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修是小说《长生从读书开始》的角色人物,是由作者汪汪小不点写的一款玄幻脑洞类小说。目前小说连载中,以下是小说《长生从读书开始》的章节内容
地球,苏城!
晚上九点,顾修从办公楼下来,顶着寒风,浑身瑟瑟发抖。
‘嘀嗒’
小蓝车传来开锁的声音。
“欢迎使用小蓝车,请注意骑行安全……”
将手机收好,哆哆嗦嗦地跨坐上去,还没等骑行,裤兜里的手机铃声就响了起来。
“嘟嘟哒嘟嘟嘟哒嘟嘟……”
“别是策划还要改?”
顾修心惊胆战的掏出手机,一看来电人,心就凉了半截,是主管。
有心不接,却无力为之。
“顾修,你还在办公室吧,客户对部分策划还有些修改意见,今天晚上得修改完交给客户,你晚上辛苦一下,我这里在陪别的客户,对接工作你也跟一下。”
主管的声音环境显得有些嘈杂,好似有推杯换盏,淫声浪语的声音,顾修用屁股想都知道在哪里。
至于是不是真的在陪客户,他就不知道了。
因为,他们策划部,好像也不需要陪客户吧。
“好的,我知道了。”
挂断电话,顾修抬头看着来来往往的车辆,只觉的一阵心烦。
随即突然用力踢了一下车子,颓然地往办公楼走去。
“妈的,真不想干了,还以为毕业了生活能变得好一点,没曾想直接成了牛马。”
重新回到办公室,开灯、开机,打开文档。
夜是如此的漫长!
顾修在修改完最后一版文案,提交给客户时,对方早已没了回应。
“他么的。”满面油光的顾修,暗骂了一句,看看时间,竟已经凌晨四点了,这个时候回家也没了意义。想要带薪休假,毛都没有。
这鬼公司,卷不说,还各种福利克扣的厉害,若不是找不到更好的工作,早就不想干了。
“呼……”
深深吐出一口浊气,身体往后一靠,顾修揉了揉眉心,只感疲惫无比。
苏城是新一线城市,每年有无数人在涌入,又有无数人被淘汰着离开。
在这里,人是最不值钱的,每一个工作都不知道有多少人在竞争。
即便一时争赢了,也时刻面临着其他的挑战者,随时随地都可能再次失去,所以,卷起来就是你存活下去的法宝。
别人干一个小时,你就干两个小时;别人打一百个电话,你就打两百个电话。
卷死同类,你才能活着,才有机会继续卖命。
短短半年时间,顾修对此已经有了清晰的认识,却只觉的讽刺无比。
摇摇头,起身刚准备去接一杯水,突然眼前一黑,然后整个人都晃动了起来。
双手连忙撑在桌子,许久才缓过来,他知道自己是太累了。
“这样下去,指不定哪天就猝死了。”
嘀咕了一声,突然发现有些不对劲。
“什么情况,天亮了?”
他转过头看向窗外,只见黑暗之中有一道星光自天际而来,越来越近,越来越亮。
然后竟朝着他所在的写字楼不断地靠近,转眼之间,顾修的眼前已经看不见任何东西,只有瞎了眼的白色光芒。
“卧槽,要见上帝了吗?”
脑中刚闪过这个念头,白光倏然就消失地无影无踪,眼前依旧是原本的模样,还是那间办公室,仿佛刚才的一切不过是一场幻梦。
“我不会累的出现幻觉了吧?”
顾修拍了拍脑袋,就想着继续去接水,然后脚步一踉跄,整个人猛地往前一栽。
‘砰’
身体和脑袋狠狠砸在了地面上,一股腥甜流到了嘴边,顾修只觉人生苦涩。
陷入黑暗之前,他仿佛听到一个声音在遥远的时空不停的呼喊。
他努力想听得真切一些,却总觉得差一点,徒劳的做着无用功。
最终,黑暗彻底吞噬了他,只有旁边闪烁的屏幕,映照着他地上逐渐冰冷的身体。
顾家村坐落在云溪镇西南方向二十里外之地,三面皆为山峦环绕,环境清幽。
在云溪镇下辖的诸多村落之中,顾家村规模不大,算是中等。
天方破晓,晨曦微露,顾家村的村民们便纷纷开启了新一天的劳作。今年的第一场春雨刚刚降临,村民们深知必须抓紧这宝贵的时机,尽快将庄稼播种下去。
“还不快起来,这几个死孩子,都什么时辰了,太阳晒屁股了。”
汪氏的大嗓门将有些迷糊的顾修瞬间震得清醒了过来。
摇摇头,将梦中的记忆散去,推了推一旁的弟弟,麻溜地穿衣穿鞋。
再不赶紧的,奶奶可就要提着笤帚进来了。
“青山,青山,快起来了,奶奶要进来了。”
“啊……”刚刚苏醒过来的顾青山还是个半大娃娃,迷迷糊糊地听到奶奶两个字,立马眼睛瞪得老大。
显然奶奶带给他的压力很不寻常。
顾修的前世也叫顾修,不过上辈子是个孤儿,好不容易大学毕业找了一份当牛马的工作,却不曾想加班猝死在工位,没享受到人生不说,还欠了一屁股助学贷。
不得不为自己掬一把辛酸泪。
而穿越重生后的这户人家也并不是什么大户人家,而是顺宁国下的一个乡村农户。
顺宁国是一个封建皇朝,类似于地球的古代唐朝时期。
既然是封建皇朝,很多事情就可以想得到了,各种生活条件,娱乐设施可以说是凋零到了极致。
今年是他穿越重生的第十个年头,也才刚刚适应这个世界的生活。
待弟弟顾青山穿好衣服,顾修带着他走了出去。
农村泥腿子,没那么多讲究,不过他还是尽量漱了口,洗了脸,让自己起码看起来干净一点。
顾家村,自然是以顾姓为主,往祖上追,可以追到同一个祖宗,因此村子里的人基本都沾亲带故。
他们家的当家人是顾修的爷爷顾云峰,娶妻汪氏育有二子一女。
老大顾甫和妻子杨氏育有一子,叫顾煦,今年十一岁。
老二顾尘,正是这辈子的父亲,娶妻柳氏育有二子一女,姐姐叫顾思灵,十二岁,已经是家里家务的好手。
顾修重生在这个世界,两眼一抹黑,就想知道这到底是一个怎么样的世界?
可惜顾家村,世世代代泥腿子出身,村子里能识文断字的甚至找不出半个来,这让重生后的他一度感到绝望。
这样的地方,一点盼头都看不到。
甚至,吃饱都是个问题。
前世虽然是个牛马,但起码没有饿过肚子;但这里不一样,一旦年景不好,粮食欠收,一天一顿是常态,偶尔树皮也不算什么,也就是最近几年,老天爷开恩,生活有点好转。
过着一眼望到头的日子,顾修偶尔也会幻想一下,既然都穿越重生了,为什么别的穿越者有的金手指,我却没有。
念叨着,念叨着,也许老天爷被念叨烦了吧。
那是去年的时候,天气晴空万里。
同村小伙伴来找他去山里玩耍,因为村后边鸭蛋岭上的几株野生枇杷树成熟了。
这里家家户户在鸭蛋岭上都种有枇杷树,自然不能让这些野小子霍霍了;所以闲不住的村里娃娃只能找这些野生枇杷树。
虽然是野生的,但是味道可不差,甚至犹有过之。
每当春雨过后,就是枇杷成熟的时节,村里这些精力旺盛,无处发泄的小子们,就会相约前去采摘。
灵魂作为成年人的顾修,在爬树、采摘的战绩自然远不是其他人能比的,总是能摘得最多。
一开始,他还有些嫌弃,或者说有作为成年人的矜持;但饿久了,也就没有顾忌了。
同小伙伴们来到鸭蛋岭,不多时就找到了枇杷树,只见黄澄澄的枇杷悬挂在树上,抬头望去,密密麻麻。
很快,就有小子忍受不了口水的分泌,‘嗖’的就窜了上去。
“修哥,快、快,不能让黑皮抢先了。”
开口的是顾天,缺了个大门牙,说话漏着风。
顾修也咽了口唾沫,没有废话,双手双腿跟个蜘蛛一样,蹭蹭蹭……人就上去了。
上树第一件事,自然是先紧顾着自己吃。
一颗颗枇杷在衣服上一擦,就直接塞进嘴里,脏不脏不在考虑之内。
甜蜜的汁水瞬间就占领了口腔,幸福感此刻飙升。
顾修没有忘记树下的小伙伴,一边吃一边往下扔。
“哇,好甜,感觉比去年还甜。”
“嗯嗯……好吃。”
看着小伙伴们吃得欢乐,顾修双目眯了起来,这是笑的。
吃了好几颗后,他摘了颗看起来大的,斯斯文文剥了起来,剥完将皮随手扔掉,整颗的枇杷塞入嘴里化作了此刻最大的幸福。
他所在的这棵枇杷树挺高,而且主干外的枝丫都不是很粗,好在他是小孩,体重也轻,足以承担他的重量。
但是,事有错着,山间本就有雾水露珠,他脚底一滑,没踩稳当,直接就摔了下来,当时脑子就一片空白。
‘砰’的一声,吓了所有人一跳。
立刻,树上的、树下的都围了上来,几个小的看着不住呻吟的顾修甚至吓哭了。
“修哥,修哥,你没事吧。”
顾修只觉得浑身都快散架了,尤其是脑袋,他摸了摸,怎么湿漉漉的;卧槽,该不会破了吧。
但脑袋的痛又不及此刻身体的痛,一时间他都不知道该安抚身体哪处,至于小伙伴们的呼喊更是没有听见分毫。
而就在这时,只听得……
【叮,长生系统正在绑定……绑定……绑定完毕。】
……………………
就这样,九岁那年他获得了一款与他绑定的系统。
只是预想中的人生巅峰并没有到来,反而给他带来了一个噩耗。
【系统前置任务:宿主需要获得当前区域<顺宁国>秀才功名,达成系统开启条件。】
“去你大爷的!”
