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皎月谢正珩是小说《扫把星?姐自带福星体质》的角色人物,是由作者晏怀瑾写的一款种田类小说。目前小说连载中,以下是小说《扫把星?姐自带福星体质》的章节内容
一步入腊月,扬州城清河县的年味就足了起来,家家户户挂灯笼贴桃符,洒扫庭除备年货。
一座虹桥连接清河两岸,赶上年关,桥头上,河岸上都挤满了人与摊铺,铺子上集齐了四海八方的珍奇趣物,也有泥塑、杂耍、口技等传统技艺表演,斗鸡走狗,六博蹋鞠,应有尽有。
都说江南鱼米之乡,仓廪丰实,扬州更甚,因其地处长江与京杭大运河交汇处,是连接南北的重要交通枢纽,盐业漕运业尤其繁荣,且两淮都转盐运使司公署设在城内,两淮大小盐商也居住于此。
清河县仅是扬州下辖的一个小县城,也都住有近五万户人家。
谢家便是这五万户当中的一户,就住在城北柳枝巷里,门前清河流过,这里有几条长巷住的大多都是平民百姓,同大多数人家一样,谢家人老实本分,勤劳肯干,靠着三代人的奋斗总算在这鱼米之乡安身立命。
今日是腊八,按照习俗,要喝腊八粥,泡腊八蒜,晾晒腊八豆腐,再到佛寺去祈福,佛寺在今日也会举行法会,人们到寺庙里祈福烧香,今日一过便彻底踏入年关了。
鸡鸣的第一声,王茹就醒了,此时还不到卯时,外头黑黢黢的,她穿上衣服随意挽了个发髻便出了门,昨夜洒了趟小雪,瓦片上积了层薄薄的晶莹,借着雪光,她摸到儿子房门口。
王氏站在门口竖耳听了下,只听到屋子里的炭偶尔烧得噼里啪啦响,除此之外再也没有别的声音,她内心提起的希冀一下就散了,幽幽叹了声气后开门进去。
炭火在外屋燃着,窗户半开透气,去年柳枝巷里的一户人家夜里烧着炭睡觉,门窗紧闭,被人发现时一家人的脸跟猪肝颜色一样,浑身都僵硬了。
王氏走到床前,见儿子还是平躺着,又摸了下手脚,感受到温热后又拿出脚旁放的牛皮水囊,水囊已经有些温凉,她拿了出来,又借着雪光看向儿子的脸庞。
自从谢正珩落水后已经昏迷了六天,请了大夫喝了药却怎么也不见醒来,一家人忧心忡忡,哪里还有心思过腊八节。
帮儿子掖好被子,王茹就出门进了厨房。
厨房里早早就点上灯,灶前坐的张阿婆。
王茹掀开棉门帘,热气便扑面而来,冬天进厨房就是这点好,暖烘烘的。
“娘,您起这么早。”
张阿婆见她手里拿着水囊,回:“老了觉少,小锅里温了水,你拿去装水囊。”
她又担忧问询道:“正珩可醒了?”
王茹沉默地摇摇头。
厨房忽然静了一瞬,灶膛里还未燃尽的柴火发出噼里啪啦的声响。
张阿婆叹气道:“别担心,我孙儿吉人自有天相,等会儿我去请李神婆来家中看看。”
王氏应了一声,将水囊装满后又在铜盆里倒了水,胳膊下夹着水囊,双手端着盆快步进到儿子房里。
虽然谢正珩还昏迷着,但王氏还是不辞劳苦地每天早晚都给他擦脸擦脚。
等忙完这边,王茹回到厨房匆忙洗了把脸便开始准备早饭。
腊八当然要喝粥,虽然谢正珩昏迷不醒,但习俗不可废,且一家人也想借此佳节祛除病气,好让谢正珩早日醒来。
张阿婆一早起来就把腊八粥熬着,七宝五味昨晚提前泡的,冬天温度低,面团也隔夜发好。
王茹把面团拿出来放在案板上揉搓着,张阿婆在一旁剁馅。
婆媳俩这样生活已经十多年,早已配合默契,不用多说也知道彼此要做什么,二人这是要包鲜虾肉馅的包子。
清河县临水,四面都是河道,最不缺的便是鱼虾,故而价格也低廉。
若是寻常人家,虾肉剁碎和在肉馅里,葱姜花椒水一搅和就算成了,但谢家不同,他们家包子好吃的秘诀就在于馅料中加入了肉皮冻。
这肉皮冻是用猪皮加葱姜熬煮,猪皮熬化后过滤,放冷凝固,其貌乳白,口感弹滑,入口即化。将猪皮冻切成碎末放到鲜虾馅料中,最后包成包子。
等包子好后,里头的皮冻自然也化成汤水,咬一口下去汁水满溢,配上一碗腊八粥,吃了浑身热烘烘的。
过了一阵,天蒙蒙亮了,锅里熬的腊八粥也开始黏糊起来,咕嘟咕嘟冒着泡,五谷杂粮的香气早已溢满厨房。
谢大朗也起身来到厨房里洗脸,又说起儿子的情况,不免全是忧心。
“正珩的药可熬上了?”
“熬着呢,等会儿咱们吃过饭我就端去给他喝。”
谢大朗在厨房西边靠墙处起了个小灶,这里专门用来熬药,也避免了药味跟饭菜味混在一起。
“娘辛苦,茹娘你也辛苦。”
简单聊过几句后,三人便开始吃饭。
一家人吃过早餐,谢大朗匆匆赶去县衙上值,他在县衙里的盐房当经书一职,近日才来了新知县,要忙着整理人员名册给新知县过目,县衙里书吏差役人数众多,他最近忙得焦头烂额,又加上正值年关,百姓们磕碰拌嘴、金钱纠纷、情感纠纷等案件增多,往日六日一休沐,如今从腊月起,整个县衙都还没人休息过。
谢大朗一走,屋子又安静下来。
谢家一共六口人,住在小两进的宅子里,全院住谢大郎一家三口,后院则住着老两口,还有他们的老来子谢二郎,谢二郎只比谢正珩大两岁,还未到弱冠。
谢爷爷老两口早年是乡厨,走街串巷给人办席做饭,靠的是手艺和名头接活。
只是二人如今已过天命,谢大朗便让二人在家享清福,老两口知晓大儿子每月薪饷微薄,将养一家人都有些困难,趁着老两口还能走动,便想着多赚些钱,为家分担,年关将至,办席的人家增多,谢爷爷跟谢二郎昨晚就已经住到东家家中。
天已经大亮了,王茹放了六个包子到食盒里,又拿了红绸子将请神钱放在里头,准备妥当后就跟张阿婆出了门。
李神婆在清河县小有名气,她自诩师承龙虎山,能算命请神,卜卦看相,因为正值年节,清河好多户人家排着队请她。
也好在谢家与她有些交情,李神婆又觉得谢正珩是可塑之才,所以张阿婆找上门时,二话没说就跟二人来到了谢家。
李神婆先是看了下床内,看到谢正珩那张苍白仍难掩俊秀的脸,便说:“你们去屋外,等会我再叫你们。”
婆媳二人看了正珩一眼便出了门。
王茹不太放心,便扒在门缝处悄摸着往里看。
只见神婆拿着柳条在床的四周洒了一圈水,嘴里念叨些什么,边唱边念,时而用柳条鞭打空气。
婆媳俩紧张兮兮地守在门口,等里头动静停了,两人才被喊进去。
“李姑,我儿何时才能醒来。”
王茹跑到儿子床前看,却见谢正珩脸色苍白,静静地躺在那儿,仍没有睁眼的迹象。
李神婆又念了一通咒语,额头都是汗,她睁开眼道:“他是被水鬼缠身所以才醒不过来,我刚刚已经祛除邪祟,不过他现在身体虚弱,估计还要过几日才能醒来。”
王茹松了口气,哪知她气还没松下,李神婆又继续说。
“不过,我看此子阴气重,所以鬼才容易附身,就算这次醒了过来,以后也可能再被恶鬼盯上。”
婆媳二人的心又提到嗓子眼。
“那可如好,李姑你有什么法子吗?”
