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真南红枝最新章节内容_唐真南红枝小说连载中章节试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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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真南红枝是小说《穿越后,系统变成白噪音了怎么办》的角色人物,是由作者码字的画家写的一款玄幻脑洞类小说。目前小说连载中,以下是小说《穿越后,系统变成白噪音了怎么办》的章节内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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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真!!你说你能保护她!你说秘境犹如囚笼!你说给她自由!!如今就是你要的结果吗?你怎还有脸站在我面前!?”大堂上紫云仙宫宫主一声声暴喝,这位刚正不阿的老人双目通红,刚刚经过大战的圣人余威犹存,每个字都如轰轰雷鸣。

“唐真,你密谋几大宗门的弟子一同算计正道各派,致使我宗内门空虚,被魔道渗透,乃是冒天下之大不韪!如今被人魔尊废了修为,全是咎由自取!至于你的那些朋友也要在各自宗门受罚。”执法堂长老的声音淡漠到了极点。

他用最冰冷的一句话为此事做了收尾:“你们这代人的天赋太好,心性太高!青云榜换批人对正道未尝不是好事。”

一代天骄,一朝散尽。

“还望师父饶过大师兄,弟子等愿下山除魔,为大师兄与二师姐讨回公道!!”三师弟带着师弟师妹们拜倒而下。

唐真恍惚的跪在堂上,耳边是无数嘈杂的声音。

“你不仅毁了正道百年基业!还害死了红枝!!”

“自负!愚蠢!荒唐!”

“你!害死了南红枝!!”

他只觉心如刀绞,内心痛的抽搐起来。

“啊!!!!!”最终他惊叫出声,整个人翻身坐起。

记忆里的声音散去,鸟鸣阵阵,太阳已经高悬,从屋顶的破洞照进这间小庙,照的一切金晃晃,已是正午时分。

“又来了!又来了!我早就说了嘛,白天睡觉容易做噩梦的啦!”老乞丐看着满身冷汗惊魂未定的唐真说道。

“老拐子净胡说,他晚上睡觉也吱哇乱叫的,我看啊,他本身就是个怂包。”其他乞丐一边挑着彼此身上的虱子一边打趣。

唐真扭过头,看着破庙里乱糟糟的场景,才终于从那段记忆里抽身,他已不是那道法无双的少年天才唐真,如今的他是比这落魄城隍庙还要落魄的小乞丐三只眼。

之所以叫三只眼,是因为他的额头正中有块黑色椭圆形的印记,形状极其工整,像是被人用手指点印上去的,远了看格外像是长了第三只眼睛,故而得名。

唐真缓缓平静心绪,在脑海里轻声呼喊“:系统。”

没有任何意外,回复他的只有一阵嘶嘶的嗡鸣,好似没了信号的老旧电视所发出的白噪音。

他每天都会尝试呼唤自己的系统,这是他改变一切的最后机会,但令人绝望的是人魔尊那恐怖的大神通不仅散掉了他的修为,甚至抹平了来自另一个世界的系统!

“三只眼,你且与我们说说你梦到啥了!”有乞丐用胳膊肘捅咕他。

唐真从身下抽出一根干枯的桃木枝,挠了挠后背,打着哈气道:“记不清了。”

“今晚多匀你一勺粥!你快讲讲!”乞丐继续起哄道。

唐真这才笑了笑,咳了嗓子道:“那诸位可要听好了!我梦到那一座仙宫千里碧色,紫云漫天。还梦到一座大殿万年不败,佛光盎然。半座书屋只有童子一二,先生读书却有百兽坐听。有那百十里大江,一座高山空悬,万万柄长剑立于崖边。。。”

乞丐们聚拢在他身边,摇头晃脑,时而恍然时而嬉笑,他们当然是不懂的,但隐约知道那是说景色美的,随着唐真语气高昂,他们就鼓掌,唐真一挥手里的树枝,他们就欢呼,这大抵是瞎起哄吧。

其实这些文绉绉的酸话远没有茶馆里说书先生讲的故事好听,但在这破庙里能听到酸话便已是很棒的了,总好过他们给彼此讲自己苦哈哈的身世,翻来覆去就是骂世道不公,骂富人不仁,骂父母不勤,然后骂回世道不公。

“好嘞,到施粥时间嘞!走!走!晚了就都别吃了!饿死你们这帮瘪犊子!”老拐子踢开人群。

乞丐们哗啦散开,勾肩搭背的往庙外跑去。

唐真停下了口若悬河,将那根桃木枝在腰间別好,起身去扶老拐子,这个老乞丐因为先天右脚萎缩,被父母卖了,可惜连人牙子都不收残废,最终流落街头,好在他讨了一辈子饭,算是熬出了头,城里大小事都知道一二,大小乞丐闲人都给他一分面子,甚至捕快都会找他问街面上的消息。