顾修骂骂咧咧的关闭了系统界面。
如果他生在书香门第,官宦世家,甚至是富商豪绅之类,那么这个前置任务都不是什么问题,毕竟对于这些人来说,读书不过是一种选择。
但问题是,他现在是农户子弟,读书?饭都吃不饱,读个锤子书,去哪里读书,整个村子都找不出一个识文断字的人。
就这样,一年下来,前置任务完成的希望依旧渺茫,他也变得沉默寡言了许多,而他在村子里外人看来,也变得行为古怪了起来。
“看,快看,云峰叔家那二孙子又蹲在树下了。”
“哎……真可怜,从树上掉下来后,脑子瓦特了,以前多机灵的娃,现在…………”
“是说啊,好像话都说不灵清了。”
“估计啊,以后是找不到媳妇了。”
顾修蹲在树根下,手里拿着一根树枝,在地上的沙土上写写画画。
来来回回写的是三个字:云溪镇。
这是大伯让人在镇上照着抄过来的,毕竟这个世界的文字跟地球的时候还是不一样的。
顾修皱着眉头,心底也在发愁,系统出现也已经一年过去了,但是却毫无进展,只是蹉跎了时间。
他也想过办法,但读书这件事根本无法开口,家里不可能供得起一个读书娃的;在村子里上上下下打听下来,是真的没发现任何一个识字的人。
别说识字的人,找出点带字的东西都困难。
可以说整个顾家村就是一个文盲的世界。
要想完成任务,他必须离开顾家村才行,不说考取秀才功名,起码要认识这个世界的文字吧,否则做个文盲,这不是白穿越了。
正思索着,远处就传来了姐姐顾思灵的声音。
“二娃,饭做好了,可以送过去了。”
“来了。”
扔掉树枝,顾修起身拍了拍双手,又在粗布麻衣上擦了擦,朝着家中跑去。
老顾家的地在村子的南面,穿过村子,都是忙着春耕的人,只有熊孩子们在村子里打闹跑跳。
顾家村不大,一炷香不到的时间就出了村子。
手里拎着食盒,顾修很快就来到了自家田埂边上。
“爷爷、奶奶、爹、娘,吃饭了。”
两年前大伯在镇上找了活后,三人就搬出去了,所以现在春耕少了两个劳力,操持几亩地也是吃力了不少。
听到声音,顾云峰、汪氏几人抬起了头,直起酸胀的腰背。
汪氏开口说道:“走吧,休息一会儿,吃了午饭再继续。”
顾云峰虽是一家之主,但是操持这个家的却是顾修的奶奶,汪氏。
从里到外,从上到下,汪氏将这个家安排的井井有条,虽然硬件差了不少,但是总体上家里还算过得去。
因此,家里大大小小可都害怕汪氏。
农村的人,而且刚刚还在地里,自然不会讲究什么,直接就在田埂边上席地而坐,顾修将食盒打开,一一放在地上。
几人就迎着春风,闻着满满的泥土气息,一边吃一边喝着水。
田埂附近,类似顾修家一般的有很多,家家户户都有人在田地里操持着,有些看着可能比顾修也大不了几岁。
“汪婶子,那是不是你家顾甫?”有人在远处喊道。
汪氏几人抬头看去,只见路边自打远处有人走来,不是顾甫又是何人。
待得顾甫走近,汪氏忍不住问道:“你怎么今天过来了?得空了?我记得今天不是你休沐的日子。”
顾甫相比起顾尘,气色要好不少,皮肤也白了不少,脸上甚至有一丝油光。
“爹、娘、二弟、弟妹,阿修这是刚送来午饭啊,还有多么,我也吃点,走了一路,有点饿了。”
“吃我的,我吃饱了。”顾尘将手中的碗递了过去。
顾甫也不嫌弃,接过来,扒拉碗里的粟米,吃了好几口才说道:“今天告假过来的。”
汪氏闻言不悦道:“没事告什么假,让人东家生厌。”
一边说,汪氏起身来在顾甫身旁,给他掸了掸衣服上的灰尘,语气虽是埋怨,可对于儿子过来还是欣喜的。
顾甫说:“这不是从东家那里得了一个好消息,所以急急忙忙就过来了。”
“什么消息?”
“镇上那仁和药铺爹娘你们应该也都知道的,我听我们掌柜的说,这月下旬仁和药铺要招收学徒杂工,年纪就在八岁到十二岁,我寻思着小煦和阿修都挺适合,打算让他们都去试试看。”
“如果运气好被挑中了,能有份事情做,还能得工钱不说,也能管吃管住,学到一门手艺,即便将来不做了,出来后也能自力更生不是。”
听到与自己有关,顾修心中微微一怔,随即就是大喜,一直以来的突破口终于出现了,待在顾家村是没有前途的,唯有前往更广阔的地方才行,而云溪镇对他来说再合适不过了。
不过这种事情可不是他能做主的,那得父母、爷爷奶奶决定才行。因此即便想立刻答应,但还是没有说话。
柳氏张了张嘴,犹豫了一下:“大哥,二娃会不会太小了。”
顾甫说:“不小了,人家要的就是这个年纪的小子,再大就不要了。”
汪氏看了看自家孙子,想到自从敲坏了脑袋后,村子里闲言碎语的,去云溪镇上讨生活未必不是坏事。
想到这,他回头看向顾云峰:“家里的,你说呢?”
顾云峰苍老的脸颊,沟壑堆垒,吸了一口手里的旱烟伸手在顾修头上拍了拍。
“问问二娃子的意见吧,他想去就去,不想去就不去。”
顾修当然要去,思考都不带思考的,这一年都快把他憋疯了。
既然决定了,柳氏就先不下地了,同顾甫和顾修三人回了村子;至于汪氏三人,自然不能把地里的活计扔在一旁不管。
回到家中,柳氏收拾东西,给顾修打包衣物;顾甫两人则开始吃午饭。
等到吃饱喝足,柳氏也整理好了。
临行前,柳氏拿出家里积攒了许久的二百枚铜钱塞在顾修手上,叮嘱道:“一切都要听你大伯的,不要乱跑,我听说镇上有很多拐子的,知道吗?”
