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玛娜姆是小说《康定皇妃》的角色人物,是由作者康巴炉洋写的一款玄幻言情类小说。目前小说连载中,以下是小说《康定皇妃》的章节内容
我是帅哥。
一位康定帅哥。
高高的个子,高高的鼻梁,一双充满魅力诱惑女人的眼睛,一张无与伦比的好口才的嘴巴。
西康省立中学举行毕业典礼,全校最英俊的我站在学生队列的头排位置,和同学们一起背诵中山语录:余致力国民革命凡四十年,其目的在求中国之自由平等......
毕业典礼结束后,一则关于我的小道消息沿着奔腾咆哮的折多河水四处传扬。
明正土司的女儿看上我,正在想方设法追求我!
小道消息长了翅膀,在藏汉杂居的小小的康定城四处蔓延,闪电般成了人尽皆知的新闻。从驮脚娃、缝茶工等下等人开始传起,通过土司佣人再到土司管家一直传到明正土司。
我家在康定城里开磨坊,做着磨米磨面的小生意,全藏区最大的土司——明正土司的女儿居然看上我,这当然是首屈一指的重大新闻,就是在《康导月刊》上也应当宣扬一番。不是有甘孜女土司德钦旺姆和班禅行辕卫队长益西多吉的恋爱传说?现在是不是应当派一个专门写花边新闻的记者采访一下我,问问我心情如何,有何感想?
我当然会一本正经地回答他:我为什么要受宠若惊呢?这根本不是什么爆炸性的消息,任何消息都有它的来龙去脉。你们说明正土司的女儿看上我,难道是多么了不起的事情。她瞧上了我,我还没有瞧上她呢!她有什么了不起,现在是民国时期了,一个被新时代抛弃的旧贵族的女儿,我为什么要瞧得上她?
况且这件事情也不是突如其来,像折多河边突起的小旋风一样瞬间发生的。
事情的来龙去脉是这样的!
我是土生土长的康定人,当然听说过土司之领袖明正土司的大名,至于说他有一个十分漂亮的女儿我过去没有听说过。我在省立中学专心学习,按孙中山先生的要求为实现五族共和、人人平等而努力,怎么会把心思放在这样一个现在言过其实的旧贵族的女儿身上?
她在省立中学上过学吗?长得漂亮就万事大吉了吗?她连学都不上,估计也没有什么文化。我不喜欢没有文化的女人,我喜欢《红楼梦》里榴齿含香,行动处如弱柳扶风的女人,比如林黛玉,就是薜宝钗也好啊!
明正土司的女儿刚开始追我的时候,她叫什么名字我都还没有弄清楚,藏名叫什么?汉名叫什么?这样一个不晓得名字的女人来追我,在我这里就是查无此人。
后来我认识她,知道她的名字也有一个过程,并不是像你们口口相传的小道消息说的突如其来的爆炸性的新闻。
我和明正土司女儿认识并不是在这三山夹着两河的康定城里,在锅庄的青石板院坝里我没有见过她,阿里布果山下的老陕街也没有留下她的芳踪,更不要说在货真价实的握有实权的西康省政府的大门外更是看不到她们家十分气派的轿子了。
我和明正土司的女儿是在康定城外的一望无际的塔公草原上认识的。
一年一度的塔公赛马会举行,我和省立中学的几个同学骑着马儿去塔公草原看赛马。来自四面八方的老百姓在无边无际的大草原上撑开帐篷,顶顶帐篷如白莲花般盛开在绿油油的大草原上。我当时兴奋莫名,看老乡们在绿草如毯的草原上奋勇争先地赛马;看他们在骏马奔腾中争抢童子娃娃;看他们在马上挥刀砍杀和举枪射击,怎么能想到明正土司的女儿也亲临现场,名列其中?
看赛马的时候,突如其来的事情发生了!
众多策马奔驰的康巴汉子中,一位身手敏捷,体格健壮的康巴少女也驰马而来,加入奋勇争先的康巴汉子中。只见她挥舞马鞭,纵马驰骋,一下子赶上众多康巴汉子,而且还一马当先,跑在许多康巴汉子前面。众人为这个胜过许多康巴汉子的康巴少女高声叫好,口哨声连遍!
宽广无垠的草原上,康巴汉子们已经围着跑道跑了好几圈,这个女康巴汉子还是和众多康巴汉子一起冲在队伍最前面。
这时候,突如其来的事情又发生了!
说时迟那时快,又一位女康巴汉子冲入赛马场,加入到万马奔腾的行列里。
看来,今天不是英俊潇洒的康巴汉子们的天下,而是想要代表康巴汉子的康巴女人们的天下。
只见这个少女挥舞马鞭,不顾规则地杀来,但欢呼的人们还是情不自禁地给了她热烈的掌声,她娇美的容貌更是让口哨声不断。
只见这个少女刚刚冲到众多康巴汉子前面,马鞭一松,睁圆眼睛,惊慌失措地从马上一头栽下来。
如果没有人救她,她会滚到草原上,至于受不受伤那还要看塔公草原的草够不够厚,她丰满的身体肉够不够多。
说时迟那时快,我一下子冲上去,我伟岸的身姿马上成了焦点。我伸出白杨树一般挺拔的双手,组成一个温暖的怀抱。这个英勇无畏像康巴汉子,现在却成为落汤鸡的美女一下子坠入我的怀抱,就像失群的羔羊找到牧人的怀抱。
我抱着这个马失前蹄的美女,内心只有一个强烈的愿望,想将她立即放到夏天绿油油的草地上,让厚厚的草地承担她的重量。
在我这个十八岁的帅哥的审美中,她太重了!不符合弱柳扶风的审美标准。溜溜康定城的折多河边,不光有弱柳扶风的柳树,也有身强力壮,十分丰满的白杨。十八岁的我更喜欢弱柳扶风的柳树,不喜欢白杨。还是让身强力壮,十分丰满的白杨回家睡觉去吧!
我准备立马将她扔下时,我怀抱中胖墩墩的美女本来含情脉脉的眼睛已经发现了什么,开始失望地转来转去,准备发出声嘶力竭,十分绝望的叫喊。
说时迟那时快,最早冲出来的那个快得头几名的真正的女康巴汉子又跑了一圈,刚好赶上我的打算。真正的女康巴汉子回过神来,为我要扔美女的举动惊诧莫名,女康巴汉子睁圆眼睛惊呆了!
有美女不好好抱着,却要扔到草地上,这种行为为女康巴汉子所不容,可耻!无理取闹!
女康巴汉子也不比赛了,立马下得马来,要我住手!
温柔的和风也见风使舵,在我耳边切切私语,和我不断聊天,让我不要这样,不要这样。
女康巴汉子走上前来,站在又厚又软的绿草地上,接过我不想负重的康定美女。
女康巴汉子骂道:“你怎么对明正土司的女儿如此无理?”
她是明正土司的女儿?我看着女康巴汉子怀中明正土司的女儿,她没有受伤,忽闪着一双溜溜圆的杏仁眼睛盯着我看。
在藏族的传说故事中,有青蛙王子化身为骑手,为争夺心爱的女人参加赛马比赛。现在这个赛马比赛完全搞反了!女康巴汉子们骑上骏马,难道是为争夺上门女婿参加赛马比赛?可惜这位出身富贵的女康巴汉子马失前蹄,从马上栽了下来。这位白白净净的胖美女难道也有成为赛马冠军,实现成为青蛙王妃的梦想?
我仔细端祥,她脸似银盘、眉似漆画、心宽体胖。她确实相当漂亮,只是不符合我的审美标准,我就是喜欢风摆杨柳一样婀娜多姿的美女!
刘家磨坊出生的我,对于明正土司这样的旧贵族的女儿,有一种本能地自尊和抗拒。强烈的自尊心在我心中起伏,这位从马上摔下来的美女有什么了不起,我们不是同路人,还是各走各的路吧!
我和明正土司家的胖美女的第一次见面就这样结束,我们再次回到康定城中,她进明正土司的高大轩敞的大门,我进刘家磨坊的小桥流水的小门。
都说康定城是三山环抱,二水分流。东面是跑马山,它的身旁是雄伟的郭达山。西面是半山腰有着长长的一段墙的阿里布果山。三座山连在一起像烧茶用的三块石头。穿城而过的折多河和雅拉河像两条彩绸在郭达山的山口交汇,然后相拥出城,流向东方。
这时候,小小一座康定城号称有四十八家锅庄!
遍布全城的大大小小的锅庄,都是由四面的木瓦房合围而成。木瓦房的外墙,用大大小小的石块和粘土砌成,中间是四四方方的青石板院坝。锅庄都是为从康定以西的崇山峻岭中牵着骡马赶来,到康定城做生意的藏商朋友准备的常来常住的客栈。大的锅庄都有自己的店招,像上瓦斯碉、下瓦斯碉。这些字号,不论在整个康巴还是遥远的圣城拉萨,都是声名远播,无人不晓的拴马歇脚的地方。
康定城里还有一条不长不短的陕西街。康定城过去名为打箭炉,陕西人不闯关西来闯炉关,在藏汉杂居的康定城里做生意,形成陕西帮。他们占据折多河边一整条大街,形成陕西街。街上全都是陕西人开的百十家大小不一的、各种各样的商号和店铺。他们开的商号并不局限康定一地,在理塘、巴塘甚至缅甸的仰光都设有分号。红脸膛的陕西人嘴上说的是陕西街上特有的一口陕味浓重的陕话。药材贝母、绸缎和布匹,他们从藏商那里购进,又高价卖到汉人地区……
陕西朋友住的地方位于阿里布果山的半山坡上,是和锅庄一样的四合院。不同的是,锅庄里全都是一楼一底成片的木瓦房,而陕西朋友住的都是由一匹又一匹青砖垒起来的砖瓦房。陕西朋友开的大门不像锅庄院坝开得矮些的大门,他们的大门用一匹又一匹青砖垒得很高。陕西人的个子没有住在锅庄里的康巴汉子的个子高,可他们立起来的大门这么高!我这个高高个子的大帅哥踩着高跷走进去,走出来,都没有任何妨碍。
说起明正土司这位旧贵族,我还是有些印像的。
明正土司的正房是汉藏结合的宫殿式的建筑,用石片和大圆木堆砌搭建。
正房两边,是汉式一楼一底的木结构厢房。
明正土司家院落中央圆型花台中竖起粗长的嘛呢旗杆,花台上的牡丹花竞相怒放。
是啊!我的家是磨坊人家,和明正土司这样的旧贵族当然是门不当户不对,但康定人提起刘家磨坊谁人不知?
这是多么美好的小桥、流水、人家!康定的几家磨坊全都挨在一起。磨坊们肩并肩站立的亲蜜格局,比有机器设备的大工厂有人情味得多!
白天,我在刘家磨坊里穿进穿出,院子里的木杆上,晾晒的挂面被阳光编成金线。磨坊下的巨大木轮子被河水冲转,像藏人们跳的锅庄一样不停转圈操纵着生命的轮回。
现在已经是民国时期,我这个刘家磨坊的儿子和明正土司家的女儿简直可以说是南辕北辙。
虽然我这样想,却已经被明正土司家的女儿盯上了!
首先和我打招呼的是明正土司女儿的好朋友,那个骑在马上和真正的康巴汉子们一争天下的女康巴汉子。我也不知道她怎么一下子就从一望无际的塔公草原来到了三山环抱,二水分流的康定城里。
这时候我刚从省立中学毕业,每天无所事事,只有坐在东大街的街沿边和最爱看美女的最瘸的瘸子一起看走来走去,穿着藏装穿着汉装的各有特色的康巴美女。
在康定的温暖闲适的阳光下微眯着眼睛打望美女是一种特别的享受。
阳光就像是一张温暖的床,让我昏昏欲睡。
正当我准备睡一会儿的时候。
我被铛的一声打击物体的声音惊醒。
谁在干扰我的美梦,是美女吗?
如果是美女,干扰一下也无妨。
确实有女人来干扰帅哥的美梦,我定睛一看,正是那个赛马会上和男人一争高下,后来从我手中接过明正土司女儿的女康巴汉子。
她是原野上的鲜花,在康定城外的塔公草原土生土长,怎么一下子混迹康定城里,还要惊醒我这个做美梦的帅哥。
为什么?我想弄明白。
表面上看上去,我挺无聊的。只晓得和最瘸的瘸子一起坐在阳光灿烂的东大街街沿边看美女。但细心的人一看便知,我手里握着一个装满白酒的硕大的酒瓶子,喝一口酒想一口自己的心事。
我不是无所事事的花花公子,我真的是心窝里如有脱缰野马来回串跑,心窝里痛啊!
就在这当口,那个被太阳晒得黑里透红的女康巴汉子一下站在我面前。她在阳光灿烂的日子里微笑着和我打招呼。
我直楞楞地看着她,就像看着自己心窝正中空洞而又沉重的心事。
她直视着我的又粗又大的白酒瓶。好像这个女康巴汉子也喜好这一口。
我当然认识她,我脸上迫不得已地展开一丝微笑。
看来她也好这一口,于是我高举起又粗又大的白酒瓶,从阳光铺盖的青石板的街沿上站起来,向她迎去,意思是说,要不你也来一口。
见我苍白的脸上有了一丝微笑,女康巴汉子开心极了,她对我报以更灿烂的大笑。
当我们就要友好相处之时,她突然从身背后拿出早已准备好的俄多,迅速绑上石头,在火红的太阳下挥舞起来,一下子将我高高举起的又粗又大的白酒瓶打个粉碎。
真它娘的可惜!这一大瓶白酒就被这个不知礼仪的女康巴汉子彻底糟蹋!
我用仇恨的目光盯着她,亲爱的女康巴汉子,你为什么将酒瓶打落,将酒瓶打落,难道也能将我的心事打落?
女康巴汉子不在乎我有多么不友好的目光,一把又将我按在东大街的街沿坎上,笑容满面地对我说:“我刚才打烂一个空酒瓶,你昏昏欲睡不理我,我只好打烂你的酒瓶!”
她的笑脸证明她要和我一起好好晒太阳。
不再昏昏欲睡的我只好笑脸相迎,对这样的酒伴,我怎么好拒绝呢?
而且她还从褡裢中取出新鲜可口,回味悠长的干牛肉,这种美味我又怎么能够拒绝?
我和这位有着灿烂笑脸的女康巴汉子坐在东大街的街沿上,一起喝酒一起吃肉一起看美女。
她当然不用像明正土司的女儿一样问一声小姐贵姓?我还没有问她,女康巴汉子就说她叫德吉巴姆。
其实我觉得藏族人的大多数名字都平凡,男的不是扎西就为顿珠;女的不是卓玛就是娜姆。格聪活佛给我起了个藏名叫泽仁扎西,我觉得太普通,所以我给自己起一个好听的藏名,这个以后再告诉你。
德吉巴姆和我一下子成了好朋友。
她说她不光会俄多,还会游泳打枪打架……
在康定到塔公草原去的森林茂密的折多山中,藏着抢人钱财,害人性命的土匪。曲曲折折地在林间穿行的小路上,土匪们一声口哨,就像是群蜂飞舞,翩然而至。他们自以为得计,占领最高的山头,包围了漫漫的商队,就要洗劫财物回茂密山林去做发财梦。
武艺高强的女康巴汉子出现了。
德吉巴姆敲响热巴鼓,跳起热巴舞。热巴鼓声就像是闪电一样在强盗脑中疯狂起舞,强盗在德吉巴姆面前已经失控了,一大群汉子们也开始跟着女康巴汉子德吉巴姆跳起热巴舞。热巴舞打的迷人节奏让强盗们醉了,他们不再抢劫,所有强盗全都跳起弃恶从善的热巴舞。
因为有了德吉巴姆,很多人都敢走夜路了。
可是,如此好身手的女康巴汉子为什么要放弃在山林中展示舞艺的机会,来到繁华的康定城做什么?这里只有商人,只有和平,她在这里英雄无用武之地。
我不能不说,就是这个五大三粗的女康巴汉子也有心计。
她话锋一转,立刻说到正题上。
她说,她和明正土司的女儿是好朋友。明正土司一家常到折多山以西的塔公草原避暑,德吉巴姆因此认识了明正土司的女儿。德吉巴姆说,她本来对高高在上的明正土司的女儿没有好感,但在绿草如茵的塔公草原长久相处,她觉得明正土司的女儿真的人很对!
