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叶是小说《星穹:穿成反战派,收养小飞霄》的角色人物,是由作者爱吃黄块块的海星星写的一款动漫衍生类小说。目前小说连载中,以下是小说《星穹:穿成反战派,收养小飞霄》的章节内容
月光透过弥漫着血雾的空气,洒在腥臭的地面上。今天沦陷地的演武场也是一副触目惊心的模样。
只不过,触目惊心也好,沦陷地也好,都是外族的说辞。
对于步离人来说,这里是他们的家园,通过侵占别人而得到的家园。而且对于这个好战的种族来说,血腥味吸起来也比大部分致幻剂要上头。
一只白色狼人状的步离人路过,眼眸中闪过一丝悲哀和鄙夷。
其他步离人看到他肩上扛着一只受伤的狐人,便开口道:“祭司大人,这是从哪弄的小家伙?还不够塞牙缝呢。”
在步离人的历史中,狐人自古以来就是牲畜和奴隶的地位。白叶肩上这只没有尾巴的小狐人,顶多就是零食的份量。
白叶摇摇头:“这可不是打牙祭的,我要收她做战奴。”
如果有利用价值,步离人不介意利用这些牲畜去战斗,但白叶在说谎。
这些步离人不知道,他穿越到这个世界后并非天生的步离人,而是被战首呼雷强行转化过的狐人。
曾经便是狐人,在成为步离人之后自然也从未吃过曾经的同族,拿狐人打牙祭更是无稽之谈。
只不过他隐藏得很好,毕竟在这个嗜血的猎群里,从不允许爱好和平的反战派存在,会被视为叛徒。
就连转化为人形都要会被视为孱懦的表现。这也是白叶有能力变成人形,却一直在猎群中保持狼形的原因。
简单应付一下那些步离人,在残月的映照下,白叶回到了自己的营帐中。
他用锋利的爪子小心翼翼地将肩上的狐人小女孩放在榻上,从医药箱中捏出药物,以及包扎用的特殊布匹,开始为这个小家伙处理伤口。
“嗯——”
刺激性的药物蛰痛伤口,感受到疼痛的小女孩意识突然清晰了些,缓缓睁开双眼。
步离人经典的狼首面貌映入小女孩的眼帘。
小女孩的白色狐耳微颤,眼睛左右求索,尝试寻找顺手的武器。
她想要反抗,却又觉得现在不是时机,以自己的实力没办法逃脱,只好暂且作罢。
但倘若对方始终没有露出破绽,她也只好鱼死网破。
白叶注意到她的动静,血盆大口中的獠牙上下舞动着:“别害怕,我不会伤害你的。”
上药完毕,白叶用锋利的指甲裁下些许布匹,在小女孩的小腿上轻轻绕起。
“忍着点,会有点痛。”
“嗯哼——”
狐人小女孩忍痛的一声轻哼过后,伤口处打上了漂亮的结。
白叶站起身来,去炖煮一些非智慧生物的肉块,给小女孩准备晚餐。
步离人喜吃生肉,但保有前世身为人类的记忆,且曾经是狐人的白叶不喜欢。
准备晚餐的同时,疑惑和诧异的目光刺入他的后背。
如果他是人形,那小女孩估计会更信任他一些。可惜现在并不是化形的好时机,在猎群里保持狼型最为稳妥。
白叶搅动着锅中的食物,轻声解释道:“我是这里的大祭司,我刚刚对外声称你是我的战奴,以后没有人会拿你怎么样的。”
狐人女孩坐起来,目光中闪过一丝不属于这个年纪的冷厉:“你想让我做你的战奴?为你卖命?”
“名义上是这样的,但实际上,没有人可以成为你的主人。谁也不应该是谁的奴隶。”
那声音十分平静,说的也是狐人女孩还从未从那些步离人口中听说过的言论。
步离人向来只把狐人当做奴隶和牲畜,这类与平等有关的话,自然不会出自他们的血口中。
这些只言片语没有让她放松警惕,因为一些步离人不但凶残,而且狡猾。
白叶一边料理着晚餐,一边和她聊起来:“叫什么名字?”
狐人小女孩,犹豫着,权衡利弊,还是告诉了他名字:“萨兰。”
“不错的名字。”
白叶穿越前正好玩到星穹铁道飞霄池子的版本,在看到这只没有尾巴的小狐人的时候,已经差不多猜到了。
萨兰正是飞霄加入云骑军之前的名字。
原剧情中飞霄在步离人猎群中四处逃窜,最后在仙舟联盟解放这片沦陷地之时,跟随云骑军离开,最终成为了赫赫有名的天击将军。
白叶回头打量一眼小飞霄临近少女的身姿,如今这孩子有几分未来天击将军的雏形。
小飞霄以这种情况出现,也就意味着距离仙舟联盟踏足这片沦陷地不远了,象征[巡猎]锋镝的光芒不久后便会划破长空。
白叶回头继续料理晚餐,并叮嘱道:“这些天老老实实在这里待着吧。不久之后你和你的同胞就可以彻底自由了。”
“为什么跟我说这些?”
小飞霄这种肯定的话从何而来,警惕地盯着他:“你是要试探我,看我会不会去告密?说你对步离不忠?”
最终白叶的话被这孩子定性为试探。
白叶毫不在意地应道:“步离人以强为尊,且信奉长生主。这个猎群少有我的对手,而且我是祭司。就算你告密,又有谁会相信你?”
一边是强大的同族祭司,在武斗场上都见识过对方的狼性和凶残;一边是被奴役的狐人奴隶,刚刚被套上枷锁,肯定心生不满。
该相信谁,那些步离人不可能不知道。
只有历代战首的血能转化狐人,而战首数百年前被捕,他也重伤沉睡,销声匿迹许多年。如今这个猎群里也没有人知道他曾经的狐人身份。
直到白叶准备好晚饭,小飞霄那警惕的目光也从未消失。
他为小飞霄盛了碗炖肉,放在她身边的桌上:“放心吃吧。这是一些无灵智畜类的肉,你能闻出来。”
小飞霄打量着眼前的晚餐,还有那餐具。
步离人喜欢生食猎物,这种餐具在这个猎群都是十分少见的。
无视小飞霄疑惑的目光,白叶再次确认一遍附有生物科技的营帐已经在内部锁住,打开了一道通往地下的密道。
他提着桶状的大炖锅迈步走下密道。
小飞霄看看被锁住的营帐出口,思索片刻,下了床,一瘸一拐地跟下密道。
在密道尽头的房间里,小飞霄绝对不敢想在步离人猎群能看到的情景映入她的眼帘。
一个个年龄各异的狐人围在那个步离人周围。
锋锐的利爪没有划开狐人们的咽喉,而是从炖锅中捞起一大勺炖肉,盛给他们。
那些狐人身上也没有什么伤痕,一些天真的孩子脸上还洋溢着笑容。
“白叶叔叔,我们什么时候能出去啊?”那天真的狐人孩童期待着。
白叶用掌心轻抚狐人孩童的头:“快了。”
等[巡猎]的锋镝划破长空,沦陷地的这些狐人们也将重获自由。
说着,白叶感受到身后的视线,转过头来,视线与小飞霄那惊异的目光对上。
他眉头微皱:“你腿伤还没好,乱动什么?”
小飞霄没有继续跟白叶对视,而是转身,一瘸一拐地离开密室。
有其他小狐人轻轻戳了戳白叶。
他只好先回过头来,继续为狐人们盛晚餐。
一名狐人少女没有着急打饭,而是跟他搭话道:“就像我们第一次遇见你一样,那孩子看起来也不相信你。”
白叶点点头,但并不在意:“如果换我处在同样的位置,我也不会相信我自己。”
“每次都被误解一定很难过吧?辛苦了。”
“还好。比起看着能够救下的孩子被他们撕成两半、生吞活剥,被误解并没有什么不能接受的。”
白叶和他们有一句没一句地聊着天,片刻时间已经把晚餐发放完毕。
这里的狐人大部分都是他以打牙祭的借口带回来的,不能让其他步离人看到他们还活着,只能让大家躲起来。
步离人的科技不算落后,只是多倾向于战争武装及生物科技。
他借助这部分科技在地下开辟了这么一个空间,能满足大家的基础生活需求,也设下了多种防备,以防暴露。
而小飞霄和这些狐人的情况不同,她那少见的体质有成为战奴的资格,即使其他步离人看到也不会怀疑,不必终日躲藏在这里,等待重获自由的那天。
白叶收拾好餐具,提着炖锅离开。
身后不止有狐人孩童天真的告别声,还有其他狐人的嘱咐:“不用太勉强自己。在这种地方,我们能这样多活那么长时间已经很好了。”
这句话的别意就是,如果实在撑不下去或者快暴露了,放弃他们也没有问题。
“不用想太多,安心等我的好消息就行。就算没有外援,迟早有一天,我也会杀出一条血路。”
说罢,白叶迈步离开了密室。
他从密道回到营帐中,关上多层加密的密道,转过身来。
只见小飞霄坐在床榻上,桌上的那碗炖肉分毫未动。
这小狐人看他的眼神依旧十分警惕。
白叶无奈道:“你觉得我如果想对你动手,需要下药吗?还是说你觉得以我的实力非要有你这个战奴不可?”