一旁的顾思灵自从知道自家弟弟要去云溪镇,应招当杂工学徒,又急忙的烙了几张大饼。至于顾青山,则流着口水,对咸滋滋的大饼垂涎欲滴。
五个人从家里出来,很快就出了村子,不多时就来到了田边。
“爷、奶、爹,我走了。”
“去吧,去吧。”
几人抬起头挥了挥手,就继续弯腰干活。
附近有人看着好奇问:“汪婶子,你家二娃要去做什么?大包小包的。”
汪氏刚准备说话,就想到了什么:“去他大伯家住几天,后天就回来了。”
“我可不能告诉他们镇上招学徒杂工的事,不然村里人知道了,肯定也要去凑热闹,万一人多,搞不好二娃子就选不上了。”
汪氏的眼中闪过精明的光芒。
“姐,那我先走了,娘,你继续忙吧。”说着,顾修在顾青山脸上拧了一下,偷偷在他手上塞了一块大饼碎子。
顾青山暗戳戳藏在了怀里,却不知所有人都把他的小动作看在眼里。
跟在顾甫身后,一大一小两道身影很快就彻底走出了顾家村的范围,走上了前往云溪镇的官道。
这不是顾修第一次去镇上,每年也总会有那么一两次。
按照前世的眼光来看,这小镇自然算不上繁华,只能说算还行,但是相比千篇一律的农村生活,这里的未知才是让人期待的。
二十里路,两人走了大概一个半时辰,主要还是迁就顾修的速度,毕竟他才十岁。
很快两人就走入了小镇。
“阿修,先去大伯租住的地方,仁和药铺招学徒的时间在三天后,时间到了我就带你们过去。”
“好的,大伯。”
七拐八拐,两人走入了一条巷子。
“这里是青石巷,尽头就是我租住的地方。”
顾修左右看了看,巷子不宽,也就够三个人并排走过,两侧的墙面上有深绿的青苔爬满,墙角下是一条专门开凿出来的排水小沟。
路依旧是泥路,这种路,下雨天泥浆四溅;大晴天尘土飞扬。
“啪啪!”顾甫拍了拍门喊道,“开门,是我。”
很快,‘吱呀’一声,门被打开。
“大娘。”
杨氏脸上露出笑容:“阿修来了,快进来,你哥可等你一天了。”
进得屋,这才能发现这处房子的面积小的不能再小,平屋瓦房,三十平米都不到。
“二娃。”顾煦从屋里跑了出来,看到顾修立刻喊了一声,脸上满是喜悦兴奋之情。
“哥。”
“大娃,你带二娃去房间放下包袱。”
“好的,爹。”
顾煦拉着顾修来到自己的房间,开始相互诉说起来。
“哥,那个仁和药铺你知道多少?”聊了半天,顾修问道。
顾煦摇摇头,满不在乎:“不知道,我就听爹说要把我送到那个药铺当学徒杂工,想来是个看病治人的地方吧。”
得,看来想从顾煦口中知道点什么事难了。
三天时间,转瞬即逝。
这日清晨,顾甫带着顾煦、顾修兄弟二人匆匆赶往仁和药铺后门所在的街道-玉鸟街。
他们本以为来的够早了,未曾想,一转入玉鸟街,映入眼帘的就是满满当当的人群。
“嘶……”顾甫倒吸一口冷气,同情地看了儿子和侄子一眼,这么多人来应聘学徒杂工,那竞争得多大啊。
顾修抬头朝远处看去,那里是仁和药铺后院门,药铺正门在另一侧。
此时,后门外,挤满了熙熙攘攘的人群。
‘呜……’
后门被人从里面推开,有人走了出来。
其中有人搬着桌子、凳子,在人群最前方咣当一声放下。
“肃静。”唐正和看着嘈杂的人群,大声喊道。
顿时,所有人都安静了下来,抬头看向此人。
“排队,报名登记,登记完就进来。”说完,唐正和就转身走入了后门。
所有人立刻涌向坐在桌子后头,一副书生模样的年轻人。
见此,顾甫带着两人急忙跟在人群后面排起了队。
“姓名?”
“洪剑锋。”
“几岁?”
“九岁了。”
“识字吗?”
“不认识。”
“下一个!”
耳边听着前方的声音,顾修闲着无聊,数了数人头,最后发现这里的小孩足足有近一百个,而且不时的还有人往这边来。
很快,一个多时辰过去后,终于排到了他们兄弟。
“姓名?”
“顾修。”
“几岁?”
“十岁。”
“识字吗?”
“不识字。”
同顾甫挥了挥手,兄弟俩走入了后门。
顾修这才发现这里赫然是一块巨大的空地,前方左右是两处假山奇石,后方临着玉鸟街的是大片青砖铺就的地面。
此时,这里已经安安静静地站了很多人,都是大差不差的同龄小孩。
“识字这边,不识字的这边。”有人指引。
两人背着包袱老老实实地站在一堆人后,显然比起识字的,不识字的更多。
朝识字的人堆看了看,竟然只有十人不到,这识字率可真是低下。
不过一想到他们顾家村整个村子都找不出一个识字的,就知道也没什么稀奇的了。
站在最前头的就是先前说话的那个三十出头的男子,身穿灰色衣裳,面色凝沉,不苟一笑,看着颇为严肃,不好接近。
时间又过去了一个时辰左右,有人进来汇报报名已经结束。
灰衣男子这才朝外走去。
“我叫唐正和,添为仁和药铺后勤总管一职,今日仁和药铺招收学徒杂工,所有已经报名的全部接收,其中学徒一百五十铜钱一月,包吃包住;杂工一百枚铜钱一月,同样包吃包住。三个月试用时间,若是不过会通知家人来接,届时通过的学徒杂工月例都会翻倍。”
“哇……一百五十枚铜钱,这抵得上我半月收入了。”
“希望我儿能留下来。”
“我儿子肯定可以,他识字。”
随着唐正和声音落下,人群就炸开了花。
吵闹的声音让唐正和心情越发不美丽了,但这是必须要走的流程,否则出了事情对药铺的声望会是个打击。
“学徒也好,杂工也罢,虽然没有危险,但是处理药材也不是个轻松的活计,若是出个什么问题,也都是常有的事,所以各位都需要签下责任书。”
不提门外嘈杂的声音,等到唐正和回来,所有人都已经站得疲惫不堪了,即便是顾修,两条腿也有些沉重。
“等会有人带你们前往住宿的地方,今日先休息,等吃过饭,会有人来跟你们讲一下药铺的规矩。”
唐正和说完,就有人从旁边走了出来,带着众人前往宿舍所在。
顾修分配到的是一处八人间,分上下铺。
“二娃,你下铺,我去上铺。”顾煦说道。
点点头,他也没有谦让,两人就近挑了门口的位子,将包袱放好,这才一屁股坐在木板床上。
“好累,二娃,你累吗?”顾煦躺在床上,有些疲累酸胀。
顾修点点头,看了一眼其他人:“酸痛,不过还能忍受。”
不止他们两个,其他人也个个面有痛苦之色,但是没人大声抱怨。
前世八九岁的小孩才读小学而已,个个娇贵,碰到点困难可能就哭哭啼啼,闹将起来。而这里的人,虽然年龄不大,但都早早懂事了。
这时,有一个衣着比起其他人都要好不少的少年说道:“不管以后怎么样,这三个月我们肯定都要住在一起,大家都认识一下吧。”
“我叫常威,九岁。”
“呃……我叫莫言,十岁。”
“…………”
“我叫顾修,十岁。”
随着所有人自我介绍完毕,没一会儿就有药铺的人来通知他们用餐了。
……………………
“药材在入药之前,需要经过炮制。”
“有煨、炒、炮、炙、熏、泡、蒸、煮、煅、飞等方法,每一种药材都需要不同的方法进行炮制,一旦用错误的炮制方法,那轻者药性损失,重者毒入药性。”
清晨,春露未散,仁和药铺后院,杂工们坐在一起,仔细听讲,生怕漏下一个字。
顾修兄弟俩也在其中,这里大部分人的家庭都不怎么富裕。
而且在不识字的前提下,更是需要将师傅讲的一字一字记下来。
杂工同学徒不一样,学徒们学的是药材的辨认,采摘,是对药性的理解;而杂工们则是对炮制药材方法的掌握,至于药物会去如何,则并不在他们的工作范畴。
