爆款小说摆摊卖凉粉,全城百姓被馋哭了推荐_主角许迎春陆沉小说新热门小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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许迎春陆沉是小说《摆摊卖凉粉,全城百姓被馋哭了》的角色人物,是由作者喜欢肉貂的孙齐写的一款种田类小说。目前小说连载中,以下是小说《摆摊卖凉粉,全城百姓被馋哭了》的章节内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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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迎春,你听说了没?老夫人要给少爷选两个通房丫头!”

一个瓜子脸、狐狸眼的小丫鬟凑到许迎春面前,别有深意地说道。

听到“通房丫头”的字眼,许迎春心里一个咯噔。

她也不清楚,自己为什么一觉醒来就穿越到了这个同名同姓的古代小丫鬟身上。

她穿来已经小半个月了,发现自己不是普通的穿越,而是穿书,穿进了一本叫《冷酷少爷娇俏妻》的玛丽苏小说。

书里的男主就是江府少爷江之遇,而原主迎春,是一个费尽了心思爬上江少爷床的恶毒女配。

她存在的意义就是不断给女主制造麻烦,孜孜不倦地为男女主的感情事业添砖加瓦。

当然,作为恶毒女配,她的下场也是非常凄惨的,被发卖到了青楼,最终被折磨而死。

而原主命运转变的契机,就是从被选为通房丫头开始的!

一想起原主的凄惨下场,许迎春就打定了主意,她绝不去当劳什子通房丫头!

“夏荷,”许迎春把人拉到角落,压低了声音说,“通房丫头地位连妾室都不如,咱们还是老老实实干好分内事,等卖身契年限到了,求老夫人开恩回家去吧。”

夏荷在原书中是另外一个没脑子的女配,经常和原主“狼狈为奸”,最后的下场也不好。

她刚穿来的时候正在发烧,是夏荷不眠不休地照顾她,掏钱给她请大夫抓药。

她不愿意看着夏荷也跳进火坑,只能劝她打消成为江少爷通房的念头。

夏荷的眼神顿时变得柔和了几分:“放心,我有分寸。”

许迎春以为她这是放弃了,松了口气,觉得自己也算对得起夏荷了。

两人各自忙碌。

到了晚间,老夫人身边伺候的李嬷嬷果然宣布了这个消息。

许迎春一开始并没有过多的担心。

毕竟,书中想要给江少爷当通房丫头的丫鬟简直抢破了头。

原主和夏荷相貌虽然出众,但李嬷嬷还是比较尊重她们的想法的。

只要她们俩不再强出头,抢着去当通房丫头,肯定是不会选中的。

但许迎春没想到的是,夏荷她竟然站了出来!

夏荷往前一步,不卑不亢地看着李嬷嬷:“嬷嬷,我愿意伺候少爷。”

许迎春愣住了。

李嬷嬷只是点了点头,就领着“自愿报名”的五名丫鬟去老夫人的屋子了。

最终的通房丫头人选,还是需要老夫人确认。

许迎春不明白,夏荷所说的“有分寸”,怎么还是重蹈书中的覆辙?

她拖着沉重的步伐回到了丫鬟们住的屋子。

直到深夜,夏荷才回来。

许迎春忍着困意就是在等她回来呢,见到夏荷的瞬间,她就迎上去,有些忐忑地问:“夏荷,你……选上了吗?”

夏荷脸上有一抹很淡的笑意:“选上了,明天开始,我就要搬去少爷的院子了。”

许迎春怔怔地看着她。

夏荷笑了:“迎春,我和你不一样。你家里还有弟妹,而我,什么亲人也没有了。

与其赎身离开江府,过不知前途的日子,倒不如留在少爷身边放手一搏。

成功了,日后荣华富贵、锦衣玉食……

就算是失败了,不过是贱命一条,也没什么可惋惜。”

许迎春嘴唇动了动,却什么话也没有说出来。

夏荷走到炕边,从褥子底下拿出一个荷包:“这是我攒的银子,再加上你自己的,应该够你赎身了,你赶紧离开江府吧,这里不是长久之计。”

许迎春不说话,却也没有伸手去接荷包。

她的确很想离开江府,但是她不想拿夏荷的银子,那是夏荷省吃俭用攒下来的。

夏荷见她不收,干脆把荷包塞进她的手里:“拿着吧,都是姐妹,你跟我客气什么?”

许迎春拿着荷包,打心底认了夏荷这个姐妹。

半晌,她只能委婉提醒夏荷:“少爷日后肯定会娶夫人的,夫人脾性不知道如何,你尽量……避她吧,如果可以,还是尽早出府,我永远都是你的依靠。”

夏荷眼中飞快闪过一丝说不明的情绪,她点点头:“好,我知道了,你也要保重。”

两人又说了一番话,这才齐齐睡下。

第二天一早,夏荷早早就去江少爷的院子了。

许迎春虽然失落,但这是夏荷自己的选择,她只有支持。

今天早上不是她当值,因此她洗漱一番就去找管家了。

她一个三等丫鬟,等闲是见不到老夫人面的,要想赎身,得去找管家。

许迎春怎么也没想到,她出府的事竟然会这么顺利。

当她站在江府外面的时候,还感觉有几分不真实。

这就……出府了?

片刻后,她忍不住笑了起来。

太好了,以后人生是属于她自己的了!

她才不要一辈子做丫鬟或是通房,她要靠自己的一双手,创造美好生活!

下一刻,许迎春的脸皱了起来。

原主的家……是在哪儿来着?

许迎春在记忆里扒拉了半天,才从犄角旮旯里翻出了原主离家时的记忆。

原主离家那年只有九岁,并不是父母卖女儿换银子,而是原主自己把自己卖了,为了父母的后事。

原主的父母死于流寇之手,家逢巨变,原主一个九岁的小姑娘顿时慌了神,面对着高额的诊金和父母下葬的费用,她不得已用十两银子的价格卖了自己,以偿还债务。

她离开大河村的时候,家里还有年仅六岁的龙凤胎弟妹。

如今转眼就是五年,也不知道龙凤胎怎么样了。

既然她用了原主的身体,自然要替她照顾好弟弟妹妹。

大河村。

她要回大河村。

只是这大河村怎么走,许迎春还真不知道。

她问了好几个路人,才弄清楚了大河村和县城的距离。

这么说吧,靠双腿走路的话,得走三个多时辰。

三个时辰,也就是六个小时,要是走路回去,腿都要断了。

有好心的路人告诉她:“你要去大河村的话,可以先坐牛车去永安镇,到了永安镇再走着去大河村——姑娘,看你穿得还可以,怎么要去大河村那偏远的村子?”

许迎春礼貌笑了笑:“我是去大河村探亲的。”

她容貌昳丽,笑起来脸颊有两个甜甜的酒窝,看得路人也被她的笑容感染了:“原来是这样啊,那你快去东街坐牛车吧,去晚了牛车就走了。”

许迎春再次礼貌道谢,便匆匆往东街赶。

当她赶到的时候,果然看到了一辆快坐满人的牛车。

车夫扬鞭,正要落下呢,就听背后传来一道清脆如黄莺的声音:“大哥,您先等一会儿!”

车夫回头,就看见一个小姑娘风风火火地往这边跑来。

许迎春紧跑慢跑地过来,微微喘着气问:“大哥,是去永安镇吗?”

车夫不自觉点了点头:“是、是啊,坐车三个铜板……”

许迎春掏出三个铜板交给车夫,客气道:“麻烦您了。”

她脸色微红,双眸晶亮,声音也像黄莺般好听,车夫忍不住红了脸,转头看着车板上的人群:“你们往旁边挤挤,让人小姑娘上去。”

许迎春也不耽误时间,抬脚提起裙子就往车板上迈。

但这身衣裙却有些不便,她抬腿的跨步动作太大,身体骤然失去平衡往后倒去——

“小心!”

