释着。
有了开工奖金,她也想从系统商城里买点东西给陈大川他们寄去。
住院那两天陈大川也帮了她很多。
“他昨天回了他老家,今天肯定没那么快回省城。”
说到了傅青山李军又看向乔辛夷,道,“傅青山昨天回去之前来单位找了我,正好我不忙,我们就聊了聊,也聊到了你。”
“聊我?”乔辛夷指着自己的鼻子,无奈一笑,“我的事你们还没聊尽兴啊?”
都这么多天了,纺织厂家属院看见她都不觉得新鲜了,怎么这两个大男人还这么能聊?
“不是你想的那种聊。”李军笑道,“是聊你以后的事,是说你工作的事。”
乔家家庭条件不算好,家庭也不算和睦,再加上乔辛夷已经十九岁了,她又是在外面自己租房子住,乔家不可能永远养着乔辛夷,所以乔辛夷得工作。
“傅青山说你虽然没上过学但是识字,懂得还不少,他说你缺的只是证明学历的证,不缺本事。”
这事本来李军是打算傅青山回来以后让他自己和乔辛夷说的,只是这会儿话赶话说到了这里,李军就顺嘴说了。
“傅青山打算等他从老家回来后弄一份近年小学毕业考的卷子给你做,若是你能及格,他帮你找学校,让你先把小学毕业证考出来。”
“有了小学毕业证能做的工作就多了很多。”李军道,“这几天和你聊天,我也觉得你脑子聪明,懂得也很多,我觉得傅青山这个安排挺好的。”
乔辛夷愕然。
没想到她在快乐咸鱼的这几天里,傅青山竟然已经替她想了这么多?
傅青山这个好人她是一点没白夸啊。
乔辛夷手里是有钱,但工作好像也确实需要。
她不想让人知道她从庄家手里弄来了赔偿金,免得乔家那群不要脸的惦记,还要花精力去应付。
所以她确实需要一份明面上的收入。
上班就成了一件无可避免的事了。
想到这乔辛夷就点了头,“等下次见到傅青山我一定要好好谢谢他。”
李军还要上班,两人聊了一会儿就在门口分开了。
乔辛夷还没有到公交站李军又追了出来喊她回去接电话。
“庄春生通过A市公安联系到我们这里,说是有点事找你。”李军解释,“他五分钟后会再回拨过来。”
“好端端的他找我干什么?”乔辛夷虽然不解但还是跟着李军返回了。
看得出来庄春生很急,没到五分钟电话又打回来了,李军一看电话号码就让乔辛夷接。
“我是乔辛夷,听说你找我?”乔辛夷直接问,“找我什么事。”
电话里的庄春生一时没反应过来,开口说:“我没找你,我找一个叫傻妞的村姑。”
“……”乔辛夷嘴角抽了抽,“我就是。”
庄春生这才意识到傻妞回到她亲生父母身边了,她确实该有一个正式的名字了。
“傻……乔同志,是这样的,你上次给我写的条子不太对,请你重新给我写一份谅解书寄到我这里来。”
庄春生是昨天才知道赔偿金的收据不如受害者亲手写的谅解书有用。
收据只体现了支付赔偿行为,但谅解书的作用大了去了。
谅解书加上赔偿金的收据作用就更大了。
“我是不可能写谅解书的。”乔辛夷直接拒绝了,“赔偿金的收据在案子里能起到多少作用就是我能给的让步。”
庄春生急了,“可没有谅解书我儿子他们都要被判刑啊!”
“我相信法律是公平公正的,有了这个收据,如果公安判他们只坐一天牢我也不会不服,但如果公安判他们坐十年牢,那也是他们应得的。”
说完乔辛夷就要把电话挂了,庄春生忙喊着,“我给钱!你开个价!”
“给多少钱我也不会写谅解书。”乔辛夷说完这句话就把电话挂了。
她当然知道收据是收据,谅解书是谅解书。
所以在医院的时候她才会打断庄春生的话主动提出写条子。
所以在拿到赔偿金以后她会那么痛快写了收据还找了见证人。
但是类似谅解这样的话,她在收据上一个字也没写。
庄春生后来找了个明白人问了才知道收据和谅解书的区别,他才知道傻妞给他的那个收据在定罪判刑上没有什么太大的关键性作用。
乔辛夷才把电话挂了,对面不死心又打了回来,乔辛夷眼风都没给一下,双手藏在裤兜里和李军打了个招呼就走了。
下了公交乔辛夷没有马上回家,而是找了个没人的地方打开了系统商城。
页面当即跳出一个活动信息。
年中大促,全场7.5折。
乔辛夷眉毛一跳。
这好啊!