说白了杂工更多的是体力工作,因此对于十岁左右的孩童来说,甚为辛苦。
到目前才过去了七天,已经有不少杂工选择了放弃,他们宿舍也有一人离开。
相比起其他人的煎熬,对顾修来说,杂工的学习反倒是颇为轻松,因为每天跟着师傅们学习药材的炮制过程中,同时也在认识更多的文字。
才七天而已,他认识的字就快超过三百了。
这样的速度下去,不用多久,他就要摘掉文盲的帽子了。
而识文断字是第一步,想要考取功名需要读的书就更多了,尤其是闭门造车更加困难。
不过这些暂时不在顾修考虑范围之内,为了让系统开启,这个秀才他是非考不可。
顾修拿着一个大铁勺,不停的翻炒着锅里的药材,等到两臂酸胀,稍作休息,又继续翻炒,不敢停下太久。
之后又是添柴,又是吹火,时不时地还得注意着锅里的药材,生怕炒糊,忙的团团转。
虽然累的腰酸背疼,汗流浃背,就连手上的水泡都被磨破,火辣辣的疼,可他却不敢有丝毫怠慢。
这一锅药材要是炒废了,虽然不至于挨揍,但是每个月的报酬可就没了。
钱倒也不是关键,而是没钱他可买不了书。
四书五经,到目前快两个月的时间,加上他从家里带来的二百文铜钱,也才买了一本《大学》,早就已经读完,不说倒背如流,那也是滚瓜烂熟。
这个月如果顺利拿到工钱,除去平日的吃喝用度,应该还有余钱买一本《中庸》。
“呼……”
停火,翻炒,起锅滤渣,最后盛出。
擦去脸上身上的汗水,顾修仔细归置了一下所有的工具,免得明日工作的时候又得重新找起,这才走出‘炮制坊’。
抬头看看天色,还有余晖;这里的天空澄澈无比,前世在大城市里,三天两头的雾霾,反而是大晴天不常见。
经过两个月时间的杂工学习生活,现在的他不仅壮了,人也高了,虽然依旧很累,但总算没有那么煎熬了。
回到宿舍,房间里没有其他人。
空空如也的床铺,显示着这里的变化。
整个宿舍,除了常威和顾修,其他人都熬不住辛苦,离开了,就连顾煦也是如此。因为这个,他听说顾煦挨了不止几顿揍。
大伯的揍、大娘的揍、爷爷的揍、奶奶的揍。
对此,顾修倒也不觉得有什么。
杂工的辛苦的确不是小孩子能够承受的,若非他的灵魂是成年人,顾修也不可能坚持下去。
反倒是常威,这个家庭条件并不贫困的孩子,自始至终都没有抱怨一句,即便累得晚上胳膊肘抬不起来,第二天也能咬牙继续,让顾修佩服不已。
距离吃晚饭还有一点时间,他打算刷刷题。
杂工试用期一月休沐一天,他也去市集上淘过相关的书籍,虽然买不起,但也扫过几眼。因此对于童生、秀才会出到的题目和答案也有些微的了解。
“所谓修身在正其心者,身有所忿懥,则不得其正;有所恐惧,则不得其正;有所好乐,则不得其正;有所忧患,则不得其正。”
何解?
顾修思索片刻,看过的标准答案就在心里流淌而出,不过这上面有好多字比较陌生。
他提笔默写道:
【修身在正其心者,以心为身之主,心正则身修焉。若身有所忿懥,则心为怒所蔽,不得其正。有所恐惧,则心为惧所扰,不得其正。有所好乐,则心为欲所牵,不得其正。有所忧患,则心为忧所困,不得其正。故君子必正其心,去忿懥、恐惧、好乐、忧患之私,而存其天理之公,方能修身以成德也。《大学》云:‘欲修其身者,先正其心。’此之谓也。】
这种释义题,无非考究的是人的记忆力和上下文联系能力。
对于顾修来说,算是最简单的了。
一本《大学》,都快被他翻破了。
难的是什么?是试帖诗!是书法!
写诗的原理、道理很简单,无非就是韵律、结构、文字而已,但是顾修却抓耳挠腮都难以编出一首满意的佳作。
大部分憋出来的都是打油诗,对此,他也只能表示无奈了,这东西是真的吃天赋。
而书法只能苦练,每天他只能靠碎片时间练习,两月下来虽然有所进步,但放在试卷上,恐怕阅卷官,当场就是一个差评。
这个世界说来也怪,来了云溪镇之后,顾修才得知顺宁朝竟也有四书五经,只不过是用这个世界的文字所书写。
但是其中的内容含义却是一样。
想不明白,后来也就不想了,反正这对他也有好处不是。
而顾修将这个世界的文字慢慢明了之后,自然而然就告别了文盲。
如果他愿意,他现在也可以向药铺申请成为学徒。
但是了解过学徒平日里的学习生活后,他觉得暂时还是做杂工吧。
真当了学徒,那他可就没有自己的时间去读书习文了,这对于他而言就有些本末倒置了。
目前对他来说,最重要的就是尽快的读完四书五经,好去参加童生试,不过这事也急不得,按照正常的进程,三年后他才有去考试的把握。
将《大学》收好,顾修拿起一旁的绳石,绑在手腕上,然后开始提笔蘸水写字。
一笔一划,一颤一抖,字倒是字,但还无法克服颤抖的毛病,也就是不稳。
正写着,门开,常威走了进来。
看到顾修的举动也不觉得惊讶。
“我先眯一会儿,等会吃饭记得叫我。”
常威脸上满是疲惫之色,轻声说了一句就躺下睡着了,速度之快,让人羡慕。
顾修依旧练着书法,直到饭点到了,这才叫醒疲累不堪的常威,两人一同前往食舍。
寻了个没人的桌子,两人坐下,安静地吃了起来。
吃着吃着,常威说道:“顾修,你知道我们那一批目前还有多少人吗?”
点点头,顾修道:“不到二十人吧。”
“十五人!”常威比划了一下。
顾修记得当初是一百二十多人吧,想不到两个月都不到只剩下十五人,而试用期还有一个月时间,也不知道到时候会有多少人留下来。
来了那么久,顾修也知道了,仁和药铺每半年就会招一批学徒和杂工,而每一批能留下来的平均在七八人左右。
淘汰率是相当高的。
而这七八人也不是说就一直在仁和药铺干下去了,可能做着做着不干了,或者生病死了,都有可能。
“顾修,你真不打算转去学徒吗?成为学徒正式工后,月收入有三百铜了。而且学徒还有机会成为药师,甚至坐堂医都有可能。”常威很是奇怪顾修的想法,要知道一旦成为仁和药铺的坐堂医,那就是云溪镇的人上人了。
摇摇头,顾修说道:“学徒太忙了,我需要时间读书。”
“难不成你真想成为一个读书人,走科举的路子?”
“也无不可。”
常威难以理解。
顾修自然不会告诉他,我只有好好读书考上秀才才能开启系统,然后走上人生巅峰。
也就是没钱,否则他现在就去找个塾堂,拜个老师;自己自学实在太痛苦了。
“倒是你,本就识字,怎么装作不识字,非得成为杂工?”
常威小脸肌肉紧绷,低着头,没有吭声,就在顾修以为又是沉默过去之时,他突然说道:“我想习武,而杂工比学徒习武的时间会更多一点。”
“习武?”顾修不解,想要习武以常威的条件在家不也一样?
不过既然常威没说,他也就没有多问。
饭后,两人走了一阵子,消食了一会儿就前往杂工教室上课。
上完课就回宿舍,要么睡觉,要么自己安排,反正不耽误第二天的学习就成。
这样的日子还要一个月。
……………………
正元9年,夏!
后院阔地,唐正和看着眼前七人,脸上带着满意的神色。
“很好,恭喜你们坚持了下来,接下来你们有五天的休沐时间,五天后依旧到这里来报到,到时候本总管会给你们安排后面的工作,还有等来这里报到之时,将会同药铺签订一份二十年的工作契约,你们回去后可以同家人商量再决定。”
“还有什么问题想问的没有?”
听到这话,其中一个学徒问道:“唐总管,我听说咱们仁和药铺的人都可以学习武功,这是真的吗?”