也是他,在大雪中救了晕倒在城隍庙门口的唐真,最终把唐真留在了这北阳城。

老拐子第一眼就认为唐真和他一样,因为先天额头正中有胎记而被父母抛弃,所以平常对他格外照顾。

“娃啊!莫灰心,咱们这种命啊,是老天爷让咱们赎罪呢!下辈子一定大富大贵的!天天吃羊下水嘞!香的很!”老拐子对唐真说道,老脸上的皱纹挤在一起像是旧抹布,丑陋而亲切的笑容。

“嗯,下辈子大富大贵,天天吃羊下水!”唐真笑着接话,他知道这是老拐子吃过最好吃的东西了,大抵这也是他能想到的最幸福的生活。

“施粥嘞!排好队,端好碗,谁也不准拿脏手碰贵人的衣服,领了后立刻滚!弄脏了贵人拿你们命都不够赔的!”富人家高大的护卫拿着棍棒吆五喝六,三五个人赶着四五十畏畏缩缩的乞丐排队,犹如赶着一群家畜。

唐真借着老拐子的光没有排队,而是在树荫下等着。

“老拐子,你那份!”护卫中一个身着黑色锦袍,腰别长刀的壮硕汉子走到树荫下,将一个破木匣子递到老拐子手里。

“得嘞,谢谢赵爷!”老拐子鞠躬接过,那皱巴巴的老脸笑的瞬间挤满了皱纹,打开木匣,里面是一碗白花花的大米粥和三个白的像是云的大馒头,角落里还有一颗青蓝色的咸鸭蛋隐隐可见里面金黄的蛋液。

“嗯。”护卫点点头并不多说,转身离开,临走时还多看了一眼老拐子旁的小花子,这少年额头正中有一颗长得极正的黑斑,像被人用手指印上去的,让人总想多看一眼。

他虽然和别的乞丐一样面如死灰,毫无灵气,可是站的笔直,一身破烂却总是什么都无所谓的样子,实在是奇怪的紧。

“大抵是个疯病吧。”赵护卫摇头离开。

“你小子怎么这么没有眼力见!刚才抓住机会跪下磕头,喊两句赵爷又不会让你掉两斤肉!你可知他是谁?”老拐子看赵护卫走远,有些恨铁不成钢的回过头暗暗掐了唐真一把。

唐真也没躲,只是笑着问:“是谁?”

老拐子满脸敬畏的说道:“城主家的护卫统领!据说是个练气境的高手,在这北阳城里算得上是数一数二的人物嘞!想不到老子有天也能和这种人物打交道!”

听着老拐子摇头晃脑的感叹,唐真只是笑了笑。

其实这些富人施粥不过为了个名声,跟老拐子这种乞丐头子打个招呼,就能让施粥现场热热闹闹的面子上好看,还能让乞丐们四处传颂他们家的善名,何乐而不为呢!

“你小子若是能得到他的青睐,那就了不得了!虽然你脸上有个黑胎胎不好看,但他们习武之人不看长相的!”老拐子捅了捅唐真,“去,拿着这个就说是替我孝敬赵爷喝茶的,混个脸熟!”

老拐子不知从哪摸出来个东西塞到唐真手里。

唐真低头一看,竟是一块石子大小的银锭,可惜不是官银,成色很差,握在手里还能感受到老拐子的体温,想来是拐子的私藏,不知道攒了多少年才有这么一疙瘩。

“你哪来的?”唐真有些惊讶。

“少管老子!让你去你就去!和这种人搭上话,以后有的是银子,去!”老拐子有些心疼的看了银子一眼,然后狠狠的推了唐真一把。

唐真没有被推动,反而笑着把银子塞回了老拐子手里,“您那!把它揣好,这银子儿,放在身上是能救命的东西,给人家不过是一顿茶钱,不赚!”

“你这娃!怎么不听话呢!”老拐子有些恨铁不成钢,但最终还是把银子仔细揣了回去,其实他也知道这点银子在赵爷眼里根本算不上什么,可他只有这么多了。

只可惜三眼这娃身强体壮,能说会道,跟他们这群乞丐一起混在破庙里等死实在是太冤枉了。

“娃啊,看你的样子也该识得字,读过些书,怎么如此没有志气呢!难道不想以后翻身,报复所有看不起你的人?”

“报复啊。。”唐真伸手摸了摸额头的黑印,笑道:“没有,我活着的目的就是等死。”

老拐子砸吧着干瘪的嘴唇:“我在你这个年纪的时候,天天做梦都想着大富大贵,然后回家羞辱把我卖了的狗爹娘!要让全天下人都不再叫我臭拐子!”