一双粗壮的胳膊环住许迎春的腰肢,掌心热到发烫,轻轻一个用力便把她带上了牛车,很快,那双手就松开了。

许迎春有些惊魂未定地看着眼前的男人。

男人五官硬朗、剑眉星目,鼻梁很高,肤色是健康的小麦色。

他穿了一身黑色麻布衣裳,袖子挽到手肘处,露在外面的小臂充满了男性的力量。

但他气质偏冷,浑身散发着一股冷冽的气质,让人无端生寒。

许迎春定了定神,坐稳后笑着道谢:“刚才多谢这位大哥。”

“无妨。”

男人的目光只落在许迎春脸上短短一瞬,便移开了视线。

与他的气质不同,声音低低沉沉,十分悦耳。

“都坐稳了,咱这就出发了。”

车夫提醒一句,下一刻,牛车就踢踢踏踏走起来。

车板上坐了十几个人,大多是妇人。

她们好似也察觉到了男人身上那股不易接近的冷,个个离男人很远,很快就聊到了一起,说的都是一些家长里短的话题。

许迎春就在两拨人中间,她也无意加入任何一方,托腮看着路两旁的风景。

出了城后,路两旁便是庄稼。

正值夏日,地里是一片翠绿的小麦,偶尔有几个农人在麦田里忙碌着。

许迎春看得津津有味。

上一世,她是个普通打工人,平时喜欢看一些美食、传统文化和乡村生活的视频。

日出而作、日落而息。

是她无比向往的日子。

看到此番景象,她难免兴致勃勃。

在她欣赏田间风景的时候,一道似有若无的视线也落在了她脸上。

……

牛车慢悠悠走了将近两个时辰,这才来到了永安镇的主街。

众人纷纷下车,许迎春也跟着下了车。

这会儿已经是午时初(上午11:00)了,主街一片热闹,各种叫卖声此起彼伏。

许迎春从早上起来就没吃东西,这会儿感觉胃里饿得难受,索性打算在这吃了午饭再回去。

而且,她还存着别的心思。

她想要做点小生意卖吃食,镇上人多,来这里做工的人更多,卖吃食的话应该是不愁销路。

但是她得提前考察一番,再决定卖什么吃食。

许迎春就在主街上慢悠悠逛了起来,当然,她重点是关注那些卖吃食的小摊和铺子。

逛了约一刻钟,她胃里饿得不行,正好也差不多都逛了个遍,就随便找了一家摊子坐下来。

这是一家卖烧饼的摊子,在外面支了几张桌子,放几把小木凳,很是简单。

正是饭点,来吃饭的人也不少,许迎春恰好坐在最后一张空闲的桌子前。

她捧着刚出炉、如圆盘一般大的烧饼,小口小口吃起来。

烧饼的火候稍微有些过了,咬一口下去不是满口的麦香,反而是有些糊的味道。

许迎春喜欢看美食视频,平时没事的时候也喜欢复刻美食,因此她手艺好,嘴也很刁。

吃着这满是糊味的烧饼,她心里盘算着自己该卖点什么吃食……

“姑娘,这里有人吗?”

许迎春抬头,手里拿着三个烧饼的男人站在她对面,一双漆黑的眸子望着她。

许迎春立刻就认出来了,这是刚才在牛车上扶了她一把的男人。

她冲对方笑了笑:“是你啊,没人的,你坐吧。”

少女迎光而坐,阳光下,她的肤色白皙如玉,连脸上的青色血管都清晰可见。

“多谢。”陆沉抽出桌子底下的小木凳坐下,拿起一张烧饼就吃起来。

似乎并没有交谈的意思。

许迎春悄悄打量他一眼。

这样冷厉的男人,她还是头一回见。

男人吃得极快,一张大饼几口就下肚了,但是他的吃相却并不难看,丝毫不觉得粗鲁。

似乎察觉到了许迎春的目光,他蓦地看过来。

许迎春没来得及收回视线,就这么直直撞进了那双漆黑如墨的眼睛里。

她有些心虚地移开视线,借着咬饼掩饰尴尬。

陆沉把少女的窘态尽收眼底。

小姑娘低垂着眸子,脸颊两侧微微泛着红,也不知道是日头太大晒的,还是……

偷看被抓包臊的。

陆沉只觉得今日的阳光着实毒辣,连他都有几分口干舌燥。

明明是许迎春先到的,没想到先吃完的人却是陆沉。

他站起身看着许迎春,语气低沉:“多谢姑娘。”

许迎春摆摆手,有些无措:“不用谢我,都是食客,既然有空位置,我断然没有拒绝的道理。”

陆沉冲她点点头,便大步流星地离开。

转眼间,他的身影就消失在街道尽头。

不知为何,许迎春悄悄松了口气。

男人身上那似有若无的冷意,总是让她有几分不自在。

她也加快了吃饼的速度,快速吃完就离开了。

本来想直接回去的,但是想了想,许迎春去米面铺子买了一小袋白面。

对于原主来说是回家,可是对于她来说,更像是“做客”。

既然是“做客”,手里总归是要拿些礼物的。

而最实用的礼物,莫过于白面了。

白面十文钱一斤,她要了五斤——也不是不舍得多买,而是她还要走路回大河村呢,买太多了,原主这具小身板可扛不住。

更何况,她还没有装面粉的容器,又和掌柜买了一个面缸,就那么抱着就往大河村走。

一路走一路问,许迎春终于在申时末(下午四点多)来到了大河村村口。

村口有一棵百年老树,绿树成荫,有几个孩子正在树荫下玩泥巴。

许迎春是不记得原主家具体位置的,索性来到老树下,一脸笑意地开口:“你们知道大树小花家吗?”

大树、小花就是原主的龙凤胎弟妹,一个叫许树 ,另一个叫许花。

有个看起来八九岁,瘦得跟麻杆似的男孩子看着她,有些戒备地问:“你找大树干什么?”

许迎春没有因为对方年纪小就糊弄,认真解释:“我是他姐,五年前我离家,现在回来有些记不清了。”

男孩儿眼睛忽然睁大:“你是迎春姐?”

许迎春不确定原主以前是不是认识这个男孩儿,保持着微笑,没有出声。

男孩儿几乎是从地上跳了起来:“迎春姐,你跟我来!”

说完也不管许迎春能不能跟上,拔腿就跑。

可怜许迎春走了将近一个小时的路,腿都打颤儿了,还得抱着好几斤的面缸去追男孩儿。

男孩儿带着许迎春来到了一片麦地。

翠绿麦田中,一个身材瘦小的男孩儿正在拔草。

“大树,你姐回来了!”

男孩儿对着麦田的许树高声大喊。

许树听到声音往这边看,当他看到许迎春的那一瞬间,眼泪夺眶而出。

片刻后,许树跌跌撞撞地跑到了许迎春面前,泪眼朦胧地问:“姐,真的是你,你真的回来了?我不是在做梦吧?”

许迎春忍不住拧眉。

许树今年也有11岁了,怎么长得如此瘦小?

看起来不像是十一,反倒像八九岁。

但对于许迎春来说,许树就是个存在于记忆中的陌生人,她也做不到一上来就嘘寒问暖,只是尽量放柔了语气说:“走,先回家。”

许树抬手擦擦眼泪,重重嗯了一声,对旁边的小男孩儿说:“刚子,我和我姐先回家了,你去告诉我二叔说一声。”

刚子点点头,又一阵风似的跑走了。

许树带着许迎春回到“家”。

与其说是家,倒不如说是土房。

家里有三间土屋,外围用几根树枝绕了一圈当做围墙。

窗户上连窗纸都没有,走在路上往里一瞥,就能看到屋子里的情形,一点儿隐私性都没有。

许迎春被这简陋的家震惊得久久说不出话。

许树领着她进了屋,从水缸里舀了一瓢水递给她:“姐,喝水。”

“我不渴,”许迎春没接,反而问道,“小花呢?怎么没见她?”