“嗯,自然是真的,此事本来想等你们来报到的时候说,既然你问了,我也就说了。”
“咱们顺宁朝虽然还算安宁,但亦有强人劫道,武者作乱,没有护身的本事,是万万不行的。而仁和药铺如此大的摊子,自然会引来绿林强盗甚至某些人的觊觎,没有武道手段护持,早已任人宰割。”
“所以但凡成为药铺的一员,都有资格学习药铺的武学,只要你们能勤学苦练,几年之后甚至能成为锻体境武者也不一定。”
“唐总管,您呢?您是锻体境武者吗?能不能给我们瞧瞧。”依旧是那个学徒,虽然大家都不知道什么事锻体境,但不妨碍所有人的兴致。
不过唐正和却笑着摆了摆手,骂道:“几个臭小子,还不快滚,五天后不要迟到了。”
说着,就转身走人了,众人也一哄而散。
从常威的口中早就得知能在药铺学到武艺的顾修并不感到奇怪,他的系统叫做长生系统,即便跑出来修仙的他也不会感到奇怪。
翌日清晨,顾修就在顾甫的陪同下踏上了回家之路。
而顾煦对于自己没有坚持下来,而顾修坚持了下来这件事,感到有些挂不住脸,主要还是怕爷爷奶奶旧事重提,挨顿揍,所以没敢跟着一起走。
走出云溪镇,顾修回头望去,一条长长的人流朝着小镇蠕动着;有挑着担的小贩,亦有赶着牛车、驴车的菜农。
远处,小镇炊烟袅袅,晨曦之下,显得五光十色。
一个多时辰后,两人的视线里看到顾家村的烟雾。
“哟,这不是三哥家的二娃子嘛,好久没看到你,去干嘛了?”村里人看到两人,不由得开口问道。
顾甫笑道:“韩婶子,这不是我大侄子在镇上的仁和药铺当伙计,刚刚通过试用期呢。”
“啥,在仁和药铺当伙计?”韩婶子嗓音瞬间高了几度。
“刚刚通过试用期,还不算正式的伙计。”顾修虽然不是自己儿子,但侄子跟儿子也没什么区别,言语之间颇为自豪。
顾云峰家的二孙子在镇上的仁和药铺当伙计了!这个消息不到半天就传遍了整个村子,本来村子就不大,再加上这个时代没有什么娱乐活动,大家最大的爱好就是唠闲话。
“云峰叔他们咋想的,怎么会送孩子去当伙计了?我听说当伙计月例也不会多高。”
“谁知道呢,咱们农户人家就应该踏踏实实种地,去当伙计,把手里的活都扔了,以后可就没个着落了。”
“就是,他家那二孙子,从树上掉下来,敲坏了脑袋,呆头呆脑的。当伙计恐怕有的苦头吃咯。”
顾修在这里的话,少说也得争辩一下,我只是不爱说话了,哪里呆头呆脑了。
三个月没看到孙子的汪氏,今日难得高兴,为了庆祝孙子通过了仁和药铺的试用期,决定煮一锅鸡汤。
不过这样的日子在过了两天后就瞬间消失了,爷爷奶奶、爹娘的疼爱也同时消失不见,于是他决定回云溪镇。
不然的话,肯定要被更嫌弃。
“不是休沐五天吗?怎么今天就要走?”柳氏疑惑道。
“药铺有一日三餐可以免费吃,最主要的是我还有很多要学习的任务没完成,趁着现在有时间,不得抓紧点。”
见儿子这么要上进,做母亲的自然不能做绊脚石,只能点头同意了。
吃过中饭,就由顾尘拉着他离开了顾家村。
等来到云溪镇,药铺的后院门口,顾尘掏出一块碎银子塞在了他手里。
“你正在长身体,平时多注意吃点好的,知道吗?”
碎银子有个三钱左右,能换300枚铜钱,这估计是父亲积攒了很久的老底了。本想拒绝,但一想到自己后面的事情,就咬牙收了,大不了自己平日里多存点就是了。
“嗯,知道了,那爹你回去吧,路上注意安全。”
“行,我先走了,你进去吧。”
父子二人告别后,顾尘匆匆离去。
而顾修在顾尘离去之后,又从后院门出来,怀里揣着三钱银子朝街市上走去。
不多时,他就拎着一条腊肉、一袋白米和两斤鸡蛋出现在一道颇为破落的门户外敲响了门。
开门的是个五十往上的老者,身材瘦削,但精神颇为矍铄,就是眼神有些淡漠,看起来不是一个很好相处的人。
“你找谁?”老者低头看向顾修问道。
“晚辈顾修,见过赵先生。”顾修恭恭敬敬地对老者弯腰揖礼。
赵先生,是一个老秀才,全名赵德录,一辈子读书,最终也只得了个秀才功名。随着年纪大了,也支撑不起继续读书,最终开了一个小小的私塾,挣点生活养家费。
“何事?”赵德录目光在顾修手里的腊肉上掠过,喉咙动了一下。
“晚辈前来求学。”
赵德录皱了皱眉,眼前这小子的衣着一看就不是什么富贵人家,穿着青衣小厮的服饰,估计是在哪个地方当伙计。
本想直接拒绝,但看到这小子手里提着的腊肉,就犹豫了。
“先进来吧。”
将顾修引入厅堂,他顺势将手里的东西放在门后。
“可识字?”
“识字了。”
“读什么书?”
“读完《大学》”
“大学之道,在明德,在亲民,在止于至善。”赵德录说道。
“知止而后有定,定而后能静,静而后能安,安而后能虑……知所先后,则近道矣。”顾修答道。
赵德录微微点头,接着又考校了几道题,也是关于《大学》的,顾修都是对答如流。
“基础还算牢固。”赵德录挑眉道,“不过要来我的塾堂,资费可不低,你家大人怎么没来?”
顾修一听,知道有戏了,连忙说道:“回赵先生的话,晚辈目前在仁和药铺做伙计,所以不方便来塾堂日学,晚辈想每月能有一天来先生这里,聆听教诲即可。”
闻言,赵德录顿时皱起了眉头,不过仔细一思索,好似也不亏。
“如此倒也可以,不过这资费也需要每月一百五十铜,其中笔墨纸砚也需要你自行购置。”
“学生省得。”
……
将休沐的时间告知了赵德录后,顾修恭恭敬敬地离开了他家。
原本三钱的银子,现在只剩下了十铜左右,一钱买了肉米蛋,一钱五付了当月的上课资费,还有五十铜交给赵德录用以笔墨纸砚的费用。
真是风吹鸡蛋壳,财去人安乐。
眼下,顾修虽然又清洁溜溜,但心情却是相当好了。
回到药铺后院,一个人躺在宿舍的床铺上,畅想着未来的美好生活。
就这样,三天时间转瞬即逝。
一早,唐正和将他们七人重新叫了过来,开始分配工作。
“秦牧,杂工这五个归你这边,他们年龄尚小,工作的量不需要安排那么多,熟悉流程为主,等真正上手之后你再逐次增加工作量。”
“是,唐总管。”秦牧是个二十不到的年轻人,看着比较精悍,相貌虽然普通,但双目有神,整个人很是精神。
“刘涛,两个学徒归你这边,其他也是一样。”
“明白。”
唐正和说道:“你们年龄都不到十二岁,在十二岁之前,早上习武,下午工作,一日三餐皆有供应,且杂工有两百铜,学徒三百铜每月,若是做得好,自有奖赏与晋升,知道了吗?”
“知道。”
“行,秦牧、刘涛带人走吧。”
这样的收入顾修清楚放在顾家村是相当炸裂的,家里一个月都不见得能攒下一百枚铜钱,而在仁和药铺却只是最低等的杂工一个月的收入而已。
很快,顾修、常威五人跟在秦牧身后往左边去了,那里正是药铺后院杂工处理药材的地方。
药铺武场。
顾修几人站在青石地面上,左顾右盼,满面兴奋。
此时,武场中人很多,呼喝之声不绝于耳,咧咧布袍划过空气的声音作响。
教他们习武的是个荣姓青年汉子,满面横肉,却又高高瘦瘦,一双眼睛好似刀子一样,让人不敢直视。
“在其他地方,想要学到武艺,那是痴人说梦,不耗费巨资是不可能的。而在我们仁和药铺,只要你能成为其中一员,就有资格学到武艺,为何?”