“可最后,拐子还是拐子,这就是命啊。”老拐子有些伤感。

“是啊,有些东西真的改变不了,做不到就是做不到。”唐真轻轻抚摸腰间的枯枝,思绪飘远。

这时聚堆排队的乞丐们突然躁动了起来,惊呼声响成一片,两人看去,只见有一辆朱红色的马车从街那头驶来,高壮的白马,精雕的车厢,无不说明来人身份的尊贵。

很快马车停在了粥棚旁,一个明牙皓齿的小丫鬟很轻松的跳下了车,红色的裙摆完全无法阻挡她轻盈的身躯,她好奇打量了一下四周,才转过身从车厢里扶出了一位白裙小姐。

那白裙小姐生的极美,最难得是一颦一笑之间竟不让人生出丝毫亵渎之感,清净明华让人感觉无比温暖。

“这是城主的独女,好像说是叫姚安饶,心善的嘞!听说这次施粥就是她主持的,果然是天仙似的人物嘞!这脸蛋跟鸭蛋似的光滑白净!”老拐子也踮着脚去看。

身旁没有人回答,老拐子回过头,看到唐真也呆呆的看着那边,神情好似痴呆一般。

“哈!这小子!”老拐子摇头,刚才还说什么活着为了等死,如今看到漂亮姑娘不也露出副痴呆模样!果然还是少年人嘞!

唐真愣愣的看着那边,那个女孩在正午阳光下闪闪发光,眉眼间有些像,恍惚中他又看到了曾经那个在桃树下对自己笑的女孩,难言之痛贯彻胸口,连痛苦出声都做不到,只有两行泪水在满是尘土的脸上留下丢人的痕迹。

“都给我老实点!若是吓到我家小姐,让你们吃不了兜着走!”赵护卫守在姚安饶身边,高大的身躯和锋利的眼神约束着这些低贱的乞丐。

“小姐,你慢点,老爷说若是出了事,以后都不能出来了!”小丫鬟一边在旁帮着打下手,一边小声叮嘱。

“我知道的,你越来越像府里的老妈子了。”姚安饶的声音很轻,语气平缓,她的笑容很淡,但是很真诚,她对每一个接过粥碗的乞丐都露出笑容,像是位庙里的菩萨。

只可惜这些乞丐大多都低着头,看都不敢看她,而且都长一个模样,脸上黑乎乎一片,头发打着缕,根本分不清谁是谁,要说可怜也可怜,但呼啦啦一大片,反而没法将怜悯之心投射上去。

“赵叔,你说这里有没有那种身世特殊的比如流落贵族之类的乞丐。”叫做红儿的丫鬟有些好奇的对赵护卫问道,她最近痴迷话本小说,格外喜欢类似的情节。

赵护卫想都没想就道:“怕是让红儿姑娘失望了,这些人身世都一样,问十个人也讲不出两套话术,不过是灾民流民罢了。”

“哦。”红儿有些遗憾的点点头,不再说什么。

粥水散完,乞丐们很快散去,家丁和护卫收拾好一切便也匆匆离开,双方本就是来赴一场绝不会再见面的交集。

唐真怅然的看着马车离开街巷,并不久远的记忆也缓缓变得模糊,他有些脱力般坐倒在墙边。

“娃啊,伤心嘞?”老拐子不知他想起了什么伤心事,但大抵猜到和女人有关,可是老拐子说不出什么安慰的话,只好用干枯的手去揉了揉唐真乱糟糟的头发。

“喂!你怎么了?”突然一个女声脆生生的响起。

唐真抬起头,是那个叫做红儿的小丫鬟,看起来有些凶,梳了两个圆圆的丸子头,漂亮的马面裙上绣着成片的木棉花,她歪着头看着唐真,眼里莫名有几分责备。

“小仙子!有什么事啊?”老拐子最先反应过来,赶忙鞠躬问好。

小丫头眼睛一下眯了起来,显然小仙子这个称呼很得她的意。

“我家姑娘说,你年纪轻轻无病无灾却这般模样,空流泪如何算男儿!”小丫头掐着腰装模作样对唐真说道。

唐真恍然,刚才自己深陷回忆的丑态被人家看去了,所以造成了误会。

他用手背抹了抹脸上的泪痕,可惜积尘太多,反而花了脸,声音倒是平静下来:“抱歉,只是想起了些许往事,有几分伤怀。”

说到底也不过是与记忆里的她眉眼有些像,所以一时心绪上涌罢了,此时平静下来便也不再有什么感觉。

小丫头很惊讶这个小乞丐能说出如此文绉绉的话,她随手将一小块银子扔进唐真怀里,“我家姑娘说,你若是个男儿,便用这钱去换身衣服,到天北桥的码头帮个工,报‘小红儿’的名号就可以,这银子只当是借你的,日后赚了钱还给她。若你自当废物混吃等死,这银子就当是施舍给你的,拿去酒肉一顿,也没什么可多说的!”