至于她为什么觉得明正土司的女儿人很对,她没有告诉我,我也不想去问她。
有强烈自尊心的我,不管德吉巴姆怎样说,我都认为明正土司的女儿人不对!
这时候德吉巴姆才透露,她为什么这几天从塔公草原来到康定城里。
她住在四十八家锅庄的汪家锅庄,是明正土司的女儿邀请她到康定城来玩一玩的。
德吉巴姆知道明正土司的女儿的心事。自从明正土司的女儿马失前蹄,在绿草如毯的塔公草原上跌进我的怀抱,她一下子就看上了我。
因为我长得帅,所以一见钟情就是如此简单的事情。
德吉巴姆想方设法和我套近乎,想当一当月下红娘,让我能以闪电的速度尽快成为明正土司家的上门女婿。
德吉巴姆再也不主动介绍她自己,反来复去地尽说明正土司女儿的好话。
到后来,在我固守磨坊家的儿子决不高攀明正土司的女儿的决心崩溃以后,她力邀我到明正土司高大轩敞的家里去玩玩,明正土司的女儿要当面谢我救她之恩。
在德吉巴姆一二再,再二三的游说下,我真的有些心动。我从来没有到这样的大土司家去走一走,看一看。既然今天有此机会,我去看看明正家有多么富丽堂皇,豪华气派。
再说我内心还有伤心事,不如趁这个机会散散心,由一位女人的热情来驱散另一位女人带给我的冰冷。
我和德吉巴姆走过折多河上又长又宽的木桥,来到明正土司家。明正土司的女儿真的没有什么架子,她已经站在宽大轩敞的大门口迎接我们。
她的一张椭圆型的靓脸正在温暖的阳光下微笑,笔挺而丰满的她正等我这个大帅哥来到。她的土司父亲带着管家又到塔公草原打猎去了,正好给了我和她谈情说爱的机会。
明正土司的女儿将我引到大厅里。
明正土司的女儿连忙说:“我们家族在大清时,被朝廷称为内土司,这个内字,意味着自己人的意思,表明中央王朝在册封康巴一百多位大大小小的土司时,对我家是最另眼相看的。”
我抿着嘴。笑而不言。
这时候,足有三尺高的台式钟响起钟声。
我对明正土司的女儿说:“时间到了,我该走了!”
是啊!我听着明正土司的女儿如此夸耀自己的家庭,支撑我的自尊心的柱子又一下子立不稳了。
我在想,过去,明正土司是土司的领袖,那只是过去的辉煌,现在是民国,孙中山先生讲五族共和人人平等,居然还摆出这样的派头,不过是有名无实的自我吹嘘而已。
我和土司女儿的差距实在太大,小桥流水人家的儿子绝不和大富大贵的明正土司的女儿相好!
站在我面前的明正土司的女儿确实十分漂亮,她比我现在怀揣在心里却又让我很伤心的丹巴美女还要漂亮!但是,我心中的女人形像不是这样的。我这个帅哥喜欢柳树般婀娜的少女,明正土司的女儿对我来说,过于成熟,过于丰满了!
这时候,明正土司的女儿不管我说时间已经到了,又连忙介绍自己。
我马上要走了,她再不介绍她姓什名谁没有机会了。
她说:“我叫白玛娜姆,我今年十八岁。”
她又说,她十月出生,我是和她同年,但我是十二月,她整整大我两个月。
也许在众人看来,她是完美无缺的,但是真要挑毛病,鸡蛋也能挑出骨头来嘛!
我很细心地打量了白玛娜姆,我从听觉,视觉,嗅觉的感觉三棱镜感受她的一切。从视觉看她过去丰满,这个就不提了。从嗅觉看,她是无味的,或者说香味太淡了。我特别强调的是听觉,她的声音过于中性,是粗粗的女中音,我喜欢莺歌燕舞的女高音,明正土司的女儿白玛娜姆的这种女中音真的就像鸭子叫!这样的说话声实在太低沉,太惨不忍睹。一个女人怎么会有这样的声音?是啊!白玛娜姆能发出春天里像鸟鸣般的轻快愉悦的声音吗?
看着我身边站立的穿着藏装心宽体胖的白玛娜姆,虽然她走过去走过来忙着为我介绍明正土司家的一切,但我准备回家了,回到我小桥流水人家的刘家磨坊
看着我不紧不慢,不置可否的表情,明正土司的女儿白玛娜姆失望了。
她在明亮的阳光下倚在高大轩敞的大门边,在失望情绪的影响下,十分灰心地送我,和等在外面院子里的女康巴汉子德吉巴姆挥手作别。
而我用徐志摩的再别康桥说再见。
我挥一挥衣袖,作别西天的云彩。
我一脚跨出大富大贵的明正土司家的高大轩敞的大门,再次踏上坚实的大地。
我知道我有心上人,但是她还属于我吗?
这已经在跑马山巅打了一个大大的问号。
达娃娜姆将我扔在失恋的折多河里挣扎,让我一天到晚坐在太阳下和又粗又大的白酒瓶相伴。
想当初,这一切是多么美好啊!
折多河边的刘家磨坊附近,离得最近的就是彭家锅庄。每个锅庄都有自己常住的客人。张家锅庄来的藏商都是理塘娃,李家锅庄来的藏商都是甘孜娃,而小小的彭家锅庄颇有嘉绒特色,住的都是丹巴娃。
因为住得近,我从小就和彭家锅庄的小孩捉迷藏,所以对丹巴商人,对丹巴美女都有了解。
这一天,从丹巴来了一位品貌兼优的美女。
普普通通的一天,我走进彭家锅庄,在众多都见过的嘉绒男人和女人当中,我发现了她,也找到自己的爱情。她在人群中独自美丽,穿着嘉绒藏装,火红的阳光下,长长的百褶裙格外鲜艳!
这位丹巴美女是绽放在丹巴这片女王河谷的花儿,而丹巴也恰似一朵娇艳夺目的大地之花!
“忽如一夜春风来,千树万树犁花开”,最是丹巴美景的生动写照。和煦的春风伴随阿妈,点燃炊烟,吹开桃花犁花的笑颜。如诗如画的嘉绒藏寨,头顶头帕,美若天仙的背水姑娘躲闪着游人的赞美与惊诧。
丹巴美女们不是现在才如此美丽,她们在久远的时空中轮回,经历苍桑岁月的洗礼,充满浪漫与传奇!
丹巴美女都是西夏皇族的后裔。
达娃娜姆,就是丹巴美女中的美女。
她的容貌多么秀丽,她的身型多么婀娜多姿,她真不愧是弱柳扶风!犹如折多河边的柳树在随风摇摆。
我在跳丹巴锅庄的时候,主动走到她的身边,主动拉起“弱柳扶风”在阳光下的细嫩娇俏的一双小手。我们在嘉绒男人回味悠长的二胡伴奏下一起跳起丹巴锅庄。
真是一见钟情。
是啊!她就是我日思夜想的美人模样。
她的嘴唇有些上翘,特别在微笑的时候,微露一颗颗宝石般整洁的牙齿。
她坐在那里像柳枝在树梢上轻轻摇晃,然后她随着丹巴锅庄的悠扬旋律开始起舞,一曲舞罢,她在人群中走动,然后又婀娜多姿地坐在一根长条凳上,
我的眼睛跟随着她,她在哪里,我的目光便追到哪里。
只因为她太符合我的审美标准了!
跳锅庄的间隔中,我主动和她说话。一大堆的人群中,我问她小姐贵姓?芳龄几许?
在这美好而又短暂的相逢中,我都抓紧时间和她聊天。
我已经了解清楚了,她叫达娃娜姆,这在藏族中是一个极其普通的名字,然而一安在这位丹巴美女身上,这四个字就像是光彩夺目的宝石,有了极其耀眼而又夺目的光辉。
她自己当然知道作为丹巴美女对于男人的吸引力,就像田野间随风起舞的蝴蝶,闪动翅膀而引发男人们醉眼迷离。
她露齿一笑,问我叫什么名字?
我说:“我汉名叫刘康生。”
她笑了起来,说:“你怎么起这样一个普普通通的名字?”
她的意思是说,你长得还可以,怎么这样起名字?
她很夸张地哈哈大笑着说:“康定出生就叫刘康生,如果在牛圈里生的那就应该叫牛圈生吗?”
这个让我心醉神迷的丹巴美女为这句调侃我的话,笑得花枝乱颤,笑弯了腰。
她缓过气来,挺直身体笑着说:“你的藏名呢?”
我这时候不准备随着她的大笑调笑自己,我用一本正经的腔调告诉她:“我的藏名叫荡桑旺波。”
达娃娜姆十分惊讶地看着我,我还是一本正经地看着她。
她的意思我知道,荡桑旺波是六世达赖苍央嘉措在俗世间的名字,他在拉萨从高高的红山走进玛吉阿玛开的酒店就用这个名字。
我说,康定的格聪活佛给我起了个名字叫泽仁扎西,起这个藏名的家伙太多,我干脆自己给自己起了这个荡桑旺波的名字。
达娃娜姆不置可否,不过她对我的特立独行算是有了一个初步的印像。
她又开始对我展示她迷人的微笑,她微笑着说:“荡桑旺波啊,我能叫你同志吗?荡桑旺波同志。”
我说:“可以啊!”
达娃娜姆继续说:“孙中山先生要实行五族共和,而且各民族要一律平等。我们一起来实现这个伟大的理想好吗?所以我们现在互称同志。哈哈!”
是啊!风流韵事发展得特别顺利,就一天时间,我们从互不相识到成为志趣相投的同志。按这个光的速度发展下去,我和她成为亲蜜恋人应当是不太远的事情。
我的心中全是她的倩影,我的行动已经完全被她所左右。丹巴美女达娃娜姆叫我向西,我不敢向东,她叫我走南,我决不闯北。
当然,我是mg的,她也是mg的。看到一位帅哥对她挪不动身体,挪不开眼睛,等于看到又一位帅哥已经迈不开脚步,走不出她的美丽所产生的光圈,她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又一位帅哥拜倒在她的石榴裙下,她当然知道自已的魅力。
这个丹巴美女见我已经上钩,开始有了躲闪我的想法了。
藏名叫荡桑旺波的康定帅哥正要集中火力,快马加鞭,得寸进尺追求她的时候,她的心中却开始有小心思了!她开始不理我了。她故意在人丛中和别人说话,好像很喜欢和别人聊天。她开始不和我坐在一起,跳舞的时候也更愿意去牵别人的手。
面对这个不通人情的家伙,她越漂亮越不好办。
她在躲我,我有些生气了,我一定要报复。
到了傍晚,欢乐的锅庄还没有跳完。
伴随着女人们身上的佩饰发出银铃般的声音,古老的圆圈舞提醒人们挥手抬腿。舞步由男人领头,女人紧随。刚开始舞步豪迈而沉重,随着歌声的欢快和节奏的加快,女人的声音渐起进入高潮,由肃穆庄重变为热情奔放,舞场便成为彩色的旋涡,令围观者荡漾。。
嘉绒锅庄成为欢乐的海洋,丹巴美女达娃娜姆却一直在躲闪我的双手,故意不拉着我的手跳舞!
跳完丹巴锅庄,开始吃晚餐。在这样丰盛的晚餐面前,大家大块朵颐。
晚餐的时候,好多她自己的家乡人都说我们是天生的一对!这更坚定了我奋不顾身地追求她的决心。
我又找机会和她坐在一起。但是,我和她坐在一起并不是要甜言蜜语讨她欢喜,而是要找机会报复她,她为什么故意躲着我?
看来她今天的味口极好,用榴齿含香的小嘴巴吸入几口咂酒后,再吃几片香猪腿,准备从凳子上站起来,舀酸菜汤喝了。我看见她的眼睛看着酸菜汤盆,她的白嫩的手臂伸过来,说是迟那时快,我的手抢前一步,快她半秒,抢先一步握住了她想要抓住的喝酸菜汤的铜瓢。
没有喝到酸菜汤的丹巴美女看我一眼,想了一下,只好把手缩了回去。
天下最聪明的丹巴美女达娃娜姆当然知道错误在哪?
她看着我的眼睛,而我的眼睛表明:你不理我还想喝汤,门都没有!
因为达娃娜姆半推半就,我喝了很多很多她的家乡丹巴的咂酒,就是晚会结束,大家尽欢而散,好多醉汉都相扶着走出彭家锅庄,我还没有尽兴。
我看了看跑马山上弯弯的月亮和含情脉脉的星星。
我没有回小桥流水的刘家磨坊,我约一些好友到南郊的醉八仙酒楼继续喝酒。
醉八仙酒楼里,我热情似火,一共约了八位好兄弟。在好兄弟面前,我大声发表爱情宣言:“兄弟们,今天我太高兴了!我遇上一位真正的丹巴美女。我希望我喜欢她,她也喜欢我。”
然后我说:“我们在醉八仙酒楼喝酒就要成为真正的醉八仙。”
朋友们看我醉了,开始大口喝酒,为成为醉八仙加倍努力。
今天我非得喝醉不可!
我和达娃娜姆四目相对,我在她的眼睛中读到了爱情,她却还要躲藏在跑马山的星光和月亮下。
找不到她,我只有用酒来代替,我迷上酒也就迷上了她。
第二天早晨,呵!完全不对,太阳已经跳出跑马山的怀抱,已经在天地间放射万道金光,早就照到我的屁股上。我从床上翻身起来,我发现从来没有过的好日子,万道金光的好日子!就在我的眼前展开。
达娃娜姆!我将这个名字记在心里。她说过,她已经是我志同道合的同志,她说过,我们俩要为实现五族共和、人人平等而共同努力。
她却未说过,我们俩已经成为恋人,为这个理想我要加倍努力!
我的心思已经不在学习上,更不在刘家磨坊里。
我不断打望彭家锅庄。
为了不心烦气躁,通过我的眼线,还有我自己的侦查,不停地打探达娃娜姆的一举一动。
我的脑海之中,至始至终都要有她的身影在游泳。
没隔两三天,刘家锅庄的暗探传来消息:达娃娜姆和她的阿爸已经准备好骡马,马上要回丹巴。
阳光灿烂的日子里,我在木瓦房的一匹亮瓦下唉声叹气:她怎么能走呢?她为什么要走呢?她走以后我怎么办呢?
我在亮瓦射下来的太阳光里静悄悄地坐着,一下子被阳光点亮所有的热血。
我想,不能就这样放她走。
我要骑上刘家磨坊唯一的一匹白马,跟随她的足迹。她走向哪里我就走向哪里,她到丹巴我就到丹巴,她到大海,我也相跟上!