荣管事凛冽的目光扫视着他们,以至于一个个精神极为集中。
“那是因为,药铺仁善,秉持慈悲之心,将药铺成员当做家人,所以我们才能如此轻易地就能学到千金难求的武学。”
“所以,我们绝不可做那亲者痛仇者快的事情,乃至于出卖药铺。药铺虽然不需要我们出生入死,但既然身为药铺一员,我们一定要以此为家,你为药铺,就是为了自己。”
荣管事一连串的话语回荡在众人耳边,足足半个时辰这才结束,但看几人的神色却不觉得烦躁,反而与有荣焉。
显然荣管事的鸡汤还是管用的。
“武道之初,首重打熬身体,铸就根基,而我们仁和药铺的大力牛魔拳在铸就基础的武学中,也足以称得上优秀。”
“大力牛魔拳共十二招,接下来七天,我会将这十二招全部教授你们,一定要切记,武道之路,天赋虽重,勤奋亦能补拙。”
伴随着荣管事的声音,大力牛魔拳在他们面前一一施展开来。
“第一招,蛮牛冲撞,此招如蛮牛发起冲锋,气势磅礴。”
“第二招,牛首昂扬,犹如蛮牛抬头,充满斗志。”
“第三招……”
所有人都聚精会神地看着荣管事施展,顾修将荣管事的一招一式全部记在心里,生怕漏下一个动作。
“第十二招,神牛降世……”
【叮,大力牛魔拳已收录,鉴于系统未正式开启,无法提供其他服务。】
顾修眼中神色一变,久久没有反应的系统今日竟然出现了变化。虽然因为系统没有开启,而无法提供服务,但是此刻,他却发现大力牛魔拳的所有招式已经被死死地记在了心里,挥之不去。
“厉害!”顾修感叹。
单单这个功能,就足以让他在练武的过程中节省不少时间。
“好了,这就是十二招大力牛魔拳的招式,今天因为是第一天,所以先学一招,就是蛮牛冲撞。”
“所有人,开始练吧,练习的过程中我会纠正你们的动作,不要怕出错,谁都有第一次的时候。”
这个荣管事虽然长得凶,但是教授起武学来,却是耐心的很。
顾修自然不敢直接展露自己已经对所有招式纯熟了,而是装作不熟悉的模样,故意会搞错几个动作。
在经过荣管事纠正了几次之后,这才打出了标准的第一招大力牛魔拳。
练武让人兴奋,但是过程却是枯燥的,重复的动作很容易就让人生厌,这适用于任何事情。
很快,一个早上的时间就过去了,几人联袂朝着食舍跑去。
锻炼了一整个上午,众人早就饿得前胸贴后背了,一到食舍,领好食物就开始狼吞虎咽,顾修也不例外。
直到肚子传来了轻微的饱腹感,常威才舒服地吐出一口气。
“终于活过来了。”
“是啊,好在咱们药铺管饱。”说话的是个小胖子,名叫卢俊义,此刻一边吃一边说着。
除了他们之外,宿舍的另外两人是邓子轩和杨毅。
他们五人被分配到了一个宿舍。
吃饱喝足,几人回了宿舍休息,中午到开工有一个时辰的休息时间,现在还有半个时辰可以打个盹。
不过顾修并没有睡觉,而是取了一支毛笔,蘸水在桌子上练习写字。
“顾修,你这是在练字?”邓子轩是一个个子较高、身体颇瘦的男孩,躺在上铺看到顾修的动作,不由得问道。
听到声音,其他人也看了过来。
常威已经见怪不怪,另外三人倒是第一次见。
小胖子卢俊义笑道:“也许顾修是打算考个秀才当当。”
“哈哈,我听我爹说,百无一用是书生,读书没什么用。”杨毅较为壮硕,面容憨憨的,小时候看着可爱,长大后估计会是个平平无奇的老实人。
顾修闻言,笑着说道:“是啊,练会儿字,我听说咱们杂工以后也可能去药铺当伙计,会写字指不定被坐堂医生看中了。”
几人一听,顿时不明觉厉。
如此,仁和药铺杂工的生活也就上了正轨。
上午习武,下午做工,没有什么狗屁倒灶的老人欺负新人的戏码,也没有三天两头药铺出事的事情。
一切都平稳有序的发展着。
……………………
既然顾修已经学完了《大学》,赵德录也就当他完成了开蒙。
如三字经、千字文、弟子规这些也就不再教学。
因为也不是正经上课,所以也没有说老师在前面念一句,学生在后面跟一句。
人多有人多的教法,人少有人少的教法。
“《大学》提出的明德、亲民、止于至善以及格物、致知、诚意、正心、修身、齐家、治国、平天下,其中包含的是做人做学问的意义,朱子曰:熹尝闻之师友,《大学》一篇乃入德之门户,意思是四书中,要先将《大学》的基础打好才行。”
赵德录摇头晃脑,微微眯着眼睛,阐述着关于《大学》内容。
“《大学》的宗旨在于弘扬光明正大的品德,让人弃旧图新。每样东西都有根本,每件事情都有始终,领悟了本末始终的道理,也就能够拥有好的品德……”
听着赵德录的阐述,原本自学过程懵懂且又模棱两可的地方也慢慢在贯通。
顾修不由得感叹,有老师和没老师的差别。
有道是真传一句话,假传万卷书,很多东西都是一样的道理。
等夜灯初上,黄昏分晓,顾修从赵德录家中走了出来,饭自然是没吃过的,半大小子,吃跑老子,赵德录怎么舍得留他吃饭。
手里拿着一本《论语》,这是赵德录借给他的,等他抄录完后还需要还给对方。
“书果然贵。”
像他现在手里这本赵德录亲自抄录,并且有注解的《论语》,市场价一两起步;而他曾经买过的那本粗劣的《大学》不过一百一十铜,差距巨大。
走在路上,往药铺的方向走去,一路上顾修又将《大学》整体默默背诵了一遍。
“嗬……”
武场之中,顾修等人如同蛮牛,斗志昂扬,气势磅礴。
一招一式,已经有模有样。
当然落在荣管事眼中,不过是小孩子玩闹,虽然姿势标准,却毫无用处。
“我感觉身体有些热热的。”卢俊义摸了摸自己的手臂说道。
一旁的邓子轩翻了个白眼:“废话,谁运动都热。”
“我也有点热热的,不是运动后的那种热,而是皮下好像有热热的东西在涌动。”常威收腿仔细感受道。
杨毅摇摇头:“我没什么感觉。顾修你呢?”
“我也有点热热的。”
顾修前几天就开始有这种感觉了,他问过武场的其他人,这种感觉说明大力牛魔拳开始有作用了,也是正在熬练身体的标志。
这种标志意味着大力牛魔拳算是入门了,当然了,这里的入门跟武学境界的初窥门径不一样。
顶多算是懂了皮毛罢了。
“走吧,赶紧吃饭去,今天任务比较重,有大批甘草、黄芪要炮制。”
饭后,两人一组围着一口锅开始了今天的工作。
成为正式杂工之后,不再像试用期的时候一样一个人负责一口锅,而是两人为一组。
顾修选择了常威作为伙伴,常威负责火候,他负责炒制。等累了之后,就换过来继续。
炒制药材的过程是不能停的,一旦停下,对药材药性就会有影响,而且现在的锅也不是试用期的时候能比的,足有两人合抱之大。
腕粗的铲子看起来比人都高,顾修跟铲子比起来,一边齐。
炮制坊内,炒制药材的锅就四五口,其他有蒸笼、熏锅,水炉,各种各样的炮制药材的手段。
不同药材处理方法不一样,有时候运过来的药材可能都是需要用‘煮’法,那分配完剩下的其他人就轻松了。
不过,这种情况并不多见。
仁和药铺每天都需要处理各种各样的不同药材,基本上每一种处理药材的地方都是饱和的。
“顾修,换我吧。”常威起身。
“好。”顾修舒了口气,甩了甩发酸的胳膊,走到一旁火炉边坐下,整个人都舒坦了不少。
一边往炉子里加料,一边看了看周围的人。
没什么人说话,整个炮制坊就八十人左右,一个个聚精会神,生怕出错。
虽然仁和药铺对大家都很宽容,但是有功赏,有错罚却是历历在目的规定。
前阵子,有人稍不留神,将药材炒糊了,药铺也没说赔偿,只是扣了当月的例钱。
而且同药铺签订的二十年契约,也不是什么卖身契,而是正常的工作契约。
只不过这个二十年是必须要执行的,决不允许违背,一旦违背,那就只能走一遭衙门了,一般人可承受不起其中的赔偿。
这些天下来,顾修也渐渐了解了仁和药铺的一些情况。
云溪镇的仁和药铺是林唐县仁和堂的分支,都属于县城唐家的产业。
在整个仁和堂的体系里,他们这些杂工学徒是最低一级的。
像学徒,上面还有药铺伙计、药师、坐堂医;杂工后面也可以去做药铺伙计,但一般很难升上药师的位置,至于坐堂医就更不太可能了。
几乎所有的杂工,如果表现出色,除了成为药铺伙计之外,还有一条就是成为管事和护卫。
不过无论是管事和护卫,都必须要有武艺打底。
像唐正和,作为总管事,甚至已经是磨皮境的武者;这可是入了品级的武者,整个云溪镇都没有几个,那是一拳能打碎石块的猛人。
除了药材这边外,唐正和主要负责的还是护卫这边。
每次药师召集学徒采药的时候,都是需要护卫们负责安危的。因此,护卫队的例钱也是最高的。
…………
月上柳梢。
饥肠辘辘的几人将手里的工作归置好,也顾不得洗手,匆忙跑去食舍打饭。
去得慢了,可能就只剩下汤汤水水了。
不一会儿,顾修从人群中挤出来,手里捧着菜汤,馒头和一碟小菜;然后寻了个空桌就坐下开吃。
这里的食物可以无限续,但是不能一次性拿的太多,否则吃不完就得扣钱;但是食舍的馒头小菜都有限。
几次下来,只要拿了就肯定要一次拿个够,否则吃完再去,肯定是没了的。
当然,若是有钱也可以去旁边小窗口。
顾修越过常威的肩膀,看向远处圆桌上的几位管事和药师。
他们品着小酒,吃着精心烹制的佳肴,一眼看去,上面卤鸭、红烧肉、羊排,老远都觉得香气扑鼻。
“不能比啊,不能比。”
摇摇头,顾修继续埋头吃喝,起码比在家里好多了。
就在这时,常威突然拍了一下他的手,然后示意他往那边看。
他抬头看去,却见唐正和和唐百年两人往里头包厢走去,身后有小厮模样的拎着食盒,亦步亦趋地跟着。
“你说,唐总管和唐掌柜两人吃的是什么?”常威问道。
“会不会是珍稀药材炮制的药膳?”