“……”
“只有先活下去,才能想办法反抗那些家伙。等你的伤好了,我会开始教你战斗技巧。”
白叶说到这里,意外地咧开嘴,微笑道:“如果你做得到,将来可以尝试用你学到的武艺杀死我。不过你自由时别忘了刚刚那些狐人就好。”
配合那不合时宜的笑容,这话像是个缓和气氛的玩笑,尽管气氛并没有缓和。
小飞霄也没有被轻易说服,而是表明立场:“如果你当真是善类,我自然不会恩将仇报。如果你和那些步离人别无二样,只是想利用我,无论你说得再好听,我也会反抗到底。”
白叶没有继续这个话题。
他用利爪轻点在营帐中的生物科技控制台上,一道道幕布从小飞霄床榻边落下,在营帐的边缘形成小房间。
小桌子和晚餐同样被罩在其中。
这小房间只需要撩开帘子就可以自由出入,保护这孩子隐私的同时也不会限制她的自由。
白叶的声音穿过帘子,传到小飞霄的耳畔:“时间不早了。你好好休息吧。”
与他之前遇到的大部分狐人不同,小飞霄坚强到不需要他来安抚,但疑心和对步离人的抗争心也比其他狐人更重。
不知过了几个系统时,小飞霄因在外日夜逃窜,早已劳累至极,警惕的同时还是一个没留神睡了过去。
白叶细微地听觉捕捉着她那安稳的呼吸声,在案牍前记录着近日的猎群兵力部署变动,为迟早有一天杀出的血路做好准备。
狼是夜行动物,而步离人进化到现在,早已摆脱了局限,想什么时候整顿自己的身体都没有问题。
白叶近日已经许久没有休息过了,完成记录后,他也回到了自己的床榻处。
他躺在床榻上,辗转反侧,最后堪堪入眠,沉入了梦乡。
————
漆黑的视野不知何时明亮起来,白叶来到了梦境中的古亭,和一位青色毛发的狐人女子对弈。
他捏动棋子的手不是锋利的狼爪,而是白皙的人手。
这古亭立于清澈的湖水之上,那湖水也映照着他如今的模样。
那是白发狐人男子的模样,也正是他被转化成步离人之前的模样。
也是曾经步离人猎群中,一位狐人奴隶反抗军首领的模样。
狐人女子执棋落子,轻声道:“看来我们又在梦中相遇了。有什么烦心事要聊聊吗?”
白叶摇摇头,轻叹道:“跟你说又有什么用呢?这不过是个梦境罢了。”
嘴上如此说着,但白叶已经察觉到了异样。
因为他已经不是第一次梦到这里,尽管时间间隔不规律,但与这位狐人女子的对话每次都能续上,对方不像是简单的梦中之人。
双方都察觉到了这点,但都在警惕,在试探。
白叶率先展开攻势:“先从交换名字开始如何?”
青发狐人女子嘴角微扬:“月御,听说过这个名字吗?”
……
————
次日。
遥远的另一个星系,一座古朴且带有科技感的座舰行驶在星海之中。
这里正是仙舟[曜青],仙舟联盟的六大座舰之一。
联盟视丰饶孽物为不共戴天的仇敌,立志要荡清丰饶孽物。凶残嗜血的步离人也正是他们的目标之一。
保卫仙舟,荡清孽物的军人们被称之为云骑军。每座仙舟都有着一位统领这些云骑军的将军。
曜青仙舟的云骑军也叫青丘卫,主要由狐人组成。
而负责这些青丘卫也是狐人,月御将军。
当星舰模拟生态的日光照进她的房间,这位月御将军从睡梦中醒来,伸了个懒腰。
她没有着急换下睡衣,而是抄起身边的军用通讯玉兆转告自己的幕僚:
“听我描述,立刻帮我找到一位狐人男子的资料。身高一米八二,白发,红眼,尾巴长度为……”
虽然大概率找不到,但是还是要试试。
安排好之后,月御放下军用通讯玉兆,陷入沉思。
她不是第一次在梦中与那位狐人男子相遇了,对方的眼神里藏着难以言喻的愤怒,以及对未来的强烈渴望。
月御可以确定,那眼神与被步离人奴役的狐人常有的目光有些类似。
只是大部分被奴役的狐人眼神中多有无奈和绝望,还有反抗精神的不多。
而梦中的那人眼神里藏着的情绪无比凶狠,似乎一有机会就要将那些步离人千刀万剐。
更重要的是,如果梦境中的一切是真的,如果那狐人真的正在被奴役,就代表那里应该有至少一群狐人正在被步离人奴役。
已知的同胞被那些步离人奴役着,是曜青云骑青丘卫绝对不愿容忍的事情。
如果情况属实,那么她必须马上知道那些被奴役的狐人在哪,然后杀过去!
沦陷地的清晨。
有些步离人从由这颗星球的原住民组成的肉山上取些肉块,或是捕猎一些星球上的野味作为早餐。
有些步离人从在恶劣无比的狐人饲养环境挑出一两只倒霉蛋,或是抓一两只流窜的小家伙。
有些步离人将造器的狐人奴隶杀掉一两只不中用的,当即替换下去,并用利齿销毁。
……
早早从帐中醒来的白叶,也正在为自己和地下室的狐人们和小飞霄准备早餐。
曾经这片沦陷地遭遇过兽潮,那些异星野兽虽然不具备智慧,但实力依旧不容小觑。
白叶现在炖煮的肉块就是来源于那次兽潮。
他之前作为狐人时购入的,星际和平公司的便携式食材急冻储存设备,还是相当好用的。
很长时间,他不需要为食物担心。
他搅动着炖锅里的肉块,同时也感受到身后传来的视线。
“你醒了?狐人的自愈能力远不如步离人,你的腿伤还未痊愈,不要乱动比较好。等会儿我给你换药。”
在白叶身后,小飞霄已经扒开帘子,坐在床榻上死死地盯着他。
在四处逃窜的时候,她见多了步离人如何对待她的同胞,绝无半点温柔可言。
根深蒂固的种族仇恨,自然不会因为白叶的只言片语和一点恩惠而改变对白叶这个步离人的看法。
在她眼中,步离人绝对不存在任何好人,虚假的善意背后无不藏匿着利爪和獠牙。
只是昨天地下室那些狐人们的目光,的确让她有所动容。
她看向白叶的目光中也多了几分疑惑。
“你很喜欢盯着我看吗?难道说我很好看?我自己都不这么觉得。”
在白叶眼中,现在的自己比狐人形态丑多了。
“……”
小飞霄还是盯着他,若有所思,没有说话。
白叶回头看她一眼,没有尾巴的小飞霄,剩下的狐人特质只剩头上的一对狐耳。
与他之前身为狐人时的纯白毛发不同,这孩子的发梢和狐耳尖端处都渐变成了青色。
无尾加上渐变的发色,这正是白叶第一眼见到这孩子的时候,就判断出来她是那位未来的天击将军的原因。
由于他的加入,这个猎群的世界线多少发生了一些变动。
他不能确认,如果自己放下昏迷的小飞霄不管,她是否有能力撑到云骑军踏足沦陷地的时刻,保险起见就带了回来。
至于如何对小飞霄好的同时,不淡化她对步离人的仇恨,确保这位未来的天击将军的信念不会动摇,白叶也有自己的考量。
“等你的腿伤好了,我们出去‘散散步’。”
小飞霄眼神死死盯着他:“你想宣誓我是你的所有物?”
“还是那句话,名义上来说的确是这样的。实际上,没有人可以成为你的主人。”
让步离人看到小飞霄是他的战奴,有利于对她的保护;让小飞霄看看那些步离人的日常生活,可以起到提醒作用,确保她不会淡化对步离人整体的观念。
虽然这对她来说有些残忍,但那些狐人地狱般的场景,这个坚强的小狐人在逃窜的时候也已经见多了。
就和昨天晚上一样,今天早晨,他和小飞霄也没有太多交流。
白叶给小飞霄和自己留下两碗炖肉,就提着炖锅前往地下,去给其他狐人送早餐去了。
“白叶叔叔,我们真的还能出去吗?”