唐真愣了愣,今天怎么这么多人给自己塞银子呢?

他正欲张嘴拒绝,老拐子却是抢先一步,一个巴掌糊在了唐真的后脑上,把唐真的话拍了回去,然后一边鞠躬一边道谢:“姑娘放心!我这后生明日!不!今日!一定去码头报道!他定然不负姑娘赏识之恩!!”

小丫鬟点点头,满意的离开了。

唐真捂着后脑,疼的直呲牙,这老家伙下手真重!

“我不需要。”他低声说。

自他犯下那个大错,一路离开紫云仙宫,便徒步往无尽海的方向行走,可是隔着几个大洲,没有修为的他如何走的到呢?

他只是低着头,走到道袍破烂,走到不省人事,最终晕倒在了某条街道上。这是一场自我抛弃之旅,他丢掉了自己的过往,少年的气魄,挚友与爱人、天下绝顶的雄心,最终留下的是一具装满了痛苦的躯壳,他无法找到一个值得自己努力的理由。

有时他会羡慕老拐子,因为老拐子有想要的,他想吃羊下水,但唐真没有,他一无所有,爱的人已死,恨的人太高,想去的地方太远,若不是她留给自己的那根枯木桃枝,他怕是早就自我了断了。

“闭嘴!!你个瓜皮!”老拐子大骂一句,挥起手里的木棍狠狠地抽打唐真的后背。

“哎呦!干嘛?疼!停停!!”唐真被打蒙了,这辈子他还没挨过这么现实的打,木棍砸在身上发出砰砰的响,他捂着头,又不好还手,只好连滚带爬在地上转圈跑,时不时还担心老拐子自己摔了。

“你个混蛋小王八羔子的!!给你机会!你不珍惜!这是老天爷要救你呢!!”老拐子咬着牙切齿大骂:“你给我站住!站住!”

“你别气!哎呀,我自己的命自己活呗,这辈子惨点下辈子享福!”唐真看着老拐子气喘吁吁的样子真担心他一下背过气去。

老拐子一把揪住唐真的衣领,近乎凶恶的张开嘴,嘴里的臭气都喷到了唐真脸上,“自己活?你想怎么活!一辈子像我一样活?!你还真当这辈子赎罪下辈子过好日子呢啊?那些骗狗的狗屁话你也信?!”

这是唐真第一次看到老拐子这样,他即便被人骂被人打也从不说苦,只说下辈子享清福。

“活下去!像个人一样活下去!别人打你骂你!你也得活下去!”老拐子用干枯的手 一下下捶打着唐真,力道不大,但干瘪的骨头硌唐真心疼。

他有些无奈,又有些感动。

“好。。。我去,我去还不行吗!您老岁数大,就别太激动了。”

“这才对!等你熬出头,老子也能沾份光不是!”老拐子裂开嘴,在达成目的后他的情绪转的飞快,又变回了那个无耻的老乞丐。

唐真苦笑着摇头。

。。。

城主家的车队,赵护卫皱着眉四处打量,最后敲了敲马车的窗户。

“小姐!红儿姑娘在车里吗?”

车里传来姚安饶的声音,“没有,她去送东西了。”

“给乞丐?”赵护卫微微皱起眉头。

“嗯。”

“小姐心善,但对于这些破落户,小善无意义,大善反成仇。”

“我会把握尺度的,赵叔不用担心。”

“小姐心里有谱就好。”赵护卫不再多说,小姐从小就有主见,他只负责提醒一二。

车厢里,姚安饶正用手帕擦着手,心中想起在粥棚远远看到的那一老一少,老的瘸了腿,拄着一根乌漆麻黑的木棍,少的那个额头正中心有个黑印记,像是一只竖瞳十分奇特,而且看起来要比其他乞丐端正许多,腰间还别着一根枯树枝,远远地站在那里看着自己流泪,姚安饶觉得那眼神不像是痴迷,反倒满是悲伤。

她无比确定自己并不认识对方,许是个有故事的人吧!