许树动作一顿,眼眶又红了:“小花被卖了。”

许迎春震惊地看着他:“被卖了?被谁卖了?”

当初,原主的卖身钱都留给了二叔,让他偿还诊金和代为给父母办后事,那可是整整十两银子,除去这些,怎么也够兄妹俩省吃俭用好几年了。

许花为什么会被卖?

许树低下头,眼泪吧嗒吧嗒落在地上:“你走后的那个冬天,我不小心掉进河里,差点没命。

是二婶儿喊来郎中把我给救了回来,还用了不少好药,不仅把剩下的钱都花了,还欠了一大笔钱。

我们走投无路之下,二婶儿找了个牙婆,让小花卖身还钱。

我一开始不同意,可是小花竟然背着我……”

说到这里,许树已经泣不成声。

“后来我好了,就去牙婆那找小花,可是牙婆却已经把小花转卖给别人了,无论我怎么求她,她都不告诉我买家。”

许树扑通一声跪在地上:“姐,是我没有看好小花,我拖累了她,我没用!”

许迎春叹了口气,把许树扶起来:“这也怪不到你头上,现在我回来了,是该把小花找回来……”

她又问:“你刚才说,是二婶儿去找了牙婆?”

许树点头:“没错,二婶儿也是被逼无奈……”

许迎春却觉得这件事有待商榷。

再怎么说也是亲侄女,二叔二婶儿居然眼睁睁看着小花往火坑里跳……

这对夫妻的品性,有待考证。

许迎春正要问一些细节,院子里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紧接着,一道惊喜的声音在门口响起。

“大侄女?是我大侄女迎春回来了?”

许迎春抬头,是一个高颧骨、身材微胖的女人。

“二婶儿,我姐回来了!”

许树对胖女人说。

二婶儿却没理会许树,上前几步就攥住许迎春的胳膊,语气亲热:“迎春,你终于回来了,你是不知道,我和你叔这些年有多担心你!现下可好了,你总是是回来了,我和你叔也就放心了!”

说话的时候,二婶儿的目光一直落在许迎春脸上,多番打量。

许迎春本能地有些反感,她用力抽出手:“二婶儿,我刚才听说,是你找了牙婆,把我家小花卖了?”

二婶儿脸上的笑容顿时消失,疾言厉色道:“你听谁说的?是哪个小兔崽子说我卖了小花?看我不撕烂他的嘴!”

许迎春把二婶儿的反应看在眼里:“二婶先别激动,我也不过是听村头那几个孩子随口一说……只是,当年小花为何会被卖?是谁联系了牙婆?”

二婶儿眼珠子咕噜咕噜转,猛的一拍自己的大腿,带着哭声说:“其实这件事说起来也怪我和你二叔,是我们无能,才让小花沦落到把自己卖了的下场,但凡当年我们手里有钱,是决计不会走到这一步的。”

这一番顾左右而言他,完完全全没正面回答许迎春的问题。

许迎春心里也就有成算了。

要是换了14岁的原主,说不定还真被二婶儿这番话糊弄过去了。

可惜,她不是原主,二婶儿可糊弄不了她。

当年的事情究竟如何,至少在二婶儿嘴里是问不出什么了。

但是她可以肯定,这件事和二婶儿脱不了关系。

许迎春语气淡了几分:“我刚回来有些累了,二婶儿要是没事的话就先回去吧。”

这就是很明显的逐客令了。

二婶儿自然也听了出来,她诧异地看了眼许迎春,却只能看到后者一脸的冷淡。

她心里有些不太舒服,心想不过是在大户人家当了几年丫鬟,还和她摆起谱儿来了。

她收了笑容,有些不满地离开了。

回到家,她把自己男人许二拉进屋,还把屋门关上了。

许二斜她一眼:“这是怎么了?”

二婶儿王春花耷拉着一张脸:“你大侄女回来了,我看她不是个好糊弄的,当年小花的事,你说她会不会猜到什么?”

许二嗤笑一声:“猜到又能怎么样?总归人不是我们卖的,就算她知道了又能怎么样?”

王春花想了想,觉得的确是这样,她又不放心地问:“那老大家田的事儿呢?不会有什么变动吧?”

许二被她问烦了,眼睛一瞪:“能有什么变动,白纸黑字,写得清清楚楚,现在那两亩地就是咱家的,找谁也不好使!”

王春花这才放了心。

……

许树不明白姐姐对二婶儿的冷淡态度,许迎春先说话了:“大树,我回来的时候见你在地里拔草,这些年都是你自己照管着庄稼?”

原主爹娘虽然去得突然,但是给姐弟三人留了两亩地。

有这两亩地,至少保证姐弟三人不会饿死。

当年要不是急着还清债务,而这两亩良田一时半会儿找不到买家,原主也不会卖了自己。

许树却摇摇头:“我不会种地,咱家的地卖给二叔了,二叔二婶儿每年都会给我百斤粮食。我是在帮二叔家拔草。”

许迎春一口气就这么憋在胸口。

卖给二叔二婶儿了?

每年只给百斤粮食?

二叔这一家子,摆明了就是趁火打劫!

“地都不是咱家的了,你怎么还去拔草?”

许树:“二叔腰不好,二婶儿要忙家里的活计,阿菊在家学绣花,他们都没时间,所以就只好我去了。”

许迎春在心里冷哼一声。

可真是巧啊,一家三口都没时间,让侄子顶着大太阳去拔草。

见许迎春脸色不好,许树小心翼翼地问:“姐,你生气了?气我把爹娘留下的田地卖了?”

许迎春不是气这个,她是气许二两口子趁火打劫,还把许树当牛使。

还还亲叔亲婶儿呢,干的是人事?

许迎春摸了摸许树的头,温声问:“大树,当年二叔一家买咱家的地,可立了字据?”

许树点点头:“立了,字据还是找隔壁村的王秀才写的呢。”

许迎春:“你去把字据拿来给我看看。”

她倒要看看,许二这字据究竟是怎么写的。

许树立刻跑回屋,从炕底下拿来一张泛黄的糙纸。

许树有些不安:“这就是字据,咱家和二叔家一人一份。姐,你是不是想要回咱家的地?可是我按了手印,还拿了二叔家好几年的粮食……恐怕不好反悔吧?”

“别急,等我先看看字据。”许迎春说着就展开字据,仔细看起来。

许树愣了一会儿才问:“姐?你认字啊?”

许迎春找了个借口:“嗯,我在富户当丫鬟,也学了一些常用的字。”

许树倒是没多想。

许迎春很快就把字据看完了。

她气得脸都红了:“这许二可真不是个玩意儿!”

许树小声问:“姐,是字据有什么问题吗?”

许迎春冷笑:“问题大了!”

……

酉时末(约下午七点)。

天色渐黑,村里炊烟袅袅,不少农户扛着锄头回来了。

正是一天中最热闹的时候。

村口大槐树下,一对姐弟哭倒在地上。

“爹娘,你们走得早,留下我们姐弟三人任人欺负,都快活不下去了……”

“呜呜呜,姐,要不咱们干脆往河里一跳,一了百了吧!”

“我命苦,自小卖身还债,如今好不容易赎身回家,却又遇上了这样的晴天霹雳,老天爷,你怎么不干脆降下一道雷劈死我?让我和弟弟受这样的欺负?”

村口这里,是从庄稼回家的必经之路。

但凡从这里走的人都忍不住被槐树底下哭声吸引得停下了脚步。

“这不是大树吗?大树你咋在这哭上了?”

“是啊,大树,你遇到啥难事了?还有,你旁边这人是谁?”

“我在这听了一会儿了,旁边那是大树他姐,迎春!”

“迎春?就是当年狠心把自己卖了的那个?”