这年代有的东西商城里都有,且不用票。
价格本来就持平于市场,现在遇上年中活动,简直不要太划算。
乔辛夷看了眼大促活动是今天开始,持续整整半个月,那她就不着急把开工奖金都花了。
毕竟她那五千块钱也不能用在系统商城里,也只有系统给她发的工资福利能用。
一斤猪腿肉原本才八毛钱钱,打完折才六毛钱。
大米原价一斤也才一毛三,面粉贵一些,一斤一毛六。
牛羊肉一斤一块八,鸡肉鸭肉也是八毛钱一斤,鱼类的价格同样便宜。
乔辛夷想到晚上要请客,又想到这年头大家吃一顿肉都不容易,所以毫不吝啬一通买。
加入购物车后统一付款,加上调味品油盐和碗筷餐具什么的一共也就花了二十几块钱。
让乔辛夷更心动的是电扇和自行车啊。
电器类和工业类商品一律六五折。
电扇原价一百二,自行车原价一百五,这打完折下来,价格也太香了。
自行车可以忍一忍,但电扇是乔辛夷现在特别需要。
南方的七月正热得像是在蒸笼里一样的季节,而且听李秀英说,省城这里往年能热到十月中以后才稍微凉快一些。
这种凉快也只是早晚凉快,白天还是照样热得人一身汗。
等付完电扇的钱,乔辛夷的账户里正好剩下二百块钱。
商城里有寄存功能,买完单以后不用马上提取物品,可以寄存商城背包里随时用随时取。
乔辛夷一直到快到家了才找了个没人的地方,把除了电扇之外的东西全部都拿出来用麻袋装着回去了。
下午四点乔辛夷就开始忙活晚上这一顿了。
李秀英在家,她就成了乔辛夷的小助手。
等下班的人回来的回来,过来的过来,从李家搬过来借用的餐桌已经摆满了饭菜。
刘桂兰和陈玉冰乔云柏两人是在路口遇见的,看到人进门,李秀英兴奋地道,“妈,陈阿姨,云柏弟弟,我辛夷姐做饭好厉害啊!我在边上帮忙,闻着香气都快馋死了。”
“不用说你快馋死了,我们才到路口大老远就闻着味道了,一开始我心里还嘀咕谁家做饭这么香,走近了才知道,原来是从我们家传出去的。”刘桂兰笑着然后往桌上看了眼。
直接愣住了。
“辛夷啊,你咋买了这么多肉?”刘桂兰朝着陈玉冰看去,“这孩子怕是把你给她的那些钱和票全用在这顿上了。”
陈玉冰摇摇头,她是给了乔辛夷三十块钱傍身,但是她没给肉票,因为肉票她自己都没有。
“没花多少钱,我运气好,去那地方转了一圈,正好遇到一个从乡下来进城探亲但是走空了的乡亲,就把人家要送亲戚的东西全买了,人家看我要的多就给我便宜了。”
乔辛夷的谎是张口就来,“天气多热啊,乡亲自己舍不得吃,要是不便宜卖了,这些肉放着也得臭了。”
说着话李军也回来了,手里还提着几瓶冰汽水,乔辛夷这才发现乔百合没在。
“妈,乔百合人呢?”乔辛夷问。
“大姐回她自己家了。”乔云柏先开了口,声音闷闷地,“下午爸妈去上班没多久就有人来家属院替何家带话,给了一张纸条就让百合姐自己坐车过去,说是家里已经把百合姐的屋子收拾好了,让百合姐早点回去。”
“奶奶听到后很生气,气何家没给钱让我们家白养百合姐,就迁怒百合姐把她骂了一通,
百合姐要走的时候,奶奶只让百合姐穿着身上那一身衣服走,还把百合姐身上的几毛钱都搜出来不让她带走。”
李秀英听到这脱口道,“你奶奶也太过分了吧?这是要让百合姐走着回去啊?那得走多远啊?”
之前聊天的时候大家听陈玉冰提过,说乔百合亲生父亲是军人,住在部队家属院。
部队肯定不会在城区,省城这么大,让人走过去,要走到什么时候?