我决定了自己的浪漫旅程。
省立中学放暑假后没有任何事情,我决定跟随嘉绒美女的足迹,相跟上一起去丹巴。
我一直远远地等在彭家锅庄大门外,直到看见达娃娜姆和她的阿爸带着商队走下石阶走出彭家锅庄的大门,伴随着骡马发出的一串清脆的响铃,在薄雾还未散开的早晨出发。
我看着达娃娜姆和她家的商队,而达娃娜姆没有看我。
我从刘家磨坊牵来家中唯一的白马,翻身上马。达娃娜姆和她所在的马帮在给我带路,我只好等着她骑在马上摇摇晃晃地渐渐变小的背影。在她的背影变得小得不能再小,最小的时候,我骑着白马跟随丹巴美女达娃娜姆的马帮。
她是伴随马帮的响铃一路出发的,我除了自己孤独的背影,什么都没有。但我心中有爱,就有希冀。
转过郭达山和跑马山之间的山口,她的背影在给我指路,但即使没有她的背影,我也可以问一问这一路的老乡和柱着拐仗背着茶包的驮脚娃们。
刚出康定,一路都是下坡路。
渐渐地,雾越来越薄,太阳开始升起,用绚丽的光芒铺染大地。沿着坑坑洼洼的尘土飞扬的黄土路,被阳光映亮的小河和我一路同行。
太阳越升越高,整个河谷都失去水份,板结的岩石上只有仙人掌在挥手致意。
跟随达娃娜姆的马帮走了一天,终于走出干旱的河谷。
绿树如茵的大山,山势越来越平,火红的太阳越来越大。
硕大无朋的太阳前无古人后无来者地挂在面前,蔚蓝的天空都被火红的硕大无朋的太阳完全挡住,像是伸手就可以摸到。
我是追日的夸父,马上可以捧住太阳。
这样的景像如此壮观!如果一位朝圣者从远处看,一定会看到我和火红的硕大无朋的太阳组成多么壮丽的画面:一个缩得很小的摇摇晃晃地骑在马背上的人,是啊!那个人就是我,荡桑旺波,正在夸父追日般追一位美女,一位丹巴美女。
在高原,一切风景随时都可以变幻。正如一位美女,她的心灵也在一天比一天温暖的日子里不停地变幻。
我在火红的硕大无朋的太阳下充当一回夸父,又要开始爬山。我的马儿,我今天给了它足够的草料,现在它一直沿着不断上升的山路吭哧吭哧地爬坡。马这种可怜的动物,为了我追一位丹巴美女吃尽了苦头,我觉得它比我这个骑在马背上的人还要可怜。
我和白马尽管辛苦,但还乐天知命的时候,高原的天就像一个变幻无常的美女说变就变。刚才还是丽日晴空,天空又一下子阴沉下来,冰雹像士兵们射来的子弹忽喇喇从天而降。冰雹打在我和白马身上。我的白马不算可怜了,最可怜的是我,我穿着单衣,冰雹却披头盖脸地打在我充满爱情的身体上,打得我哭天喊地,却在风雪弥漫的雪山上没有人理我。
我快马加鞭,在几天之后再次追上丹巴美女达娃娜姆,我又看到她的马帮,我又可以成为她的小跟班。
达娃娜姆好像知道有一个帅哥正在追她,为了避开我这个康定第一帅哥,她们的马帮十分顽皮,不守规则地越来越快,东晃西晃地,又在迷茫的山野间看不见了。
我只好继续快马加鞭,拼命撵上她们加快的步伐。
一天之后,我看到心上人和长长一线的马帮。
已经到了风景如画的红石滩,达娃娜姆她们才停下脚步,要欣赏一下如此美景。
红石滩嫣红一遍,拥满整个河谷草滩。
红石滩是藻。色泽如漆,茎丝如编。
红草滩是草。蓬蓬勾联,萋萋漫患。
只有我怅望地看着它,只能幻想秋的绚烂。
是啊!正当盛夏时分,红石滩却秋天来了。
这一大片红石头中流水潺潺。红石,与碧波浪花摩挲,气泓烟涵;红石,与森林雪峰相衬,色彩斑斓。这一遍红色光鲜,把藏族村落点缀,自结芳缘。把青灰古朴添补,突显奇观。
红石滩让我诗意盎然,我的整个神经又开始松懈下来。
我知道心上人就在不远处烧茶做饭,那么我还担心什么呢?
我终于可以好好地睡上一个安稳觉,做一个梦见达娃娜姆的美梦。
在我的美梦中,达娃娜姆走出她的白帐篷,迈着婀娜多姿的步伐来到我仰面躺着的绿绿的草地上。她伸手拉我起来,让我加入满天星光下她独特而明媚的嘉绒锅庄。
我和她手拉手跳着舞,在灿烂星光下!
做美梦的第二天,早已经放松的神经让我睡到太阳升起,我的心上人却习惯早起,跟着马帮走了!灿烂的阳光下写满我的失望。
我从草地翻身起来,见不到心上人我已经迷路。幸运的是,亮晃晃的太阳下我遇到一位朝圣者。
他告诉我说,从右边走过草原可以近一些,跟上她们的步伐。
我听信他的话,举步前行。
可是在这片草地上,越走沼泽越多,我的鞋子里灌满水,脚因为湿气痛得我一瘸一拐。好不容易才走出这片沼泽地,我的心上人又已经舒舒服服地在三块石头上生火吃下午饭。我生了一堆火烤打湿的双腿,好不容易才缓过劲来。第二天一大早,星星还在天空中眨眼,洁白的月亮还没有下去,我早早出发。
走出沼泽地又快马加鞭,用一天时间,我又找到心上人。
我一个人经过无数艰难,追达娃娜姆一直追到丹巴。
红红的城墙下,达娃娜姆从不关注我的目光终于看到了我。
她的一张瓜子脸上,圆睁着一双十分惊艳的丹凤眼。她太吃惊了,居然!她居然在丹巴看到我,全康定最帅的帅哥追她一直追到丹巴。
达娃娜姆的脸红彤彤地,她也应当感动一下了。看到我的被太阳晒黑,又被冰雹打过的脸,她知道我是爱她的。
丹巴美女达娃娜姆向我走来,她站在我的身边,说:“你这几天就在丹巴好好玩玩。”,想了一下又说:“我陪你在丹巴好好玩玩。”
她没有将我请到她家去,她还是不准备完全接纳我。
她情不自禁地说:“没有想到你这个荡桑汪波还真老实!”
我只好住在丹巴的客店里,有时候达娃娜姆陪我,有时候我一个人瞎逛。
大渡河波翻浪卷,河对岸绿水掩映的村庄,一座座拔地擎天的碉楼,像指向蓝天的支支宝剑。古老沧桑的碉楼跨越漫长的历史还这么虎虎生威!是什么样的能工巧匠将河谷俯首皆拾的石头构筑成坚不可摧的城防?
我和达娃娜姆来到嘉绒藏寨。
站在高处,整个藏寨尽收眼底。大大小小的白色藏寨从河谷低洼处攀援上来,被绿荫深重的犁树林和花椒林环绕,远处的高山上却是低矮的四季长青的柏树。弯弯曲曲的土路在村庄中游走,在半山腰伸延。一条小河在土路边静静流淌,带来深山的沁凉与甘甜。绿树掩映的藏寨俏丽而又别致,藏寨的四壁均为白色涂抹,福寿图案连绵不断,尽情抒发嘉绒人对白色的信仰与挚爱。
藏寨白色的围墙,门廊的木头是赭红的,用采自深山的红色颜料渲染,风吹日晒不变色。
藏寨四周浓荫遮蔽,瓜果飘香。
我和达娃娜姆走进藏寨底楼的大屋中。当中是硕大的火塘,当地人称为锅庄。屋顶上铺着用烟熏黑的柏枝,巨大的水柜上挂着金黄色的铜瓢,等酒酣耳热之际,嘉绒人围在被称为锅庄的火塘边一起跳起嘉绒锅庄。
一座座拔地擎天的碉楼像宝剑一样指向蓝天,在这样的碉楼下面,嘉绒汉子们在悲凉而又激越的二胡声中跳这种类似战舞一样慷慨而又悲壮的锅庄,总给人一种马上就要打仗的感觉。
在这样一种随时都要发生战争,随时都在准备打仗的氛围中生活的嘉绒人,他们的生命里一定有着防备什么,随时准备应战的内心紧张的状态在里面。
战歌一样悲壮而又激越的嘉绒锅庄说明他们还没有忘记与成吉思汗所率领的蒙古大军的那场铺天盖地,十分沧桑而又十分残酷的西夏灭亡之战!
我敢说,我心爱的嘉绒美女达娃娜姆也一定有这种防备什么的心理状态。她是多么漂亮!她是西夏皇族逃命来到丹巴的后裔美女,我觉得她的心里挺紧张地!
她防备我的爱情也像是防备战争一样心情沉重。我那么爱她!可这个小娘们儿还是有像祖先一样在漫漫黄沙中,漫漫长途中不断逃跑的心理状态啊!
而反观四十八家锅庄遍布的溜溜康定城,又是多么大相径庭!
就是因为有一条从汉地纵向延伸到藏地的茶马古道,康定早已经通过贸易,通过茶马互市,已经变成了一座充满爱情,充满诱惑,充满金钱交易的和平之城!欲望之城。
只有在康定城的发源地,也就是明正土司的老家的色巫绒周围才有一些黄色碉楼,但是这些碉楼相对像一支支宝剑指向蓝天的丹巴碉楼都低矮得多,喜欢做生意的康定人早就将战争忘记了。
在中华民国的地图上,可以在横断山这片落差很大,高低迥异的藏汉杂居的地方划一个大十字,横向的茶马古道和平昌盛,来来往往着藏汉商人,而纵向道路上的丹巴这条线,还是像西夏被蒙古灭亡时一样有着战争的准备和恐惧。不用说西夏的皇族从这条纵向的道路逃往丹巴等地而且还一直南下。就在不久前,一支布尔什维克组成的红军也是从这些纵向之路跳出国民党、蒋介石的围追堵截。
康定与丹巴,这两座城是横断山大十字上十分重要的两个点。
和平是横向之路的命运,是千百年来茶马古道的藏汉贸易的命运,也是四十八家锅庄遍布全城的康定的命运;而战争则是纵向之路的命运,也是有着宝剑一般的高高碉楼的丹巴的命运。
康定因为和平的透惑成为商业之城,而丹巴因为战争的恐惧而成为应战之城。
和平的铺展让人的心灵宽松,而战争的恐惧让人的心灵充满防备。
就像是丹巴美女达娃娜姆一样,为什么还要不紧不慢,还要有所防备?为什么就不能马上、立刻爱上我这个康定帅哥呢?为什么明正土司的女儿白玛娜姆这样的康定美女,马上、立即,以闪电般的速度就爱上我这个康定帅哥呢!
所以流传甚广的康定情歌才会这样唱:天下溜溜的男子任我溜溜的爱!
是啊!说爱就爱,要爱就爱,想爱就爱,不要那么束手束脚,不要那么啰啰嗦嗦嘛!
哎!这怎么不让我大发议论呢!丹巴美女带我逛遍了丹巴的山山水水,却还是没有让我见她的父母。
不过,我还是看见丹巴美女达娃娜姆对我这个康定帅哥动心了,达娃娜姆很含蓄地告诉我,她想到康定读书。当时我十七,她也十七。
她已经给自己的阿爸说了,她想到充满诱惑的康定来,她想到省立中学来读书,她想住在刘家磨坊最近的彭家锅庄的青石板院坝里。
在丹巴最美的月亮下,我闻着她身上微微散发的粮食在酿造时的酒香味道,这味道让我一辈子都心醉神迷。
我骑着我的白马离开丹巴,我在康定的月亮下等你。
朝思暮想中,丹巴美女达娃娜姆来到省立中学读书。她不和我一个班,但住在刘家锅庄。
我不光长得帅,学业也不错,而且要说汉话就说汉话,要说藏话就说藏话,就像要吃陕西锅盔就吃陕西锅盔,要喝酥油茶就喝酥油茶一样。
我可以说是秀外慧中,汉藏皆通,难道这还配不上达娃娜姆?
不光是这些,我其实比大家想像的更为优秀!
我还跟随康定的名宿,著名的阿旺钦绕医生学习很多东西。我为什么不说学习医术,而是说学习很多东西,因为阿旺钦绕医生懂的东西实在太多,所以我才说要学习很多东西。
我还是一个少年的时候,就跟随阿妈到中桥的阿旺钦绕诊所去看病。
阿妈说,阿旺钦绕就是一个神仙!仅仅当一个医生确实委屈了他。
我无数次见过阿旺钦绕。初次看到他的时候,他戴着眼镜,穿着藏装,对我这个小娃娃也是笑眯眯地。他笑容满面的样子好像要“讨好”我这个小孩子,要不然就像欠我什么东西。阿妈说这叫谦虚,用我校校长的话来说,这叫虚怀若谷,我却认为这个医生一直想讨好我。
我后来去得多了,才发现他对所有人都“讨好”。他“讨好”的人先从平头老百姓开始,然后“讨好”西康省政府的达官贵人。一个冬天,我看到一位穿着团花锦缎藏装的又高又壮的老者走了进来。他是谁啊!他就是后来追我的那个康定美女白玛娜姆的爹——明正土司。
阿旺钦绕要讨好的人这么多,因此就不能说他讨好别人了。我去过好多次好多次,才晓得原来是别人在讨好他。
但是,就算我发现因为阿旺钦绕老师医术高,别人都在讨好他,我还是继续认为他在讨好我。
经过反复论证,他确实是在讨好我。他的眼镜片后的微笑大有深意,就像不少康定美女对我这个康定帅哥保持甜蜜微笑一样,阿旺钦绕医生好像也对我含情脉脉。
康定美女只看到我外在的美,阿旺钦绕医生却发现了我内在的聪明,我这人不光帅,而且很有涵养。
不信,你去问阿旺钦绕医生!
阿旺钦绕医生第一次跟我接触就发现我很有涵养。他不光要我在星期天和平时空闲的时候到他的诊所去,他还邀请我到他的家里去。他还将他的各种各样的书全部都借给我,希望有一天我也成为和他一样的善知识,一位无所不知的人物。
我和阿旺钦绕医生的交往中,他发现了我,我也发现了他。
首先,他不光会藏医还会中医,能够将中医和藏医相结合,取长补短,因此找他看病的人十分广泛,从上到下,各个阶层的人都有。
他不仅仅就是一位医生,他还是通晓古今的学者,他对汉藏文化都十分了解。他对藏族的佛学、因明学,诗学都十分精通,他还可以随口背诵《红楼梦》,可见他的记忆力十分惊人。
阿旺钦绕医生发现我也和他一样,有过目不忘的记忆力,也有出类拔萃的理解力。他借给我的书,我看一遍就记忆犹新。我时不时到他家去,他时不时地借书给我,没过多久,我对藏族的佛学、因明学、诗学、汉族的四书五经都了如指掌,成为无所不通的学者。
星期天我就到他的诊所去帮忙。不到一年,虽然只有星期天我在诊所,但我也是人人皆知的名医。
我和达娃娜姆一起上学,一起放学,成为无话不谈的朋友。但是,她始终都不了解我,她生活在自己的世界里,只和我谈自己感兴趣的话题。
我为了迎合她,就要在她感兴趣的方面做到最优秀,让她对我大吃一惊,从而增加她对我的好感。
我和她爱到跑马山下的小溪边捉小鱼。我和她沿着弯弯山道往前走,走到跑马山脚下,一条明澈的弯弯曲曲的溪水在摇摇晃晃的杨柳的掩映下静静流淌。
她秀丽的眼睛看着溪水里游来游去的小鱼,我的任务,就是在她带来的玻璃瓶里灌满溪水,将一条条溪水里的金黄色小鱼捉到她的瓶子里去,让她眨动好看的丹凤眼看瓶子里的鱼儿游来游去。
试想一下,鱼儿只有在溪水里,在曼妙的大自然里才能够自由自在,十分享受地游来游去,一旦到了达娃娜姆这位仙女的小小巧巧的瓶子里,这些曾经在溪水里快乐地游来游去的小鱼还会在瓶子里快乐地游来游去吗?
只是达娃娜姆这位漂亮的丹巴美女认为这些小鱼在她的瓶子里快乐地游来游去。这就好像是我这个帅哥与达娃娜姆交往中的命运和姿态。
触景伤情,我这个康定帅哥现在的命运也和这些鱼儿相仿佛。
我过去在整个康定城,在众多女人面前都是十分自在十分骄傲地走来走去,大大方方走我的帅哥步。现在的我就像被达娃娜姆装进瓶子里去的小鱼,已经不在全康定的女人面前亮相,而是被捉到达娃娜姆打造的瓶子里摇头摆尾。
这样的形像和这样的情感是自由自在的吗?是无拘无束的吗?