“可不是?也不知道这姐俩遇上什么难事了?哭得那叫一个可怜哦……”

“没爹娘的孩子,可不就是要比寻常人家更难?”

“大树,迎春,你们姐俩遇上啥难事了?你说出来,大家伙帮你们一起想想办法。”

一个头发花白的老太从人群里走了出来,满脸不忍心,这是李老太。

“是啊是啊,有啥困难就说出来,都是一个村的,咱们能帮一定帮!”

“就是,哪怕咱帮不了,不还有你二叔吗?你二叔这么疼你,肯定不会不管的!”

“对了,孩子都哭成这样了,怎么也不见许二两口子?快去把他俩喊来,一齐想想办法!”

“就是就是,咱这八竿子打不着的都在这了,他们身为二叔二婶儿,怎么能缺席?”

“你们先等一会儿,这就找人去把你们二叔二婶儿找来……”

谁知道听了这句话,许迎春的身子顿时抖如筛糠!

许树也哭得更大声了。

人群顿时议论纷纷,猜测着这姐俩遇到事……莫不是和许二两口子相关?

否则怎么一听见许二就吓成这样?

许二和王春花很快就赶了过来。

此时,大槐树底下已经围得水泄不通,哭声和议论声嗡嗡嗡的,吵得人脑瓜子疼。

看到这样的情形,王春花脑瓜子嗡的一声,和许二对视一眼,她就扒拉开人群,仗着体重优势往人群中挤。

“让开让开!让我看看是怎么回事!”

王春花生的魁梧,毫不费力地就挤到了人群中心,许二也跟在她身后挤了过来。

李老太正坐许迎春姐弟俩中间,一手搂一个安慰着。

见许二两口子来了,她狠狠瞪了二人一眼:“呸,人模狗样的玩意儿!”

王春花上前,凑到哭得跟个泪人似的许迎春身前,努力扯出一抹笑:“迎春啊,你这是咋了?受了什么委屈就和二婶儿说,二婶儿给你做主!走走走,有啥话咱回家说!”

说着就去拉扯许迎春的胳膊,想把她拉走。

许迎春眼圈都哭红了,闻言立刻就往李老太怀里躲,带着哭腔道:“二婶儿,念在咱们亲戚一场,你就高抬贵手,给我和大树一条活路吧……”

王春花到现在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儿呢,本能地反问:“迎春,你这话是啥意思啊?咱们是亲戚,我和你二叔还能害你不成?”

李老太哼了一声:“哼,这老话说得好,知人知面不知心,你们背地里做了什么缺德事儿,自己心里最清楚!”

李老太家就住在许树家隔壁,两家仅隔了一条土路。

许树这些年过得有多苦,她都看在眼里。

这许二两口子,人前一副处处为侄子着想的模样,人后……完全就是拿侄子当牛使!

这么热的天,他们一家三口在家里待着,让大树下地干活儿!

昨天大树还中暑,到家就晕倒了,是她硬灌了一大碗绿豆汤,这才把孩子从阎王爷手里抢了回来。

要不是大树不让她把这件事情闹大,她早就把许二两口子苛待侄子的事儿闹得人人皆知了。

她最看不惯王春花那副虚伪的嘴脸了!

王春花急了,瞪大了眼睛怒道:“李老太,这是咱许家的家事,有你什么事啊?你胡咧咧什么?”

她又看向许迎春,忍不住带着几分怒气问:“许迎春,你离家的这些年,是我和你二叔一直接济大树,要是没有我们,他早就饿死了!你现在这是闹哪儿出?

还有你,大树,你摸着良心问问自己,我和你二叔待你不薄,怎么你姐一回来,你就成白眼狼了?难道咱们相处这么多年,还没有你五年未见的姐姐亲?”

她这话里话外,就把许迎春塑造成了一个不好相与的形象。

一回家就撺掇着弟弟搞事,可不就是不好相与吗?

果然,人群开始对着许迎春指指点点。

“是啊,许二两口子平时多爱护大树啊,又给吃又给穿的,亲爹亲娘也不过如此了吧?”

“这迎春到底在大户人家当了五年丫鬟,好的没学净学会那些上不了台面的伎俩了,一回来就搞事,以后许家恐怕不得安宁了。”

“是啊,要是我遇上这样的侄女,气都气死了。”

王春花听着这些话,忍不住挺直了腰板。

许迎春擦擦眼泪,从怀里拿出那张字据,盯着王春花一字一句道:“二婶儿,你敢,那些粮食都是你无偿赠给大树的吗?”

王春花看到她手里的东西,震惊地愣在原地。

人群也好奇地往字据上张望,奈何他们大字不识一个,根本不知道那字据上写的是什么。

许二一看那字据就认出来了,那不就是当初他哄着许树立的字据吗?

他大步走上前,有些威胁地瞪着许迎春:“迎春,你受了什么委屈就回家和二叔说,家丑不可外扬,没的平白让人看了笑话。”

王春花也大梦初醒一般,开始撵人:“是啊是啊,大家都散了吧,这说到底是我们老许家的家事,各位还是别凑热闹了……”

“你们身为二叔二婶儿,哄着侄子签下卖地的字据,还不敢让大家知道了?”

许迎春也从地上站了起来,冷冷地看着许二。

听到她这话,人群顿时沸腾了。

“啥?卖地?许老二把许老大留下的地买过去了?”

“怪不得许老二麦收的时候总是去帮许树干活儿,我还当是他做叔叔的心疼侄子,原来是给自家干活啊?”

“要我说啊,买地也正常,许树年纪那么小,他也种不了地,那地在他手里不可荒了?许老二买了去,还能有些收成……”

“这位伯伯的话不错,我家大树是不会种地,我爹娘留下来的那两亩地,在他手里早晚会成荒地……”许迎春画风一转,“可是买卖是在双方知情且平等的前提下才进行的,卖地那年我弟弟才六岁,一个六岁的孩子他懂什么?二叔这么做,不就是趁火打劫?和更何况……”

许二急了,一把捂住了许迎春的嘴,不让她把剩下的话说出口,低声在她耳边威胁:“许迎春,你疯了?字据上写了,这字据要是让第三个人知道,你家就得赔给我一百两银子!你可想清楚了,真的要把字据的内容说出来吗?!”

他当初加了这一条,就是防止许树长大以后后悔,再和他掰扯地的所有权问题。

却没想到,许树没出问题,反而是这个许迎春要坏他好事!

许迎春伸手,使劲把许二的手抠开,她盯着许二,却是在和其他人说:“大家知道许二买地花了多少银子吗?”

“每年给一百斤粮食,就把我爹娘留下的两亩良田买了去,你们说,这不是趁火打劫是什么?”

乡亲们震惊了。

“啥?一年就给一百斤粮食?这许二,当真是许树亲二叔?”

“别说是亲二叔了,就是咱这没血缘关系的人,也干不出这样的事啊!”

“两亩良田少说能卖十两银子了,许二一年给百斤粮食,就这么把人打发了?”

“是啊,而且大树当年才六岁,他压根就不清楚这良田的价值!许二这么做真不是人啊!”

乡亲们对着许二破口大骂。

这件事还是被捅出来了,许二干脆破罐子破摔:“许迎春,你违背了字据的条约,你要赔我一百两银子!”

许迎春冷眼看着他:“我还要告你以欺诈的手段哄着我弟弟卖了地呢。”

许二觉得她在说大话,想着既然名声都毁了,再不趁机捞一笔那不是亏大发了?

他拽住许迎春的胳膊,大声嚷嚷着:“今天你不赔钱给我,我就带你去找里正讨个说法!”

这个许迎春在大户人家待了五年,手里想必有不少主家赏赐的金银财宝,他必须得想办法弄出来,装进自己的口袋。

告官?

她一个丫头片子连官府大门都不知道往哪边开,还拿告官唬他?