天真的狐人孩童经常会问这种问题,今天也是。
“会的,没问题。”
白叶一如既往地回答着,已经成熟的狐人青少年,还有少女眼神中也一如既往地流露着一丝丝无奈。
月御……
从地下上来的白叶,不由得想起了这个名字。
在游戏原剧情里,就是那位月御将军带军突入这片沦陷地,清剿了步离人,将这里狐人解放了出去。
“那个梦境里的她是真的月御吗?”白叶心中暗道,并沉思着。
他身上肩负的是地下那些狐人,和未来的天击将军的性命。
每一步都要小心再小心。
曾经他作为狐人的时候带领奴隶们起义失败,被叛徒暗算,遭遇步离人基因巫师的诅咒,实力大减,最后被呼雷转化为了步离人。
那件事让他变得过度谨慎。
在不确定那个梦境中月御的真实性之前,他不会透露什么重要信息。
呼雷给他注入的那些狂暴的血液还在他体内循环着。
如今的他使用出全力,配合月狂,很可能会失去理智,再也无法找回自己,到时候说不定会亲手杀死小飞霄他们。行事更要小心。
白叶一边思索着,一边清理好了炖锅,并将其藏了起来。
他转过身来,只见小飞霄桌上的早餐分毫未动:“还是不吃吗?”
白叶从隐蔽处将医药箱拿出来,迈步来到小飞霄身前。
“那就先换药吧。”
战奴断肢以下的伤势,带着去找猎群里的医师,大概率会引起怀疑。
白叶有丰饶的长生赐福,但没有[丰饶]之力,治愈这腿伤的确麻烦一些。
说起[丰饶],他依旧记得自己梦到那个古亭后,不止见过“月御”,还见到了个自称[丰饶]令使的家伙,对方只跟他说了两句话。
[举目腥风,知苍生苦楚,恻隐未消,晓丰饶之途。汝之疾患,当候良机,祂之慈悲,静待谒见。]
对方口中的“祂”,毫无疑问是星神[丰饶]药师。也就是步离人信奉的神明,长生主。
这两句话简单来说,就是[丰饶]星神在某个时机会与他相见。
被星神瞥视一眼便可获得少量命途之力,成为命途行者。
而谒见星神,一般只有令使级别的人物才有这类机会。若有[丰饶]令使之力,解放这个猎群里的狐人易如反掌,他也不会像如今这般苦恼。
“那梦……到底是怎么回事?”
白叶心中暗暗地琢磨着,渴望其真实性,但也反复提醒自己,不要想着依靠这些完全无法确定的因素。
把希望全都寄托于仙舟联盟也不可取,必要之时,只能亲手杀出一条血路。
————
与此同时,仙舟[曜青]。
刚刚吃过早饭的青发狐人女子,月御将军收到了幕僚发来的资料。
除了一些普通的白发狐人的资料,还有一份是尘封数百年,真实性存疑的英雄资料。
月御翻阅着这些文件,又翻开那份英雄资料,一眼就找到其中的重点:
[……步离族大猎群,狐人奴隶反抗军首领。巅峰时期与呼雷交手时不分上下,在最后一战后下落不明,战败原因不明……]
[……传闻,该狐人身高八尺,毛发纯白,双眼赤红,善弈棋……]
“真的是他吗?”
这份资料月御并非第一次看到,也曾怀疑过梦中之人和这个狐人奴隶反抗军首领的联系,但无法确认,此时也是。
“我想看看你在地下养的那些狐人。”
换好药的小飞霄,第一次和眼前步离人模样的白叶主动搭话。
白叶站起身来:“我刚说过你的腿伤还没好,你就又想乱动?”
小飞霄从床榻上下来,稳住身形,脸上没有多少应该属于这个年纪的稚气,只有更多的倔强和凌厉。
“我们狐人的自愈能力是不如你们,也没必要过分小瞧我。这点伤没什么。”
“你们狐人吗……”
白叶很无奈地看了眼自己的狼爪,血盆大口苦笑一声,继续道:“我把你抱下去吧。”
“不要。”小飞霄那对绿眸不善地盯着他,一副宁死不屈的模样。
白叶能确定,但凡自己在这家伙醒的时候去多碰她一下,她就有可能跟他拼命。
他换个提案:“那等你的腿伤好了再下去如何?”
“不。虽然不排除那些狐人是被你圈养洗脑的可能性,但是我想尽快弄清楚。”
小飞霄倒是丝毫不掩饰自己的目的,毕竟对方也不可能猜不到她的小心思。
白叶看着这孩子倔强且坚毅的眼神,妥协道:“好吧。那你要跟我保证,这次以后,在腿伤痊愈之前不再乱动。”
“嗯。一言为定。”
小飞霄思考了片刻,如此应声。
反正在腿伤好之前,她也很难逃出去。如果对方图谋不轨露出狼尾巴,她也不会顽固地遵守这种约定。
白叶也看出她这点小心思,不过并不在意,迈步来到一旁的控制台前。
他用自己的利爪划开生物科技控制面板上的肌肉,快速解开自己布下的谜题,营帐内一道通往地下的密道就此打开。
生物科技控制面板上复杂的谜题迅速复原,血肉愈合,将开关隐藏。
“去吧。”
在小飞霄地走入密道之后,密道的门缓缓关闭,地板和平常状态相比别无他样。
————
刺激性药物的蛰痛还未过去,小飞霄一步一瘸地走下密道。
伤口传来的痛感也让她愈加清醒,她在不断警告自己,不要被那家伙的表象迷惑。
她在外逃窜许久,躲藏的时候什么样的步离人都见过,无一例外地都很凶残,对待狐人也都像对牲畜般。
这个白色的家伙看起来不一样,但真的不一样吗?
对这个血腥味冲天的猎群中的任何一个步离人抱有幻想,都是不切实际的。
接下来她会在那些被他圈养的狐人里找到破绽。
抱着这种念头,小飞霄已经来到密道尽头的那扇门前。
推开门,映入眼帘的是一处宽敞的密室,白色金属覆盖着墙面,生物科技特有的血管模样的线路被隐藏起来,只在角落能看到零星的痕迹。
小飞霄上次走得匆忙,没有注意到,如今看清楚,这里不止一个密室。
在这处密室的角落,还有一道地下通道连通着其他地方,那里才是狐人们平时的藏身之处,可能还留了些障眼法。
现在饭点已过,留在这里的狐人只有几个,在简陋的异星野兽皮毯上坐着。
在门打开的瞬间,几个狐人都把目光投了过来,看向小飞霄。
其中一名狐人女孩快步走过来,扶住她,微笑着打起招呼道:“白大哥说你腿伤还没好,小心点。”
“白大哥?”小飞霄疑惑道。
狐人女孩笑着解释道:“有很小的孩子叫他叔叔,年长一点的会叫他白大哥。其实想叫什么叫什么。”
“对了。”狐人女孩十分热情,“我叫凝梨,你叫什么?”
“萨兰。”
小飞霄由凝梨扶着走进这间十分宽敞的地下密室,并顺手关上门。
她开门见山地问凝梨:“你们很信任他吗?”
没等凝梨回答她,另一位在场地青年狐人开口道:“那你觉得呢?这里的大家都是因为他才能好好地活着,才能享受现在宁静地生活。”
小飞霄也顺着声音挪去视线,注意到那青年狐人双眼周围有着一条条伤疤,像是之前被利爪所伤。
那青年狐人解释道:“你对他那么谨慎,应该也见多了步离人的凶残。他们会奴役狐人治器,进行简单重复的工作,却又不想泄露武装机密。”
小飞霄开口,补上那青年狐人想说的话:“所以他们会把那些狐人奴隶的眼睛一次次挖掉,即使会降低效率。”
沦陷地的狐人血脉驳杂,许多狐人也有着强自愈能力,能一次次长回失去的器官。
有战斗天赋的成为战奴,没有的沦为血食,除此之外还有其他许多处理方式,比如拉去造器。
这类狐人眼边每有一道伤痕,就代表失去过几次双目。
那青年狐人看着小飞霄,发自内心地笑道:“你也许认为被收养在这里同样没有自由,但我可从来没有想过自己这对招子能留在脸上这么久。”
“……”
小飞霄沉默着,没有多说话。
她也很清楚,平静地活着,对沦陷地的狐人来说完全是一种奢求。
那狐人青年身边的狐人女子也笑了笑:“每次有新人来,你都要守在这里,给他们讲这些。”
狐人青年无奈地摇摇头:“我只是不想自己的恩人被误解罢了。”
“……”
就在小飞霄思考的时候,她身边的凝梨笑道:“他们两个其实都这样。如果那个哥哥不说的话,那个姐姐就要给你讲讲她怎么被白大哥救出来的了。”
凝梨一边说着,一边把她扶到墙边的异星兽皮毛毯处坐下。
“对了,萨兰,你听说过仙舟联盟吗?白大哥经常给我们讲那里的故事。”
刚刚找到新伙伴的凝梨滔滔不绝地讲起来。
“他说仙舟联盟里有好多狐人,大家每天早上不用担心随时被抓走吃掉,身上也不会被套上带刺的镣铐,还没有步离人。”
“还有个叫[曜青]的仙舟,那里有好多沦陷地狐人组成的云骑军青丘卫,一直解放沦陷地,拯救狐人。”
“萨兰,你说什么时候轮到我们啊?”