既然红儿感兴趣,那给对方个翻身的机会也无所谓,只希望对方是个懂事的人。

不然。。。

天北桥是北阳城的标志性建筑,因为有码头的缘故,也是北阳城最大的集市,往来行人,酒肆茶摊、杂耍卖艺,力活苦工应有尽有。

此时正值盛夏,虫鸣人声嘈杂在一起,乱哄哄的让人头晕,唐真沿着路边的树荫一路走来,远远的就能听到码头漕工们呼喊的号子声,他慢悠悠的打量着沿途摊位,最后来到街道最角落的一个小摊边,一个农妇带着自家儿子正在那里卖一些自己缝的衣料布碎。

“全套行头多少钱?”唐真蹲下随意翻了翻,都是些粗麻布,虽然磨损皮肤,但胜在结实耐用。

妇人抬眼,见是个小乞丐,皱眉道“:裤子十五文钱,上衣二十文,草鞋五文,布鞋十五文,一身行头送绑腿绳做搭子。”

“布鞋十五文?”唐真想了想老拐子告诉自己的市场价,觉得有些贵。

“别看贵,这可是用俺自己养家的牛的皮子镶的底子,就这一双!”妇人说着从身边的篮子里拿出一双布鞋,给他展示黄褐色的鞋底。

“还有我这双!”旁边的小男孩伸出脚,炫耀似的给唐真看自己的小鞋,巴掌大的小鞋也是皮底子。

可是妇人自己穿的却还是草鞋,想来是没舍得给自己做,但用边角料给儿子纳了一双。

“行吧,一套上衣裤子加布鞋。”唐真随手将一小块银子递给对方,这是老拐子那块,红儿那块成色好的他换给了老拐子,好银子和坏银子差价还蛮大的。

妇人眼睛一亮,接过那块银子,用手指扣了扣,成色不好但分量肯定是够的,“小伙子,这成色顶多换六十文。”

唐真点了点头,比老拐子说的低了些,但他并无所谓。

于是妇人喜笑颜开的掏出十文钱,仔细数了数,又让儿子数了数,才交到唐真手上。

唐真抱起衣服,沿着河找了个避人的角落,脱光了衣服,缓缓走入河中,正值盛夏正午,河水表面带着温热从他身躯上拂过,像在洗涤人的灵魂。

狠搓了身上的积泥,将旧衣服当做毛巾擦了水,换上了新衣服,尺寸并不合身,袖子衣摆有些长,裤子收口有些宽,但毕竟是新的,穿上后还是显得人精神了许多。

唐真俯身去看湖面倒影,里面的少年郎既陌生又熟悉。

那绝不是青云榜榜首的修道者,也不像城隍庙的小乞丐,只是个普普通通的凡人而已。

。。。

来到码头区,并不费力就在最舒服的凉棚下找到了管事的,他报了小红儿的名字,说是想讨一份活干。

那中年汉子头都没抬地问道:“姓名?”

“三只眼。”

“会用毛笔吗?”

“会。”唐真点头。

汉子随手一指旁边卸货的伙计,“去那边计数,卸一件货就在他们牌子上画一笔横,仔细点,工钱日结,每日二钱,随叫随到!懂了吗?”

然后唐真领了毛笔和黑墨就算正式上岗了,码头的阳光格外的暴晒,站在一大群干苦工的汉子中间更是让人难熬,但这已经是码头最清闲的工作了,只需核对工人抬东西的数量,然后在递来的工牌上画道道就可以。

跟汗流浃背的漕工比起来,这简直是一等一的肥差,唐真知道自己还是沾了那位叫‘小红儿’的丫鬟的光。

不知怎的,这个下午过的飞快,日头西斜,码头逐渐变得清静起来。

“到时!收工!”有管事的大喊,人群乌泱泱的排队到凉棚结算工钱,笑声骂声抱怨声四起,好一片热闹。

唐真并不急,他随意的坐在码头旁,看着太阳西斜,那湖水的倒影里红色的落日被拉的长长的,像是一条抖动的小路。

他见过无数惊天动地的绝景,数百仙人御剑,绝代仙子起舞,金龙游海底,白鹤翱云间,但到如今反倒是这小城晚霞让他有了些实感,以前一切皆为梦般。

“歪!你在干吗!”清脆的女声响起。

唐真仰头,一个穿马面裙的丫鬟拎着点心匣子正掐着腰站在他身后,小丫头皱着眉带着怒意。

“红儿姑娘?你怎么在这?”唐真愣了愣,他总觉得这一幕前不久刚发生过。

“是我在问你!不是让你来码头干活的吗!你怎么坐在这发呆?”小丫头怒气冲冲的质问。

唐真指了指排长队的工人们,“我在等着领工钱。”

“嗯?”红儿一愣,她本来以为这个家伙嫌弃在码头干活累,在这里偷懒,没想到冤枉了他。

“那你也该更努力些!”

唐真只是笑了笑,随口问道:“那姑娘为什么来这了?你家小姐呢?”