我已经十分拘束地围着达娃娜姆转圈,我已经闪电般地毫无自由地,心甘情愿地拜倒在丹巴美女达娃娜姆的石榴裙下。
正是有了这种爱,就像一根无影无形的绳索将我捆住,达娃娜姆让我往东,我坚决不会往西。
当时我在康巴大学者阿旺钦绕的教育下已经成长为汉藏皆通的年轻学者,但我没有松赞干布迎娶文成公主一样无拘无束,而是像烽火戏诸候的周幽王一样成为一个昏君。
周幽王为博宠妃一笑,居然点起烽火戏耍诸候。
现在,我闪电般理解了周陛下的心情。
那是因为被爱情的无微不至,无影无形所包围的结果啊!
就从陪伴达娃娜姆去跑马山下捉小鱼起,我开始了对达娃娜姆亦步亦趋,步步紧跟的姿态,我就这样和达娃娜姆有理有节地谈恋爱,以她的观点讨论各种问题。
在当时,我对达娃娜姆随叫随到,我们俩就是在这样的气氛中讨论五族共和和人人平等的。
在当时,五族共和和人人平等的先进思想是学生们的根本准绳,英俊潇洒和品学兼优的我,当然要和心上人达娃娜姆一样,成为与时共进的不可多得的革命青年。
达娃娜姆好像在问,你希望五族共和吗。
我回答,我当然希望五族共和。
达娃娜姆好像在问,你需要民主吗。
我当然回答,我需要民主。
但是,在我的心上人达娃娜姆面前,我要民主一点也不现实,她说什么就是什么,我在她面前还能有民主?我在她面前一旦有了民主,她就会将有了民主的我从她身边开除,那时候我讲民主还有什么用呢?
丹巴美女达娃娜姆怎么想,我照她的话做就行了,就像是最听长官话的士兵一样。
我来到达娃娜姆的教室,到了傍晚还兴高采烈地讨论诗歌不愿回家。
教室里昏黄的电灯下,我拿来徐志摩的新诗,和丹巴美女一起念诵:
再别康桥
轻轻的我走了,
正如我轻轻的来;
我轻轻的招手,
作别西天的云彩。
那河畔的金柳,
是夕阳中的新娘;
波光里的艳影,
在我的心头荡漾
达娃娜姆说,她更喜欢苍央嘉措的诗歌:
在那东山顶上
升起白白的月亮
未嫁少女的面容
浮现在我心上
我对达娃娜姆说:“你看的是汉译本,苍央嘉措的诗在藏文里更加形像。”
达娃娜姆闪动着惊艳的丹凤眼,说:“你既懂汉文也懂藏文吗?”
我脸上露出得意的笑容,说,
未嫁少女的面容
浮现在我心上
在藏文中,浮现两字,带有圆盘一样不停转动的意思,宁静中还有动态之美!未嫁少女的面容就如圆圆的洁白的月亮缓缓转动着升起在我的心中
达娃娜姆对我说:“你解释得好!”
达娃娜姆天天在康定的寺庙转来转去,和庙里的喇嘛混得很熟。
因为信佛,她开始有了变化,她刚从丹巴来康定上学的时候,她还要约我到跑马山下的小溪里去捉小鱼,现在她听了喇嘛们的话后,再也不到跑马山下的溪水边捉小鱼,而是将菜市场的鱼贩手中的鱼买来,和我一起到跑马山的溪水边放生。
因为我爱她,我当然跟随她的想法,天下的鱼儿们在她手中都有了自由,我还是只有跟着她的想法跳锅庄,她说怎么跳我就怎么跳。
这一天,她又到寺庙里去,在同僧人的交谈中,又拿来因明学的问题来考我。
她说:“你不是说你不光懂藏文,还和阿旺钦绕医生学过因明学吗?你将这个因明命题解决一下!”
我看了她的因明题,有大前题和小前题。
必须证明小前题要和大前题相符的情况下,最后的结论才能成立。
这当中要有不少佛学的逻辑推论才能成立。
我经过一天的思考和查阅资料,最终解决了这个命题,得到达娃娜姆的充分认可。
经过对我不断考核,就在这一天,丹巴美女达娃娜姆终于放开了对我半推半就的心灵!
达娃娜姆终于认可我即是帅哥,又不是废物,肚子里还是有点东西。
这个丹巴美女,她的心总是有点拘束,然而今天,她对我完全开放了心灵!在我最爱去喝酒的醉八仙酒楼,我们俩聚在一起。她为我点了一大桌子菜,点了一瓶好酒,高兴地说:“你还真有点东西,我们今天要好好地吃一台,醉一台!”
我和心上人一边聊天一边兴致勃勃地喝酒。我们俩你敬我我敬你中喝着好酒,她喝醉了!我也喝醉了!我看着她绯红的俏脸,她的一双醉眼迷离的丹凤眼充满深情地望着我,我知道,她也围着我跳锅庄了,她不会再像过去那么拘束和缩手缩脚了。
春意最浓的春深时节,一年一次的四月八转山会来到了。
农历四月八这天,所有人家全都要上跑马山。
我校也放了假,我走出刘家磨坊,一跨进彭家锅庄大门就看见,青石板院坝里正十分热闹地准备第二天上跑马山用的东西:煨桑用的柏枝、茶叶、盐、酥油、各种各样油炸的面食全都满满地装进一个个背兜里。
抬头仰望跑马山,春天将她装扮得满目翠绿。湛蓝的天空中,浮动着一朵又一朵白云。弯弯山道上,早就挤满蚂蚁搬家一样的人和骡马,远望去,就像从山顶上撒落下来的红绸飘带。康定城里的人们早已经看惯严寒中漫天飞舞的白雪,现在的好天气,谁也不愿意把自己关在家里,不去寻找春天的绿色。
我和彭家锅庄的几个丹巴娃很快爬到山顶。山顶上有一个开阔的绿草坪,四周的山坡都挤满大大小小的白色帐篷。最早上山的驮脚娃兄弟打好酥油茶,等大家在草地上坐定,他们在每一个人的身边都放上一只木碗,木碗里倒满热气腾腾的酥油茶,大家可以一边歇气一边喝茶。中午时分,从背兜里取出各种各样的食物,酥油锅盔、奶酪、凉粉……藏人和汉人的吃食应有尽有,大家有滋有味地吃着午餐,大大小小的白帐篷都有炊烟升腾,淡淡茶香和食物的香味在这漫山遍野间充溢飘荡。
佛祖释迦牟尼在春日深深的农历四月八一诞生,就在春风拂煦的九龙池中洁身沐浴。信众们把农历四月八释迦牟尼诞生和沐浴的这一天称为浴佛节。
众僧云集,诵经、敲跋、吹萨拉。和风阅读神圣的经幡,团团吉祥的云朵恰似众神一起欢宴。
云顶寺的格聪活佛缓步走出大殿,被两个小喇嘛一起搀扶到高高的法座上开始讲经。
格聪活佛讲经的声音像大殿里的那口洪钟,嗡嗡嗡地轰然作响。不光跑马山的所有信众都能听到,群山都在应和。活佛在和群山说话,群山在和活佛应答。
格聪活佛讲完经后,人群开始涌动。我从人丛中走出来,四处张望,看不到达娃娜姆的影子。
我在山顶上找了半天,只好一个人朝半山腰走去。快要走到半山腰,我看见达娃娜姆人影一晃,朝密林丛中走去。
我跟在达娃娜姆身后进入密密的丛林。
我一直向前,走到一旺冒着热气的温泉边上。
透过野樱桃树的枝繁叶茂间望过去,热气腾腾的温泉池里,丹巴美女达娃娜姆正在洗澡!
我看呆了!
分不清到底是仙女还是达娃娜姆?
没有想到,四月八浴佛节这一天会有这么好的运气!
相传,跑马山居住着美丽的仙女扎西泽仁玛,她为了情人郭达山神就会跳进温泉池里洁身沐浴。今天,丹巴美女达娃娜姆也来到水气氤氲的温泉池中洁身沐浴。
达娃娜姆和这一池野温泉相处融洽,轻盈而又优美!
达娃娜姆的胸脯,像挂在跑马山边的一弯新月,所有缀满深蓝夜空中的晶莹夺目的星星都来伴随它。
是啊!我幸运地看到达娃娜姆赤身裸体的模样。曾经有些拘束的丹巴美女达娃娜姆先是完全开放了自己的心灵,今天又为我完全坦露出她冰清玉洁的身体!
就在这天晚上,我来到彭家锅庄,走进青石板院坝,来到了达娃娜姆的闺房。
我和丹巴美女达娃娜姆拥抱在一起。
我亲吻她,td她在四月八转山会穿上的嘉绒藏装,让我再一次看到她洁白如玉的裸体!
我让这个外表骄傲,内里拘束的丹巴美女成为了我的女人,这位处女第一次被男人所征服。
闻着达娃娜姆身上散发出的嘉绒美女特有的粮食酿造时的酒香味道,抚摸她的白莲花般盛开的rf,正如藏族诗学里说的一样,我的一根根汗毛都竖起来……
喘息声中,我们完成了男人与女人的一生中最初次的浪漫旅程,这样的交欢以后再也不会有。
一位处女的sy就是没有对比的sy!
为什么没有对比,因为这位丹巴美女的初夜被我所拥有。
这是全世界其他男人再也不可能拥有的殊荣!
正如我一辈子会记得她,她也会一辈子记住我的!
我们都要记住这一刻,即使患了失忆症,即使以后我们不再相逢,即使我们不好再提起,我们也都会刻骨铭心地记住这一切!
我和达娃娜姆完成男女之事,这之后,达娃娜姆的闺房成了她和我颠鸾倒凤的迷人空间。
只要她的阿爸还在风尘仆仆地奔忙在茶马古道的经商路上,我就风尘仆仆地赶到达娃娜姆家中。现在也不全然是我围着达娃娜姆的石榴裙转,而是丹巴美女达娃娜姆充满耐心地在彭家锅庄等我。我抱住达娃娜姆的身体,开始我们的鱼水之欢。我们俩就这样朝气蓬勃地迎接新一天,也在一天比一天地走向成熟。
白花花的阳光下,我一个人站在彭家锅庄院坝里张望,有我这样一位康定帅哥爱她,想不出还有什么样的女人比达娃娜姆幸福。
我这样想着,穿着长长百折裙的丹巴美女达娃娜姆从木瓦房里走出来,她眯缝着眼睛站在白花花的阳光下看我。
我笑着说:“你这么看我,不会又有什么地方让你失望了吧”
达娃娜姆笑着说:“你怎么会让我失望呢。”
我笑得更灿烂了,说:“今天太阳这么好,请你和我一起去洗澡吧!”
我和达娃娜姆从她家的马厩里牵来一匹白马和一匹红马。两个人翻身上马,两匹马错步向前,走出锅庄院坝,走在坑坑洼洼的土路上,马尾巴后面扬起薄雾样的灰尘。
不一会儿来到二道桥温泉。
康定的温泉众多,最有名的是二道桥温泉。二道桥温泉西面依山,东面傍着雅拉河,自古就有温馨的矿泉水从山脚冒出。为方便沐浴者,依山修了池子。城里的男女老少都到这里洗温泉,很多恋人相依相伴也来这里洗温泉。
热气升腾的温泉池里,达娃娜姆身上的酒香和温泉池里泛起的硫磺味融为一体,我又一次抱住达娃娜姆,再一次在水波荡漾的温泉水里征服她……
我们洗完澡,穿好衣服,浑身轻松地跳上马背。骑在白马上的达娃娜姆,春情荡漾而又红润着脸庞,脑袋后面纷披着用皂角洗了头,又被温泉水打湿的头发。
她真是一位让人陶醉的嘉绒美女!
我知道自己使心上人达娃娜姆盛开得如此美丽。
嘉绒美女中的美女达娃娜姆是一位西夏皇族的后裔。
更是需要我滋润的禾苗!
我们骑着马并肩前行,不一会儿跨进了彭家锅庄大门,回到青石板院坝里。
尾随在身后的薄薄的灰尘再也看不到了。
达娃娜姆爱去寺庙和喇嘛们闲聊天,碰到也来寺庙求神拜佛的教友,教友给了她一张来自印度的美女照片。
她兴致勃勃地拿给我欣赏。
我拿起达娃娜姆送给我欣赏的照片,脸上的表情从欣赏换成色迷迷地表情。
达娃娜姆看着我的神态变成这个样子开始吃醋,心里开始不好受。
她问我:“到底是我好看,还是照片上穿沙丽的印度女子好看?”
我正要信口开河,准备张开嘴巴说,还是丹巴美女达娃娜姆好看。
达娃娜姆一下子变脸了,生气地说:“你一定要说老实话,到底是我好看,还是照片上的印度女人好看?”
既然她下了命令,我只有执行,我只好一本正经地说老实话:“你和印度女子都好看。”
可是我根本没有过关,她踢了我一脚,脸红彤彤地说:“我还以为你老实,这是老实话吗?看着你色迷迷的样子,你平时对我都没有这么色,快点对我说老实话!“
看着她一本正经地严肃态度,只好按照我内心的评价说老实话:“印度女人要好看一点。”
她一下子站起来,将我独自留在她的闺房里,一摔门,扬长而去。
其实这根本不是美与不美的问题,而是审美标准有没有变化的问题。如果我的审美标准没有变,达娃娜姆就是全世界最美丽的女人。然而经过了这些时日的男女之间的肉体接触,我已经悄悄改变了自己的审美标准。我不得不说,我还是喜欢稍微胖点的女人,这样的女人更能刺激我的情欲。过去,像折多河边的柳树一样随风飘摇的女人只能着色于我的情感,增加我这个从未接触过女人肉体的帅哥的梦幻感。现在,有了和女人肉体接触的快感,和丰满的印度美女比起来,嘉绒美女只有尖尖的下巴,婀娜而不怎么丰满的随风起舞的身姿。
我只能说,印度美女立体感强一些,嘉绒美女要平面一些。这是我与达娃娜姆水乳交融后得出的普遍真理。
现在,我好像也有一点自信,达娃娜姆摔门出去后,我相信她一定会再回来。
达娃娜姆回来了。但是,我的那一点自信随着达娃娜姆的变化,又开始有一点不自幸了。
其实我建立起的自信是十分脆弱的,我的整个心理还是不自信的。只要达娃娜姆稍微的,悄悄地有一点改变,我又开始不自信了。
我只是和达娃娜姆一起睡觉,男欢女爱后发生的肉体上审美的改变,只是感官上的,而不是精神上的改变。而对于达娃娜姆来说,她通过和我朝夕相处,通过和我男欢女爱,她在精神上发生了本质上的改变。
一个男人通过睡觉开始对女人的肉体上有更多要求,而一个女人通过睡觉,她对一个男人会在精神上有更多要求。
达娃娜姆有变化了。现在的达娃娜姆通过和我睡觉,也总结出了她自已在男欢女爱后的绝对真理。这条绝对真理虽然没有挂在嘉绒美女的阳光明媚而又整整洁洁的闺房里,但已经深深地植根于她的内心里。她和不太自信的我睡觉后得出结论:一个男人一定要强大,不光是肉体,特加是在精神上一定要更加强大!
她现在喜欢精神上强大而且伟岸的男人。达娃娜姆好像在对我说,你不是觉得我如柳树一样随风飘摇吗?我这么柔情似水的小女人当然应当有一位伟岸的,思想上更加强大的男人来保护我啊!
丹巴美女达娃娜姆改变了。
现在的达娃娜姆已经不和我一样十分欣赏孙中山先生了,她已经开始欣赏孙中山的接班人蒋介石。孙中山文质彬彬地从来只穿他自已发明的中山装,孙中山的接班人蒋介石则随时随地都在穿军装,十分威风,十分有力量。
蒋介石这种男人才是精神力量的象征。
达娃娜姆认为,这样的男人才是英雄,才配有女人为他鼓掌。
看着她如此欣赏穿着军装像个打手的蒋介石,我用充满不屑的眼睛看着她,说:“你认为了不起的蒋介石在我们这些地方追红军,在泸定桥将红军放跑了嘛!”