“不过听白大哥说,步离人统治的沦陷地不少,那里的狐人也很惨吧……那我们就再等等吧。也许他们更需要云骑军。”
……
凝梨喋喋不休地说着,小飞霄背靠着墙壁低下了头。
在逃窜的过程中,她听那些步离人提到过云骑军和仙舟联盟。
只是那些步离人都说这颗星球位置隐蔽,至今都未被仙舟联盟发现,更不在云骑军巡征追猎的目标中。
比起虚无缥缈的天降神兵,她和这些狐人同胞现在只能靠自己。
和残酷的现实相比,凝梨口中的故事更像是白叶为了安慰他们而编织的梦。
“萨兰。”凝梨晃晃她的肩膀,“如果云骑军真的来解放沦陷地了,你以后想做什么?”
在沦陷地恶劣的环境下,再坚强的狐人也有过一丝幻想。
由凝梨的话语勾出,小飞霄脑海中闪过自己在沦陷地所见的那些惨剧,被撕裂的同胞,被栓上带刺的镣铐替步离人征战的奴隶……还有那一个个狼首上的冷血目光,獠牙下的狐人尸体。
如果云骑军真的来了,她要做什么?
若是可以的话,当然是加入云骑军,和他们一起,将利刃狠狠刺入那些步离人的心脏,将其搅碎!
今天白叶没有为下面的狐人准备午饭和晚餐。
他在地下室留了许多异星野兽的兽肉,冷冻设备和炊具也一应俱全。
狐人们常说由他们自己来就好,已经给他添了那么多麻烦了,这种事情就不用再麻烦他。
但向来谨慎的白叶,也总会想着给自己找借口多下去看看他们。
那些狐人孩童脸上天真的笑容,也是他坚持自我的原因之一。
所以就有了约定。什么时候白叶那边方便,不需要担心暴露的时候,就会连带他们的餐食一起烹饪,什么时候他们自己烹饪,都是约定好了的。
今天他倒也不忙,也不需要外出,外面也没什么风声,他却决定让那些狐人自己动火。
“那些狐人做的饭,那孩子总该会吃了吧?总饿着也不行。”
白叶如此想着,收拾起来小飞霄昨天晚上和今天早上一口没动的炖肉。
收拾完这些东西后,他又检查了一遍营帐的出入口是否锁死。
确认无误后,他缓缓走回自己的床榻,盘膝而坐,闭上双眼,进入了深沉的冥想状态。
虽然对于步离人的战士来说,这样的行为显得有些反常,但对于曾经是狐人的他而言,这却是再自然不过的举动。
白叶摒除杂念,心神内敛,细细感受着体内那部分来自呼雷的血液。
如今,这些血液早已与他的血脉交融,难以分辨,仿佛是污浊的水流融入了溪流,彼此间再无清晰的界限。
随着他对自身的感知不断加深,视野轻微一震,黑暗的世界开始模糊、旋转,逐渐褪去沉寂。
霎那间,一个熟悉的场景在他眼前浮现。
澄澈如镜的湖面,微风拂过,激起一层层涟漪。
湖中,一座古色古香的亭子静静伫立,宛如梦中的幻影。
暗红色的柱子上缠绕着岁月的痕迹,藤蔓从檐角垂下,飞檐翘角,仿佛飞鸟的羽翼般向天际延展。
亭子中央,一张古朴的石桌上飘散着些许细碎的树叶,一壶茶水正散发着淡淡的清香。
白叶以从前的狐人姿态坐在石桌前。
此时在他对面的不是自称月御的青发狐人,而是白髯青狼面,健壮无比的狼人。
粗犷沉稳的声音从那狼人口中传出:“我道这是何处,原来是你的把戏,我的老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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仙舟[罗浮],幽囚狱。
步离族战首呼雷,以一己之力统合众多猎群,纠集丰饶孽物大军,先后发动2123场侵略战争,多次将仙舟联盟的军队逼入险地,长久奴役狐人,以其血炼药。
如今他被关押于此,受无间剑树之刑直至天地荒灭,永无宽赦。
只有痛苦和对血肉的渴望与他相伴。
而今日,这位战首却不知不觉沉进了一处幻象般的景色,一处湖中古亭。
他壮硕的身躯坐在古亭中小小的凳子上,看着眼前的白发狐人,咧开血盆大口,笑道:
“我道这是何处,原来是你的把戏,我的老对头。”
看这白发狐人模样,这老对头还没有彻底摒弃狐人的身份,拥抱狼血。
————
湖中古亭。
白叶再次惊异这梦中的湖中古亭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儿。
如果只是在冥想感知呼雷血液的时候第一次见到这个古亭,他定会认为这是呼雷狂血引发的幻觉。
而他现在见到这个古亭已经多次,也与那梦中会面的人聊了许多。
他一边思索着,一边应声,与眼前他尚且不知真假的呼雷说道:“我的把戏?什么把戏?”
白叶眼眸中的神色十分平静,看不出任何端倪。似是一句调侃,又不似。
“虚伪!”
呼雷一只大手拍在桌上,未能震动石桌分毫,茶具也未动分毫:“连这点琐事都要隐瞒,你何时能解放自己的天性,成为下一任战首?”
“我可从来都没有想过要成为下一任战首。”
拥抱月狂,拥抱呼雷的血液,就等于放弃自我意志,他不再是白叶,而会成为第二个呼雷。
“就算要成为战首,我也一定会保持自我,成为战首,然后开始清算步离人的血债。”
话说至此,白叶赤红的眼眸中隐约闪现着汹涌的杀意。
“好!”
呼雷的大爪子再次拍在桌上,“如此气魄,才是我看重的对手。狐人还是步离人,对于你而言只不过是称谓而已,你可比那些狼崽子强多了。”
说到这里,呼雷的狼首前倾些许,笑道:“但你真的能做到吗?别忘了我找那些族里顶级的基因巫师,在你的狐人基因上留下的诅咒,你现在的实力可不如任何一个巢父。”
白叶语气平淡,丝毫没有被动摇:“沦陷地狐人生而被你们赋予枷锁。昔日我能身负镣铐,将你重伤,未来也能身负诅咒,清算步离人。”
“但你为什么不赌一把呢?你为什么就笃定,拥抱狼血,拥抱月狂,就会失去自我呢?”
呼雷的话语带着一种莫名的诱惑力,因为这么多年来,白叶太渴望力量了。
因为实力受限,他能救到的狐人也有限,每天也只能看着大量的同胞死去。
呼雷还在提议:“若你彻底拥抱狼血,那些残留在狐人基因上的诅咒自然会消失。以你那与我相近的实力,清算步离族的那一日立刻就会到来。”
白叶端起桌上精致的茶壶,给自己倒了一杯,无视着呼雷的话语,慢慢品茶。
呼雷像是被关押了太久,在欣赏的老对头面前打开了话匣,诱惑他走向狼途。
“别强装淡定了。你渴望那份力量不是吗?”
呼雷粗犷的声音依旧响着,杯中的茶水似乎都在随着那些声音颤动。
“被关押在幽囚狱的这段时间,我可是每日都在想你那要将我千刀万剐的眼神,想你与我势均力敌的搏杀。”
“这无间剑树的刀刃虽痛,可远不比你当年刺入我肺腑的利!”
“难道你真的不想取回那份力量吗?懦夫!”
白叶听得有些不耐烦,将茶水一饮而尽,目光瞥向古亭外的湖面上。
他直接打断呼雷的话,轻声道:“看,是镜流。”
“嗯?”