李神婆沉吟了下,说:“法子倒是有,就是娶个八字重的媳妇帮他压一压阴气,说白了就是要找个人来冲喜,这事要尽早办。”
王茹跟张阿婆对视了一眼,有些不知所措。
“这,这突然说起,也不知道哪家姑娘八字重。”
张阿婆往她手里塞了个红绸布,请求道:“你接触的人多,见识广,若是有合适的还请你帮忙留意下。”
李神婆瞧二人青黄无主的模样,沉吟了会儿说:“也行。”
一切谈妥后,李神婆走出门后又见王茹眼下青黑,观她心神不定,便问:“你近日可是忧思多梦?”
王茹连连点头,儿子昏睡不醒,她吃不好睡不好,就算睡着了也是做些稀奇古怪的梦。
“可有梦到什么古怪的梦?”
王茹想了下,拍了下脑袋:“还真有,一大早起来忙了一圈差点忘了,我昨晚确实做了个有些奇怪的梦,梦到一轮大圆月从天上落进了咱们院子里。”
张阿婆从厨房里泡了热茶出来,出来正巧听到王茹说梦。
王茹在院子里看了一圈,指着儿子的房间,说:“对了,就是落到正珩的房里了,神婆,这可是有什么说法吗,不会是我儿有难了吧。”
她忽然有些惶恐,生怕自己做的梦是对儿子不好的。
李神婆从怀里拿出一本书,啐了唾沫在指尖,翻了一圈后落到一页,眯着眼睛查询着。
王茹识得些字,只看到那本用麻线穿着的泛黄的书籍封面上隐约写着“解梦”二字。
“若是月亮入怀,便是胎梦。”
王茹愣了下,连连摇头:“月亮没落到我怀里,是落到我儿的房中。”
李神婆又低头翻找了一阵,迟迟未答话。
王茹跟张阿婆在一旁急切等待着,张阿婆问儿媳:“你再想想还梦到了什么,让神婆好好给解解梦。”
“好像,那月亮还有翅膀,后面还有条长长的尾巴,飘飘荡荡的,像只白鸟似的,最后飞进了正珩房里。”
神婆好一会儿才关上书页,咳嗽了一声才说:“若是胎梦,月亮就代表女孩,当然,这不是胎梦,这是,这是……”
婆媳俩目不转睛地看着她,气氛有些紧张,两人齐声问:“是什么?”
神婆揩了下额头的汗,望向不远处紧闭的房门,忽然眼睛一亮:“自古月亮就代表了纯洁美好之物,代表希望与团圆,所以这个梦的意思是,你们要为孩子找一个冲喜的娘子,对,就是冲喜,月亮指的是女孩,长了翅膀说明就不是你家所生,落入孩子房中正是说明这女孩是他的内人。”
她哈哈笑起来:“你这梦恰巧与我今日所说对上了,看来是该找个八字重的冲喜娘子了。”
婆媳俩彻底愣住了。
神婆怕她们不信,兀自说着:“正珩如今十六了,好多人家这般大的孩子也娶妻了,再加上我看他身形瘦弱单薄,被水鬼缠上阴气附体,确实该寻个娘子冲冲喜,散散这满屋子的晦气。”
张阿婆觉得神婆说的有道理,在一旁附和。
王茹有些犹豫:“可是,这冲喜娘子又该如何去寻。”
神婆故作神秘地晃晃头:“既是长了翅膀飞来的,那你们便静等着吧。还有,你说像白鸟,我猜那其实是只白凤凰,这可是神鸟,是祥瑞吉祥,能给你们家带来福运的,你们需要善待,切不可因为她是冲喜娘子而轻视慢待。”
王茹回忆了下,确实很像凤凰,那翅膀大得都能罩住她家屋顶了,一般的鸟哪是这样。
“若是找来冲喜娘子,正珩不出三日就能醒来。”
神婆留下这么一句话就走了。
送走神婆,按照清河县往常腊八节的习俗,大家伙都会起个大早,吃了腊八粥后就上翠微山上的普耀寺烧香祈福,只是如今谢正珩还昏睡在床,家中需要人照顾。
只是习俗不可废,张阿婆还是说:“我去寺里烧香,你在家照顾正珩。”
王茹连忙拉住她的手,说:“咱们是得去拜拜菩萨了,不过娘你得在家,山路不好走,我去就是,正珩就得拜托您照顾了。”
张阿婆想了下,觉得儿媳说的在理,她腿脚不如年轻人利索,要是去的话,回来估计都去到中午了。
就这样说定,王茹回房换了身衣服,又到街巷买了香烛钱纸就前往普耀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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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皎月猛地睁开眼,喘息了几声后,发现自己顶头上方是一片的松林,松叶上坠了层薄薄的雪,耳旁传来还有雪落在地上的簌簌声。
她看向四周,发现自己正躺在湿漉漉的野草丛里,不远处是条泥泞小路。
这是怎么回事?
她明明是躺在被窝里看小说,只是看看看着就觉得眼睛发花,胸闷气短,心口骤然刺痛后她就昏了过去,再睁眼就躺在这荒郊野岭。
忽然,一些不属于她的记忆涌入脑海,她渐渐明白了是怎么回事。
原来她不是昏了过去,而是猝死后魂穿到现在这具身体里。
苏皎月忿忿地想,猝死就算了,别人穿越不是王公贵戚就是富家子弟,就算是没有荣华富贵可言,好歹也有个安家之处,而她现在却孤身一人躺在荒郊野岭,还是在这么冰天雪地的时候。
忽然,一阵细碎的脚步声转角处响起。
与此同时,苏皎月也从记忆中察觉到原身躺在荒郊野岭的重要原因......
苏皎月从原主的记忆中了解到,这具身体刚及笄不久,名字跟她一样。
这里是历史上没有记载的朝代,叫大兴朝,如今国力强盛,贸易繁荣,百姓安居乐业,大体来看整个社会是欣欣向荣的,但不管多繁荣光鲜的背后都有阴影黑暗,例如原主这一家。
原主的悲惨身世跟童话故事里差不多。
亲娘死了,父亲娶了新老婆,继母在丈夫在家时对原主还算过得去,一旦出了门就变了样,对原主又打又骂,家中的脏活累活都让她干。
只是原主并没有童话故事主角的命,最终没等来救赎就死在了这荒郊野岭。
而她出现在这里也是有原因的。
是那继母听说县城里如今新凿了几条航道,上面不仅有南来北往的商运客船,还有贵人们游览畅玩的画舫小舟,上头莺歌燕舞,与花楼相比是另一番乐趣,上头卖艺卖身的姑娘就被称为船娘。
那些达官贵人、文人墨客凡是来到扬州,都要尝尝船娘的滋味,这样才算风花雪月,虽说扬州瘦马更为著名,但江南一带水路发达,船娘也不是西湖专有,如今清河县也兴起。
所以苏家继母就打起了这个主意,她瞧苏皎月年纪轻轻就如此姿色,又打听到一个普通船娘能卖到二十五两银子,若是品貌不错的,还能往上加。
继母联络上自己的兄弟,趁着苏父不在家时便给原主下了蒙汗药迷倒,拖了牛车,将原主拉进清河县城中。
苏皎月如今躺在路边,是因为拉她来的男人在路过一个尼姑庵时被里头的尼姑所吸引。
这里名叫翠微山,山上是佛寺,山腰处是尼姑庵。
如今佛教兴盛,道教式微,尼姑们的日子不好过,便学着斗姆宫里的姑子一般,将道观修缮一番,后头多修了几间厢房,又将尼姑分为两拨,年纪稍大些的,就砍柴烧火干些杂事;年轻些的,就蓄长发打扮妆点,尼姑庵内还提供贺喜酒席,在席面上,姑子们跟客人调笑逗乐,眉目传情。
今日本是腊八节,佛寺门口都布有腊八粥,继母兄弟本是想去寺庙门前讨碗粥喝,哪知半山腰看到尼姑庵,浑身的那点血全都往肚脐下三寸涌去了,便把昏迷的原主放到路旁的草丛里,想着办完事回来再卖人也不急。
原主估计就是在这冰天雪地里冻死的。
苏皎月来不及感叹,一阵细碎的脚步声响起,她警惕起来,想要站起来,无奈这具身体太过饥饿瘦弱,等她站到一半时就头晕目眩,双腿打着颤又坐回草丛里。
“谁?谁在那儿?”