顾修摇摇头:“也许吧,反正吃什么都跟我们无关,我还是不知道的好。不然馒头都不香了。”
看看手里的馒头,再看看管事们的小菜,常威也瞬间有些五味杂陈。
人比人得死,货比货得扔啊。
心里感叹了一下,两人快速吃完离开了食舍。
“不算试用期,我们在这里快两个月了吧。”常威抬头看了看月亮,感叹着时间过得真快。
六月份结束的试用期,现在八月里,可不就是两个月了。
这两个月,顾修的收获不可谓不大。
虽然只去了赵德录那里几天时间,但是却读完了四书五经,书法也进步很大。
现在写出来的字,以他前世的眼光来看,已经有棱有角,笔锋凌厉了。
距离他的第一次童生试,还有三年的时间。
而二月份的童生试结束后,再半年就是八月份的县试,一旦在县试中考中,就能得秀才功名,不仅可以免除徭役和人头税,在县衙见到县尊大人也不用下跪行礼。
一切顺利,三年后的八月份就能真正完成系统开启的前置任务了。
“可真磨人啊。”心中腹诽了一下系统。
云溪镇是林唐县下四镇之一,环绕县城而建,位于林唐县的南面。
继续往南走,会是泰平县的地域了。
因为云溪镇靠山,是皮草、药材的主要输出地。因此这里商贸密集,来往行商不断,为云溪镇带来了经济上的流动和发展。
除了仁和药铺之外,镇上还有其他几个势力,都不比仁和药铺的背景差。
“绫罗阁是其中之一,背后是县城周家;禾香居是其中之一,背后是县城的林家,最后就是盘踞在镇上的几个帮派,最大的是马帮、漕帮、丐帮等。”
管事秦牧趁着大家休息,给众人普及着关于云溪镇的信息。
“这些帮派掌控了镇上所有的商业街,做生意必须给他们交保护费,否则的话就等着关门倒闭吧。当然了,云溪镇小,这些帮派也只是县城帮派的延伸,他们真正的势力都在县城内。”
有人问:“我怎么平时都没怎么见过有帮派的人出没?”
秦牧冷笑一声:“你以为帮派人员就是大呼小叫,吆五喝六,肆无忌惮地欺压百姓不成。”
“难道不是?”
“只要不去沾染黄赌毒,基本很难碰到这些帮派人员,这些人没事也不会欺压普通的百姓,人家做事是有原则的,没有利益的事情才不干。”
“况且,咱林唐县最大的势力是官府,世家也好,帮派也罢,必须都得在官府的规则之下干事,否则的话,嘿嘿。”
眼见休息时间快到,秦牧起身拍拍手喝道:“好了,臭小子们,赶紧干活了。”
众人散去。
常威碰了碰顾修的肩膀,小声问道:“明天休沐了,有什么打算吗?还是说继续去赵秀才那里上课?”
顾修摇摇头:“明天已经向老师告假了,你不打算回家吗?”
“明天是八月节,你不会忘了吧?”
“八月节?”
顾修一愣,这个节日他记得,是顺宁朝比较重要的一个节日,往年家里都会提前准备一些糕点来庆祝。
只不过今年他一直在云溪镇,倒是把这个节日忘了。
“镇上是不是会有活动?”
常威点点头:“嗯,集市上会相当热闹,明天一起去逛逛吧。”
“好,不过我得先去我大伯家,下午我们再约吧。”
“行,那我在宿舍等你。”
两人约定了明日的时间,就继续忙碌了起来。
………………
摸了摸手里的铜板,顾修感觉有些心塞。
八月节送了赵德录一点小礼物,就把他手里的铜钱给耗光了,想买其他东西是甭想了。
好在大伯给了点糕点。看了一眼左手的小包裹,他笑了笑。
回到宿舍,除了常威在扎马熬练,其余人都不见了,显然是都选择回家了。
“带了几块糕点,要不要吃一点?”
常威浑身赤热,面目扭曲,已经摇摇欲坠,最后在颤抖之中,扶着桌子站了起来。
“不吃了,留着肚子我们出去吃。而且这么点东西,也不够我们俩吃的。”
等常威洗漱完毕,两人简单收拾了一下就出门逛街去了。
从玉鸟街跨入良平街,瞬间就被一股热潮给包围,眼前是涌动的人潮,摩肩接踵。
抬眼望去……
只见皓月当空,洒下银白的光辉,将整个街道照得如同白昼。
街道两旁的店铺张灯结彩,红色的灯笼高高悬挂,上面绘着精美的图案,有的是嫦娥奔月,有的是玉兔捣药,散发着柔和的光芒。
街道上行人如织,男女老少皆身着节日盛装。女子们身着绫罗绸缎,佩戴着精美的首饰,发间插着花朵,摇曳生姿。男子们则或身着长袍,或着短褂,气质儒雅。孩子们在人群中穿梭嬉戏,手中拿着自制的小灯笼,欢声笑语回荡在空气中。
街头巷尾,还有杂耍艺人在表演,杂技、戏法;精彩的表演引得观众们阵阵喝彩。
一时间,顾修的心情也被感染了。
“可真热闹啊。”
一个小镇都如此,那县城,郡城甚至是京城就更加不用说了。
见微知著,这顺宁朝看来表面上还算平和。
民,安居乐业;官,清正廉洁;幼,有所育;老,有所依;帝,贤明圣德,这样的国家只要没有意外,定然是政通人和,河清海晏的。
当然,一个封建皇朝想要做到如此,基本是不可能的。
毕竟人都是利益动物。
顺宁朝国泰民安,最重要的原因还是建国时间尚短,经历的皇帝也不过才第三代,真正处于大兴之世的时候。
等政历开始腐败、内部矛盾开始激化,那就是走下坡路的时候了。
不过,这只是在顾修理解中的封建皇朝,而他穿越过来的这个世界,不一样。
顾修手里没钱,不过常威倒是有,因此这一路上逛下来,两人吃得是嘴角流油,满足非常。
“砰,小子敢在漕帮地盘出老千,我看你是不想活了。”
突然,一声暴喝从前头传来。
紧跟着就是一道狼狈的身影窜到了大街之上,骇的街上行人纷纷躲闪。
抬头看去,那是永兴赌坊,漕帮的产业。
与此同时,有两个肌肉虬结,面带厉色的大汉从赌坊中追了出来,围着那狼狈的身影就是一顿拳打脚踢。
“别打了,别打了……”
两人无视对方的求饶,手上的力道‘砰砰’作响,显然没有留手。
不多时,对方就满脸开花,只剩呜呼了。
“哼,不知死活。”其中一个壮汉朝周围拱了拱手,“惊扰各位乡亲了,这小子在赌坊当众出千,不教训一顿实在说不过去,大家节日快乐。”
说完,拎起地上已经没什么声息的家伙走向一旁的小巷。
看了这一幕,常威和顾修两人对视了一眼,也没了继续闲逛的心思。
两人原路返回。
“那就是漕帮的人啊,块头真大,脸上凶狠,我小腿都有些发软。”
顾修说:“你那是扎马步累的。”
“…………”
“不过,看着倒是挺有礼貌的。”
“一行有一行的规矩吧。”
………………
八月节一过去,时间就如白驹过隙一般,匆匆流过。
转眼间,三年时光转瞬即逝。
正元十三年末,又是药铺一年一度的库存盘点,账务清算的时候。
而对于学徒杂工们来说,过了十二月,一直到开年,会是一个比较长的休息时间,只会留下一些成年人留守。
顾修、常威这些十岁出头的小孩子,甚至十六岁以下的都会放假。
对此,顾修却并不打算回顾家村,只在一月过年的时候去个几天,其他大部分时间他都打算留在云溪镇这里。
今年二月份的童生试近在眉睫,即便四书五经等典籍已经烂熟于心,但对于真正的考试仍旧没什么底。
所以,他从赵德录那里要了往年各县的童生试卷来作为参考。
“我就不信了,我堂堂大学本科生,会被一个区区童生试给难住。”
孩子过年就只待个几天,其他时间都打算留在云溪镇。
这顿时让老顾家有些鸡飞狗跳,怀疑孩子是不是在镇上结交了什么乱七八糟的朋友。
直到顾修主动说起,他将参加二月份的童生试,这才让家人平息。
但随之而来的却是更大的惊愕。
顾尘:我儿子要成为读书人了?