青面狼首当即转头,却只看到那片平静的湖面。
那位将呼雷逮捕入狱的剑士镜流没来,不过白叶的确在古亭见到过镜流一次。
古亭中,气质清冷的白发狐人依旧淡然自若。
倒是白髯青面的狼人方才失了分寸。
白叶又为自己斟了一杯茶,眼神中带着几分讥讽,轻笑道:“一个名字而已,反应如此激动干嘛?若是成为你,却连仙舟剑首都胜不了,又有何用?战首?废物罢了。”
“若非那剑法克我!”呼雷的声音明显增大了些,并咬牙切齿,“我岂会落败!”
“借口。”白叶轻声应道。
呼雷狼头前倾,死死盯着他:“你道我不如那娘们,可你现如今又如何?若不成为我,你可连统领单个猎群的巢父都胜不过。而且那娘们有多强,你自己也清楚。”
白叶的确清楚,他心里从未轻视过那位仙舟[罗浮]的前任剑首。
毕竟那位将呼雷抓入幽囚狱的剑首镜流,可是当年云骑军不败盛名的缔造者,人送尊号[无罅飞光]的传奇。
只是他尚且不确定眼前的呼雷是梦中幻象还是什么,但若对方要扰乱他的心神,怼回去便好。
“成为你,很可能止步于你。我的目标是超越那位剑首,我们的路不一样。”
“诡辩。”呼雷张开他那血盆大口道,“成为步离族战首,你又怎知无法超越她?”
“因为有个叫呼雷的废物案例早就摆在我面前了。”
“你……你不一样。”
呼雷似乎不再在乎他的人身攻击,继续诱导:“你在完成战首仪式之前就能与真正的战首匹敌,我也必须承认,若你成为战首,会比我更强。”
“多谢夸奖,但是我拒绝。我生平最喜欢的事情之一就是对你说不。”
……
就这样,白叶和他不知是幻象还是什么的呼雷文斗了许久,最后从冥想中醒了来。
时间已经来到了晚上。
和平时一样,冥想结束后意识清醒了许多,体内活跃的狼血也被压制了许多,实力也因此多恢复了一丝。
只是这次,白叶的重点没放在冥想后的收获上,而是开始琢磨古亭和亭中的呼雷到底怎么回事。
幽囚狱,无间剑树……古亭中呼雷说的所有话,他在自己的记忆和前世游戏剧情的记忆中都能找到。
所以没有办法确定呼雷是不是他感受狼血的时候而产生的“心魔”。
“要找记忆里没有但是能确认的东西才好,才能弄清楚那古亭到底怎么回事。”
白叶如此想着,随即便想到了刚刚和呼雷提到的那个名字——镜流。
依照这个时间线,云上五骁已经因饮月之乱分崩离析。
他当时在梦中见到的镜流也是蒙着眼罩的形象。
那位仙舟[罗浮]前任剑首说过:“我的剑,谁要学,我便教。”
只是那剑术可不是谁都能学得会的。
白叶知道镜流的剑术高超,但未闻其详,那古亭若是自己幻想出来的幻境,定没办法从中学到真正的剑术。
他对自己的剑术天赋还算有信心,倘若能跟对方学个一招半式,对搞清楚古亭的性质有很大帮助。
前提是能在那个古亭中再遇到镜流。
天色渐晚,白叶整理完思绪,等晚饭时间过去,他再次检查营帐出入口是否完全封锁,打开了地下通道的入口。
随后,他用那和古亭中狐人模样截然不同的步离人身躯,迈步走了下去。
现在已经过了晚餐时间,小飞霄猜到他晚上肯定会来找她,便和凝梨在地下室上层等着。
白叶推开地下密室的门,墙边坐在异星野兽皮毯上的小飞霄和凝梨就看到了他。
小飞霄率先开口:“腿伤好之前,我想留在地下室。”
“不行。”白叶遗憾地摇摇头,“我对外说过你是我的战奴,如果那些步离人拜访祭司营帐,总是看不到你的话,会起疑心。”
“那今天怎么回事?”
“这个猎群,无论是祭祀长生主和先祖都蓝都要向我报备,所以我能确认今天没人会来祭司营帐。以后就不一定了。”
白叶解释完之后,再问小飞霄现在的想法:“所以你还要留在这里吗?还是说,你想让事情败露,带着这些狐人一起死?”
小飞霄从绿眸中透出的目光依旧存在质疑,不过回答起来并没有犹豫:“我明白,我会跟你上去的。”
白叶转身,朝密室外向上的密道走去:“这孩子不让我碰,凝梨你把她扶上来吧。”
“嗯。”
凝梨点点头,将腿伤未愈的小飞霄扶起来:“萨兰你小心点。”
白叶走在前面,带着这两个狐人女孩走进密道,气氛一时有些过分安静。
凝梨看着他那浑厚健硕的狼背,打破这奇怪的气氛:“白大哥。”
“怎么了?”
“我听那些狐人哥哥姐姐说,以前有个很厉害的狐人奴隶反抗军首领下落不明。如果能找到他,咱们是不是就有帮手了?”
“下落不明的狐人奴隶反抗军首领嘛?”
白叶遗憾地摇摇头:“时间过去了那么久,就当他死了吧。”
他重伤沉睡的那段时间,他之前狐人奴隶反抗军首领的传奇依旧在狐人奴隶间传播着。
甚至成为了不少狐人奴隶的精神寄托,他们想象着有一天,对方能够带领着新的反抗军从天而降,将他们解放出去。
就像幻想着仙舟联盟能够到来一样。
小飞霄也听过那个传闻,反驳道:“他没死,起码没找到尸首。如果他确定死了,步离人一定会大肆宣扬,以儆效尤,断了狐人们反抗的念头。”
“那又如何?”白叶平静地说道,“那场战争他还是失败了。”
“可他成功让那个大猎群里的一部分狐人奴隶逃了出去。”小飞霄再次反驳。
这孩子似乎在逃窜的时候听过不少关于他以前的事情,还很认同他。
白叶叹口气:“但最终结果,他还是败了。”
“……”
白叶回头瞥一眼,只见小飞霄眼眸中透着不服气,但似乎不准备继续跟他浪费口舌。
没走多久,他和小飞霄和凝梨便走出了密道,回到了营帐内。
凝梨扶着小飞霄到床榻上,然后跟她再见,回地下室去了。
从那个话题开始到现在,白叶一直能感到小飞霄眼里对他似乎多了一丝不满,哪怕今天她在地下室的所见所闻增加了些许信任。
白叶与她那不满的目光对上视线,淡然道:“那个狐人反抗军首领在你心里这么重要吗?你要这么护着他?难道你是因为他才想要反抗的吗?”
“就算没有他的传闻,我也不会甘心为你们步离人卖命。我只是不想听你非议他。”
“非议?我只是在阐述事实而已。”
显然,就算没有他的影响,小飞霄的反抗精神也是依旧强烈。
只是这孩子还不知道,他是最有资格“非议”那位狐人奴隶反抗军首领的人。
小飞霄没有接话,比起被说服,明显是不想多跟他费口舌,选择沉默。
白叶也不准备继续这个话题,他也没有跟别人讨论自己过去的习惯,更何况是以这副身躯。
他从祭司台旁边一堆关于步离先祖都蓝,还有他们信奉的长生主的兽皮卷轴中,找到一个特殊的兽皮卷,扔给小飞霄。
小飞霄虽腿上有伤,但不影响上身敏捷,伸手接住:“这是什么?难道你打算让我去信奉犬贼的先祖?”
逃窜的时候,小飞霄见过这种兽皮卷。步离人不奉文明,兽皮卷上不是战报,便是都蓝和长生主的歌集。
“你就不能先看了再说吗?”白叶在兽骨拼接的椅子上坐下。
小飞霄瞥了眼白叶,打开兽皮卷,只见上面画了诸多猎群的步离人画像,旁边还备注有躯体特点。
每种步离人的每个部位特点记录的都很清楚,比如哪里适合穿刺,哪里钝击更有效……哪里是步离人正面进攻时的盲点。
小飞霄先大致扫了眼,然后抬头看向白叶,像是在问他给她这卷轴的目的。
白叶也不介意为她讲解:“知己知彼,百战百胜。很多步离人也看过这种东西,了解自己的弱点,发挥自己的长处,才能在战场上无往不胜。”
“那你给我看,我又不是步离人,所以你的意思是……”小飞霄很聪明,已经猜到了些许目的。
“为了让你以后能更好的杀死步离人,仅此而已。”
“你让我参加你们的内斗?”
面对小飞霄的质问,白叶咧开狼嘴,笑了笑:“我知道你现在认为我可能只是没那么凶残,但也绝对是另有目的。”
“难道不是吗?”