一个戒备的女声从路边响起。
苏皎月只觉得心发慌,四肢发软,浑身又开始冒汗,她暗道不好,这是低血糖的症状。
她支撑不住跌回草丛,嘴张了张,想发出声音却发现自己根本没力气。
要去寺庙烧香祈福的王茹原本走在山路上,心里还在忧虑着要给儿子找的冲喜娘子,又想到自己那个梦,正想得出神,听到路边草丛忽然传来窸窣的声音后,吓了一大跳。
哪知里头的动静过了会儿就没了,王茹路过时不禁往草丛里一看,这一看就又把她吓了一跳。
一个瘦弱的女娃躺在里面,嘴唇泛白,鹅蛋脸,五官精致,只是此时眼皮搭着,胸口不断起伏着,这么冷的天额头却冒着汗。
这寒天冻地的,草丛里怎么躺了个女娃!
王茹觉得自己的心脏就像被手抓了一把,心疼得不行。
她来不及多想便放下手里的竹篮,扒开草丛扶起女孩,帮忙擦了擦额头上的汗,关切地问道:“孩子你这是怎么了?”
苏皎月嘴皮动了下,只能发出短促的声音。
王茹凑近仔细听,只听她在说:“饿,饿……”
闻言她连忙拉过竹篮,从里头找出一个早上李神婆没要的包子,只是此刻已经凉了,她又拿出里头的水囊,扶起女娃。
“来,先喝口热水。”
暖和的水流进胃里,苏皎月总算恢复了些意识,随后嘴里又被塞了个包子,她狼吞虎咽地吃了起来。
王茹轻拍着她的背,感觉到女娃的瘦骨嶙峋,衣着也单薄破旧,更加怜爱了几分。
“别急,这包子冷的,骤然下肚恐怕会受不住的,你小口小口地吃,就着热水稍微好些。”
她的声音很轻柔,像哄小孩子一样,苏皎月沉浸在这种如同母亲的温柔下。
哪知一个包子刚刚吃完,小路上就走来一个衣衫不整的青年男人。
他一声大喝:“你是什么人,抱着我外甥女做甚?”
声音大得树枝上的雪都掉了几块下来。
他是方脸,鼻如蒜头,夹袄长袍还没来得及系上,脚步漂浮,像是喝了酒,一脸潮红,这长相一看就是酒囊饭袋。
王茹被他吓了一跳,往怀里又看了一眼。
苏皎月吃了包子觉得好些了,望着这个她来到异世界第一个对她好的人,轻声道:“谢谢您,阿......”
她原本想喊阿姨,但想到这是古代,又看着王茹年轻,便改了口:“谢谢你,姐姐。”
王茹诧异地看了她一眼,她竟喊自己姐姐,自己这个岁数都能当她娘了。
男人走过来,再次喊道:“你什么人啊,把我外甥女怎么了?”
苏皎月抓住王茹的手臂,转过头看向男人,虚弱地解释道:“我饿晕了,是这位好心姐姐给我吃了包子。”
山路上陆陆续续走过些香客,纷纷朝这边看过来,大家都抱着看热闹的心思。
男人见人多起来,将苏皎月一把从王茹手里拉了起来,又推了把王茹,粗声道:“走开走开,谁知道你给我外甥女吃的包子里有没有毒。”
王茹踉跄了几步,被一位柳枝巷的邻居给扶住,她听了男人的话,气得浑身发抖:“你,你怎能信口雌黄污蔑人,我不过是见这女娃饿得虚脱才拿了包子给她,你竟然说我下毒,倒是你,口口声声称女娃是外甥,说不定她就是被你拐来的,哪个娘舅舍得外甥女这样躺在荒野,穿得又薄又破。”
原主这身体虚得很,苏皎月被提起来放到牛车上后就昏了过去,但她意识却是清晰的,只是怎么也睁不开眼,动弹不得。
所以她听到男人血口喷人的话气得不行,可无奈被这具身体桎梏,只好在心里把这个假娘舅咒骂了几百遍。
扶着王茹的邻居也帮忙说话:“对啊,你看你穿得比她好,哪有娘舅这样对自己外甥的?连口饭连口水都不给喝,最近年节上,县里好几户人家的孩子都被拐了,不会是你干的吧?”
看戏的人开始打量起男人来。
“这人不会是拐子吧。”
“我看像,你看谁来寺庙还推个牛车啊,那女娃都瘦成啥样了。”
男人被说得脸通红,他从怀中拿出户籍文书到众人面前晃了一圈,理直气壮道:“睁大你们的狗眼看清楚,什么拐子,当心我到衙门里去告你们污蔑人!”
他手里有女孩的户籍文书,这样看来确实不是拐子。
“就算你是她舅,你这样对她,也是要遭天谴的。”
“真是狠心,这大雪天的,只顾自己去享乐,孩子在外头昏倒都不管,要不是这位娘子大发善心,指不定这小女孩就没了。”
“是啊,快把女娃送到医馆里吧,我看她又昏了过去。”
……
王茹因男人的阻拦不敢再靠近,她怕他出手打人,又看到女孩自从被拉到牛车上后就没了动静,担忧得不行,便催促道:“她昏过去了,快带她去医馆吧,我不与你多计较。”
跟这种人渣败类确实没必要多费口舌,要不是她格外喜欢这女娃,她又何苦来多管闲事。
男人见人越来越多,纷纷对他指点责骂,避免节外生枝,他连忙拉起牛车,没好气道:“让开让开,我带她去医馆,耽误了你们一个都别想跑。”
他脸涨得通红,拉起牛车就跑出人群。
王茹还在看着车上的女娃,牛车彻底消失在视野后才幽幽叹了口气。
唉,家家都有本难念的经,但愿这女娃能安然无恙。
一场闹剧后,王茹上山烧香祈福,而苏皎月这边却被拉到了清河县城里的一个暗巷里。
苏皎月睁不开眼,她只觉得浑身都在晃动,男人将她拉进了城中,左拐右转后,有女人跟他说了两句话,随后她就被人扛了起来送到一个四周安静的地方。
忽然有人递了杯温水到她嘴边,她不由自主张开嘴,带着苦味药味的水在她嘴里打了个转。
没过多久,她的身体就能动了,苏皎月这才反应过来,原来她刚刚浑身使不上劲是因为吃了蒙汗药的缘故,而刚刚是有人在喂她喝解药。
苏皎月从一个软榻上睁开眼,发现她此时在一个燃着炭火的厢房内,房中摆着几个瓷瓶,里头插了几株腊梅,衬得房间沁香四溢。
她坐起身看了圈房间,这里一看就是女人的居所,估计船娘也像青楼女子一样,都有组织有老鸨,可能原主那该死的假舅舅已经将她卖到窑子里。
一想到这点,苏皎月就又气又难受。
谁穿越到古代来是做妓女暗娼的啊,那她宁愿猝死算了,不是说穿越的都会有系统什么的吗,她脑子里怎么没有系统提示啥的,金手指就更别说了。
唉,苏皎月在内心叹气,算了,怨天尤人纯属浪费时间,她得自救,她怎么会甘心从死到生,然后又从生沦落到另一个生死不如的地方。
等身体渐渐恢复了些体力,苏皎月在屋子里转了一圈,门窗关得严严实实,房门上了锁,她从门缝里往外看,只发现外头是个院子。
她不可能坐以待毙,最后从一个绣篮里找到一把剪刀,藏在身上以备不时之需。
几乎是在她刚藏好剪刀,屋子外头就传来人声,随后是由远及近的脚步声。
门锁被解开,两个人走进来了。
“哟,醒了。”
说话的是个约莫二十来岁的女子,披着红色斗篷,小瓜子脸,柳眉杏眼,头上别着一根银簪,脸色不太好,有些苍白,眼下也有些青黑。
苏皎月警惕地看着她,手伸进被单里摸着剪刀。
女子进屋后脱下斗篷,她身形瘦削,纤腰盈盈一握,缓步走近苏皎月,见她一脸不屈,轻笑了声,又坐到圆桌旁倒了杯热茶喝。
苏皎月看着她,问:“你是谁?”