看到我这么瞧不起她心中的精神偶像蒋介石,达娃娜姆为她心中的至高无上的精神偶像蒋介石报了仇。达娃娜姆不用含情脉脉的十分娇羞的眼睛看我,也用充满不屑的眼睛瞪着我。
是啊!她用充满不屑的眼睛瞪着我,蒋介石高兴了,却让我很不高兴!我怎么能忍受恋人像子弹一样射过来的锐利而又如此冷漠的眼光。
但是我知道,我说的我瞧不起蒋介石只是故作姿态,装模作样,根本掩饰不了内心的虚假。
在她心中如此光彩的蒋介石面前,我一下子就变小了,变成锅庄院坝可有可无的一粒尘埃。
我不能就此作罢,我要展示自已的才能,才能打倒达娃娜姆心目中平白无故地树立起的精神偶像蒋介石。
我在心中呐喊:一定要打倒新军阀蒋介石!
我同时也在想,达娃娜姆喜欢蒋介石,是不是她们嘉绒人的老毛病又犯了!嘉绒人内心一直还是临战状态,看着她家乡的一座座指向蓝天的像支支宝剑一样的高高碉楼,还有高高碉楼下跳着沧桑而又悲壮的嘉绒锅庄的男人们就知道了。
嘉绒美女达娃娜姆会不会找一个军人?
因为这是嘉绒美女从古至今的梦想。
达娃娜姆一天到晚都在想着穿着军装的蒋介石
她想有一天成为天下闻名的宋美龄?
整个西康省立中学欢迎三名军官,都是刘文辉的二十四军的军官。一个团长,两名连长,三名军官看上去都十分年轻。
这个团长发表热情洋溢的讲话,他一身军装,脚蹬马靴,敬着军礼,在女学生们的注视下显得有点潇洒。
放学后,我还是按照约定俗成的习惯,在晚霞升起在跑马山上的美丽时分,走进彭家锅庄,走进达娃娜姆的闺房。
火红的晚霞都羞红脸庞,达娃娜姆也含情脉脉地等候着我。
我一敲门,达娃娜姆开门,她满面红光,比跑马山上的满天晚霞还要火红灿烂。
她十分兴奋地和我摆龙门阵,充满难以言说的喜悦。为了配合她兴致勃勃的表情,我也十分激动地和她摆龙门阵。况且她还将所有水果,丹巴苹果、花红、李子全部推到我的面前。我一边吃水果,一边看着这个丹巴美女为何如此兴奋?
她想说又未说的心情溢于言表,但她还是要我不断地吃水果,好像我今天来她的闺房是专门吃水果的。
我的心中隐隐出现疑惑,我瞪着她看,但我没有表示什么。
风开始在彭家锅庄左右游荡,我确实不知道风到底从哪个方向吹?
我在等待,她也在等待。等我吃完一个红彤彤的丹巴苹果后,达娃娜姆慢条斯理地并不说话,她真有耐心!等我抓起第二个红彤彤的丹巴苹果,张开嘴巴,这时候美丽的嘉绒美女微启丹唇开始说话,达娃娜姆说:“我认识了一个好朋友。”
我用怀疑的眼睛看着她。
她又说:“我认识了一个军官,这个军官人不错。”
咣的一声!我听见咣的一声,一声猛烈的重击锤打在我的心灵。我还从来没有遭遇过这么猛烈的声音!我感到自已的心灵像被刀深深地划了一下,让我马上扔下苹果,坐直身体,猛然惊醒。我今天还是若无其事地大口大口地吃苹果,以后我只有一天到晚地天天吃苹果的份!
我不能再吃苹果,我不能不表示些什么!
我好像完全没有意识到,我的嘴巴在动,我在不由自主地说话,完全不受自已大脑支配。
我问达娃娜姆:“哪个军官?是不是到学校来的那个军官?”
我的身体是僵直地生硬地,达娃娜姆就显得特别特别地灵活了,就像是在学校蓝球场上打蓝球一样灵活。我看见达娃娜姆十分灵活地晃动着腰姿,像正准备举球上蓝的十分矫健的运动员。
我看见她十分开心,十分明朗的大笑。
她喜笑颜开地说:“你说对了!就是来我们学校的那位军官!”
那位军官!哪位军官?这还用打问号吗。
根本用不着我思索一下,立马从神经中蹦出那名团长一身军装,脚蹬马靴,举手敬礼的形像。
我心中一阵颤栗!那还用说,就是那个在全校女生面前孔雀开屏一样立正敬军礼的男孔雀,那位目空一切的团长!
达娃娜姆还在笑,这个漂亮的嘉绒美女一下子花姿招展,青春勃发,就好像她的胸膛一下子被汽油点燃,不得不发光,不得不起火,不得不绽放心中早已经积聚的万丈光芒和由衷希望。
丹巴美女刚才还一边看着我吃苹果一边欲说还休,现在她的话就像放阐的水,就像奔流不息的折多河一样滔滔不绝。她也像是身不由已了,她的嘴巴不停说话像是不受她的意识支配,她想怎么说就怎么说。
她开始无所顾及地说话,根本不管我的心在滴血。
她一张俏嘴还在说,还在说……
我站在折多河边等着湍急的,奋勇争先的奔流能回来,这可能吗?
达娃娜姆那双眼睛已经根本没有时间看我,她的话就像是一匹脱缰的野马在荒原上自由驰骋,在我心灵的荒原上用马蹄来开垦。
她说:“这位军官平易近人,和我说了好多话,这位军官懂得真多!他不光是个十分英武的军人,还是一位胸有谋略,能指挥千军万马的儒将。”
千军万马早已经涌入达娃娜姆的心田,她被千军万马搅得十分燥动的心灵只有像写诗一样不断述说,不断述说,根本不论是否客观,完完全全地表现出女人尽善尽美的主观臆断。她不由自主,我紧缩心灵,好像我也成为了丹巴那些直指蓝天的座座碉楼,我也已经从十分随和的只会经商的康定人变成了随时都准备拔刀应战的丹巴人。什么要来就来吧!我已经准备好了,只等她一声号角!
我呆呆地看着达娃娜姆那双十分兴奋的眼睛,就像世界上最傻最傻的傻瓜。
达娃娜姆还在十分兴奋地喋喋不休。
她说:“这个军官懂得真多,他不光是一名军官,他还看了不少哲学书。我有什么问题都可以向他请教,我想请他当我的老师,我可以心甘情愿地成为他的弟子。”
听了她说这句话,我立即发火了,大声说:“他凭什么成为你的老师,他有那个水平吗?我的老师阿旺钦绕强调说,我们康巴人一定要自信,不能因为外界的一点风吹草动就改变我们康巴人的立场。全康巴有那么多有本事的人都成不了你的老师,他怎么一下子就成为你的老师!”
我想,我这个藏汉皆通,学富五车的青年学者,你也从来没有叫我一声老师,反而一天到晚围着你的石榴裙转。没想到,这个不知哪里来的当兵的刚到康定,摇身一变,立刻成了你的老师,这是我无论如何都不能接受的。
我不由自主地站起来,根本没有和达娃娜姆打招呼,一脚跨出达娃娜姆的闺房,又一脚跨出彭家锅庄的大门,我生气的一双牛眼已经找不到家门,怒气冲冲地朝醉八仙酒楼走去。
我喝,我喝,我喝!
我在醉八仙酒楼要了好几瓶烈酒,就在酒楼的昏黄的灯光下,睁着一双迷醉的眼睛一个人自饮。我无话可说了我就不说,我喝,我喝,我喝!我从来没有喝过那么多酒,直到伤感的心已经感到麻木,真到我瘫软在酒楼里。
我不知道怎么回的家,大概因为我是常客,店小二将我背着还是扶着送回家。
我睡在刘家磨坊的木瓦房里,一直睡到第二天太阳照到屁股上。太阳从头顶的一匹亮瓦上直射下来,带给我冰冷的心火辣辣地温暖。我有气无力地躺在阳光下,久久不想起床,尽管我知道,省立中学一定两堂课都结束了。我有气无力地躺在床上,像个从战场上抬下来的伤兵。还上什么课呢!我要让火红的太阳为我疗伤,我不知道何时才能恢复健康。
这件事是突如其来的,完完全全是无法预料的!
面对突如其来的猛烈打击,我只有不断让自已恢复平静,让自已在表面上不要显得那么冲动或者那么无力和失望。
我再次让自已的心恢复平静。
达娃娜姆还是来了,来到刘家锅庄看受伤的我。
我听到了木瓦房的长长的回廊里达娃娜姆怦怦跳动的美丽的脚步声。我听得出她的脚步声,就像听得出她的呼吸,听得出她裸露的身体一样地熟悉。而她的灵魂正在与她的肉体分离,变得越来越牵强,越来越陌生。
她正在用她那支灵巧的,被我紧握的小手在轻轻地敲门。怦怦怦,怦怦怦,我听到这样的敲门声,有一些抚慰我内心的力量。
我赶快从一匹亮瓦下的木床上披上衣服爬起来,迅速离开让我变得懒散的木床,振作精神坐在四四方方的桌子边。
我又一次看到达娃娜姆的那张嘉绒人的俏脸,我不知道自已还能有多少次看到达娃娜姆的那张俏脸,但我一定要振作精神,以昂扬姿态展示在她的面前。
达娃娜姆的脸是陌生的,她所说的话题也是让我感到十分陌生的。她好像在安慰我,说只是她的朋友,并且告诉我,这位军官已经结婚。
我坐在凳子上好像缓了一口气,但是她下面的话又立即将我扔进了水井子的井水里。
她说,她要请这位姓陈的军官到醉八仙酒楼吃饭,她还要请我去作陪。她为什么这么客气,对我用得着说请吗?
我无言以对,但我围着石榴裙转的心态还是让我点了点头。
我就像一个拉线木偶一样,被达娃娜姆牵着,一步一趋地来到醉八仙酒楼。
现在,我这个拉线木偶被达娃娜姆请去和自已的情敌见面。
我还没有这样的经历,不知别人和情敌见面是个什么样子?我和情敌见面时,我其实心理有掩饰不了的紧张,我知道,我人生中的大事就要在这几天发生,甚至是在这几个小时,这几个分钟,这几秒!
我看到情敌,看到他身高体壮的样子,看到他穿着军装,脚蹬一双闪亮的马靴。过去在醉八仙酒楼,我都是和自已的知心朋友端着酒杯,敞开胸怀,敞开心扉,开怀畅饮,也曾和达娃娜姆满怀深情地喝交杯酒。今天来到这醉八仙酒楼,其风格和情调已经大相径庭,已经完全不同,今天的酒局一开始就非常沉闷,有一种还未点燃的火药味。
达娃娜姆在我们大家的酒杯中倒上酒,然后她的那支灵巧的手举起酒杯,要和一对情敌一饮而尽。于是,我和情敌在特别无奈地情况下,不得不十分拘紧地举起手中的酒杯,以一种十分勉强地表情和姿势喝了情敌之间初次见面就分外眼红的第一杯酒。这杯酒下肚完全能增加双方的仇恨和勇气,至于能增加友谊在这个酒局上免谈,因为这个酒局是达娃娜姆以她特有的兴致为我们准备的鸿门宴。
鸿门宴就是你死我活的政治斗争,怎么会有你也欢乐我也欢乐的友谊。达娃娜姆几次想把宴会气氛活跃起来,但都是瞎子点灯白费蜡,她的举杯只会让情敌之间的仇恨烧得更旺,像跳锅庄的篝火一样不断升腾。
我和军官都已经准备好了,就看谁先发招,是摔杯为号还是直接动手!
但这时候,请诸位看客还是稍微喘口气好吗?
马上动手,也要将达娃娜姆倒上的那杯好酒喝了再说。
虽然我内心特别紧张,但与此同时,我的内心又特别冲动。
在我的神态上,依然保持着严肃和镇定。
我知道自已端着酒杯的手有点抖,但也立即、瞬间就能捏成拳头,让我的手也变成争夺女人而闪闪发光的武器。我没有闲心和这个军官说话,我只与达娃娜姆有交情,所以我只跟达娃娜姆说话。我肯定要和达娃娜姆坐得很近,理所当然要问她些话。
于是,我说出了我想说的最后一句话。我用手抓住达娃娜姆灵巧的双手,充满深情地说:“你如果再这样下去,从此以后我们俩就一刀两断!”
我说的话当然是说给达娃娜姆听的,但我用手握住达娃娜姆的一双手,肯定是做给这个军官看的。只要这个军官的智商没有任何问题,他也应该立即知道如何应对我的挑战。
挑起战火却又柳树般摇动的女人当然要站在一边。
穿着军装足蹬马靴的军官理所当然地冲了过来。一副穷凶极恶的模样。
他是个军人,当然要比我强些,但我为了女人,还是一如既往地要去应战。
他一拳将我打倒,我用手开了开嘴巴上流出的鲜红的热血,一阵钻心的痛,但我顾不了这些,又站起来冲了上去。他又用那双穿马靴的脚狠狠地向我踢来,一脚踢在我肚子上,又一阵钻心的痛,但我顾不了这些,我又大叫一声,
一下子冲上去,不管他怎样和我打斗,我以不变应万变,拼尽所有力量,用我十分有力的钳子一样的双手拼命卡住他的脖子。这个当兵的一双眼睛瞪得溜圆,曾经穷凶极恶的他露出了惊恐的表情。他自以为在这场打斗中只有我会受伤或被他弄死,他肯定屁事没有。但我用尽我毕生的力量死死卡住他的脖子。我只有一个发自内心的根本念头,他什么时候死!什么时候死!
就像我在死里求生一样,这个当兵的也开始死里求生,他一下子从系着的皮带上将枪拨出来。
我不久前和他喝酒,还根本没有发现,或者根本没有感觉他带着手枪。
呯的一声,他开枪了!
只是他一下子慌了神,打在我的大腿上,我的大腿上开始流出鲜红的血,钻心的巨痛刺入我的骨髓。我一下子抱住大腿,用凄厉的声音大声喊叫。
他举起手枪,用黑洞洞的枪口对准我的脑门。
只要他弹无虚发,我在这个世界上的身影就会彻底消失。
他马上就会要我的命,一群看热闹的人冲上来,一把将他抱住,他也用最后一点理智收住枪。
嘉绒美女十分惊恐地站在那里。
天空中飞翔的鸟儿都被喝退,惊慌失措地闪避到远方。
酒店老板和伙计们冲上来,将他团团抱住,让他平服一下心情。这个当兵的走了,越走越远。
发出一声声怪叫的我被众人背着送到附近的天主教堂办的诊所。这里的西医为我止血和包扎伤口,我忍着被子弹打伤钻心的痛躺在床上。
达娃娜姆凝视着我,给我递来一杯白开水。
但她那张俏脸上的眼睛麻木不仁,再也看不到深情的目光。
她要我好好养病,快点恢复健康,我们俩都要从省立中学毕业,希望我也能和她一起参加毕业典礼。
在教会诊所住了一天,我一瘸一拐地回家了,再次躺在我的木瓦房里,看着头顶上的那匹亮瓦发神,感到前所未有的孤独。
我妈要我再也不要跟这个女妖精往来。有我的阿妈把门,达娃娜姆正好可以不来看我。
我躺在床上,和这个世界隔绝。我看到的只有肚子和受伤的腿。
我看不到学校的教室,更看不到达娃娜姆的身影。
她在哪里?干些什么?都是我完全不能询问的话题。只不过她说过,那位团长有老婆,这是一个巨大的障碍。我安慰自已,这是一个巨大的障碍。
我回到省立中学,我的腿有点瘸,让康定帅哥败坏形像,特别是在达娃娜姆面前。
鞭炮声声,彩旗飘飘,省立中学的毕业典礼到来了。我和达娃娜姆都已经十八岁,在省立中学毕业之后,代表着我们已经成年,可以进入社会开始成人的生活,趁着风华正茂开创一番事业。
我和达娃娜姆一起毕业,但我们
的关系由于一位军官的介入就此淡薄。
虽然这位军人离开康定,又回到成都。虽然达娃娜姆认识的这位军人还没有离婚,但嘉绒美女却未曾放弃自已的希望。就在这一天,达娃娜姆十分欣慰地收到成都来的一封信,这个当兵的在信上说,他已经和老婆离婚,希望达娃娜姆能够成为他的新娘。
达娃娜姆将这个消息告诉了我。这个非常失望的消息让我只好走向醉八仙酒楼。反正现在已经从省立中学毕业,完全有时间到醉八仙酒楼喝酒。我坐在醉八仙酒楼专门为我安排的桌子边,举杯邀完太阳邀明月,越喝越多,越喝越痛快。醉了之后,我摇摇晃晃地回刘家磨坊,反正达娃娜姆已经很少和我见面,她已经准备成为那个军官的新娘。
夜里,月亮又悄无声息地升起来。她照彻整个刘家磨坊。
我的脑子里一直在嗡嗡作响。
神思恍惚中,我好像看见,自己从木瓦房里走出来,站在月亮和雪的世界中,然后,我走出锅庄大门,走上山坡,进入密林。爬过跑马山外的又一座山坡,来到五色海的身边。月亮正在云层间穿行,周围闪着银光的雪山把海子完全浮现出来。远远望去,海子像是一滴晶莹的泪珠,我和自己作最后的诀别。
靠近海子,才发现海子是多么地辽阔啊!