当他是吓大的?

“许二,你简直太不像话了!”一道严厉的声音从人群后传来。

听到这声音,人群纷纷让开了一条路。

大河村里正李大有拄着拐杖,缓缓走了过来。

李大有头发胡子全白了,脸上也爬满了皱纹,他但目光如炬,精神矍铄,没有一丝老态。

他把拐杖往地上一杵,声音带着几分威严:“许二,你和迎春大树姐俩的纠纷我都听说了,先不说你是他们俩的亲二叔,就算是陌生人,也不该干出这样丧天良的事吧?”

许二还想解释,却被李大有打断:“你别辩解了,今天我就做主,你把那两亩良田还给迎春姐弟,这字据作废!”

许二哪能甘心?

“大有叔,您不能因为许迎春姐弟年纪小就偏袒他们,这白纸黑字的,凭啥说作废就作废了?”许二不服气道,“那两亩地我可以还给他们,但是他们违反了条约,必须赔给我一百两银子!”

李大有看了他一眼,不咸不淡地问:“哦?那你倒是说一说,他们违反了什么条约?”

许二脱口而出:“这字据上写了,自己的内容不能让第三个人知道,现在大家都知道了,他们要赔钱给我。”

李大有继续问:“那为何会有这样的一条条约?”

许二支支吾吾:“是、是因为……”

许二不说,李大有替他说:“是因为你也知道自己这事办得不地道,怕被别人知道,戳你们两口子脊梁骨!”

许二说不出反驳的话,脸色青一阵红一阵。

李大有给了他一个选择:“要么你把地还给迎春姐弟,这张字据作废。

要么,你就和迎春对簿公堂,让县太爷给你们分个是非。

不过我可告诉你,县太爷可没有我这么好说话,且他眼里向来容不得沙子,最见不惯这种坑害亲戚的事情。”

许二沉默了。

许迎春或许不敢和他对簿公堂,但是有了李大有的支持,那就不一样了。

可是,难道就让马上到嘴的鸭子飞了?

王春花一听告官就怂了,拉了拉许二的袖子连声保证:“大有叔你放心,我们这就把地还给许迎春!不过地里的麦种是我家种的,麦子长到如今快成熟,我们家也出了不少力气,不如等我们收完麦子,再把地还给许迎春?”

麦子一收完,到时候她直接放把火把地烧了!

让她许迎春下半年也别想种!

李大有冷笑:“那麦子长到这么大,有你们几分功劳?”

王春花顿时不吱声了。

李大有瞪她一眼:“字据作废,田地归还迎春姐弟,这件事到此为止!若是你们还要纠缠,干脆就去找县太爷!”

说完,他神色温和地冲许迎春问:“迎春,你对于这个处理方式可还算满意?”

许迎春点点头:“多谢李爷爷为我们姐弟讨回公道。”

不管是真心还是假意,里正还算是个公正之人。

其实一开始,她是想过直接找里正,让他为她们姐弟做主的。

但是她不清楚里正的为人,不知道他会不会和稀泥,甚至是偏袒许二。

就选择了更加保险的方法——闹得人尽皆知。

如此一来,就算里正想偏袒,碍于悠悠众口,也不得不慎重处理。

现在目的达成,她成功拿回了原主爹娘留下来的地,她也无意探究里正的真实意图了。

人群很快散去。

李老太只觉得痛快,脸上的眉毛都舒展了几分,对许迎春竖大拇指:“还是迎春有主意,一回来就让大家看清了那两口子的真面目!”

许迎春真心实意道:“李奶奶,我不在的这些年多亏了您照顾大树,哪天我一定亲自登门道谢。”

大树和她说了很多,大多都是李老太一家对他的照顾。

她身为长姐,登门道谢是很有必要的。

李老太却不在意地摆摆手:“什么登门道谢,你这孩子跟我还那么生分?大树也是我看着长大的,和我的亲孙子一样,什么谢不谢的!”

许迎春没有再坚持,心想以后一定要还李老太这份情。

她和大树搀着李老太回家了。

到家的时候,天都黑了,李老太的媳妇朱芳已经做好了晚饭。

李老太一把拉住姐俩的手:“这天都黑了,你们俩也别做了,在我家吃了再回。”

许迎春拒绝好几次,奈何李老太牢牢拉着她的手,她也不好太过使劲挣扎,只好答应下来。

第一次在陌生人家里吃饭,许迎春有些不自在,但是许树却十分熟悉,显然不是第一次在她家吃饭了。

李老太家庭情况很简单,她丈夫早就没了,就一个儿子,叫李亮,方脸大眼,一看就很正派,今年三十多岁。

李亮的媳妇儿就是朱芳,她比李亮小两岁,圆脸,待人很和善,但是身子不太好,瞧着病恹恹的。

夫妻俩生了两个儿子,大儿子李建今年十六,长得浓眉大眼,还没娶妻。

二儿子就是今天下午领她找许树的孩子,他叫李刚,小名刚子,今年八岁,经常和许树一起玩儿。

昨天许树晕倒,就是他第一时间发现的。

许迎春十分郑重地向他道谢,感谢他救了许树一命。

刚子不好意思了,羞得满脸通红。

吃完晚饭,许迎春陪着李老太聊了会儿天,这才带着许树回去。

一回到家,许迎春先把那破旧大门关上,又在后面顶了一根树枝,这才进屋。

进了屋,她才感觉这一天的疲惫都涌了上来。

这一天又是赶路又是在村口闹了一通,她精神有点不济了。

许树看出了长姐脸上的疲惫之色,自己主动把平时睡觉的屋子腾出来,让她去睡。

许迎春问:“那你睡在哪儿?”

许树挠挠头:“我在东屋将就将就就成,东屋有土炕呢,反正现在天太热,我也不爱睡被褥。”

许迎春想了想说:“那今晚就将就一晚,明天我带你买新被褥。”

许树摇摇头:“买什么新被褥,浪费银钱,我凑合住就成——姐,这些年我也没攒下银子,恐怕要连累你和我吃苦。”

他说着就自责地低下了头。

许迎春心里一热。

其实,在她回来之前就想好了,如果原主的弟妹是脾性不好的,她也不过多和他们走动,让它们吃饱穿暖,也算是自己对得起原主这具身体。

但是许树却完全不是那样。

他能吃苦又勤劳,有责任感又懂事。

很难不让她心生亲近之意。

“我是你姐,以后挣钱的事我来想办法,咱们两个大活人,又把爹娘留下来的田地要了回来,日子肯定会越过越红火的。”

许迎春摸了摸许树的头,温声说道。

许树悄悄红了眼眶,“嗯,姐,我以后一定让你过上好日子!也要把小花找回来!”

这边,李大有沉着脸回到了家中。

李大有媳妇赵氏正把饭菜端上桌子,见他脸色不好,擦了擦手问:“这是咋了?”

李大有坐下,把拐杖倚在桌子上:“许家那个把自己卖了的姑娘回来了。”

赵氏跟着坐在他对面,“大的还是小的?”

许老大家两姐妹把自己卖了的事儿,整个大河村的人都知道。

“大的,”李大有点上旱烟抽了一口,“一回来就和许二两口子闹翻了。”

赵氏诧异:“咋回事啊?许二两口子这些年一直待许树不错,许家大姑娘为啥和他们闹?”

“狗屁!”说起这个,李大有就生气,“咱们都被许二两口子骗了!”

“到底是咋回事?”

李大有把下午的事一一说给了赵氏,赵氏听完眼瞪得鸡蛋般大:“我的娘,许二两口子竟然是这样的人?这、这还真是……知人知面不知心啊。”

李大有点头,缓缓吐出眼圈儿,“我看迎春这丫头性子倒是刚烈聪明,换成一般小姑娘,哪能想出这样的法子?恐怕就吃了这个哑巴亏。”

他哪里看不出来,许迎春在全村人面前闹这么一出,就是防着他呢?