“的确,如果有步离人有什么纯粹的善意,我恐怕自己都不会相信。”
步离人的种族文化如何凶残,白叶再了解不过,小飞霄不信任他很正常。
即使他现在变成狐人模样,小飞霄依旧会抱有质疑,信任度不够,反而会被当成拙劣的阴谋。
不如等信任进一步建立之后再说。
“我们先换个话题吧。”白叶从书架上抽出一份兽皮战报,甩给小飞霄。
在小飞霄把方才的兽皮卷放在腿上,接过那份战报,将其铺开。
她一边看,白叶一边跟她讲解着:
“你知不知道,步离战首被仙舟联盟擒获之后,步离人的猎群慢慢开始了争斗,而最近这些年尤为激烈。”
“你不是想杀步离人吗?最近有个小猎群与这个猎群发生了冲突,用不了多久,这边就会决定对那个小猎群进行围剿。”
“等你腿伤好了,如果你的武艺达到我要求的阶段性标准,我可以带你去杀他们。”
说到这里,小飞霄也大致阅读完了战报的内容。
小飞霄看向白叶的眼神依旧锐利:“结果你还是要把我当枪使,为你们步离人谋取利益。”
“你怎么就确信,你是被当枪使的那个呢?”
白叶眼神中闪过一丝来自狐人的狡黠,问小飞霄:“你以为那个小猎群凭什么会招惹这个猎群?他们的首领甚至远不配称之为巢父,实力悬殊之大,简直是送死。”
小飞霄双眸微愣,似乎想到了什么。
白叶咧嘴笑道:“步离人凶残暴戾,但并不愚蠢。这件事背后自然有人煽风点火,想借此让他们自相残杀,除掉些步离人,削弱他们的势力。”
“是你?”
“我可没说过是我,而且你也找不到证据不是吗?”白叶的回答模棱两可,也收起了笑容。
呼雷被捕,步离人就陷入了内乱与衰败的渊薮。
而从他从沉睡中醒来之后,这些年步离人之间的内斗愈演愈烈,却毫无统一为大猎群的征兆,到底是怎么回事呢?
这些年许多争斗背后都有个身影在推动着,只不过比之前更加谨慎的白叶,可没有留下任何线索和把柄。
呼雷想逼他在实力被压制的情况下只能成为战首,失去自我,带着步离人走向强盛。哪怕期间有不少狼卒牺牲也是值得的。
可白叶不会让他如愿。
“你也可以怀疑这是我蛊惑你的说辞,没关系。你有的是时间考虑。”
白叶说着,走过去,把小飞霄手中的战报拿回来,但没有收回那份步离族体质详报。
“学习怎么杀死步离人对你来说没有坏处。在你养伤的这段时间,先把那张兽皮卷好好研究一番吧。”
两人的晚间谈话到此结束。
小飞霄认真翻阅起那份记载着各种步离人战斗劣势和优势的兽皮卷,并且不准备完全相信这些东西,准备等事后有机会多观察验证。
白叶也整理了一下最近得到的情报,将其收之隐秘处。
夜深后,小飞霄还在不知疲惫的看着那份兽皮卷,能够更简单杀死步离人的方法,她可太想知道了。
白叶也没有睡,而是闭目盘坐在床榻上,再次进入了冥想状态,尝试抑制和控制体内的狼血。
随着他的冥想越来越进入状态,黑暗的视野再次开始模糊、旋转,逐渐变了一副模样。
熟悉的场景在他眼前浮现,意识仿佛沉入了另一个世界,却又能奇妙地感知到现实中营帐内的变化。
他再次以狐人模样坐在了古亭之中,周围依旧是澄澈如镜的湖面,微风拂过,激起一圈圈涟漪。
只是这次的湖面上多了一名迎面走来的女子。
她每一在湖面上走一步,脚下和四周就会结上一层厚厚的冰霜。
白叶在古亭中与她对视,只能看到她蒙在双目上的黑纱。
清冷的声音从她那朱唇中传来:“早知此处并非简单的梦境,你再次邀我入此,所为何事?”
这位便是如今堕入魔阴,又得以克制,时常在半梦半醒间的仙舟[罗浮]前任剑首,镜流。
自她堕入魔阴身后,便少有清梦,每每入眠都梦得业障缠身。
所以她并不讨厌这梦中的古亭,也对疑似古亭主人的狐人没有什么恶意。
“邀你入此吗?”
白叶像是在问镜流,也像是在问自己。他也没搞清楚自己如何与古亭中的某个人相见,如今相遇只是偶然。
不过若是以后弄清楚这古亭的情况,说不定可以做到想见谁就见谁。
白叶与镜流蒙眼的黑纱对视着,开门见山道:“我对阁下的剑法十分感兴趣,不知可否传授一二?”
“哦。”镜流清冷的语气听不出情绪变化,“若你能学得会,那便试试吧。”
沦陷地的月光应和着血雾,零星地为这里撒上些许银光。
夜深后,小飞霄也已经沉入了梦乡。
朦胧之间,昏暗的视野开始扭曲,倒转,逐渐变成一幅她在沦陷地从未见过的诗情画意的模样。
古亭立于湖泊中心,不知从哪飘来的几片青叶在清风中飘摇着。
“又是这里?”小飞霄疑惑着。
这是她第三次进入这个梦境,第一次是在这里睡的第一次觉,第二次是今天在地下室闭目养神的时候,这是第三次。
第一次进入这里,她的身形是半透明的,只能远远地看着那青发狐人和白发狐人对弈,听不到声音。
第二次进入这里,她的身形凝实了一些,还是只能远远地看着,但已经可以清晰的听到呼雷和那个狐人的谈话。
战首呼雷,消失的狐人奴隶反抗军首领,这些词汇对小飞霄并不陌生。
但也有很多词汇,还有狼血,基因诅咒,下一任战首……这些话给她留下了种种疑惑。
这次是第三次,她的身体已经在这梦境中彻底凝实。
她的双脚踩在湖面上,没有沉落的迹象,如履平地。
远处的湖水早已凝成一片晶莹剔透的冰面,寒风微微拂过,泛起一丝凛冽的冷意。
冰面之上,一名白发如雪的女子,眼上蒙着一条黑色轻纱,手中握着一柄冰晶铸就的长剑,剑锋上散发着冷冽的寒意。
而她的对手是一名同样白发的狐人男子,双耳微动,赤眸如星,手中青色长剑舞动如风。
两人的剑影在空中交错,剑气寒意交织。
狐人男子的每一招每一式,仿佛都在紧随白发女子的步伐,凌厉中透着几分模仿与学习的意味。
冰面之上,剑光飞舞,狐人与女子宛如一对镜像,步步紧逼,剑招之间的交锋如水波般一波接着一波绵延。
小飞霄正看得入神,两人的交锋却慢慢停下。
女子立于冰面上,清冷的声音隔着老远就传来:“看来这里来了新客人。”
狐人男子的声音也传来:“还是一位意想不到的小客人。”
话音落罢,那白发狐人男子便朝她走了过来。
对方身影恍惚,三两步,便出现在她的面前,半蹲下来,轻声道:“你是怎么来到这里的?”
小飞霄敏锐地察觉到,对方蹲下来的时候,目光朝她腿上瞥了一眼。
那是她逃窜时受伤的位置。
她自己也低头查看了下,这现实中的伤势也出现在了这片梦境中。
小飞霄抬起头来,与白发狐人赤红色的眼睛对上目光。
前两次只能远看,如今近距离对视,她猛然觉得这温柔的眼神在哪里见过。
刹那间,这半蹲着的姿态,还有那温柔的目光,与那个叫白叶的步离人给她换药时的姿态出现了重叠。
“白叶?”恍惚间,一个名字脱口而出。
“嗯?”
眼前的狐人男子明显一愣。
梦中的三人眼前一晃,纷纷醒来。
————
原本盘坐在床榻上冥想的白叶缓缓睁开了眼睛。
因为没想到梦中小飞霄能那么敏锐的想到他,白叶一不小心中断了冥想。
不远处,小飞霄也扒开帘子,看向他那赤红的双眸,与他对上视线。
白叶像是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轻声问道:“做噩梦了吗?”
曾经怀疑过那片幻境能将其他人拉进来,进行梦中相会,但并未得到过证实。
如果小飞霄的反应不正常,那这种猜想基本就完全可以确认了。
只不过如果小飞霄透露的不多,他就要想办法多问出点细节才能真正确认。
小飞霄直入主题:“梦中的狐人,狼血,基因诅咒,下一任战首,这些到底怎么回事?是你的把戏,还是什么?”