有不少人就是这样,像一个雪团一样滚到五色海里去了。也有的人是身上背一个很大的石头沉下去的。那样太沉重,我不想那样干,我要像洗温泉一样缓缓地滑到海子里去。
这时候,山林里的雪却给了我温暖的感觉。我听见温暖洁白的雪花里,到处都发出悉悉索索的声音。这是世间万物正在吮吸和拔节生长的声音,似乎这世间万物又重新充满快乐。
走到跑马山的山脚下,月色正好,雪光还是那般明亮,我又听见折多河奔流不息的流水声。折多河在远处冲撞卵石,哗哗流动的声音一定是在欢唱,她从来不会因为某一个人而停止欢唱。冬天的时候,她干瘦得只剩下骨架,然后就一天天地日渐丰盈,到了夏季她暴涨成了巨龙。
我的意识就这样像折多河一样奔向远方……
我大清早从刘家磨坊出门,刚走上小溪上的青石板小桥,就看见达娃娜姆在柳树下等我。
我只能将她的身影看得若有若无。我恨她!我从她身边大踏步走过,消失在清晨的薄薄的晨雾中。
又是一个清晨,达娃娜姆跟随马帮离开康定。
薄雾侵润着溜溜的康定城,我跟随马帮走过山岗,只看见她远去的背影,从此爱恋象一朵花儿,凋零在我悲伤的记忆里。
年少时代的情人啊!为何你要离开家乡?为何你要离开家乡?
达娃娜姆走后,我既不愿意到阿旺钦绕的诊所上班,也不愿意去找其它出路。
我天天都在太阳下和康定城的最瘸的瘸子一边晒太阳一边喝酒,从太阳升起到太阳落山,盼来盼去,等着奇迹出现。
结果,奇迹出现了!
明正土司的女儿看上我!
在这里,我先暂时不说我和明正土司女儿的事情,我先说另一件事情,等这件事情说了之后我再告诉大家,好吗?
我到现在还没有提到一个不太重要的配角,但是我又不得不提。随着时间的流逝,相信大家会了解为什么要提。
康定城有一条陕西街,省立中学有个女子就来自陕西一条街。我们学校的藏族学生很多,汉族学生也不少,这个一天到晚将相跟上等陕西话挂在嘴边的女子叫吴金花。
吴金花的优点和缺点都很突出。首先,她是老师眼中最为优秀的学生,她的学习成绩好得无以复加,好像全校同学都是她的陪读。在学习成绩方面似乎没人能赶得上她,当然除了一个人例外,那个人就是我。我的成绩在全校也是数一数二,但我并不在意要当第一,我总是让她当全校第一。她也对我让她当第一十分感谢,她感谢我的方式就是想相跟上我成为相好,实现西康省主席刘文辉倡导的汉藏一家亲。
可惜的是,她优点十分突出的同时,吴金花的样子十分平常。我和她的学习成绩都很好,她品学兼优,我也品学兼优,因为都有这个优点,我俩就可以成为相好?
吴金花为相跟上我,总有一种在学习成绩上争当第一的弃而不舍的劲头。
吴金花非常聪明,她不光学习成绩相当好,她的社交能力也是省立中学第一的。
我介绍一下她要相跟上我的方式,就知道这个陕西婆姨多么能耐。
我和吴金花并不是同班,但是智商很高、多才多艺、能说会道、交友广泛的吴金花想方设法要和我这个康定帅哥认识,让我和她八杆子都打不着的关系成为打不散的夫妻。
于是,吴金花开始行动。
我在省立中学有两个关系不错的同班同学,吴金花就先和这两个同学交朋友。她先和这两人答上话,和他俩成为朋友,通过他俩再约我一起玩。
不知不觉间我就和吴金花成为朋友,于是就这样,吴金花和她耍得好的一个同班女同学,和我们哥仨会在一起聚会。
阳光明媚的星期天,她约上我们在陕西一条街上照像,然后又转移到锅庄院坝里,她和我们一起都穿上藏装照相。放暑假的时候,我们又来到康定近郊的海子边游玩。她一个城里人居然在种地种菜的乡下也认识朋友,我们居然可以在附近借到两间房子,天天出来看海子周围的景色。
省立中学要举行五一晚会,大家表演节目,我正要召集同班同学跳弦子,她就可以找到几个二胡拉得好的同学伴舞。
总之,我想做什么她都能帮我应付,我一想到什么事情她主动来帮助我完成。她这样做的目的,我知道是什么意思,可我只将她当成好朋友。
我们之间是真正的好朋友,因为她从小没有父亲,我父亲也很早去逝,刘家磨坊都是阿妈操持。幸好我还有一个弟弟,弟弟只好不去读书,帮阿妈操持刘家磨坊,搬米搬面的活都由弟弟来完成。
我和吴金花都和母亲相依为命,因为同情对方,让我和她成为真正的好朋友。
我知道她很优秀,不光学习上,还有人际交往上,相信她在政治上有更为突出的成绩。
就说这次选省立中学学生会主席,全校学生都在争取,到后来只有三名学生成为候选人。一男两女,我就是那个男的,但我只是学习成绩好,对学校的政治生活不感兴趣,没有权力欲。而这两名女生则比男生厉害,就看她们俩谁笑到最后。
这一天,在省立中学的走廊上传来吵吵闹闹的声音,我蹬着楼梯冲上二楼。在吴金花所在班的教室里,趁着课间休息没有老师,两个女生为争取校学生会主席的重任扭打在一起。那位女生的确比吴金花漂亮,但是要论打架,她哪是吴金花的对手!两个女生互相揪住头发,脚上也没有休息,彼此用脚踢对方的肚子。看来,不将对方置于死地绝不善罢甘休!漂亮女生腾出一支手对吴金花的鼻子和脸就是狠狠几爪,吴金花的鼻子和脸闪电般开了染铺,比她家开的铺子还要鲜艳夺目。吴金花一下子毛了!双手猛地将漂亮女生揪住,一下子就将漂亮女生掀翻在地,吴金花扑上去,按住这个也想当学生会主席的漂亮女生,像《水浒传》中的英雄好汉一样挥拳就打。漂亮女生也被打得满脸是血,只是漂亮女生家没有开铺子,让我不知应该怎样形容漂亮女生的可怜模样。漂亮女生不管不顾自已平时斯斯文文的模样,她破口大骂,其污言秽语不便描述,反正要多黄色有多黄色,不知道她是从街边争吵的哪个泼妇口中学来的。
这两个女生为争学生会主席展开恶性竞争,那样的撒泼打滚!那样的极其下流的语言!同学们和我不得不将整个教室的门窗关好,最好不要让室外的任何一个蚊子听见。
同学们的拦阻和拉扯下,这场有声有色的打斗才没有继续下去。
幸好老师没有发现,幸好学生们也没有告发。
吴金花终于结束刚才凶神恶煞,拼死拼活的打架,这时候,她才有机会在教室门口看到我,吴金花才知道不好意思,气还没有喘均,连忙从我身边一晃而过,拼命冲下楼梯,一溜烟从学校大门跑回家。
我真的非常同情她,我当时想,为争一个学生会主席,至于吗?
但是现在想来,当我为争达娃娜姆这个女人,和一个当兵的也你死我活地像野兽一样扭打,像两只公狗争夺一只母狗一样凶神恶煞地生死搏斗,我才知道,无论男女,每个人的人生都不容易,为了争夺点什么,这个世界上的人也同动物一样多说无益!
吴金花和另一个女生打架被我看到后,她先是不好意思,但马上调整好心情和脸色,立马恢复正常。
在她看来,真的没有时间多愁善感,因为有很多东西都要去争夺,比如校学生会主席,比如康定帅哥。
是啊!一切美好的东西都要用丑陋来争取吗?我拼死拼活地争取过,我野兽般殴打过,但这不符合我康巴青年学者的谦谦风度。
但是为了达娃娜姆,我又有什么丑不可以出呢?
我到底要做一个人还是一个充满野性的野兽?
我没有想明白,吴金花可能更不明白或者更明白。
这两个女生竞选学生会主席,省立中学的胡校长不支持吴金花,他支持比吴金花漂亮的那名女生。
消息传到学生群体中,大多数学生的态度和胡校长的选择完全不同。吴金花不光学习成绩好,还有着与众不同的社交能力,她和同学们的关系相当不错,所以在竞选校学生会主席的关键时刻,同学们坚决支持吴金花!
我也坚决支持吴金花,为她当上学生会主席投上宝贵一票。
同学们和我为什么这么支持吴金花,因为只有少数同学看到吴金花和她的对手在吴金花所在班的教室里打架,因为大多数同学都和吴金花要好,所以大多数同学都带着感情色彩,不知不觉地就将打架说成了那个漂亮女同学在期负吴金花,况且吴金花也将她与漂亮女生对打的场面在口述中作了改变,她低着头,哭着说那个漂亮女生期负了她。这个传言越传越广,所以全体学生都支持吴金花。
于是,胜利的天平倒向吴金花,胡校长再不改变支持漂亮女生的态度,学生们就去西康省政府上访。胡校长面对学生们的群情激奋,他不得不改变态度,不然他也会沾染上桃色事件,成为花边新闻的男主角。为了维护自身形像,胡校长也支持吴金花同学这位常说相跟上的陕西婆姨当上了省立中学学生会主席。
吴金花笑了,同学们开心,我也挺开心。胡校长有点不开心,但他还是笑了!
吴金花取得她在省立中学的又一个胜利。
吴金花志得意满,她将一定要取得下一个胜利的坚定目光锁定在我身上!
为了让我无处可逃,她在刘家磨坊门前等我。
我推开我家大门,走过小桥流水中的小木桥,我就看见吴金花站在柳树下等我。
她只是我的好朋友,我已经将追求的目光锁定在丹巴美女达娃娜姆身上。我决心已下,不要说长得普通的吴金花,就是一百头牦牛也拉不回来。我的心完全被达娃娜姆占据,吴金花就成了无理取闹地挡在我追求丹巴美女前方的拦路虎。
吴金花站在柳树下等我,而我可以没有吴金花这个好朋友,但我不能没有我心中最美的女神达娃娜姆。
吴金花在我家大门外站了两天就大失所望。第一天,我走出大门看见吴金花,我只是点头打个招呼,马上加快脚步,闪开一条道,对直走了过去。第二天,我在大门的门缝中看了一眼陕西婆姨吴金花,就从旁边翻过我家院墙,从另一条小路绕过吴金花,再次大步流星地向前走去。
到了第三天,让我高兴,让我兴奋得可以在我家院坝跳锅庄的是,我亲爱的丹巴美女达娃娜姆迈着亲切的步伐,带着迷人的微笑,走过我家的小木桥,亲自来找我!
我意乱情迷,分不清东西南北,我心中眼中全都是达娃娜姆的倩影,至于其她人什么时候消失的,我怎么能够感觉得到。
这之后再也没有人在我家门前挡我的道了。这之后,嘉绒美女达娃娜姆也已经去成都当她的军官太太了!
这之后,只剩下我,独自一人面对孤独。
康定城最瘸的瘸子现在是我的好朋友。只要有太阳晒,一上街就可以看见最瘸的瘸子在看女人。瘸子托着下巴,眯缝着眼睛极其专注地凝视前方,当高大丰满的穿着藏装穿着汉装的康巴女人昂首挺胸走来,瘸子兴奋得将眼光聚焦成一枚小太阳,康巴女人充满弹性的胸部和双腿正不断叠加魅力形成加速度,总有一天会让瘸子用两条粗壮的没有毛病的双腿奔跑,去追梦中的情人,追过将军桥,追出康定城,一直追到塔公草原上!
现在是夏天,火红的太阳相当晃眼,我也和最瘸的瘸子一边大口喝着白酒,一边看走来走去的康巴女人。
我最讨厌冬天,到时候我只有一个人独坐在刘家磨坊的一盆炭火旁,一边烤火一边独自想达娃娜姆。
到时候我怎么办?
一个人的冬天真的很冷!
就在我十分消沉的夏天,事情一下子来了个反转!
现在全康定的人都知道,明正土司的女儿看上我。
这样一个铺天盖地的浪漫传说难道还不能让我重振精神吗?全康定的人们都认为,我会一屁股从东大街的街沿上爬起来,像最瘸的瘸子一样高高兴兴地去追女人。
然而我还是和过去一样,只是坐在火红的太阳下喝酒看女人,虽然东大街走过来走过去无数的女人,但我一点也没有追女人的心情,甚至没有追女人的信心和勇气。
至于明正土司的女儿看上我,那不过是个十分遥远,充满离奇的传说罢了!
个子高高而又帅气的我就是这样一种如此奇特的动物,我的深藏在身体最深处的自尊心最容易受到伤害,达娃娜姆让我的自尊心和自信心像雪崩一样迅速崩塌,在高原的太阳下晒化了,像一汪雪水十分随意地往最低处奔流,早已经在我的身体里无影无踪。
我被爱情所伤的心十分自卑,不要说明正土司的女儿,就是太阳下走来走去的普普通通的女人,我都觉得她们只管走路,看都不会看我一眼。
坐在东大街的街沿的一方太阳下,我除掉喝酒,还能做些什么呢?
我在心情比较好的那些天去了绿草茵茵的塔公草原,在赛马场救下明正土司的女儿白玛娜姆。我用双手接住从马上跌下来的白玛娜姆的时候,我觉得她很胖很重,其实是我内心特别自卑的表现。
我就是这么一个怪人!我的自卑不光深藏在我的内心内,我的自卑已经随着血液到处流淌,流淌在我的双手!流淌在我的腿上。我的自卑遍布全身,到处都是。
因此我觉得明正土司的女儿白玛娜姆的确很重,是一个大力士都托举不起的大胖子!我的双手流着我的自卑,传递给我的脑袋的这种很重的感觉,让曾经失重的心一下子就平衡了,我又立即从大胖子白玛娜姆身上找到些许自尊,而这种自尊其实是更深的自卑!
当白玛娜姆在富丽堂皇的明正土司家和我见面,我却自高自大,视若无睹。
老实说,白玛娜姆对我很好,但我受伤的自尊心根本不想接触女人,再说白玛娜姆是明正土司的女儿,让内心自卑的我在表面上表现得更加自负。我是一个非常奇怪的人,我的全身上下,双手和双脚都流动着自轻自践的浓汁,反而在表面上,却故意和我的内心形成极大反差,我却显得更加自负。
我的双手已经感觉到明正土司的女儿连大力士也举不起来的重量,我这么一位康定大帅哥怎么可以和这个女大胖子耍朋友呢?明正土司的女儿白玛娜姆应该同塔公草原上的最优秀的大力士耍朋友才成双配对!