“我家小姐自然是在府里,我出来买些糕点,路过码头正好来替我家小姐视察一下工作!”红儿掐着腰,提起小姐语气里就带上了几分骄傲。

唐真点头,也不再多言,只是扭过头继续看风景。

半晌,他回过头,“红儿姑娘,你还有事?”

这丫头依旧不声不响站在他身后,不过此时正往嘴里送着糕点,丝毫没有要离开的意思。

“哦:-O喔等你呢。。。”她一说话满嘴的藕粉噗噗往外飞,她又赶忙用手捂,像个偷东西的兔子。

“你等我干嘛?”唐真挠头,他和红儿并不相熟,至于再造之恩什么的,更是对方一厢情愿。

红儿不答,只是有些不好意思的看了看天,此时天色已经开始暗淡,只有最远的天边才有一片暖橘色的云彩。

唐真微微一愣,反应了过来,他站起身拍了拍裤子,“走吧,领了钱我送你回城主府。”

这么大的人还怕黑?

红儿赶紧点头。

她是掐着点出来的,往常去一趟糕点铺来回正好天色刚黑,结果今天一时好奇来找了找白天的小乞丐,结果耽误了一会功夫,天色却是不等人。

二人在管事那领了钱,比说好的多了两文,共四文钱,显然是看在红儿面子上多给的。

“你这身行头不错嘛,比我第一眼看到你时强多了!”红儿咬着藕粉糕和唐真搭话。

“嗯,是不错。”唐真走在路的另一侧有一搭没一搭的回话。

“你那额头的印记是天生的吗?”

“嗯,天生的。”

“摸起来是不是不疼?”

“嗯,不疼。”

“你是不是只会说嗯?”

“嗯。”

。。。

北阳城并不大,城主府也不远,转了几个街道就看到了大门,远远的就看见几个家丁正举着灯笼站在门口。

“好啦!我到了!”红儿转身说道。

唐真早早停下了脚步,点头告别。

“喏!给!这是奖励。以后要努力工作哦!”红儿从匣子里掏出一块藕粉糕塞进唐真手里,然后摆摆手小跑着跑向城主府。

唐真看着她和那些家丁相遇才转身,将藕粉糕揣进怀里,听见身后有家丁叽叽喳喳的说话声,“红儿姐!你今天怎么回来这么晚?小姐都担心了!”

“哈哈!去看了看朋友!”

“这马家铺子的藕粉糕好香啊!红儿姐给我一块吧!”

“去!这剩下的都是小姐的!”

。。。

声音越来越远直到完全听不清。

唐真往破庙的方向走去,从一户正要打烊的肉铺花了十二文,买了一桶没处理过的羊下水,一路嘀嗒着血水回了破庙。

那一晚破庙里歌舞升平,半缸白水煮羊下水,香味和膻味浓的连庙外面的野狗都能闻到,一晚上吠个不停。

老拐子乐得合不拢嘴,一边用冷馒头沾羊汤,一边说着死了也值。

最后唐真把那个藕粉糕喂给了老拐子,可惜吃了膻味满满的羊下水后,老拐子早就吃不出藕粉的清甜,嚼了两下也没分出个好赖,只点头道:“软的软的!跟热馒头一样软的。”

唐真笑了,他要是告诉老拐子这一个糕点能值一文钱,这老家伙一定扣嗓子也要吐出来重新嚼嚼看啥滋味!

早餐是昨晚剩的羊下水汤加菜叶,这缸汤破庙起码还要吃两天,直到它坏了馊了才会被倒掉。

在天微亮时,唐真就赶到了天北桥的码头,此时这里已经人满为患,几艘货船刚刚靠岸,几十个光膀子的汉子正牵着缆绳,号子喊的震天响。

唐真在掌事那里签了到,领了墨水和毛笔就加入了忙碌的人群,许是时间问题,今日比昨日忙的多,吵吵嚷嚷的有时唐真都有几分错乱,这忙里难免出错,管事总要逮到人就一顿大骂,不解气还要给上两脚。

“好累。”中午休息时,唐真领了伙食,找了个背阳的土坡歇下,只觉得浑身疲惫,以前修炼一年都不曾有过这么累,累到往嘴里扒饭竟然会有种满溢的幸福感。

“人啊果然是犯贱!”唐真如此评价自己,仙丹灵果以前嚼的没滋没味,糙米烂肉如今吃的无比香甜。

“歪!你干嘛呢!”