但是他心里虽然有点不舒服,但也没生气。

跟一个小丫头生气,他这么多年岂不是白活了?

赵氏赞同地点点头:“那丫头在大户人家想必也吃了不少苦头,现在她回来了,又要回了地,姐俩以后的日子想必也差不到哪儿去。”

李大有放下旱烟,“大树年纪小,迎春肯定也不会做农活儿,以后你让老大多帮衬着点,都是一个村住着,咱们可不能和那狼心狗肺的许二一个样。”

赵氏递给他一个窝头:“这个不用你说我也知道,吃饭吧。”

……

许迎春一晚上都没怎么睡好,天蒙蒙亮的时候,不知道谁家的大公鸡叫了起来,她就彻底睡不着了。

她也不睡了,干脆起床。

窗户上空荡荡的,没贴窗纸,正是因为如此,不断有蚊子飞进来咬她,咬得她一晚上没睡好。

更可恶的是,有只蚊子还咬在她左眼皮上,又肿又痒。

原本皮肤白皙细腻,稍微一挠竟然鼓了个大包,肿得眼皮都快睁不开了。

许迎春叹了口气,水缸里的倒影也跟着愁眉苦脸。

赎身出府,她所剩的银钱本就不多,除去坐车、买面也所剩无几了。

一会儿要给许树买被褥,总不好让他一直睡在土炕上。

现在还要买窗纸贴上……否则她怕是要被蚊子咬死。

真是屋漏偏逢连夜雨。

许迎春很快又振作精神,没钱怕什么?

想办法挣就是了!

她舀水洗脸漱口,进了四面漏风的灶房。

锅里有三个黑乎乎看不出原料的窝头,一看就倒胃口。

但,再倒胃口也是粮食,她现在没有挑的资格。

许迎春把窝头热了热,就看了会儿火,鼻尖、额头又冒出一层细汗。

这还没到三伏天呢,就已经这么热了。

许迎春热得难受,直接用袖子擦了擦汗,估摸着火也烧得差不多了,就从灶房跑出来透气。

她身上还穿着昨天那身衣裙,好看是好看,就是和这破败的灶房有些不搭。

但也没办法,原主平时在江府的时候,都是穿着府里统一的服饰,压根没有穿自己衣裳的时候。

这唯一的一身衣裙,还是原主为了和府里某个不对付的小丫鬟攀比才买的。

没一会儿,许迎春总算感觉不那么热了。

她瞅了眼许树昨天睡的东屋,纠结要不要叫他起来吃早饭。

就在她犹豫的时候,李老太抱着薄被来了。

许迎春小跑着迎上去:“李奶奶,您这是……”

李老太和蔼道:“你看我这记性,你刚回来肯定没来得及置办被褥这些,这是我家不用的,洗得干干净净的,你拿去铺着。”

许迎春受宠若惊,连连摆手:“不用了李奶奶,我一会儿就和大树去镇上买,真的不用了……”

李老太却直接把薄被往她怀里一塞:“你自己买不还得花钱?你这刚回来,不清楚咱庄稼户挣钱有多难,银钱要省着些花——咦,你这眼皮咋了?”

许迎春闻言有些无奈:“让蚊子给咬的……”

李老太笑了:“你们小姑娘皮肤薄,蚊子一咬就是一个大包,行了行了,你忙吧,我回去了。”

说完转身就走 完全不给许迎春再次拒绝的机会。

许迎春抱着薄被,站在原地良久。

虽然二叔一家歹毒,但有这么善良热心的邻居李奶奶时时帮助,也算是福气。

她把李老太这份好意记在心里,这才抱着薄被来到了东屋门口。

她敲敲门:“大树,你起了吗?刚才李奶奶来给我们送薄被了。”

屋里没动静。

许迎春秀眉微蹙,刚才她和李老太说话声音不低,按理来说,许树应该听见了才是。

而且她敲门也没反应……

难道许树不在屋里?

“大树?你在屋里吗?”许迎春又问,“我要进去了?”

静静等了五秒,还是没有得到回应。

她直接推门,没想到门轻轻一推就开了。

屋里哪有许树的影子?

许迎春慌了一瞬,这一大早的,许树去哪儿了?

“姐,你干啥呢?”

许树疑惑的声音从背后传来。

许迎春回头,就见许树正一脸不解地看着她。

她松了口气,先把薄被放在炕上,这才问:“你去哪儿了?我刚才敲了好几遍门也不见你应,就进来了。”

许树走了过来,“啊?我趁着天凉快就去地里拔草了。”

平时,都是他一大早去地里拔草的。

“这薄被……是李奶奶给的?”许树看见薄被,一下就猜到了。

许迎春往外走,“嗯,是啊,李奶奶倒是真心待我们。”

远亲不如近邻,她算是深刻体会到这句话了。

许树点点头:“是啊,李奶奶一家都是好人。”

姐弟俩很快来到了灶房,灶房里有一张半米高的小饭桌。

许迎春把小饭桌搬到了院子里,又从锅里拿出了黑窝头,给了许树两个,她自己留一个。

许树看着自己碗里的两个窝头,欲言又止。

他想说,平时这两个窝头是他一天的饭量……

不是胃口小,而是省着吃。

可是,他又怕说了惹姐伤心。

最后,他什么都没说,拿起窝头吃起来。

现在地是自家的了,他努力伺候好庄稼,让姐过上好日子!

吃窝头的第一口,许迎春差点吐出来。

她一言难尽地看着手里黑乎乎的东西,不明白这究竟是怎么做出来的,硬邦邦的剌嗓子,还带着一股野菜的苦涩味。

她十分艰难地吃完了这个窝头,打定主意一定要尽快赚钱——她再也不想吃这玩意儿了!

吃完早饭,许树又要往地里跑,许迎春喊住他:“大树,一会儿我要进山,你是跟我一起进山还是去地里?”

在原主的记忆里,大河村背靠大山。

别人穿越进山,不是挖人参就是挖灵芝的,她也不奢望挖人参灵芝,笋总能挖到一点吧?

许树脸色有些纠结:“地里的野草得尽快拔了……姐,你进山干啥?这个季节,山里也没有野菜。”

许迎春一时语塞:“呃,我就是去山上随便转转……”

许树:“哦那你去吧,记住别往深山里走就行。我还是去地里拔野草吧,不然收成就不好了。”

许迎春也不勉强他:“好,一会儿太阳毒了你就赶紧回来,别再热中暑了。”

许树抬脚就往外跑:“知道了!”

许迎春去找了个背篓,又找个小锄头扔进背篓,这就按照记忆往后山走。

走到不到一刻钟,她就来到了山脚下。

有好几条弯弯曲曲的小路通往山里,许迎春随便选了一条进山。

正值盛夏,山间还挺凉快的,许迎春慢慢走着,仔细看着山路两旁,生怕自己错过了竹笋。

沿着山路走了大约一刻钟,她来到了一处地势比较平的位置,这里的杂草都有半人高了,树也粗了一圈儿。

许迎春正要继续走,头顶传来一道淡漠的男声。

“再往前就是深山了,你最好不要独自进山。”

许迎春抬头。

男人一身黑衣,神情冷肃。

许迎春愣住,又是他?

陆沉从上方的草丛中跳下来,稳稳落在她面前,再次低声提醒:“深山里常有豺狼出没,你一个人不要进山冒险。”

他的目光在她脸上眼皮上短暂停留片刻,从旁边拔了一棵野草,“给。”

许迎春诧异,这人给她一株野草干什么?

陆沉抿抿唇,语气低沉,“可以消肿止痒的。”

许迎春脸色一热,忙从他手里接过那株药草,“多谢。对了,你也是大河村的吗?”