她瞥了眼苏皎月,说:“清河画舫的船娘,你可以叫我云娘子。”
“刚刚拉我来的男人呢?”
云娘子又看了她一眼,心中有些纳罕,以往送来的小丫头要么一个劲哭,要么如同心死,像她这样镇定的倒是很少见。
“钱货两讫,他当然是走了。”
苏皎月咬牙道:“他凭什么卖我,我与他非亲非故,我是被下了药才被送来的。”
云娘子吹了吹热茶,好笑地说:“你当我这干的是来路不明的勾当?我管你们是什么关系,他身上有你的户籍文书,卖身契也签了,就算你去衙门那也站不住理。”
苏皎月没想到如今当个船娘也讲究程序正当,跟她想的完全不同。
“你也别想着跑,你能跑哪儿去啊,一没钱二没文书,去路边当乞丐叫花子?哈,那还不如当船娘呢,咱们船娘这行当虽然是下九流,但好歹吃饱穿暖,靠的也是自己本事赚钱。”
苏皎月没想到她竟然给自己分析起船娘的利弊来了。
“做这行,外在样貌倒是次要的,你得能说会道,把老板们哄得开心才行,咱们船不大,但船娘却是清河个顶个的出色,你要有个拿手绝活或是特色,这样才能站稳脚跟,让老板记住你……”
苏皎月:“……”
她觉得她在pua自己,这整得有点像入职培训了。
门外忽然传来声音,打断了云娘子的船娘入职培训。
“云娘子,云娘子,你娘又发疯了,快去看看吧!”
云娘子立马起身开了门,门口处站了位穿着围裙的胖婶。
“胖婶,怎么回事,我出门前她不是还好好的吗?”
她转身将架子上的斗篷披上,面露担忧。
胖婶往她屋子里瞧了一眼,看到苏皎月后,小声说了句:“你又卖新人了?”
云娘子回过头看向苏皎月,说:“你好好想一下,别想着跑,跑是没用的,就算你跑回家了,你家人也不会要你的,还不如跟着我安安心心地做船娘。”
说完后她就匆匆忙忙走了,临走前还不忘锁门。
见外头彻底没了动静,苏皎月才松了一口气。
还别说,这船娘说的话乍一听确实有些道理,毕竟能被卖来当船娘的,大多都是家境穷苦的,能吃饱穿暖就是巨大的诱惑了。
但对于现代人的苏皎月来说,这就是皮肉生意,不过是对女性的剥削罢了。
只是如今的情境下,她能怎么办呢?
在封建制度的社会背景下,就算你拥有现代社会的思维,受过高等教育,面对这样的情况,更多的也是无能为力。
而且还是在清醒的认知下,这种无力感更为致命。
连一间小小的屋子都出不去,更别谈什么自由高洁了。
苏皎月最后想,现在她只能苟起来,得想方设法把卖身契和户籍文书拿到手,恢复了自由身以后再做今后的打算。
现在当然也不能坐以待毙,她走到窗户边,用手指沾了水,将窗户纸捅破,打量起外面的环境。
一个不大的小院,院里种了几株腊梅,一个角落里还种了一些蔬菜,旁边还有几个房间。
这样的大小的院子肯定不止云娘子一人住,从刚刚胖婶能够随意进出这院子就能看出,这里还住了其他人。
苏皎月又在房间里转悠,梳妆台上摆了各式各样的胭脂水粉,有个妆奁盒子上了锁,可能是些首饰,妆台旁立着琵琶,另一边的窗下则是书桌。
令苏皎月没想到的是,这位云娘子竟然还在看诗集,除了诗集,还收藏了一幅画,画的是一棵茂盛的桃树,树下是白墙黛瓦的门,瓦片上睡着一只白色的猫,门中画了一个美人的背影,画上方写了一首小诗。
《赠云桃》
翠微山前清水东,
小桃灼灼黛发浓;
雪狸懒困枕春光;
白云浅浅心怦怦。
画上还印有写诗人的钤印,好像叫杜乘风。
苏皎月猜测画里的背影应该就是云娘子,云娘子也就是云桃,而给她作画写诗的,估摸着是她的客人,又或者是老相好。
接下来,她又在房间里到处观察,一转眼就过去了半个多时辰。
云桃也总算回来了,她身边还跟了个中年女人。
“李姑,那姑娘就在里头,我可没亏待她,一来这儿就让她住的我厢房。”
李姑点了下头,两人就走进屋内。
这时苏皎月已经坐回小榻上,跟云桃离开前坐的位置一样。
云桃有些诧异她竟然乖乖地坐着,嘀咕了一句:“还算老实。”
随后她倒了茶,招呼李姑坐下。
李姑拂了拂肩头的雪,朝苏皎月招招手:“来,你坐过来。”
苏皎月大概明白了,这个叫李姑的估计就是老鸨。
云桃见她坐着不动,蹙眉道:“快过来呀,李姑喊你呢。”
李姑目不转睛地看着她,随着苏皎月的靠近,嘴角逐渐上扬,眼睛里也放出些光彩。
苏皎月走到两人面前,看着两人不说话。
李姑拍了拍一旁的凳子,说:“来,坐下说话。”
她说完话就倒了杯水放到苏皎月面前。
云桃见她还是没动,有些着急:“你这孩子刚刚跟我不是还龇牙咧嘴的,怎地这会儿呆呆傻傻的了。”
苏皎月抿了下唇缓慢坐下,不知道二人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李姑慈眉善目的,温声道:“叫什么名字?”
苏皎月看了眼云桃,她不信云桃没跟这李姑说,但现在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
“苏皎月。”
李姑有些激动地拍了拍大腿,引来云桃跟苏皎月的注视。
她收了笑,又问:“几岁了?家里有什么人,住在哪里?”
云桃暗自看了眼李姑,苏皎月的情况她都跟她说过,现在又来当面问,莫不是觉得她没说真话。
苏皎月按照原主的记忆全部都答了。
李姑这下是完全满意了,转头对云桃说:“你把她的户籍文书跟卖身契拿给我吧。”
云桃应了声,走到梳妆台上,拿出一个小檀木盒,开锁后将里头的一叠纸拿出来。
李姑接过细细看了起来。
苏皎月看向她手中的文书跟契约,心中在预估自己能不能从二人手中夺过来,然后夺门而出。
云桃见她木愣愣的,便说:“还愣着干嘛,快感谢李姑呀。”
苏皎月不明所以地看向她。
云桃解释道:“李姑是咱们清河县有名的神婆,今天多亏她帮我娘身上的邪祟驱除,聊天时我得知李姑在找八字重的年轻姑娘,想着今儿才买了你,便把你八字给她说了,李姑便让我引来见你。”
原来这李姑是神婆,但苏皎月还是不明白,她一个神婆要自己干嘛,难道是要拿自己去练什么功吗,她看过那种灵异玄幻小说,什么童男童女的。
如果是这样,还不如船娘呢。
李姑查看完苏皎月的资料,说:“好了,你随我走吧。”
苏皎月直截了当问道:“你买我去要做什么?”
李姑看向她,刚刚一番接触下来,觉得这姑娘虽然话不多,但眼睛明亮,不卑不亢,生辰八字这些她都很满意,最满意的还是在她的名字。
竟然好巧不巧的真有个月字,这下王茹的梦,跟她的解梦就能完全对上了。
至于李神婆为什么要帮谢家,还是因为谢乡厨曾经去给李家办过丧席,当时李神婆年纪尚幼,家中顶梁柱去世,只剩下孤儿寡母,谢乡厨帮他们家办了丧席,得知情况后并未收钱,还因起了恻隐之心倒给了李神婆二两银子。
李神婆就是靠着这二两银子拜师学艺,也才有了如今的名声。
但解梦不是她的长处,她今日解的梦也只是半知半解,没想到被她瞎猫逮着死耗子,倒还真有这轮“月亮”撞到清河县里来。
云桃大概知道些情况,便问李姑:“是谢家孙子落水那事吧。”
李神婆点了下头,对着苏皎月说:“这事我还是要跟你说明白,谢家孙子落水昏迷不醒,要找八字重的适龄女孩,我应了谢家娘子的请求找人,相看了几个都不合适,今天听云娘提起你,又看你八字年龄都合适,所以才买下你想让你到谢家冲喜。”
这下苏皎月算是明白了,她从船娘变成了冲喜的了......