唐真回过头,没有任何意外,又是掐着腰的姑娘。

红儿今日换了身打扮,淡蓝色的长裙,依旧是木棉花的纹样,梳了个高高的发型,别着一支银制的小簪子一走起路来叮当叮当响个不停,俏脸上带着一分骄傲九分笑。

唐真举了举饭盒,示意在吃饭。

“快点吃!下午我要给小姐去买些布料和纸张,我一个人抬不动,你来搭把手!”红儿看了看食盒里的菜式,皱眉吐了吐舌头,白花花的几块肥腻子在她眼里实在吓人。

“那码头这边?”

红儿一拍胸脯,豪气干云道:“我跟掌事说!”

于是唐真上班第二天就带薪休假了。

他像个小厮一样跟在红儿身后满城跑,这丫头说是为了买布料和纸张,但是却挨家挨户的问价格,粮铺酒铺金银首饰铺,每问一个价格她都记在小本上,不时露出思索的表情。

唐真并不好奇,只是尽职尽责做好小厮的本分,拎着买好的东西不言不语,直到了晚饭时间,小丫头找了间小餐馆,给唐真点了一叠花生米一盘白菜汆肉和二碗白米,自己则坐在旁边揉着走酸了的小腿。

“喂!小乞丐,你不好奇我为什么挨家挨户问价吗?嘶——腿疼!”她把腿伸的笔直,直到洁白的脚踝露出裙摆,才唰一下缩了回去。

唐真闷头扒饭,呼哧呼哧的含糊道:“不好奇。”

红儿像是没听到一样,兴冲冲的靠过来小声说:“我告诉你!这可是我家小姐给的任务,小姐要通过这些价格判断城里百姓的生活状况,未来这北阳城可是我家小姐的。”

“嗯。”唐真依旧扒饭。

“话说,他们为什么叫你三只眼?”红儿有些无聊拄着下巴看他塞饭。

唐真忍不住翻了个白眼,用筷子另一头点了点自己额头,这还不清楚吗?

“不是!我知道这个胎记看起来像三只眼,但我的意思是,你本来叫啥,总不能一出生就叫三只眼吧!”红儿问道。

唐真愣了愣,咽下嘴里的饭,他不知怎么回答这个问题,他已经很久没有提起唐真这个名字了,因为羞愧或者恐惧。

“难道真的就叫三只眼?”红儿看他为难,心想对方父母真是不负责任。

“不是。”唐真歪了歪头,突然失笑道:“我姓唐叫。。。苟安,唐苟安。”

“唉——?可是这还没有三只眼好听哎,怎么有人会叫狗安呢?”

“诸事皆不成,此生唯苟安。”唐真低头继续扒饭不再搭话。

到了码头收工的点,唐真抱着大包小包和红儿回到码头,结果旷了半天工的他还比别人多领了两文钱。

唐真在心里承认自己有些没骨气的感受到了一丢丢幸福。

两人再次走在回城主府的路上,这次红儿走在路中间,唐真抱着一堆东西依旧走在路的另一边。

“你这根枯树枝是昨天那根吗?”红儿指了指他的腰间。

“嗯。”唐真点头。

“那是前天那根吗?”

“嗯。”

“你带着它是用来防身吗?”

“不,只是一个纪念。”

“纪念什么?”

“。。一位故人。”

“哦。”

。。。

他们在城主府外分开,红儿抱着大包小包走向灯火通明的城主府,唐真则两手空空伴着月色走向破庙。

脚步似乎比昨天更轻松了些。

他的生活突然翻到了一个新的篇章,好像又一次穿越了一般,只不过这次来到的是没有仙家术法的架空题材,变成了一个普通的努力生活的凡人。

每日准时上工,认真工作,莫一天碰巧赶上哪家屠户有剩的家畜下水就买回破庙给老拐子和乞丐们沾点荤腥,

而红儿还是会不时的来找他,有时是给她家小姐买东西,有时则是要打探城里各种货物的价格,每到这种时候她就会公款私用的请唐真吃顿馆子,有时她也会吃一点,但大多数时候都是坐在一旁看着唐真塞饭。

两人逐渐变得熟络,虽然大多数时候都是她在给他讲一些府里的小事,而他沉默的听着,但终究是熟悉了。

再后来,小丫头也发现了,只要她在场,唐真就能多收二钱工钱,于是便总在码头收工时跑来凑热闹,然后再让唐真送她回府。

从码头回城主府的那条街道好像变得越来越窄,路程却又变得越来越长。

唐真就这么按部就班的一点点的变成了一个凡人,逐渐连呼叫系统的次数也变的少了。

似乎未来会永远这么毫无变化的走下去,他不知道自己快不快乐,但确实不再像以前那么痛苦,即便他依然会在夜里吱哇乱叫噩梦缠身,但白日之下倒也行走自如。

“小乞丐,你想过未来吗?”有一天红儿问。

“什么未来?”唐真闭着眼睛躺在河边的木板上歇息。

“就是,如果以后你不在码头干活了,你干什么呢?”