“不是,”陆沉并没有过多交谈的意思,长腿一迈就要下山,“我是隔壁小岳村,陆沉。”

许迎春有些莫名。

这人……她也没问他名字啊。

“我叫许迎春。”她冲着下山的背影喊了一声。

别人既然告诉了她名字,出于礼貌,她也该自报姓名才是。

陆沉脚步如飞,也不知道他有没有听到许迎春的话。

许迎春是看到了他匆匆离去的背影。

她看了眼周围的环境,觉得不能在这里多加逗留了。

奇怪,刚才陆沉在的时候,她还没觉得此处可怕,怎么他一走,顿时就感觉这里死气沉沉的?

许迎春赶紧小跑着往山下跑。

下山途中,她还不忘把陆沉给她的那棵草揉碎,把汁液涂在眼皮上。

没想到这药草还真管用,涂上后就不怎么痒了,至于红肿,过了两三天也该消了。

回去的路和上来的路不是同一条,她在快到山脚的时候,终于放慢了脚步,眼睛四处搜寻起来。

突然,她眼睛一亮,看到草丛的枯木上长了几朵木耳!

竹笋没找到,摘点木耳回去也不错!

她快步走到枯木旁,蹲下身子开始采摘木耳。

没一会儿就把枯木上的木耳全部采摘干净了,也不过一小把而已。

许迎春又在四周找了一圈儿,但是却再也没见到木耳的影子。

她有些失望地打算往回走,却不想被什么东西绊了一跤,差点摔倒。

幸好她及时稳住了身子,否则这身衣裙就要弄脏了。

她低头,看向“罪魁祸首”。

这一看之下,顿时大喜过望。

绊倒她的是木薯根,足足有小孩胳膊般粗!

许迎春立刻拿出小锄头,在裸露出木薯根的地方开挖!

一炷香后,她终于把刚才那棵木薯整根都挖了起来。

这么一棵木薯,足足挖出了八根木薯根!

一棵就把她的背篓装满了!

许迎春没急着走,先在周围看了看,这才发现居然还有很多木薯!

只不过其他木薯的根部没有裸露在地上,它的叶片也很普通,再加上她刚才的心思都放在寻找木耳上,也就没发现这一大片木薯。

她粗粗看了一眼,发现这块地方几乎长满了木薯!

看起来有上百棵!

许迎春心里纳闷儿,这么多木薯,怎么没人来挖?

原主的记忆里没有丝毫关于木薯的内容,她也就并不清楚,被她当成宝的木薯,在村人嘴里还有另外一个名字:毒番薯。

所以不是他们不挖,而是木薯不好好处理是带毒的,根本没人敢吃。

许迎春背着一背篓木薯,深一脚浅一脚地往家里走去。

她前脚到家,许树后脚也回来了。

许迎春兴奋地冲他招手:“大树,你快来,看看我去山上挖到了什么好东西!”

许树好奇地凑过来,却在看清楚背篓里的东西时脸色一变:“姐,你挖毒番薯干嘛?这东西有毒,鸡都不吃!”

许迎春一愣,随即想起来,木薯的确有毒,但是经过处理之后是可以食用的。

难道这里的人并不清楚这一点?

她看着许树问:“从来没人吃过这毒番薯吗?”

许树摇摇头:“前几年,二柱子无意中吃了毒番薯,上吐下泻的,还晕了过去,要不是给他灌了大量绿豆汤,恐怕就……总之,这毒番薯有毒,不能吃的,村里人都知道,也从不去挖。”

许迎春微微一笑:“我有办法去除这毒番薯的毒性。”

许树满脸震惊:“啊?毒番薯的毒性居然可以去除吗?我从来没听说过谁家把它的毒性去除了……”

许迎春:“这是我在江府的时候,听厨房一位老师傅提起过的法子。”

许树半信半疑:“真的可以吗?”

许迎春笑了:“试试不就知道了?”

许迎春先找来一把不用的破菜刀,菜刀缺了好几个口子,像是没牙老太太。

但是问题不大。

她把木薯外面的泥清洗干净,去除了一层厚厚的外皮,然后又把内里的芯挖掉。

木薯的毒性几乎都集中在外皮和芯里,只要把这两个部分清理干净,再用水泡上一夜,就可以食用。

当然,泡水期间也要勤换水,这样才能最大程度的洗干净残余毒性。

处理完木薯,她找了个木桶把木薯泡上。

许树看得惊讶:“这样处理就可以吃了吗?”

许迎春笑:“这样泡上一夜,明天蒸熟就可以吃了。”

明天才能吃,许树也就不再问了,转而问别的:“姐,咱中午吃啥?家里窝头已经没了……倒是还有些玉米面,要不蒸玉米窝头吃?”

一提起窝头许迎春就头皮发麻,只觉得嗓子眼都开始泛疼。

不管是玉米窝头还是别的窝头,她都不想再吃了。

“我昨天回来不是买了点白面吗,要不中午我给你做红枣玉米面发糕。”

今早做饭的时候,她在灶台角落找到几个干瘪的大枣,洗洗上面落的灰还能吃。

正好家里有白面和玉米面,做一锅红枣玉米面发糕,好吃又管饱。

关键是,发糕它不喇嗓子!

许树从来没听过这种吃食:“红枣玉米面发糕?那是什么?”

许迎春往灶房走:“等过一会儿你就知道了。”

许树像个跟屁虫,屁颠屁颠跟在她身后。

许迎春先烧了一锅开水,一会儿烫面用的。

烫面会使发糕的口感更加绵软。

她把水烧开后忽然想起什么,提醒道:“大树,以后别喝生水了,我烧这一锅开水放凉,喝凉白开。”

喝生水这个习惯很不好,得好好给许树改过来。

先不说生水里有没有细菌,就光是卫生条件就令人担忧。

这生活用水都是从河里打的,平时妇人们洗衣服也都在河里,甚至现在天热了,有些孩子直接在河里游泳……

不行不行,不能再想了,否则连开水也喝不下去了。

许树也没多问,姐姐说什么就是什么。

“姐,我能干点啥?”

许迎春想了想:“你去把大枣洗洗吧,然后切碎——切的时候小心手。”

许树应了一声,拿着那几个大枣就去灶台外面清洗。

许迎春舀了一小瓢开始倒进玉米面里,慢慢和成一个面团,面团黄灿灿的看起来很是好看。

等玉米面团温度降下来了,她放进去一块“老面”用作发酵,又往里少量多次地加入面粉,边加边揉开。

估摸着差不多了,拿了一块布子盖在面盆上醒发。

夏日气温高,不到半个时辰面就发好了,轻轻一扯,就能看到里面蜂窝状的气孔。

表面均匀地撒上红枣碎,放进锅里,上汽后蒸一刻钟就熟了。

许树心疼姐姐,主动把烧火的活儿揽了过来,一张小脸热得通红,汗如雨下。

许迎春把上午摘回来的木耳洗干净,焯水后过凉,加盐一拌,简单的凉拌木耳就做好了。

这会儿,发糕也差不多到时间了,停火后又焖了一会儿,她麻利地掀开笼盖。

玉米的香混合着大枣的甜,伴随着蒸汽一齐往鼻尖里钻。

许树深吸口气,肚子咕噜噜叫起来:“好香啊。”

许迎春把发糕拿出来放在案板上,切成小块。

她拿了几块放在竹编的小筐里:“你趁热给李奶奶家送几块去尝尝。”

许树端着小筐就往外跑。

许迎春都怕他摔了:“你慢点,小心点别摔倒了。”

“哎!”