果然古代女子身不由己,她穿越来这儿才多久,就遭遇了一个对普通女子来说重大的人生变故。
云桃在旁附和道:“你要多谢李姑,谢书吏一家与人为善,谢阿公跟张阿婆做得一手好菜,王娘子孝顺温柔,那谢家小儿子又聪慧,你嫁到他们家那可是享福了。”
苏皎月心里想:这冲喜的福气给你你要不要啊。
去谢家的路上,苏皎月无数次有逃跑的想法。
只是看着完全陌生的街景,云桃跟李神婆又跟在身旁,加上拖着这具瘦弱的身体,苏皎月开始有些迷茫了——
她能在这封建的古代做些什么?
思索之际,三人穿过两条街巷就来到了一家住宅门前,门头上挂着艾叶菖蒲,两边是有些泛白陈旧的对联。
一路上苏皎月都在暗中观察,她发现她们走的这两条街应该是住宅区,房子修的格局差不多,生活气息浓厚,还有许多人都认识李神婆跟云桃,纷纷打着招呼。
大门是关着的,云桃率先上前敲门。
手刚一落在门上,身后就传来声音。
“李姑,还真是你呀。”
王茹提着篮子走过来,她刚刚在巷子口远远就看到三人的身影,起初有些不太确定,等走近了些,三人又停在自家门前她才看清。
苏皎月转头看过去,发现来人竟然是前不久才喂她喝水吃包子的漂亮姐姐!
王茹自然也看到了苏皎月,十分惊喜道:“哎呀,是你呀,身子可好些了?你舅舅带你去医馆瞧病了没?”
李神婆跟云桃面面相觑,没想到王茹竟然认识一个刚被家人卖到清河的孩子。
苏皎月闻言抿了下唇,刚要说话就被云桃打断。
“王娘子,没想到你竟然认识皎月,这可真是天大的缘分啊!”
王茹有些疑惑地看向她,不懂这个缘分何来,云娘子可是清河新起之秀的船娘,怎地今日也来她家。
若说她与这女孩的再次相遇的话,也确实算是缘分。
李神婆脑筋转得极快,她没想到王茹竟然认识这孩子,而且看样子还很惊喜,看来解梦冲喜一事十拿九稳了。
谢家的门从里头开了,是张阿婆,她听到门口有动静,又听到李神婆跟自家儿媳的声音。
“里头就听到你们声音了,怎地在门口站着,快进屋暖暖,外头多冷啊。”张阿婆招呼到。
王茹拍了拍头:“看我这脑子,快快,咱们快进去说话,站在门口像什么样。”
几人进了谢家的大堂里,张阿婆给几人倒了茶。
她边倒茶边问:“刚刚我听到你们在门外说什么缘分,究竟是怎么回事呀。”
王茹也好奇地看着她们,不知道这三人怎么一转眼的时间就在一起的。
云桃继续担任解释的角色,等她将事情的来龙去脉讲完后,张阿婆跟王茹又惊又喜地看着苏皎月。
王茹就坐在苏皎月旁边,连忙拉着她的手,激动之心掩饰不住:“皎月,你叫苏皎月吗?”
苏皎月对她很有好感,点头回应她。
心中也觉得这里头是有点缘分在的,哪知道自己是要冲喜到他们家。
王茹开心坏了,她紧紧抓着苏皎月的手:“难怪我见你第一眼的时候就觉得特别喜欢,原来你就是我昨晚梦见的那轮月亮。”
苏皎月有些疑惑地看着她,不明所以。
“是这样的,我昨晚做了个梦,梦到一轮带着翅膀的圆月落到了正珩的房里,李姑帮我解梦说那是只白凤凰,是象征祥瑞的,”
苏皎月本来是个唯物主义战士,但才经历了穿越这种事后,她不由得有些动摇了,或许这世上的事冥冥之中自有定数,因果相循,说不准她来到这个历史上没有过的架空朝代,也是命中注定。
老祖宗的玄学也是有一定道理的,这梦境也确实玄妙。
张阿婆问:“怎么?你们俩这是认识吗?”
王茹又将自己如何在翠微山下遇到苏皎月的经过说了一遍。
张阿婆骂道:“这娘舅真不是个好东西,家里究竟到如何地步了要靠卖孩子。”
苏皎月补充道:“他不是我舅舅,他是继母的兄弟,他们趁着我爹外出后就用迷药把我放倒,然后才把我拉到城里来卖了的。”
谢家人的关心就像抚慰剂,让苏皎月有种诉说的欲望,她说这些,像是在为原主抱不平,也像是在倾诉穿越过来遇到这种事的委屈。
“天杀的东西,竟然做出这样丧尽天良的事情!”
张阿婆骂了几句,看向苏皎月的目光格外怜爱。
云桃轻咳了一声,跟着说:“那男的把皎月带来时,他拿了户籍文书给我,我也没多问。”
王茹叹气:“唉,这也不怪你,虽说咱们现在安居乐业没什么战乱,但也有不少人家为了银钱卖儿卖女的,这种事也不在少数。”
李神婆看向苏皎月,说:“既如此,你母亲病逝,家中父亲又娶了继室,你就算回去了也是受折磨,不如就安心呆在谢家。”
虽说苏皎月确实是买来的,但他们都是良民,总不能强迫人家嫁到谢家吧。
苏皎月也在考虑自己的未来,她肯定不可能再回到原主那个家中,但如果一个身无分文的十来岁的小女孩要到这个社会上生活,她自认为很难。
要她嫁给一个陌生人,这无异于盲婚哑嫁,放到现代的她身上,她是完全接受不了,但放到如今的情境下,她竟觉得这是最好的选择了。
虽然是陌生人,但他们不是说还昏迷着么。
等她嫁到谢家,每天只需要面对一个昏迷不醒的人,那她完全没有负担。
而且谢家女主人心地善良,看上去也挺好相处的。
所以她在对上谢家人满是怜爱与希冀的目光时,不由自主地点了下头。
王茹欣喜在望:“好好,乖孩子,你到谢家来绝不会亏待你的。”
张阿婆老了后一激动就容易掉眼泪,她揩了揩泪,对李神婆说:“多谢神婆。”
李神婆摇摇头,因为做了件两全其美的事而心情愉悦起来。
“再说冲喜一事,如今正珩还昏迷着,你们可以先把婚事给办了,虽然匆忙,但这也是没法子的事,毕竟都是为了他能够好起来嘛。”
王茹想到自己的儿子,心又揪了起来,但看到苏皎月,便将希冀全都放在了她的身上。
“只要正珩能好起来,到时两人成一次亲就是。”
“是是,成亲办席又有何难,孩子能醒过来才是最重要的。”张阿婆在一旁附和到。
“行,那现在就妥了,你们安排安排,这里是苏皎月的文书,我还得去帮人看相,就不耽搁了。”
李神婆起身准备走,王茹连忙喊住她,转身想要回屋子里拿钱,李神婆却拦住她。
“这点小事拿什么钱,你别忙活了,我这就走了。”
说罢她就拉着云桃快步离去。
临近中午,冬日里少见的阳光竟从云缝里透了下来,瓦片上那层薄薄的白雪化成雪水往下流,恰好落到了屋檐下苏皎月的脖子里。
冰冷的水滴让她打了个激灵,这一幕恰巧被刚送李神婆出门的王茹看见。
她连忙问张阿婆:“娘,咱们家有小姑娘穿的衣裳么?”