唐真依然闭着眼“为什么不在码头干活了?”

“我说的是假如!假如!假如有一个赚更多钱的活呢?更轻松,不用每日晒太阳的!你会干吗?可以攒很多钱,以后还可以用来娶媳妇。”红儿问道。

“为什么不干?我又不傻!”唐真懒洋洋的回答。

“哦!”红儿声音有些雀跃。

等唐真睁开眼睛时,红儿已经走了,只有身旁淡淡的女儿香。

自那之后,唐真好久都没见到红儿。

红儿不再来码头,也不再出现打探城里的物价,甚至连她家小姐最爱的马记糕点铺都不曾光顾。

唐真一时有些不适应,真的只是不适应而已。

直到有天晚上老拐子跟他说:“听说城主府里的那位安小姐招惹了妖魔!吃人的!贴身侍女都死了好几个呢!!你最近可千万小心,别和城主府里的人走的太近了。。。”

后面的话唐真没有听清,他只觉心里一空,有种溺水的感觉。

随后那个小丫头掐着腰的样子出现在脑海了,额头的胎记再次变得滚烫,似乎人魔尊又站到了眼前,无能为力的绝望熟络的贯彻全身。

是不是与名字中带红的命运相克呢?又或者有大能拿我的人生当做斩三尸的戏法?诸般苦难皆加我身,万般恶果皆为我孽?

我已经不再傲慢自负了,我已经知道自己并不是主角了,我已经。。。认命了!

为何还不放过我呢?

麻绳只在细处断,厄运专找苦命人。

夜里,唐真高烧不退,摇也摇不醒,整个人时而全身紧绷犹如木板,时而颤抖不停好似浮萍。

他又做梦了,这一次的梦比以往更真实,两年前的一切再次出现在眼前。

西牛贺洲以险峰大泽闻名于世,地势落差湖河交汇,自然会生出很多云。

相传在层叠的云海中有一朵一眼望不到边的紫色云彩,凡人若是有幸见到,三跪九叩便可得仙人扶顶,长生久视。

不过在修行界,它有个更广为人知的名字,天下第一宫——紫云仙宫

仙宫内自成一方世界,八百里山河无缺。

在山河尽头的最深处有一座被阵法封锁的隐蔽洞穴,这里是紫云仙宫最深最隐蔽的地方,自然也藏着最大的秘密。

“唐真!你知不知道自己在干什么?你救不了她,还会害了自己!”

“还请长老忍一忍,我很快的。”

唐真十分平静的对着被术法压制在地的执法堂长老行礼,好像完全没看到对方那如火般愤怒的眼神。

利用别人的信任偷袭别人,自然是十分让人不耻且恼火的事情。

他很理解长老的愤怒。

但并没有因此产生丝毫歉意。

事到如今,他允许自己用任何手段击倒任何挡在自己身前的人,自然也包括了这位在宗内受人尊敬的执法堂长老。

“你擅闯禁地!欺师灭祖!忤逆圣人!伙同妖党!已是罪无可恕!你难道不知道后果吗?!”

执法堂长老暴喝出声,他不理解为什么宗门最有天赋的弟子要做出这样的选择。

唐真没有解释,他甚至没有再看地上的长老一眼,平静的转身走向那漆黑如墨的山洞。

他很赶时间。

因为有人在等他。

长老愣了愣,看着他沉默的背影,脸上的表情从愤怒化为了一片默然。

“没用的。这洞口是三位圣人合力设下的‘紫云天门阵’,哪怕魔尊亲至也无能为力。即便你再天资卓绝,也断无一点可能破开!”

唐真是宗门内甚至天下最优秀的年轻修道者,是创造过无数奇迹的天才。

如今他更是仅用金丹境的修为设下这惊天大局,谋算数位圣人,这份心智和胆识实在让人恐惧。

可是走到这最后一步,那些阴谋诡计都已无用。

唐真要面对的是纯粹的力量!是圣人的意志!

沉默的停下脚步,唐真站到了洞口,那山洞漆黑而寂静,并无什么遮挡或者阵法的痕迹,但他再也无法前进。无形的规则犹如浩瀚的海洋般落在他的身上,他连抬腿都做不到。

长老看着他落寞的身影,语气中满是冰冷,“努力了这么多,最后看似差了一步之遥,但你应该明白,这不是差了一步,而是隔着一片汪洋大海!你真以为靠你们几个年轻人就能改变世界?”

唐真依旧没有回话,他没有听见老人的讥讽,因为此时的他正在脑海里和别人说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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