白玛娜姆让我到她家做客,给我看挂在她家客厅里的土司之领袖的图画。白玛娜姆笑容灿烂,但我的脸上都没有任何表情,没有对白玛娜姆做出任何友好的表示。
我在表面上无任何表情,我的内心充满妒忌的火焰却在不停燃烧。
不就是明正土司的女儿吗?有什么了不起!
我根本就没有去看白玛娜姆,我将白皙的脖子伸到一边,宁愿去看跑马山上蔚蓝的天空,也不愿看一下太阳底下笑意盈盈的白玛娜姆。
我当时就是这样想的:明正土司的女儿吃得好穿得好让她无忧无虑才长得这么胖,瞧一瞧白玛娜姆呆头呆脑的样子,就像是我在省立中学的动物画册上看到的在冰面上摇摇晃晃走来的十分笨重的企鹅。
我的沉默就是拒绝白玛娜姆的表示。
然而白玛娜姆抿嘴一笑,并没有因为我的沉默而生气。
她真是心宽体胖,大而化之。
而我呢,并没有像远离陕西婆姨吴金花那样东躲西藏,明正土司的女儿经过我的双手感觉的确很胖!很胖!但她还是很漂亮!很漂亮!
所以我没有拒绝和她交往。
我想,我又没有爱上她,我可以抛弃她,她也可以抛弃我,对此我都无所谓,反正我一天到晚也只是在东大街的街沿上喝白酒看女人,明正土司的女儿要陪着我过日子,我也没有理由拒绝,要是白玛娜姆的酒量也跟我这个街娃儿一样好就更好了,我们可以在火红的太阳下坐在一起大碗喝酒,大块吃肉,就是到了大雪纷飞的冬天,我也不用怕一个人坐在刘家磨坊的木瓦房里独自烤火自惭形秽地喝闷酒了。
现在想来,有了白玛娜姆难道不好吗?
因为康定美女白玛娜姆到来,这个夏天因为丹巴美女达娃娜姆而冰冻的心开始很慢很慢地解冻,只是我的心像一块冻肉,解冻得太慢了,也许连续过去三个漫长的冬天,我的冻肉一样的心和浸着失恋毒液的整个身体才能够完全化解。
白玛娜姆和我相好,明正土司早已经听说,但这只是一个跑马山下的无聊传说,他最多一笑,他怎么会长久关注和相信这样一个荒唐的传说?
于是白玛娜姆有时间就会从她富丽堂皇的家里偷跑出来,来和我玩。
没想到,她偷跑出来的历史会那么久长,久长得只能用历史悠久来形容!
到头来我也要由衷感叹!多漫长啊!
从上千年前开始,木雅美女白玛娜姆就不停地偷跑出来,和我见面!和我见面!
明正土司的历史的确是很漫长!
毕竟是世家贵族,白玛娜姆张口就是她们明正土司家的历史。
我只能将头高高昂起,去看跑马山上执着的蓝天,明正土司家的历史干我何事?明正土司家有历史,我们刘家磨坊可没有历史。白玛娜姆这个胖婆娘述说明正家的历史,我不想听!
但是明正土司的女儿白玛娜姆还是要来到刘家磨坊找我,还是要站在刘家磨坊的青石板院坝里说个不停。
刘家磨坊的这条小溪也是要流到奔腾咆哮的折多河的,明正家的胖婆娘说着说着,她说的明正家的历史居然还和我们刘家磨坊相关。
只见她用独有的女中音说:“我们明正土司家最早居住在木雅地区的色巫绒,后来才来的康定。”
是啊!我的阿爸阿妈也来自木雅地区的沙德,我和白玛娜姆是根子上的老乡,我们都是木雅人!
尽管我们刘家磨坊和明正土司家都是木雅藏族,但我还是只关心刘家磨坊的历史。阿爸阿妈都是塔公草原上牧人的儿女,是天意让他们来康定城开磨坊,一天到晚都使出浑身力气在城里劳作,这是多么美好的小桥、流水、人家!
我看着明正土司的女儿,他们家原来也是木雅人,只是白玛娜姆这个胖婆娘是贵族,我这个刘家磨坊的大帅哥只是个平头老百姓。
我很生气!我们都是木雅人又怎么样?我们都是同乡又怎么样?白玛娜姆家是土司之领袖,是大名鼎鼎的明正土司,要是在清朝,我还是这个胖婆娘的属民。
想到这里,我的自尊心更加强烈,我已经不准备再理这个叫白玛娜姆的胖婆娘!
好在白玛娜姆确实开朗,她一点也没有怪罪我的意思。
她沿着我家的这条小溪,走到折多河边,微眯着眼睛向下打望,波涛汹涌的折多河奔流不息。这个胖婆娘笑着说:“你想想看,我们木雅人的祖先至少在元朝之前就来到了康定城,那时候森林密布的折多河周围还完全是一遍旷野,折多河在茂密的丛林中不舍昼夜地流过,一男一女两个木雅人来到康定这片三山环抱,二水分流的空旷河谷,那时候还没有二道桥温泉,他们俩可以跳进森林密布中的热气腾腾的温泉里洗澡呢!”
看着这个对康定历史有着丰富想像力的白玛娜姆,我真想对她说,这一男一女不光在热气腾腾的温泉里洗澡,还要在热气腾腾的温泉里做爱呢!
可是我的这句话还未出口,就想到我和丹巴美女达娃娜姆在彭家锅庄她的闺房里做爱的场景,我的整个心,我的整个身体又再次灌满了毒汁。我额头的汗珠在太阳光下像珍珠一样闪闪发光,不停滚落,要是白玛娜姆还要说温泉,我会晕倒在刘家磨坊的青石板院坝里。
我在这样晕晕乎乎的过程中产生了极大的幻觉,我也好像看见,我和白玛娜姆作为最早来到康定的两个人类,穿着木雅藏装,我蹲在三山二水的无名河谷,蹲在森林密布的奔腾咆哮的河边,白玛娜姆正在远处的蔚蓝色的天空下欢跳,欢跳,那未名的河谷就是以后商人云集的人流如织的溜溜康定城!
倒是很有历史想像力的白玛娜姆为了让我恢复好的感觉,她情不自禁地转移了我的注意力。
多年以后,面对西夏皇妃白玛娜姆,我将会回想起她带我想像原始康定的那个遥远的下午。最早的康定还没有人家,湍急的河水清澈见底,河床里卵石洁白光滑宛如史前巨蛋。
明正土司的女儿白玛娜姆就是有水平,她一本正经地摆谈中,就将我和她的关系一下子拉近了,我和她都是木雅藏族,我和她是根子上的老乡。
于是她建议:“干脆我俩一起骑着马到色巫绒去走一趟,如何?”
面对胖婆娘的这个建议,我那骄傲的看着跑马山的蔚蓝天空的脑袋虽然没有低下,还是郑重其事地说了两个字:可以!
是啊!这还真是一个十分严肃的话题。寻找最早的家园,回到老家,这是我和白玛娜姆这俩个木雅人共同的话题。
这一天早晨,跑马山的太阳还未探出头来,白玛娜姆就从康定城中心的明正土司家出发,和女康巴汉子德吉巴姆一起牵来三匹红马,来到刘家磨坊的大门口等我。女康巴汉子德吉巴姆也在康定溜溜城长住了。
随着一串叮叮铛铛的铜铃铛响,我们三人跳上马背,向着色巫绒的方向进发。
新都桥真是一路好风光!
一条笔直的坑坑洼洼的黄土路一直伸向远方,黄土路的两边是两排生机勃勃的绿油油的白杨树,远方是一道道绿油油的低矮的山峦。偶尔一座长方形的碉楼,并不像丹巴那样像一支亮闪闪刺向蓝天的宝剑,它多么平实而又质朴,只能是和平使者和老乡们亲切友善的邻居。
来来往往的商旅早已经将金钱的诱惑散布四方,开开心心地赚钱成了木雅人信奉的准则。
虽然木雅人和嘉绒人都来自被蒙古人灭掉的西夏,但是木雅人和嘉绒人的心态又是多么不一样呵!木雅人早已经被商业同化,连西吴王都抗不住康定城纸醉金迷的诱惑,从色巫绒的荒凉的冷冰冰的城堡来到了热闹拥挤的康定城。西吴王难道不知道人多热闹的道理?而在丹巴,因为没有横向的专门经商的茶马古道,只有竖立着的条条逃跑通道,因此嘉绒人还在为战争神经过敏,还出了一个像达娃娜姆这样的喜欢军人的美女。
看来,还是和平开朗的木雅美女白玛娜姆更适合我,谁叫我们都是木雅人,谁叫我们都喜欢藏汉杂居,和平共处,商队林立的康定城。谁叫陕西街和四十八家锅庄,喇嘛庙和天主教堂和清真寺全都汇聚一堂。
温暖的阳光下,白玛娜姆和女康巴汉子德吉巴姆挥舞马鞭,十分欢快地骑在马上,一路风尘,奔向前方。
她们越来越快,在我的眼前已经凝聚成两个红色的小点,我还无精打彩地跟在后面。即使寻找木雅先祖们最初的居住地,我也这样漫不经心,谁叫我这个木雅帅哥被一个嘉绒美女所伤!
我还是要赶快挥舞马鞭,赶上明正土司女儿白玛娜姆的步伐。
三匹红马全都跑得大汗淋漓,快马加鞭下我们三人的速度还是很快。清新的空气中骑着红马,整个心扉都张开了,我那失恋所造成的闷气也松快了一点。
晚上,我们在一户农家歇息,木雅汉子们扎着红头绳发辨,女人们围着氆氇和我们一起跳起欢快的木雅锅庄。
第二天中午,三匹红马站在一边歇气,我们三人围成一圈,在三块石头上点燃篝火,好好地喝了藏青茶,吃了干牛肉和糌粑,吃饱喝足之后,我们三人骑着马开始爬坡上坎,翻山越岭。
一座座的大山像武士一样昂然耸立在我们面前,一条土黄色的坑坑洼洼的弯弯曲曲的盘山路正在大山的腰间盘旋,远远看去直入云端。
我们三个木雅人沿着哈达一样曲折的盘山路挥舞马鞭打马向前。我们一直在盘山路上转圈,到后来,树木渐渐稀少,在一个黄土高坡之上,我们看到了明正土司的先祖居住过的西吴国的都城。西吴国的都城规模宏大,全部都是磊石建筑而成,孤独地耸立在这群山环抱之中,早已经被现在的明正土司遗忘。
现在,明正土司的女儿白玛娜姆为了谈情说爱,率领着我和德吉巴姆两个木雅人来看明正土司的旧居。
西夏就是居住在青藏高原的部落建立,西夏被蒙古所灭之后,南逃的西夏人又沿着横断山一条条纵向的道路回到他们的祖居地西吴国等地。
西夏文明陨落了!在康定、丹巴、道孚深切的河谷中,一个个操着木雅语的木雅娃能够不用斧头、不用锤钻,单凭一双手和一个筐就能将大小不一的乱石随意砌叠,他们的足迹和千年前的西夏的党项人紧紧相连。这些石头砌就的碉楼高耸着西夏人的不屈和顽韧。不过,经过上千年的时间和空间的磨炼,现在的明正土司已经长久地居住在汉藏商人云集的康定,过上和平而又安乐的日子。
这个位于色巫绒的孤独城堡,骑在马上远看似乎很近,但我们三人骑马走了半天,才到达西吴王的都城,可以想见,这样一座藏在座座深山里的城堡是多么规模宏大!
我们的女王,明正土司的女儿白玛娜姆率先下马,我和女康巴汉子一男一女两个木雅人跟随着她,就像女王的两个护卫。
明正土司的女儿白玛娜姆回到老家,眨眼之间就有了女王派头!
白玛娜姆再也不是欢天喜地围着我转,只为我跳锅庄的康定美女,她眨眼之间改变了形像,好像西康省政府的高官在视查工作。就是西康省主席刘文辉也没有这个胖婆娘有派头。
我是支持孙中山的五族共和、人人平等的,我看不惯这个胖婆娘神气活现的样子,明正土司的女儿就可以这样横着走路吗?
我又将看白玛娜姆的眼睛朝向蔚蓝的天空。这个胖婆娘得意什么?
现在是民国政府,不是明正土司的天下。
但是,我们的木雅女王白玛娜姆就这样走进了色巫绒老家,走进这个在群山环抱中如此孤独的城堡。我们三人是要体会西吴王深居简出于深山老林的孤独吗?
在明正土司的女儿白玛娜姆带领下,我们三人先围着这个孤独的城堡转了一圈,城堡太大了。然后我们三人走向正门,蹬上垒石砌就的石梯,走向这座隐身山野的孤独城堡的大门。
白玛娜姆定睛一看,又高又宽的两扇没有上漆的木门并没有上锁,白玛娜姆轻轻一推,又高又宽的两扇木门轰然洞开,欢天喜地地迎接少主子白玛娜姆到来。
先我们一步,轰然而入的光线闪电般将西吴王的宫殿点亮,一下子就复活西吴王昨日的威严。
我们三人跟随轰然而入的光线拾级而入。
宫殿被瞬间照亮,大殿内的一切重见光明。一位康巴汉子被这突入其来的光明轰然惊醒,睡在木地板上的康巴汉子醒了,他又要重新开始守卫西吴王的宫殿。
我们正在适应大殿的突然光明,被惊醒的康巴汉子猛然间站起来,十分好奇地看着我们仨人,而我们仨人完全惊呆了!
像三个呆头呆脑的木头人钉在大殿的木地板上。
这位扎着红头绳,满脸胡须,一身肌肉的,强壮剽悍的康巴汉子是多么高大啊!
我的个子很高,这个康巴汉子还足足高我一个头!我只有翘首仰望如此高大雄伟的康巴汉子。
这位高大雄伟的康巴汉子站在亮亮堂堂,如此宽广的大殿里一声唿哨,从大殿深处又摇摇晃晃地走来九名比他还要高大雄伟的康巴汉子。
十位壮如大山的康巴汉子在西吴王的宫殿里站成一排,红头绳在他们头上火一般燃烧!
冷冷清清的西吴王宫殿一下子就热热闹闹。
十条康巴汉子太高大,太雄伟了!
只有在这深山环抱的原始森林中才有这样的“原始森林”,十条康巴汉子像千年古树站在这里,岁月的沧桑和无奈全都狼奔豕突,悄然躲避!
面对像铁塔般的康巴汉子,明正土司的女儿白玛娜姆却一点都不害怕。白玛娜姆还是摆开架式耀武扬威地立在西吴王的大殿中央。白玛娜姆的意思是:这是她家的宫殿,一切众生都得听命于她,不管康巴汉子还是原始森林!
十条原始森林般的康巴汉子站在大殿之上,威势赫赫,就看我们三人应该怎么办?