张阿婆也发现苏皎月竟然还穿的秋衣,虽然穿了好多件,但都是些洗得泛白的衣裳,加上布料粗硬单薄,哪里禁得住寒冷。
她想了下,摇头:“咱们家哪有小姑娘穿的衣裳啊,要不小月先将就穿下你的衣裳,我那些冬衣样式太老,不太适合小月穿。”
王茹点头:“行,我去找件小的,先让小月穿着,等下午再去筹办些成亲要用的东西。”
“是是,既然有打算,那就尽早办。”
张阿婆招呼苏皎月跟她进厨房,一掀开帐幔,热气就扑面而来。
不过片刻,苏皎月就觉得身体回暖了,她看一圈厨房,锅里正在蒸饭,整间屋子都是米饭的清香,这种甑子饭配上新鲜大米的清香一下子就激发了苏皎月的味蕾。
她不由自主地咽了咽口水,作为一个现代人,城市里生活久了,吃的都是电饭煲做出来的饭,米也大多是抛光了且磨掉了胚芽,虽然看着白亮光滑,但香气跟营养价值肯定没有新鲜大米高。
所以日常生活中更多人建议多吃糙米亦或是胚芽米,少吃精米面。
或许这具身体也对米饭渴望很久,苏皎月肚子一下子就叫了起来,声音有些大,张阿婆也听到了。
她边笑边从一旁的蒸笼里拿了两个早上包的鲜虾包出来。
苏皎月道谢接过,原本还想矜持些,哪知道包子一入口,那裹着虾仁的肉酱就四溢出鲜嫩的汁水,肉酱紧紧地包裹住虾仁,外面的猪肉馅紧实,里头的虾仁弹爽,配合上一咬一爆汁的口感,包子皮也十分暄软,简直鲜香不腻。
果然包子还是热乎的好吃,她刚醒来吃的那个冷冷的,都没尝出什么味来,当然,也可能是她刚穿越来的缘故,压根没空去体会什么美味。
她饿极了,再也顾不上形象,狼吞虎咽起来。
张阿婆笑眯眯地看着她,劝道:“慢点慢点,还多着呢,没人跟你抢,可别噎着了。”
话音刚落,苏皎月就噎着了,张阿婆连忙倒了杯水给她,轻轻拍着她的背。
“你饿极了要吃慢点,不然该胃疼了,这会儿就先吃两个包子垫垫肚子,等会还要吃午饭呢,以后得按时进食,身体才会长得好。”
张阿婆养育了两个孩子,再加上正珩从小也是她帮忙带大的,怎么养孩子她还是懂一些的。
苏皎月喝了好几口水,总算将那口包子给咽下去了,她红着脸对张阿婆道谢,又自告奋勇地坐到灶门前,说:“奶奶,我来帮忙看火吧。”
苏皎月是农村长大的,对烧火这事完全是手到擒来,小时候她最喜欢坐在灶前了,不仅暖和,还能放几个土豆跟红薯进去,等饭菜做好,灶眼里的土豆红薯也该好了。
张阿婆也没劝阻,直到看到苏皎月那双长了好多冻疮的手,她才连忙制止。
“快别动了,你瞧你长这么多冻疮也不说一声,冻疮不养好,每年都会复发的,到时候痒起来可麻烦了。”
经她提醒,苏皎月才发现手上的冻疮,而且这时候已经有些发痒了,她忍不住挠了挠。
“别挠别挠,你等等,我烧萝卜给你擦擦。”
冬天里萝卜是最不缺的,加上今天中午本身就准备炖萝卜汤,张阿婆从菜板上拿来一块萝卜,切成了长条状,又拿火钳夹住伸进灶孔里烤。
她将烤热了的萝卜条递给苏皎月,说:“你把这个放到冻疮上,反复擦,等凉了又加热,多擦几次。”
苏皎月都好多好多年没长过冻疮了,她只记得小时候有一年下很大的雪,她耳朵上长了冻疮,那时候还是外婆用这个法子给自己敷冻疮。
她没想到时隔这么久,还能体会到这种长辈的疼爱。
“谢谢奶奶。”苏皎月露出穿越来的第一个笑,真心实意的。
张阿婆见她总算笑了,便说:“长了冻疮得好好养着,少碰冷水,睡觉前擦点猪油,要养好了来年才不会再发。“
说话间,王茹拿着件棉袄进来了,见两人相处和睦,有些欣慰:“小月,你来试试,这还是我怀正珩前的衣服了,那会儿瘦,来看看你能穿不。”
这是件枣红色夹袄,即便版型已经很小了,苏皎月穿上还是有些大有些肥。
王茹看着她这么瘦小,不免心疼道:“以前那些苦日子就算过了,我们现在才是一家人,以后你要多吃些,把身子养好,到时候我还得靠你抱大孙子呢。”
苏皎月没想到她穿个衣服能绕到生孩子上,一时间没吭声。
张阿婆拉了下王茹,随后说:“当务之急是正珩能醒过来,咱们先做午饭吧,下午还得去街上置办些东西,世才等会也要回来了。”
世才是谢大朗的名字。
王茹见苏皎月没说话,以为她是难为情,便说:“我就是多嘴说两句好话,小月你可别多心啊,生娃这种事,我估摸着也得过两年才好,等你跟正珩都养好身子了来。”
苏皎月多的自然不是她想的那个心。
她想的是,要是就这样活守寡也挺好的哈,那样她只需要跟王茹与张阿婆相处,不用跟个陌生的男人真结婚,只要一想到那场面她就窒息。
过了会儿,谢大朗就从衙门回来了。
原本县衙是有后厨做饭的,只不过做的都是些没什么荤腥的饭菜,加上谢家住得又不算远,谢世才就回家吃饭了。
他看到灶门前坐的姑娘,有些好奇便问了几句,得知二人要给儿子冲喜时有些犹豫。
“这样干能行吗,要是正珩醒过来,我怕他不会同意的。”谢大朗了解儿子的性子。
“怎么不行,咱们什么法子都试过了,要是这法子好,正珩能醒过来,那就说明管用。”
王茹拿出碗筷开始盛饭,苏皎月自觉地捧着碗在旁边等。
甑子一打开,原来里头不光有饭,还有红薯,苏皎月巴巴地望着,口腔里不断分泌唾液,她现在觉得自己能吃下一头牛。
张阿婆则在盛菜,锅里做的猪肉炖粉条,这会儿趁着灶里的余温,粉条已经吸满了汤汁,油亮亮软塌塌地躺在五花肉上,汤里还炖了白萝卜,张阿婆放了一勺盐,在面上撒了一把葱花便盛了起来。
她也赞叹儿媳的说法:“再说了,这孩子总是要成亲的,皎月生得好看,八字又配得上正珩,那是天造地设的一对儿。”
谢大朗也不是反对冲喜一事,只是他觉得这都是很虚妄的,若是得了病能被冲喜治好的话,那还要什么大夫。
他看了眼苏皎月,这女孩看着比同龄人都要瘦弱,也是个苦命人家的孩子,既然娘跟媳妇都这样说,那他自然也没什么可反对的了。
“既如此,你们记得酉时去同仁堂请严大夫,我昨天与他约的这时间。”不管冲不冲喜,大夫是肯定要看的。
“好,记下了。”
饭菜上桌,一共三个菜,猪头炖萝卜粉条,豆腐白菜汤,蒸鱼,每人一碗红薯饭。
苏皎月觉得这伙食放到现代也算不错的了,她看到谢家院子里围了鸡圈,里头养了好几只公鸡母鸡,又围了菜圃,估摸这些白菜萝卜红薯都是自家种的,这些小菜完全都够自给自足。
吃过饭,谢大朗便到儿子房间添了些炭,看儿子仍然有没有清醒的迹象,便叹气回房准备眯个午觉。
王茹则在端了一碗猪肉萝卜汤进到儿子房间,还叫上了苏皎月。
苏皎月有些好奇地跟在身后。
门一开,热气就往外头跑,王茹叫苏皎月赶快关上,屋子里燃着炭火。
谢正珩这房里的炭火几乎没怎么断过,王茹怕儿子冷,要是为了节省点炭火钱而让儿子再受冻生病,那可就得不偿失了。
苏皎月看到床上躺着的男孩时,觉得他长得是真好看。
一弯略高的眉骨,在淡薄的日光下泛着光,眼窝略深一些,鼻梁挺直,淡色的唇瓣,虽然脸色苍白,但眉宇间依稀可见少年气。
一身病气都能窥见其俊美,更遑论清醒时了。
不过在苏皎月眼里这就是个小屁孩,他这年龄放到现代也才上高中吧。
要她跟一个小孩成亲结为夫妻,她是怎么都接受不了的。
王茹将碗放在床边的小桌子上,又将儿子扶了起来,对苏皎月说:“来,你来帮忙扶着,我来给他喂些吃的。”
苏皎月只好照办,男孩半靠在她怀里。
许是王茹照顾得十分妥当,苏皎月没闻到半点异味,连一点汗臭味啥的都闻不到,甚至还能闻到些皂角香。
王茹喂的都是些流食,她把萝卜都碾碎了和在汤里,让儿子缓慢地咽下。
吞咽或许是人体的本能,苏皎月看着他喉咙在动,只是人没醒来的迹象。
王茹习惯在喂食时说话,主要还是为了儿子能够醒过来。
她跟谢正珩正式介绍苏皎月,告诉他今后这就是他的娘子了。
苏皎月默不作声地听着,她有点尴尬。
等王茹介绍完她,再向她来介绍儿子:“还没跟你好好说说,他的全名是谢正珩,正是浩然正气的正,珩就是指佩玉上有葱珩,就是指君子如玉,如切如磋,如琢如磨。”
说完她在苏皎月的手心比划了下,把珩字写了下来。
她笑了下:“我应该没写错吧,这字还是正珩教我写的,当时是一位道长路过我们家,想来讨碗水喝,他看到正珩时说此子今后若是能够当正气浩然,同玉般如琢如磨方有大为。”
苏皎月听到她说的一切后彻底震惊了。
她想起来了,她全都想起来了!