通过小飞霄这段话,白叶已经可以对湖中古亭下定论了。
毫无疑问,那片幻境真的可以把其他人拉进去。月御,呼雷,镜流,以及小飞霄,在梦中见到的都并非幻象。
白叶整理了下刚刚小飞霄说的信息,看来这孩子不止是第一次在那里出现,还听到了他和呼雷的对话。
只不过在那次对话中呼雷也从未提起过他的名字。
“本想在你更信任我的时候再告诉你的,毕竟现在告诉你的话,你很难相信。”
“你不说。”小飞霄看着他,“怎么知道我相不相信?”
“好吧。”
白叶从床榻上轻轻跃下,仔细检查了一遍营帐入口是否锁好,确认无误后,才转过身来。
而转过身去时,他的模样已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原本覆盖着浓密毛发的四肢逐渐变得光滑,化为洁白的肌肤,狰狞的狼首也渐渐转化为一张俊秀的人脸。
一双尖细的狐耳从他白如雪的长发中探出头来。
随着体型的缩小,那被厚重皮毛掩盖的躯体逐渐显现,正当他赤身即将暴露在空气中的那一刻,带着青叶芬芳的旋风凭空刮起,化作一袭贴身的青黑色衣裳,将他严密包裹起来。
至此,白叶已恢复了他在梦中那个狐人的模样,唯一不同的是他背后那条低垂、略显蓬松的狼尾。
他伸手轻轻拨弄着这条狼尾,嘴角勾起一丝复杂的笑意:“狼血,基因诅咒是什么?看看这条尾巴就知道了。除非我死去,否则这代表着步离人身份的狼尾永远也无法摆脱。”
“……”
小飞霄默默地看着他,没有说话。
若是与地下室那些狐人接触之前,她必定会认定,这个步离人一定是在用某种诡计骗她。
然而,凝梨,还有地下室的其他狐人,他们看待白叶的眼神中充满了无法伪装的敬重与信赖。
如果自己能够放下戒心,选择去信任,这样会让她的生活轻松不少。
可多年来积累的经验却在耳边不停地警告她,不要放松警惕。她的心中仿佛有两股力量在激烈碰撞,一方是渴望温情的希冀,另一方则是对危险的本能防备。
“接下来我要与你说的秘辛,在步离人中鲜有人知。”
白叶轻步走到那座由兽骨垒成的椅子旁,椅子显得粗犷而凌厉,与他此刻平和的气质格格不入。
他坐下,仿佛带着千斤的沉重,将他的故事慢慢倾吐出来。
“许多年前,我曾组织过一支狐人奴隶反抗军,解放了不少在大猎群中被奴役的同胞。”
白叶的声音低沉而有力,仿佛回到了那段血雨腥风的岁月,“因此,我与当时的战首呼雷交锋多次,胜负难分。甚至有一次,我凭借天时地利,重伤了他。”
“这也是你在古亭中听到的缘由。呼雷对我抱有那样的态度。因为在他看来,在步离人中,除了他,没有谁能够与我匹敌。他‘欣赏’我这个对手,甚至以某种扭曲的方式认同我。”
白叶的目光变得沉重,继续说道:“后来,我因为亲信的出卖而惜败。呼雷完全可以杀了我,但他没有。他命令当时最顶尖的基因巫师在我体内的狐人血脉中降下诅咒,又以他的狼血将我强行转化为步离人。”
“这就是我刚刚提到的,扭曲的认同方式。”
“月狂会让狐人失去理智,但步离人不会。只要我动用月狂,只要我接受狼血的侵蚀,我将彻底成为步离人,甚至连善恶观念也会扭曲,变成下一个能够与战首匹敌的步离人。”
“呼雷认为总有一天,在猎群中不断见识狐人惨剧的我,会忍不住为狐人同胞使用那份力量,进而失去自我成为下一任的战首,带领步离人成为更强大的族群。”
“即使我这个过程中反抗,让他损失许多狼卒,甚至[大夷离堇],一个猎群的最高武官。在他看来,这一切都是值得的。”
“然而,结果你也看到了。”
白叶的声音有些沙哑:“我顶着远不如以往的力量,未免成为战首犯下更多过错,一边苟延残喘,一边试图寻找破解之法。我隐匿在步离人猎群中,只为救出更多的狐人;挑起他们争斗,只为杀死更多的步离人。”
“我曾想寻找仙舟联盟的帮助,但无论如何化形,狼尾难藏,恐怕一露面便会被云骑将军诛杀。而且,不论是你还是他们,都对我存有疑虑,不肯相信我。”
白叶直视着小飞霄的双眸,目光深邃而意味深长:“因为我现在是狼,不信我者无从同谋,信我者常常弱小不堪。我在这场抗争中注定孤立无援,但你不同,萨兰。”
小飞霄面对白叶那深沉的目光,心里不由得感到一丝动摇。
“等[巡猎]的锋镝降下,等云骑军踏上这片土地,随他们走吧。”
白叶的声音低沉而坚定,仿佛在为她指引未来的方向:“那里有你的未来,你能做得比我这个失败的狐人奴隶反抗军首领更好。”
白叶的话在营帐中回荡,沉重得几乎让人无法呼吸。
小飞霄沉默了许久,终于轻启双唇:“如果你说的是真的,我不会让你孤立无援。”
白叶闻言轻笑,笑容中带着几分自嘲与无奈:“如果我说的是真的?你还是不相信我吗?”
小飞霄的目光开始动摇,她那原本坚毅的神情渐渐软化,声音也比之前低了许多,几乎微不可闻:“我……不知道。”
她的心中仿佛被撕裂成两半,一半是多年养成的警觉与怀疑,另一半则是对白叶苦难与真诚的动容。
今夜,注定无眠。
白叶和小飞霄各自躺在营帐中,虽闭着双眼,却都无意入睡。
两人不时睁开眼睛凝视着头顶的帐篷布,思绪翻涌。
白叶为了以防万一,已悄然恢复成狼型。
他抬起一只满布毛发的狼爪,神情复杂地注视着自己粗壮的爪子,爪尖泛着微微的冷光,仿佛在提醒着他不再是从前的那个狐人。
许多年过去了,他从未向别人吐露过今晚这些秘辛。
他之所以对小飞霄敞开心扉,是因为他知道,其他步离人绝不会相信一个曾经的战奴,而眼前的这位未来的天击将军也是真正值得信任的人。
如果不是如此,这些话恐怕他会永远埋藏在心底,烂在肚子里。
天光渐渐破晓,营帐外的天空泛起一抹浅淡的橙红色,预示着新的一天到来。
窟卢沦陷地,次日清晨。
白叶起了个大早,再次为小飞霄更换了伤药。利爪锋锐,但他的动作依旧细致而温和。
他像昨天那样为她准备了早餐。小飞霄虽然依旧警觉,但这一次,她没有像往常那样抗拒白叶的善意,而是默默地端起了面前那碗炖肉,用步离人猎群中不该存在的木制餐具吃了起来。
白叶则坐在不远处的祭司台前,翻阅并整理着最近收集的情报,随意地问了一句:“味道如何?”
他的语气带着些许轻松,仿佛是长年压抑之后难得的一丝放松。他曾经无数次怀念这类平静的日常对话。
小飞霄咽下口中的食物,抬头如实回应道:“不好吃。”
白叶听到这句话,神色未变,手中继续在兽皮纸上勾画着情报记录,顺口附和:“也是,这里可没有什么像样的调料,那些异星野兽的肉质本就粗糙无味。”
他停顿了一下,笔尖在纸上划过,又继续道:“不过……”
小飞霄忽然补充道:“比那些生食好多了。”
在逃窜的日子里,她别无选择,只能猎杀这颗星球上那些体型相对弱小的野兽作为食物,甚至不得不忍受生食的腥味,有时也会啃食一些树叶之类的素食。
因为只要生火,就极大概率被步离人发现。
白叶笑了笑:“等你走出窟卢,走出这片沦陷地,有真正的美味等着你。”
“你不跟我一起吗?”
白叶又笑了笑,只不过笑声中多是无奈:“我说了,云骑军不会信任我的。跟你一起,反而会让他们对你心生疑虑。不过你可以带着凝梨他们一起。”
小飞霄反驳道:“如果你不试试,你怎么确信那些云骑军不会信任你?”