聪明的胖婆娘白玛娜姆自有办法,她早就准备好了,只见她将手伸到团花锦缎藏装的腰带上,立马取下一个块状的玉牌。
一位高大雄伟的康巴汉子立马上前,接住这个玉牌仔细查看!然后,十位高大雄伟的康巴汉子全都聚拢在一起,一个接一个地传递观看,围成一圈切切私语。
然后,十位高大雄伟的康巴汉子再次排成一排,像雪山崩塌一样一起跪下,向明正土司的女儿白玛娜姆致敬。
这十位康巴汉子刚刚被我们从黑暗中惊醒,原始森林一样在我们周围林立,给我们造成极大的威胁,没想到一看到明正土司女儿的玉牌,居然如此听话,立马下跪。
白玛娜姆特别受用,她大手一挥,示意这十条雪山一样高大雄伟的康巴汉子全都站起来。
这十条雪山一样高大雄伟的康巴汉子这么听话,立马又全都站了起来。
白玛娜姆更加高兴了,她走过去和康巴汉子们一一握手,雪山一样高大雄伟的康巴汉子们握着白玛娜姆的手,感动得流下激动的泪水。
我看着这一切,对白玛娜姆这个胖婆娘志得意满的样子不高兴,她不就是因为是西吴王的后代,明正土司的女儿才取得这些雪山一样高大雄伟的康巴汉子的敬仰。现在已经是中华民国,对旧贵族的这种三拜九磕,我很不以为然。
我看见最高大的康巴汉子对明正土司的女儿白玛娜姆说,从很早很早开始,他们的祖辈就是西吴王的亲兵卫队,西吴王从这里出发,到康定城当明正土司去了,然而留下的雪山一样高大雄伟的康巴汉子们还是守卫着色巫绒的这片祖地,保卫着这座富丽堂皇、高大轩敞的宫殿。
他们是全康巴最英武的男子汉,因此可以同附近村寨最漂亮的女人结婚。他们就这样一代又一代的传下来,不光他们祖祖辈辈在这里生儿育女,而且在子孙后代中又选择最高大雄伟的康巴汉子守卫这座宫殿
但是随着一年又一年岁月的风化,这座富丽堂皇的宫殿也只好孤独地耸立在这深山荒野间。这些最优秀的康巴汉子们也渐渐被风化,到了现在,这些一代传一代,传到现在的康巴汉子虽然还是身高马大,他们也渐渐没有了祖辈们的责任心,这十条雪山一样高大雄伟的康巴汉子只有在大殿里喝酒加睡觉了。
就算这样,大山一样雄伟的康巴汉子们也没有要离开这座宫殿的意思,他们一辈传一辈,还是将西吴王留下的各种传承和书纪,包括各种图样流传到了今天。刚才他们看到白玛娜姆给他们的玉牌,那是祖祖辈辈铭心刻骨的印像最深的图样,上面还雕刻有西夏文。他们在这里等着主人到来,玉牌图样一比对成功,康巴汉子们怎么不俯身下跪,确认自已的主人?
我和原始森林一样高大的康巴汉子都喜欢喝酒,他们也很高兴和我喝酒,因为我们都是木雅汉子,我也来自木雅。喝了酒后,戴着火一样的红头绳的十位雪山一样高大健美的木雅汉子跳起木雅锅庄,节奏却那么缓慢而又沉重!走在最前头的最高大健美的木雅汉子迈着缓步,拉着二胡,充满悲壮与苍凉,这和丹巴的嘉绒汉子们跳的嘉绒锅庄一样悲壮与苍凉。
这都已经长达千年的岁月了!这十位原始森林一样高大雄伟的木雅汉子还是没有忘记西夏灭亡后逃到横断山,逃到深山老林中的色巫绒的祖先故地的一路艰辛和失去西夏家国的悲痛。
明正土司的女儿白玛娜姆走上前去,先向这十个原始森林一样高大雄伟的木雅汉子敬酒,然后说着木雅藏话向他们致敬,和他们聊天。木雅汉子们还保持着古老西夏的白石崇拜,他们在宏伟壮丽的宫殿外面垒着白石,明正土司的女儿白玛娜姆和他们一起在白色的煨桑炉上用柏枝煨桑。
明正土司的女儿白玛娜姆和刘家磨坊的我都同是木雅藏族,我也对十位雪山一样高大的木雅汉子充满敬仰。雨后的天空才会出现彩虹,木雅汉子们头上的红头绳却时时在我梦中!
我们三个木雅人终于见识了明正土司的故居,但是,明正土司的女儿白玛娜姆早已经习惯了繁荣安康的康定的一切,她怎么舍得康定城的荣华富贵呢?
这群木雅汉子只好带着妻子儿女送别我们,西吴王的宫殿还是只有抛弃在这深山旷野间。
白玛娜姆我们三个木雅人又打马扬鞭回到了美丽富绕的溜溜康定城,就连那个塔公草原来的女康巴汉子德吉巴姆呆在康定城都不想走了,这充分说明汉藏商贸中心的康定的诱惑力有多强。
溜溜康定城会聚了多少生机勃发的青年男女,当然是唱康定情歌的天堂。
当然,我和得意扬扬的白玛娜姆不一样,她是明正土司的女儿,继续趾高气扬地过她旧贵族的舒心日子,我在刘家磨坊的木瓦房里继续喝酒,继续想我的失恋往事。
我和白玛娜姆回到康定城就各回各家。
我回到刘家锅庄,给自已倒一碗好酒自斟自饮。我还将自己家的大门紧闭,不想让白玛娜姆这条尾巴找上门来。
但我内心当然明白,白玛娜姆这个胖婆娘不把我这个康定大帅哥打来吃了,决不会善罢干休。
我关门闭户在刘家磨坊自已家里喝酒,但我一边喝一边就知道以后将要发生什么事情。以前我是一边喝闷酒一边因失恋而伤悲。自从我们三个木雅人从明正土司的老家色巫绒回来以后,我就知道自己屁股后面已经拖了一条长长的尾巴,明正土司的女儿,也就是胖婆娘白玛娜姆一定会来找我。我觉得自已已经不像在想失恋的伤心事了,而是姜太公钓鱼,愿者上钩。好像我一直在等白玛娜姆到来,白玛娜姆好像给我深感自卑的心有了一点信心,我就不相信这个胖婆娘不上我家的门。
白玛娜姆在明正土司的豪宅里呆了几天,早已经感到百无聊赖。她也在等着我去找她,等着我上明正土司的富丽堂皇的豪宅的高高的门坎。
她一定在自已闺房的大床上翻来覆去地想了三天三夜,才知道我决不是低三下四,一定要去找她的这种人。她也一定想到她自已在明正土司的老家色巫绒的表现。她知道,她自已召见十位康巴汉子得意洋洋地时候,我将脖子扬起看向蓝天,一定是因为她的姿态过于招摇,让我生气了。
她在想,她为自已的招摇道歉不是一个找我的很好的借口吗?
于是,明正土司的女儿白玛娜姆到我身边认罪来了。
铛铛铛铛,刘家磨坊的木门外的铜铃铛响了!
我就知道白玛娜姆找我来了。
我猜都不用猜。凭借心灵感应就知道是胖婆娘白玛娜姆来敲门。
铛铛铛铛,听着就烦!我从酒桌边缓缓地站起身来,好好地伸了个懒腰,以最慢的速度来到刘家磨坊的大门边,拉开了大门。
胖婆娘白玛娜姆动作还真快,一脚就跨进大门。她有点不好意思地对我说:“你这几天在干什么?怎么不上我家来找我?”
她紧接着又充满歉意地说:“我在色巫绒的言行举止是有点得意忘形,希望你不要在意!”
白玛娜姆在色巫绒的言行举止关我屁事,那是她们明正土司家的家事。但是白玛娜姆主动向我道歉,我这个八杆子打不着的大帅哥还是点头表示原谅了她。
于是她和我一起走进我的家门,一起来到康定帅哥的房间,在我的允许下陪我喝酒。
为了让我高兴,她又请我到明正土司的家庙金刚寺去玩。金刚寺正在举行神舞表演,在表演之前,有几个称为阿知然的小丑搞笑。看到阿知然们的滑稽表演,白玛娜姆以为我会笑,但是我还是未笑。白玛娜姆不知道我为什么不开心,但她已经知道,我有强烈的自尊心!
居然陕西婆姨吴金花也一起来看神舞表演了,这两个人相互认识很容易,吴金花在康定城绝对游刃有余,想认识谁就认识谁。
她们俩有说有笑也没什么,但看到吴金花对明正土司的女儿一脸巴结的表情,真的有点过份。
我只看喇嘛表演,不看她们喋喋不休。
她们俩怎么认识的无从得知。只见这两个婆娘看着小丑们表演,在人丛中哈哈大笑,好像不是喇嘛寺的阿知然小丑在表演,而是她们俩在表演大笑。
我没有到明正土司家去过,因此明正土司也不知道自已家的千金小姐白玛娜姆爱上了我。
而我呢,就坐在刘家磨坊专等胖婆娘白玛娜姆找上门来。
这一天,白玛娜姆又来找我。
哪知道这一找,让我俩的人生,让好多人的人生都发生巨大的改变!
白玛娜姆和我坐在一起,她讲起了格聪活佛在五色海虹化的事情。
我说:“是啊!云顶寺的格聪活佛虹化了,我还听过他在四月八转山会上讲过经。”
她说,云顶寺的格聪活佛是在跑马山后的五色海虹化的,传说活佛从座位上腾起,先腾起又落回原地,第三次腾起一声巨响,如打了一个大雷,活佛消失不见,只见一朵红云飞去了,什么痕迹都未留下!这时候,跑马山后的五色海一遍静寂,五色海的湖面连续变幻了五种色彩,整个海水四周覆盖冰雪的群山一遍安祥平和,祥瑞之兆熠熠生辉。
跑马山山背后的情形我一无所知,其神秘莫测让我充满向往,而且一提到格聪活佛的虹化之地,我心中升起一片彩虹般的吉祥的云彩。
有这么好的感觉,我对明正土司的女儿白玛娜姆说:“我们为什么不去这个吉祥之地探险!”
看到一天到晚无精打采的我流露出喜悦之情,白玛娜姆当然愉快地答应了我的要求,她离开刘家磨坊,作手去准备。
三天后,我们一群人骑着马朝跑马山的山路进发。这时候我才发现这当中除了我和白玛娜姆,女康巴汉子德吉巴姆,还多了一个人。我发现陕西婆姨吴金花也骑着一匹白马和我们一路同行,她对我笑笑,我也对她笑笑,欢迎她加入我们这支队伍。
我看见她们三人骑在马上,有说有笑,兴高采烈地走在一起,这时候我才发现,明正土司的女儿白玛娜姆已经在她身边聚集起一股力量,三人成虎,白玛娜姆俨然成了她们三人的首领。
如果我也骑在马上跟明正土司的女儿白玛娜姆走在一起,不就又成了白玛娜姆这个胖婆娘的跟班或者仆人。我与生俱来,与众不同的自尊心不允许我和她们走在一起。
我骑着马晃晃悠悠,懒懒散散地跟在她们后面。
弯弯山路像几条从天而降的玉带一样从跑马山顶飘然而下,我们走在这弯弯山道上,山道越来越陡。马儿在不停喘气,说明跑马山的山路已经十分陡峭。我们走到跑马山顶还要继续攀登,到后来,山路越来越直,到处都是荒石滩。到达最高处,我们在经幡飘扬的麻尼堆前洒风马,然后骑着马儿从碎石路一点一点往下移动,远远地看去,五色海是灰色的,但越走越近,五色海水就越来越绿。
我们终于来到五色海边,整个五色海绿得像一块翡翠。天气真好,温暖的太阳一直陪伴我们前行,在五色海边,温暖的太阳像眼睛一样高高地挂在蔚蓝色的天空之上。等我们在三块石头的锅庄上烧好藏青茶吃完带来的锅盔和陕西凉粉,夜晚也悄悄降临,一轮圆圆的满月像一盏辉煌的明灯高高地挂在深蓝色的夜空,一颗颗钻石般的星星跳上深蓝色的天幕,它们全都围绕着圆圆的满月一闪一闪眨着眼睛。
我们搭好帐篷,悠闲地睡在这天朗气清的大自然的怀抱里。
五色海的圆圆的月亮比康定城的月亮更圆更亮!
第二天清早,我们就在五色海附近找寻格聪活佛虹化之地的圣迹。
五色海附近只有一条很浅的山谷,我们骑着四匹马一走进去,远远看见在半山腰上,经幡飘动,有一块石头上写着:格聪活佛虹化之处。我们四人顺着通向半山腰的小路一路跋涉到了格聪活佛的虹化之处。
我们向格聪活佛的虹化之处顶礼膜拜。
当我们膜拜完,骑在马上,一只吉祥的布谷鸟从远方飞来,嘴上叨着一张写着文字的字条。
这只布谷鸟居然飞到明正土司的女儿白玛娜姆的肩膀之上!
明正土司的女儿白玛娜姆伸手就将吉祥的布谷鸟嘴上叨着的白布条取下来。
她定睛一看,随微风起舞的白布条上写着:佛光辉耀,回归先祖。
白玛娜姆居然张口就能将这句神明指示的偈语念出来。
白玛娜姆将这张印着字迹的白布递给我,这上面全是梵文,我想,这也只有我这个学者才能认识,没有想到白玛娜姆也能认识,我还认为这个胖婆娘没读什么书,一看就和四十八家锅庄没文化却整天为应付藏商滔滔不绝说话的康定阿佳差不多呢。
这时候不容我细想。
只见整个被青草覆盖的山坡在金色的阳光照耀下轰轰隆隆地展开一道山门,里面泌出醉人心脾的幽香。
风继续吹,这幽香也不停地泌入我们的心脾。
我们四人牵着马儿,身不由己地,不由自主地骑着马走进这个忽然间闪开的神秘莫测的山洞,开始我们四人无比神奇的梦幻之旅。
我们全都骑着马走入这个神秘莫测,散发幽香的山洞。
还没等我们回过神来,我们身后的大门又轰轰隆隆地慢慢关上。
这时候,就是我们四个人惊慌失措的开口大叫已然没用了。
白玛娜姆呆呆地看着我,我也呆呆地看着白玛娜姆。
是啊!至少在此时此地,我和白玛娜姆安然无恙的同时也众生平等。
因为我和白玛娜姆在此时此地,都成为了没有身份,只能向前的朝圣之人。她不是明正土司的女儿,我也不是刘家磨坊的儿子。
其她人也一样,走进这个神秘莫测的山洞,大家就一律平等。
当我走进洞中,恋恋不忘的一件事就是孙中山先生所说的:人人平等!
就在这突然之间,在格聪活佛的加持下,人人平等的愿望就这样神秘莫测地如此美妙地实现!
明正土司的女儿白玛娜姆先还是感觉太突然,然后一改刚才惊慌失措的表情,立马恢复平日的生活状态。只见这个叫白玛娜姆的胖婆娘又和过去她是明正土司家的小姐一样,得意洋洋地骑在马上,高高兴兴地挥鞭打马向前走,兴高采烈地开始了自已的梦幻之旅!
看到明正土司的女儿白玛娜姆都闪电般恢复往日的状态,女康巴汉子德吉巴姆和陕西婆姨吴金花也有样学样,也闪电般恢复了往日的状态,但是从这两个女跟班的神态上就能够看出,她们又将明正土司的女儿白玛娜姆当成了自己的主人,从她俩一步一趋的姿态已经说明一切。可见白玛娜姆就算不是明正土司的女儿,她的精神领导力还这么强!
要知道,自从走进这个神奇自在的山洞之后大家都是无身份的人,完全可以自由平等,为何要在胖婆娘白玛娜姆的精神催眠下,又成为完全不平等的奴隶!
然而前方只有一条路,我也只有跟着她们共同前行。我又再次拖在后面,看到三位女中豪杰骑在马上越变越小的身影。她们以为,只要她们跟随明正土司的女儿白玛娜姆打马向前,我也会和她们一样按照白玛娜姆所指的方向奋勇前进。
白玛娜姆当然是爱我的,然而突如其来的改变,如此奇妙浪漫的未来之旅,让她只知道向前向前,将什么都忘记了,以至于心上人都与她何干?
我独自骑在红马上看见这三人的身影越来越小,在拐弯处就完全看不见了。
我也依样画胡芦,也让我的红马跳舞似地拐了一个弯。
我又看到她们三人在滚滚红尘中越来越小的身影。
就在这时候!我发现,就在这个拐弯处,一共有两个洞口,她们骑马进入的洞口在左,另一个洞口在右。
我这个现在无身份的帅哥当即决定,我才不会去当明正土司女儿白玛娜姆的跟班。
我就是要钻进右边的洞口,开始自已的自由之旅!
我挥鞭打马,向着右边的洞口冲去。
我是一个自由主义者!我就是要和白玛娜姆分道扬镳,各走各路。
直到后来的后来,我才听西夏皇妃白玛娜姆说,她们三个一路前行,兴奋莫名,根本没有发现我跑掉了。半天之后她才发现,她为自已的心上人坐在绿草地上哭了半天。两个女跟班劝了半天,要她忘了我这个没良心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