柳氏:孩子是不是在药铺太辛苦了,以至于脑子糊涂了。
顾云峰:二孙子类我,前途无量。
汪氏:定是祖宗保佑,那继续保佑孙儿高中。
顾修也无力过多解释,谁让他在村子里的时候呆头呆脑的,而出去了近三年时间,不仅识文断字了,还打算当个读书人。
这说出去都属于天方夜谭。
村子里没人把他当做鬼怪附身算不错了。
最主要也是他隐瞒的太好,这三年多,整日里给家人的感觉就只是在做工当伙计,谁能想到暗地里偷偷上进着。
过了年,顾修就回了云溪镇,做最后的考前冲刺。
赵德录也给他带来了童生试的公告,二月十八,而他也顺利的把报名信息提交了上去。
报名信息比起他前世的准考证可复杂多了,除了自己的信息之外,还要填写什么亲供,也就是以他为准,往上两代的亲属信息。
除此之外,还需要找四个考生相互结保,一旦舞弊就要五人连坐。
好在赵德录的私塾刚好有四个今年考试的,顾修也顺势就补了上去。否则让他自己去找,还真是个困难。
二月十七,在得知顾修要去参加童生试时,负责他们这波人的秦管事立刻就上报给了总管唐正和。
毕竟请假两天,他也做不了主,必须得总管同意才行。
而唐正和在知道自己的杂工院里竟然出了个读书人,当即有些错愕。
但随后就直接同意了。
还特意找到顾修叮嘱:“好好考,如果以后顺利得了秀才功名,药铺可以为你以后的读书负担所有开销。”
顾修自然感恩戴德,表示一定全力以赴。
于是,他就在常威等人崇敬地目光下,踏上了前往林唐县的旅途。
这一趟路,自然不可能由他一个十三四岁的小孩一个人出发,顾尘亲自陪同。
云溪镇到林唐县城的距离在三十里左右,不算远。
以成年人的脚程,也就一个多时辰而已。
不过父子二人走这一趟路,还是耗费了接近两个时辰,到县城的时候已经是接近午时三刻了。
两人寻了一家便宜的客栈住下,但说便宜也是因为实在找不到空余的客栈了,大多数客栈都满员了。
有的客栈两百铜钱一天,这价格顾修听了都觉得在抢钱了。
所以,兜兜转转,最后找了一个距离考试地点较远的一家客栈。
无非是第二天起得早一点罢了,这点困难顾修还是能够克服的。
翌日天都没亮,他就早早起来。
心里有事情,一晚上也睡得不是很踏实。
两人简单吃了个早饭,不过顾修没敢喝水,听赵德录说,童生试可没地方让你上厕所,真憋不住只能就地解决了。
吃过早饭,两人匆匆赶往县衙附近,这里就是童生试的考点,一处名叫树人的学宫。
这样的学宫平时没用,唯一的用处就是用来考试。
一年派上一次用场。
此时,这里车水马龙,全是考生和家属,显得拥挤不堪。
顾修四下打量着,虽然天没彻底亮,但已经有晨辉浮现了。
周围的考生基本上都是同他差不多年龄的,但也有成年人,他甚至看到了一个饱经风霜的老者,由他的孙子搀扶着。
之所以肯定对方是考生,因为他的穿着。
摇摇头,心说这都是属于读书读傻了的。
就在这时……
“考生分两排,都排好队,马车、驴车、骡子车赶紧驾走,路都堵得水泄不通了,没看到吗?后面考生都过不来了。”差役大声喊道。
“爹,你要不先回客栈,这里太冷了。”顾修对顾尘说道。
顾尘笑了笑:“没事,这算什么,你赶紧排队去吧。”
见此,顾修不再多劝,提着考篮就排到队伍中去了。
队伍很长,等他经过搜身进入考场,感觉手都麻木了。
“嘶……这天气实在是有够冷的。”朝着冻僵的手掌哈着气,顾修很快就找到了自己的坐号。
不过这个时候还不能坐,县尊大人还没来。
要等所有学生到齐,县尊大人讲话,再由衙役一一核对坐号与信息之后才可以开始。
四下环顾了一下,这里还挺大,就是有些破旧了,头顶都看到了几处破洞,这要是碰到下雨,岂不遭殃。
偶尔有冷风吹进来,浑身都得打个哆嗦。
又是半个时辰左右,林唐县县尊宋羽终于来了。
接下来就是领导讲话,信息核对,分发考卷。
等顾修领到考卷,在位置坐下,整个人都跟冰棍一样了。
“他么的。”暗暗骂了一句,他赶紧哈气、暖身、阅题。
考卷有十页,题目都还算掌控之中。
不过这个时候还不能答题,得等县尊宋羽敲锣提示。
“当……”锣鼓声响,童生试正式开始。
顾修感觉自己的右手总算舒展了许多,这才开始誊抄题目到草稿纸上,先在草稿纸上答题,然后再将答案抄录到试卷纸上。
否则直接在试卷上答题,一不小心就答错了,然后涂抹修改,这试卷也就废了。
考官是绝对不会看一张卷面不整洁的试卷的。
题目不多,也就四道,一道释义题、一道试帖诗、一道论述题、一道策论。
见鬼的,童生试都有策论了?简直离谱。
顾修发现对面的几个考生,面目扭曲,手都在发抖。
释义题、论述题,他都没感觉到任何难度,在有了思路之后,立刻就如尿崩一般,倾洒而下。
洋洋洒洒写满纸张。
但是……试帖诗?
“君子之道,造端乎夫妇,及其至也,察乎天地。”
这句话出自哪里来着?顾修皱眉凝思,终于在消耗了一个馒头之后想了起来,这是五经《礼记》中的话。
意思是:君子所遵循的中庸之道,是从普通男女之间的关系开始的,但当它达到最高境界时,可以洞察天地之间的一切。
话是能明白,但问题是要以此写一首诗,顾修就挖槽了。
不过好在,他别的没有,前世好歹是个本科生,东拼西凑,强行憋出不离题的来还是可以的。
于是乎……
【夫妻始道端,
至察通天地。
君子行中庸,
德高心自逸。】
完美!
顾修自己觉得还算满意,然后看向最后一题的策论。
策问:论古者治水之道,何以安民定国,保五谷丰登?
这种策论题属于老生常谈了,但是他没看过策论啊,那只能靠我的聪敏才智了。
“夫水者,生民之本,亦或为害之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