睡觉她看过一本小说,叫《农家子的科举之路》,里头讲的是男主一路从农民到首辅的艰辛之路。
小说前三分之一中,在男主准备童生试跟乡试的阶段,朝廷有个奸臣首辅。
奸臣首辅的名字就叫谢正珩!
跟王茹写的这三个字一模一样。
书中对谢正珩的描述并不多,但用到的词汇没一个褒义词的。
其中这样形容他——
流毒善类,窃权罔利,忌刻阴险,败坏朝纲,权倾皇室,祸国殃民。
而他的结局是——
没收家产,削官还乡,病逝,死于回乡之路。
其中,对这位奸臣的家世来历也只用了一点笔墨——
扬州清河人士,寒门子弟,双亲亡故,原配早死。
这样的大奸臣大反派,结局必然是悲惨的。
苏皎月就是看这部小说才猝死的,所以她现在是穿进这本书里了吗?
还是穿到一个反派炮灰身边,而那个阴险流毒的奸臣首辅,如今——
苏皎月看向自己怀中,如今还是一个昏迷不醒的翩翩少年,连吃喝拉撒都不能自理,谁又能想到这样一个少年能长成一个奸臣呢!
肉汤喂完,张阿婆就端来药碗,见苏皎月对着正珩的脸发怔,便笑道:“瞧这对孩子,真真是天生一对。”
王茹也点头认同。
苏皎月忽然来了句:“啊是,这名字取得好,寓意真好。”
能不好嘛,那道长说的果然没错,要是谢正珩能浩然正气、君子如玉的话,也不会落得个那样悲惨的下场了。
这后知后觉的反应令婆媳俩笑了起来。
等喂完药,王茹便让苏皎月将正珩放回床上。
苏皎月应了一声,放回去后有些一言难尽地看着这张脸。
看谢家这家庭氛围跟经济情况,谢正珩怎么就黑化成奸臣了呢。
苏皎月有些想不通,她只能努力回想那本小说的内容,想要再从里头获取些信息。
等几人走出房门,苏皎月猛地反应过来。
等等,要是谢正珩是原小说的奸臣反派的话,那她嫁到谢家,那不就是奸臣的原配了吗?
那书上写的什么?
原配早死?!!
她怎么就早死了啊,这谢家到底发生了什么,怎么好好的双亲就亡故了,原配也早死了。
老百姓筹办婚事不比那些天潢贵胄的声势浩大,也比不上富家子弟的奢华,步骤也都会简化,一切以经济实用为主。
若是正常成亲,那六礼、提亲、定亲、迎娶、回门的步骤都不可少,只是如今谢家事出有因,加上苏皎月的身世,谢家这个亲事办得就格外简便了。
不用请厨子,只需买食材办席面,谢爷爷来操持就行了。
操办席面还需要等谢爷爷跟谢二郎回来,两人回来估计要到晚上了,所以要买什么东西,去哪儿买,一切都是张阿婆来张罗。
谢大朗穿戴好衣裳准备去县衙,被王茹喊住了。
“大朗,你向县令告个假吧,明天咱们就把正珩的亲事办了,早些办,正珩也能早些醒来,你得写些请帖,还得送到亲戚朋友家去。”
谢大朗没想到这么着急,家中什么都没准备,他犹豫道:“会不会太过仓促,这样办来的酒席怕是会招人笑话。”
王茹叹气:“这也是没法子的事,那不然怎么办嘛。”
最后,谢大朗妥协了,他向县令告了一天半的假,一下午都在家中写请帖,罗列成亲要用的东西。
王茹跟则带着苏皎月到街上置办成亲要用的行头。
一路上,王茹也在带着苏皎月认路和认人。
苏皎月在心中啧啧感叹,才这么会儿的时间,左邻右舍都知道谢家找了个冲喜娘子,只是名声有些不好。
大家伙都以为苏皎月是船娘,为此王茹还挨个解释过去,苏皎月还怕她的解释是无用功,毕竟大家都有颗八卦的心。
王茹拉着苏皎月的手,闲聊道:“咱也不是说觉得船娘不好,只是实话实说对吧。”
苏皎月点了下头,她能理解王茹,不管怎么说,要是自家儿媳是船娘出身,恐怕今后在邻里间会变成茶余饭后的笑谈了。
两人进到一家成衣店,里头摆着各式各样的成衣,其中一部分是喜服,这种成衣喜服样式比较单一,但正是胜在样式不够繁琐,才能让裁缝根据新娘的身材剪裁。
除了成衣外,王茹还给苏皎月买了夹袄与贴身衣物,还买了两块布。
至于新郎的喜服,王茹早就在家中量好了谢正珩的身量,现在只需要把尺寸给交给裁缝就行,这两套喜服最快明早就能赶制出来。
喜服算是买好了,两人从成衣店里出来才花了不到半个时辰,这么多东西两人拿不了,好在成衣店有送货上门的服务,到时候随着喜服一起将东西送来。
接下来便是去干货店买喜糖、瓜子花生、桂圆红枣等,又买了些糕点,这一买下来,两人手上全都提满了。
“先回去一趟,把东西放着,待会儿还要跟你阿奶一起去买菜呢。”
两人又回到家中。
第二次出门时,张阿婆跟王茹都背上了背篓,苏皎月手上提着篮子。
这次去的便是清河最热闹的虹桥旁。
王茹跟张阿婆熟练地杀价,王茹在一旁帮腔,二人打了一手好配合,最后摊主在两人的软磨硬泡下总算答应一斤猪肉便宜五文,明早直接送到谢家。
苏皎月则是在一旁不吭声地站着。
她穿来前算是半个视频博主,之所以是半个,因为她正处于白天全职工作,晚上再兼职拍视频的状态,全网粉丝加起来不到百万,就传一些比较简便实用的日常生活菜。
根据评论区的反馈来看,许多粉丝认为她的菜谱给得很直接很细致,就算是新手来做,也能做得还不错。
原本看着这些好评反馈,苏皎月觉得自己更有干劲了,这才是她拍视频上传的两个月,能有这样的粉丝量她已经很知足了,对于以后的职业规划,她其实更想回到他们村里,拍美食的同时再做一些三农工作。
哪知道她竟然猝死了,真是创业未半而中道崩殂。
采买一圈下来,苏皎月发现一个问题。
这个朝代竟然没有辣椒!