“乔百合该不会真一步一步走回去吧?”乔辛夷看向乔云柏。
“没,我后来追出去,我把我自己身上的两块钱给百合姐了。”乔云柏龇着牙笑着,“妈这些年给我的钱我都没花,都偷偷攒着呢。”
陈玉冰摸了摸乔云柏的脑袋又夸了他一次。
才骂着,“何家也太不是东西了!孩子第一次回家也不知道来接,百合一个女孩子,第一次去陌生的地方,他们是半点儿都不担心那孩子能不能找得到地方。”
“百合姐那么聪明肯定不会找不到地方。”这一点乔云柏对乔百合充满了信心。
不过大人的关注点主要还是何家对乔百合这个女儿不够上心这事上。
“那乔百合没口福了。”乔辛夷表示遗憾,“人都到了,我们吃饭。”
何家父母做事不靠谱乔辛夷在公安局那会儿就看出来了。
乔辛夷的厨艺确实很好,六个人,八菜一汤,大人直呼浪费了,小一辈吃得满脸开心。
吃着饭,陈玉冰和乔辛夷说起了让乔辛夷明天晚上回乔家的事。
“听说你回来了,你大伯小姑小叔他们说要来看看你。”陈玉冰道,“你奶奶让你明晚回家吃饭。”
“我也不是才回家,他们也不是才知道我回家。”乔辛夷翻了个白眼,“要真想来看看我,早就该来了,谁知道明天来干什么呢。”
“奶奶还让妈明天一定要买点上得了台面的菜回去呢。”乔云柏皱了皱鼻子,“我让妈不许买,还照着这几天继续过。”
乔云柏说起乔家这几天伙食就忍不住偷笑。
“奶奶这几天天天在家属院里说妈虐待她和我爸,但是全家属院没有一个人向着她说话,都反过来劝她,
说妈一个人赚钱养一大家子不容易,妈还欠着外债要还,说我和妈一天也是吃一样东西,好多人还反过来问奶奶,怎么我和妈能吃,她和我爸就不能吃了?”
乔云柏长这么大第一次觉得在家里待着其实也挺痛快的。
李军和李秀英两兄妹当即哈哈笑了出来。
刘桂兰听着都觉得替陈玉冰解气,越知道乔家的事情,刘桂兰就越看不上乔家那一家子。
李军吃了一口卤牛肉朝着乔辛夷竖了个大拇指夸着,“你这牛肉卤得香,比国营饭店都香,哦,对了……”
李军想起来一件事,他笑着道,“傅青山也没口福,他今晚十二点左右会回省城,你要是急着找他,你明天可以去大院找他,他最近还在休假,只要人在省城他都有空。”
“那我明天一早就去找他。”乔辛夷当然急。
她急着拿回她的五千块钱,只有把钱拿回来了,她的电风扇才能拿出来。
要不然她找不出借口解释怎么有这么多钱买电扇。
乔辛夷虽然做了很多菜,但一桌的人个个都是好胃口,最后除了剩下点汤没喝完,今晚的菜一扫而空。
陈玉冰和刘桂兰两人负责洗碗块,乔云柏跟着乔欣怡几人坐在院子里吹风。
他小声和乔辛夷感慨着,“没想到原来吃肉还能像今晚一样吃得这么痛快,辛夷姐,我可喜欢你了。”
乔云柏越和这个亲大姐相处就越喜欢她。
亲大姐回来了以后妈终于不用在家里忍气吞声干受气了。
亲大姐回来了,他吃上了长这么大以来最快乐的一顿饭。
而且亲大姐和百合姐相处得也不错,他不用夹在中间左右为难,他是既怕亲大姐融不进家里,也怕百合姐伤心。
一个是血缘上的亲大姐,是妈嘴里念着亏欠十九年的大姐。
一个是一起生活十九年,一直在照顾他的大姐,乔云柏希望她们都能开心。
“嘴真甜。”乔辛夷揉了揉乔云柏的脑袋,“明天请你吃糖。”
乔云柏一脸认真地摇摇头,“姐你还是别买糖了,省着买糖的钱,下个月再烧肉吃。”
大概是因为乔云柏很小就关注家里的钱,所以乔云柏才十三岁,但对钱的概念已经比一般孩子知道得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