许树一转眼就没了影儿。

没一会儿,他又咯噔咯噔跑回来了。

许迎春也已经把发糕和凉拌木耳端上了小饭桌。

许树抓起一块发糕就往嘴里塞,烫得他呼呼直喘气。

许迎春无奈:“慢点吃,没人和你抢。”

许树咽下嘴里的这一口,这才细细品尝。

咬一口下去,发糕的口感蓬松宣软、绵密如云,其间还能尝出玉米略微有些粗糙的颗粒感,偶尔夹杂着几块红枣碎,更是丰富了口感和味道,令发糕吃起来更加香甜。

凉拌木耳没有放调料,只放了盐调味,倒是最大限度地保留了它的鲜味,味道也还不错。

许树吃得腮帮子鼓鼓的:“姐,这发糕真好吃,又香又甜又软。”

片刻后,他眼神黯了黯,“可惜,小花尝不到……”

许迎春安慰:“放心,我一定把小花找回来。对了,你还记得当初那个买走小花牙婆长什么模样吗?和买我的那个是同一个吗?”

从许二两口子嘴里肯定是问不出什么。

而且现在两家也算是彻底撕破脸,她也不打算去问许二,去了也是自讨没趣。

许树猛点头:“记得记得!她们不是一个人,买走小花的那个人,她长得很高很凶,”他指了指自己的左脸,“这里长了一颗黑痣!”

许迎春:“好,下午我正好要去镇上一趟,打听打听附近村子里有没有这样的牙婆。”

许树:“嗯,咱们一定能把小花找回来!”

许迎春摸摸他的头:“好了,快吃吧。”

许树这才慢半拍地反应过来:“姐,下午你去镇上干啥?”

……

一路之隔。

李老太一家人也在吃午饭,他们每个人手里都拿着一块红枣玉米面发糕。

嘴馋的刚子咬了一口,眼睛顿时亮了起来:“奶,这发糕真好吃!我从来没吃过这么好吃的东西,改天你也给我做吧!”

李老太瞪他一眼:“你一天到晚就知道吃,还让我给你做,你咋那么会做梦呢?”

这发糕她也是第一次吃,虽然我们不清楚做法,但是也吃得出来,里面放了白面。

白面那是多贵的东西?

这臭小子张嘴就让她做,她咋那么听他的呢。

刚子小声嘀咕:“哼,你是不会做吧?”

李老太斜他一眼:“大树给你了这么好吃的发糕,你就不表示表示?”

刚子愣愣抬头:“啊?我咋表示?”

李老太:“下午你去帮大树拔草,省得天天没事干,在村儿里乱跑。”

刚子眼珠一转:“行吧,那我吃完饭就去大树!”

李老太一看就穿了小孙子的心思,“你要是敢再要发糕,看我不打你屁股!”

刚子不满:“……奶,你是我肚子里的蛔虫啊?”

他奶咋知道他是这么想的?

吃完午饭,许迎春和许树各自午休了半个时辰。

然后就出发去永安镇。

临走之前,刚子跑来了,说是要帮许树去拔草,一听许树姐弟要去镇上,自告奋勇说自己去他家地里拔草。

刚子平时就是个淘小子,连自己家地里长啥样都不清楚呢,许树担心他冒冒失失的,再把庄稼踩坏了,没敢让他去。

现在许树把那两亩地看得跟眼珠子似的,论起上心程度,村里他排第二,就没人能称第一。

刚子有点不高兴,觉得自己被人看扁了:“大树,你是不是看不起我?拔草而已,又不是啥难事,为啥不让我去?”

许树不知道怎么解释,还是许迎春笑着打圆场,这才让刚子心甘情愿地放弃了拔草的念头。

许迎春笑盈盈道:“刚子,这会儿太阳还热呢,地里只会更热,大树不是信不过你,他是怕你中暑了。这样吧,等大树从镇上回来,那时候天也没有那么热了,再让大树带你去,怎么样?”

这一番话听得刚子很受用,点点头:“那行,我在家等你们回来,你们可要早点回来啊!”

许迎春笑着点了点头。

姐弟俩这才得以脱身。

从大河村到永安镇,沿途要经过七八个村子,还有大片大片的麦田。

许树边走边观察别人家麦子的长势,那认真的架势,就好像是特意出来考察的。

姐弟俩走了小一个时辰,这才到了永安镇。

永安镇是远宁县最大的镇,但因为距离县城太远,它却不是最富裕的。

对于村子里大多数村人来说,远宁县太过遥不可及,永安镇的富裕程度,就相当于县城了。

偶尔来一趟镇上,回去也要吹嘘半天。

镇上各种商铺林立,小摊小贩更是多不胜数,各种叫卖声此起彼伏。

许树是头一回来镇上,不免被这番景象惊得目瞪口呆。

许迎春拉着他先去买了窗纸,又进了香辛料铺子。

一进铺子,各种香辛料的香味就扑鼻而来,许迎春看了看,八角、桂皮、花椒等都能找得到。

唯独没见到辣椒的影子。

她问铺子里的伙计:“小哥,方才我看了一圈儿,怎么没看见干辣椒?是已经卖完了吗?”

“干辣椒?”伙计一脸疑惑,“咱们铺子是镇上唯一一家香辛料铺子,从没听说过辣椒,小姑娘,你说的辣椒是什么?”

许迎春诧异,难道辣椒还没传进来?亦或是还没普遍种植?

她微笑:“或许是我记错了吧,这样吧,麻烦给我包一些八角、花椒……”

伙计也没放在心上,去包香辛料了。

从香辛料铺子出来,许迎春的荷包更瘪了。

这香辛料的价值实在是贵,好在这些东西用量不多,买一次能用很久了。

最后,她又去粮油铺子买了酱油、醋、糖……东西才终于买齐了。

她以后要做吃食买卖的,这些都是必不可少的。

东西买完,姐弟俩找了个一位妇人打听牙婆的事儿。

许迎春把牙婆的特征说给妇人听,没想到妇人听完却笑了:“小姑娘,你刚才说的那些,十个牙婆里有找出八个,这实在算不上什么特征,光是永安镇就有好几个牙婆,更别提下属那些村子里。”

许树急切道:“可我记得她长得很凶,我从来没见过那么凶的人!”

妇人:“牙婆是中间人,对待买家他们肯定是笑脸相迎,对待卖家……他们哪里还会给好脸色?”

许树失望地垂下头。

许迎春和妇人道谢,领着许树走了。

回去的路上,她安慰许树:“大不了咱们一个一个找,总能找到那个买走小花的牙婆。”

许树精神这才好了一些。

回到家,两人咕咚咕咚猛灌凉白开。

许树放不下地里的活儿,去隔壁喊了刚子就下地了。

许迎春给木薯换了水,弄了点浆糊把窗纸糊上了,既防蚊虫,又有隐私。

然后,她又进了山。

这次,她是准备再去找几棵陆沉给她的药草,那药草效果还挺好的,仅仅抹了一次就止了痒。

她想去找些回来,给许树抹上,他身上也都是被蚊子咬的包。

但是许迎春找了许久也没再找到一棵,她就只好作罢。

天快黑的时候,许树和刚子回来了。

许迎春把中午的发糕热了热,留刚子一起吃饭。

刚子正求之不得呢,中午就吃了那么一小块发糕,他到现在还回味呢,当即就一屁股坐了下来。

吃到一半,李老太找来了,她拧着刚子的耳朵往外走:“好你个馋虫,我说咋不回家吃饭呢,原来是厚着脸皮来你迎春姐家蹭饭了,快跟我回去,你个丢人玩意儿!”

刚子一边喊疼一边求饶,那模样好不可怜。

两人拉扯着走到门口的时候,许迎春又塞给了刚子几块发糕,劝道:“李奶奶,是我留刚子下来吃饭的,他帮着大树在地里干了一下午活儿呢!”

提起干活儿,许树都要气得上去踹刚子一脚。

他那哪是干活儿啊,分明就是捣乱!

分不清麦苗和野麦子,拔了他好几棵麦苗,可把他给心疼坏了。

后来,他就不敢让刚子拔草了,先让他在一旁老实看着。

李老太:“他不给大树添乱就不错了!”

说完,就拧着刚子耳朵回家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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