“你怎么知道我没试过?藏不住的狼尾是呼雷对我的诅咒,只要狼尾藏不住,只要步离人的气息无法消除,我就无法得到他们的信任。”
“……”
小飞霄无话可说,低下头来。
白叶回忆起自己的过往:“当年云骑军踏足另一个沦陷地,我还在那救过一个与队伍走散的青发狐人云骑军。当时她双目受伤,伤好之后看到我的狼尾巴,也险些刀兵相向。”
说到这里,白叶调侃地笑道:“也就是我当时跑的快,不然真打起来了。”
他依旧记得,那天清晨,他刚与附近的部分步离人搏杀完,满身血迹,回到藏身之处后正准备埋葬那些被步离人杀死的沦陷地狐人的尸体。
结果那个被他救下,恢复了视力的狐人就抄起了武器,对准了他。
……
————
仙舟联盟,仙舟[曜青]。
青发狐人云骑军将军月御,早早地从床上爬起来,来到演武场,开始今天的训练。
遗憾的是,昨晚没有梦到那个白发狐人,也没有新的情报。
一想到白发狐人,月御就会想起她刚刚加入青丘卫不久后的那场战役。
她双目受伤,与队伍走散,最后被一个沦陷地狐人救下。对方一边帮她联系云骑军,一边给她治疗受伤的眼睛。
直到那天清晨,她醒来后看到了看不清面貌,满脸鲜血,甩着一条狼尾巴的白毛家伙,还有一地的狐人尸体。
她一时血气上头,以为当时救下她并为她治疗双目,联系云骑军的沦陷地狐人已经惨遭毒手。
只是当时她伤势并未痊愈,刚刚举起武器,对方就消失的无影无踪了。
为什么步离人会扮成狐人,还留了一条狼尾巴?
为什么那步离人见她这个伤员举起武器,不杀了她,反而迅速离开?
为什么梦中的白发狐人的声音与多年前她的那个恩人如此相像?
甚至她有时都在想,真的是那个家伙杀死了那些狐人吗?
当年留下的诸多疑惑,如今还在困扰着这位云骑将军。
难不成这些天的梦真的只是巧合?
“将军。”
一位女影卫出现她身边:“您让找的流光忆庭的忆者已经到了。梦境什么的她很熟悉,相信可以解开您的疑惑。”
在曜青影卫的引荐下,月御将军与一位忆者在自己的办公处会面。
流光忆庭的忆者大多是操控忆质的好手,梦境的形成也多与忆质脱不了干系。
单纯的语言描绘无法为忆者呈现月御将军梦到的古亭,但忆者可以用沉入记忆的方式去了解。
当然,这是要博得月御将军的同意,在其“注视”下才行。这本是与[曜青]仙舟交好,与一位云骑将军搭上一丝人情的好时机,流光忆庭的忆者不会愚蠢到擅动其他记忆。
片刻后,这位女性忆者从月御将军的记忆中离开,并按照月御将军的要求,将古亭中的记忆复刻成了一片实体[记忆],也就是[光锥]。
“如何?”月御言简意赅。
她顺手接过光锥,准备在之后反复查看,说不定能从这段记忆中找到线索。
忆者意味深长道:“那里是梦境,又不是梦境。”
月御为自己和忆者各倒上一杯茶,脸上带着淡淡的笑容:“早就听闻流光忆庭的人说话像谜语人,今日一听,果然名不虚传。麻烦你就别卖关子了。”
那女性忆者也微微一笑,分析并解释道:“与传统的梦境不同,更像是个联觉梦境。可以由很多人清醒着,同时进入那个梦境之中。”
“你是说,我在梦里见到的人的确是真实存在的,那时与我相谈的狐人是真实存在的人?”
忆者颔首称是:“将军所言无误。而联觉梦境存在梦主,可操控梦境。根据我的观察,那位白发狐人就是梦主,只是似乎连他自己都没有察觉到这点。”
月御确认道:“所以那是个联觉梦境,那位狐人用的是[记忆]体系的力量?”
“将军这点出现了误解。”
“愿闻其详。”
“我只是说那里的性质比较像联觉梦境,从未说过那里真的是联觉梦境。至于那个梦中古亭的本质……恕我才疏学浅,无法辨别。”
月御有些失望:“原来是这样,辛苦你了。不过还要麻烦你一件事情。”
“将军请讲。”
……
片刻后,忆者离开了月御的办公之处。
月御的桌子上也多出了两片光锥,一张是[梦中古亭],另一张是[记一次获救]。
狐人的寿命虽然只有几百年,但她作为云骑军兵卒被那个沦陷地狐人救下的时间也已经是许久之前了,记忆有些模糊。
如今靠忆者把那段记忆整理好刻成光锥,就算那段记忆中那个甩着狼尾巴的家伙满脸血迹,也能轻易对照出他古亭中的狐人有何联系。
“将军。”
之前那名女影卫再次出现在月御身边,汇报道:“天舶司按照太卜司占测的位置,发现了几个由步离人统治的沦陷地行星,分布的星系比较散。附近空间稳定,可以进行星际跃迁。”
月御收起桌上的光锥,回归正式的工作状态,下令道:“马上请其他六御召开战前会议,准备由近到远挨个清剿,请天舶司的诸位同僚拟定新的航线。”
“是。”女影卫瞬身消失。
月御也在战略中枢上收到了天舶司发来的相关地图。
联觉梦境……那个白发狐人真的存在。不知道这些刚刚锁定的沦陷地,那家伙在不在里面。
但是现在也不是想这些的时候了,专心应对接下来的战斗才好。
沦陷地的狐人同胞们,[曜青]仙舟上的青丘卫们。
大家的希望和生死都压在她的战略决策上了,接下来的这些天,可绝没有可以走神的时候。
————
沦陷地,祭司营帐。
白叶将小飞霄的餐具收起来,藏匿起来,并嘱咐道:“在其他步离人面前,把你最开始看我的那种最憎恶的眼神拿出来。”
“嗯。”
“从床榻上下来吧,今天白天我会把你的床位隐藏,换成奴隶用的皮草窝。其他步离人来的时候,你就在那帮我保养兵器。”
随后,他操控营帐的生物科技控制面板,替换掉小飞霄的床榻,换上奴隶用的皮草窝。
同时还升起了一座兵器架。
在她身旁还有一条固定在地上的铁链,铁链尾端是硕大的金属镣铐,只是镣铐内部白叶加了一层皮革。
白叶继续叮嘱道:“镣铐的钥匙就在旁边,用这个把我给你在小腿伤口上做的包扎挡上,这点伤势,步离人可不会为战奴治疗。”
“……”
小飞霄看着那镣铐和钥匙,迟迟没有动弹。
白叶也明白,就算现在已经建立了一些信任,但是让小飞霄自己戴上镣铐的话,还是很难。
“祭司大人。”
突然,营帐内兽头传讯设备突然张口:“我们来找您报备祭祀事宜了。”
显然,有两个步离人已经到了营帐门口。
白叶再看一眼小飞霄,只见对方已经迅速戴上了镣铐,把小腿偏下处包扎好的伤口挡上,钥匙也已经藏了起来。
而且她已经开始整理起眼前的兵器架。
白叶用利爪扯动生物科技控制面板上的肌肉,祭司营帐的门侧向打开。
两名壮硕的狼人走进来,奉上两卷兽皮清单。
“祭司大人,这是我们明天例行祭祀的祭品清单,祭品也都在帐外,您过目。”
挥霍血食,为先祖都蓝献上猎物,不但是为了祭祀先祖,还是为了彰显猎群或某些步离人的强大。
没有猎物何来献祭,只有骁勇善战的猎手,强大的步离族战士,才有足够的猎物献给先祖都蓝。
除了大型祭祀,步离人每隔一段时间,都会进行例行生祭。
白叶接过清单,大致扫了一眼,祭品清单上有这颗星球上的强大野兽,还有两只从饲养地中挑选出来的小狐人。
两个步离人干瞪着狼瞳,期待祭司大人的回复。
“废物!”
结果白叶的利爪洞穿兽皮卷,直接将两张兽皮卷甩在了他们脸上。
白叶恶狠狠地瞪着他们,张开血盆大口,声音沉重且洪亮:“都蓝先祖要你们狩猎!要你们屠戮!要你们成为群星的主人!你们就拿家养的畜生祭祀他?”
“对……对不起,祭司大人,我们马上换祭品。”
“对,我们马上换,我们现在就去狩猎,把刚刚捕获的猎物献祭给都蓝先祖。”
两个步离人战士赶紧认错,还赶紧说出补救方式:“把那两只小狐人送饲养地耽误狩猎补救的时间,如果祭司大人您不介意,就留给您打牙祭了。”
白叶一脸不耐烦的摆了摆爪子:“还算你们懂事,滚吧。下次再犯,我把你们的脑袋拧下来献给都蓝先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