她看到张阿婆买了些茱萸、花椒、葱姜蒜等,甚至还有山葵,独独没有看到辣椒的影子。
她知道辣椒是明朝时期才传入中国,好像是通过丝绸之路传入,而现在这个朝代竟然没有。
苏皎月有些遗憾地想,少了辣椒这个重要的调料,那美味确实少了好多,而且她也是无辣不欢的人士,要是长时间不吃辣,可能就会觉得口中无味。
苏皎月有些不死心地问:“王姨,阿奶,如果是要做辣的食物,一般都用什么调味料呢?”
王茹却说:“你方才叫我什么?”
苏皎月看着她,谨慎中带着疑惑道:“王,姨?”
难道古代不能喊女性长辈姨么,她对称呼这块不太了解,但现在不可能喊姐了吧。
张阿婆拉了拉她的手,笑着说:“你怎么喊姨呢,你该喊娘啊。”
苏皎月松了口气,喊娘倒是没啥,她以为自己刚刚的喊法引来误会了呢。
“娘。”她脆生生地喊了一声。
“诶!”
王茹脸上一下子就绽开笑容,指了指苏皎月篮子里的茱萸,说:“你若是想吃辣,在菜里或者肉里放些这山茱萸,既能解腻去腥又有辣味,冬天吃了身上暖烘烘的。”
这下看来是真没有了,苏皎月将山茱萸拿在手里,觉得这小东西有点像红豆,她掐了一粒放在嘴里,竟然是酸涩的。
王茹看到她竟然吃茱萸,有些心酸。
这孩子连茱萸都没尝过,可想而知在家中是过的什么苦日子。
“怎地空口吃这个,嘴里很酸涩吧,来,吃块柿饼。”
王茹拿了块柿饼递给她。
柿子饼上是挂了霜,苏皎月道谢接过,放到嘴边咬了一口。
甜甜的,不是那种齁甜,是水果的清甜,吃着很爽口。
张阿婆也看到这一幕,说:“茱萸炖羊肉最好吃,这是你爷爷的拿手菜,明天席面上就有,到时我留一碗,等晚上忙完了给你吃。”
看着她们对自己的关心,苏皎月再一次感受到亲情的温暖。
她从小跟着外婆长大,父母在她小学时就离异了,后来母亲另嫁,父亲再娶,外婆去世,她在这世间就彻底没了亲人,有时候午夜梦回还以为自己仍然躺在老家的架子床上,外婆躺在旁边,缓慢地摇着扇子。
或许她来到这里,是因为外婆在天上看着她孤苦伶仃,所以把她送到谢家来感受亲情的温暖,张阿婆就跟她外婆一样。
只是小说里谢家究竟发生了什么,谢正珩为什么黑化。
苏皎月一路上都在苦思冥想。
东西置办得差不多以后,三人就回家了,一路上王茹跟张阿婆都在商量明天要怎么办席面。
等回到家时,谢爷爷跟谢二郎也回来了。
王茹跟张阿婆向他们解释了一番苏皎月的来历,两人对她的身世纷纷表示惋惜。
苏皎月没想到的是谢二郎的年纪看着也挺年轻,看样子二郎是老两口的老来子了。
谢家二郎名叫世皓,今年十九,马上翻过年就弱冠了,他长得很魁梧,跟谢家人相比完全是两个模子刻出来的,都说脸红脖子粗,不是打款就是伙夫,谢二郎完全应验了这句俗语。
这会儿太阳彻底出来了,洒进谢家后院,一家人都在院子里忙碌。
谢大朗搬了张桌子出来,研墨写请帖,张阿婆跟谢爷爷正在核对明天席面上要做的菜单,王茹则在院子里摘菜,苏皎月也在一旁打下手。 苏皎月再次觉得谢家的氛围这么好,按理说培养出来的孩子也会温暖阳光。
谢爷爷一辈子跟黄牛似的沉默肯干,张阿婆慈祥和蔼,谢大朗勤劳工作,王茹辛苦持家,谢二郎也听话懂事,这样一个和睦友爱的家庭氛围,不论放在现代还是古代,都应该是让人羡慕的存在。
所以谢正珩的黑化绝对是跟家人的死亡有关。
一家人边忙着手里的活儿,偶尔聊两句。
谢二郎正在说着这次去办席的趣事:“薛员外的园子可真大,他不光请了我们,还请了厨娘,那厨娘还真有些本事在身上,听说早年是在皇宫当宫女,学了好些宫廷点心,我去瞧了一眼,那做出来的水晶糕晶莹剔透的,跟真牡丹一样。”
苏皎月回过神听了下,他说的水晶糕估计是用葛粉、藕粉或者马蹄粉做成的,蒸出来才是透明的,至于像牡丹一样,她觉得很可能用的模具。
水晶糕制作起来不难,而且样子还漂亮,确实很受欢迎。
“员外家什么都有,最有意思的是,他们家今年不挂灯笼,挂的是那种长条的红彤彤的果子,穿起来像小鞭炮似的,长廊下,门框上都挂了,说是能驱虫辟邪,你别说,还挺好看的。”
王茹好奇:“不挂灯笼,那晚上如何看得清。”
张阿婆:“是啊,怕不是找茅厕摸到厨房去了。”
说完大家伙哈哈大笑起来,谢大朗有些无奈地摇头笑笑。
苏皎月倒是有些好奇:“那是什么样的果实,竟然能驱虫辟邪。”
谢二郎用手指比划了下长度:“大概这么长,不是新鲜果实,是已经晒干了的,听一个伙夫说,那个果子名字叫番椒,长得跟花椒胡椒一点都不同,说是一对番人商队送给员外的,除了晒干挂起来,还有很多种在花圃里,现在是绿叶,等夏天一到,那就会开成一丛一丛的果实。”
番椒!
苏皎月眼睛亮了亮,这不就是辣椒的别称嘛,从她了解的历史来看,辣椒是明朝以后才传入我国的,这部科举小说虽然是架空的,那作者参考的朝代应该是明朝,这样看来现在正是辣椒刚出现的时间。
谢爷爷接过话:“那番椒有股比较呛人的味道,我凑近闻了打了好几个喷嚏。”
张阿婆说: “所以才能够能驱虫辟邪嘛。”
苏皎月不知道辣椒如今有没有大规模种植,鉴于她现在跟谢家还不太熟,她只好委婉地问:“爷爷,那个番椒咱们这儿种得多吗?”
她的声音还带着小女孩的稚嫩纤细,谢爷爷听得心都化了,他认真想了下,又看了眼张阿婆,说:“应该是不多,这东西我们也是才见,之前去其他家办席也没听说过。”
家中除了谢爷爷,剩下的就属谢大朗见识最广了,他停下笔,想了下说:“倒是在县令家中见过,是今年初秋时,县令才上任不久,我去送一些文书,在他家的花圃里见到的,那东西是不是长这样。”
他抽出一张纸,在上面画了一下,展示给众人看。
“对对对,就是大哥画的这样,红色的果实,绿色的叶子。”谢二郎点头。
看来辣椒在清河县还没被普及,大多出现在一些有钱或是有权人士的家中。
谢大朗继续说:“我当时听县令提了两句,他说这是一个波斯商队送给他的,不仅有红色的,还有绿色的,成熟后放在盆子中,挂到房间里能驱寒辟邪。”
苏皎月点点头,心里却在想,原来番椒最初出现在这里时是被用来当做装饰品,或者是盆栽花的。
若是能把辣椒大面积种植,然后再用来做各式各样的美食,那她岂不是要赚大发了。
当然,这也是她随便想想,毕竟才来这里一天都不到,还得多观察下这里的市场情况,如果可以,那她完全就可以大展拳脚,在大兴朝成为辣椒菜系第一人。
苏皎月在内心被自己的想法逗笑,怎么有点中二有点燃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