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东山叶继微是小说《儒学:一字出,众生臣服》的角色人物,是由作者西原公子写的一款传统玄幻类小说。目前小说连载中,以下是小说《儒学:一字出,众生臣服》的章节内容
“苏东山,你这个逆子!”
“你心里可还有一点儒家礼义廉耻,连女夫子都敢调戏!”
“临海书院建院至今四百多年,敢这么等大逆不道的,你是第一个!”
“你滚出书院吧,把老子的脸都丢尽了!”
一座湖心岛凉亭内,方面、短须的中年怒气冲冲,拂袖离开。
走之前他还恨恨嘟囔,“老子上辈子造了什么孽,生了你这么个玩意!”
被训斥的,是一个身穿制式青白儒袍,面似白玉的俊美少年。
只是他现在浑身湿漉,颇为狼狈。
苏东山一脸懵圈,什么情况!
不是热心正义大叔搭救落水少年吗?
自己怎么就成逆子了?
荒废学业?
调戏女夫子?
“嘶——”
少年一阵头晕目眩,无数信息、场景朝他涌来。
片刻后,他眼神一缩,穿……穿越了?
苏东山,临海书院学子,二品儒修。
渣渣一个。
除了他,同窗学子至少都是三品。
正生气的是他老爹苏沛,八品大儒,临海书院副院长之一。
至于老爹为什么会生气……
因为他调戏了不该调戏的人。
此前他在书院考校失利,被夫子申斥,几个同窗好友邀他泛舟游湖。
几杯酒下肚之后,苏东山迷迷糊糊见着了一位美人也在游湖,便上前搭讪。
不想这“美人”竟是书院鼎鼎有名的美人夫子叶继微,是书院诸多夫子、学子心目中的良配——放在前世就是校花、女神。
结果还没拽上两句酸文,就被对方一袖子抽落水。
原.苏东山,溺亡。
新.苏东山,借尸还魂。
看样子,苏沛不知道自己捞上来的儿子已经被人顶了包。
还大义灭亲地把他扔到省身亭反省。
苏东山知道,亵渎别人女神,放前世肯定要被网暴、扒马甲,让其社死。
但只要脸皮厚,心理素质过硬,问题不大。
可放在眼下可就麻烦了!
调戏女夫子,这放在别的教派估计不算啥。
可他是个儒生!
儒家最重礼义廉耻!
苏东山这种行为轻的都得逐出书院、废除修为。
被儒家书院的人,等于获得了书院的官方认证——这是个人渣!
谁还敢跟他有交集?
那可不只是社死这么简单了……
情况就是这么个情况,事情就是这么个事情。
“学生调戏老师,这厮很勇啊,做了诸多曹贼一直想做……不对啊,我现在就是苏东山!”
MMP,不会这么扯吧,刚穿越就背锅?
“爹,你别走啊,听我说……”
“别叫我爹,我不是你爹!”
苏沛恶狠狠回头怒斥,“老子的脸都被你丢完了!”
说罢,乘风而去。
得,看这样子这次是气得够呛。
“等等,为什么要说‘这次’?”
苏东山四下打量,想着自己该往哪里去。
省身亭位于一座湖心小岛上,周围全是湖水。
远处倒是可以看见荷叶、青山,却望不到湖岸。
周围也没什么小船之类渡水的工具。
想到自己穿越前后的经历,他放弃了游泳离开的想法。
不太妙啊。
湖风吹来,身上一阵冰凉。
虽然不冷,但湿漉漉的感觉着实让人不舒服。
“咕-咕-咕——”
肚子里传来一连串的响声。
嗯?
苏东山皱眉,记忆里落水前喝酒吃肉,不应该饿……这是什么!
他忽然“看”到自己体内出现一条白须、青身、金尾的古怪小鱼!
正是这条鱼在“咕嘟嘟”吐着泡泡。
而他的身体似乎成了鱼缸。
哪来的鱼?
不会是原主落水喝了湖水,有鱼顺着湖水灌进肚子的吧?
要是在我肚子里,为什么看不到五脏六腑?
小鱼似乎也能看到苏东山,正摇头摆尾吐着泡泡。
有灵性!
苏东山心底一紧,该不会是鱼妖什么的吧?
原主记忆中这听潮湖中是有不少灵鱼、小妖的。
真要是鱼妖的话,可怎么得了!
遍寻前世今生的记忆,就没有关于鱼妖的正面说法。
“它不会吃我的内脏吧?”
这个念头刚一生出,他就察觉小鱼白了他一眼。
居然被一条鱼被鄙视了!
苏东山却放下心来。
鄙视说明对方压根没这打算,自己不会被掏空。
不过小鱼摇头晃脑的是想干什么?
让我看看你?
他再次凝神“看”去,赫然发现小鱼的头上有字。
就像有些被人放生的乌龟背上也有字一样。
“谁会这么无聊,在鱼身上刻字,还是鱼头?”
鱼头上的字看上去是三个——这还是基于一个鳞片上写着一个才确定的。
一眼看去,鬼画符一样,都不认识。
再看一眼,哦豁,这是金篆字。
第一个像是“山”字。
第二个该不会是“东”字吧?
那第三个是什么,又是鱼,又是草的?
他灵光一闪,该不会是“苏东山”三个字吧?
似得到了验证,小鱼摇头摆尾,再次吐出一串泡泡,十分活泼。
同时他也感受到了一股亲昵与肯定。
苏东山暗暗点头,苏大爷还是这么睿智。
事实上,他能认识,完全是因为三个字放到一起。
真要分开,估计就猜不出来了。
就像单看“侈”,会让人眼前一懵。
可如果是“奢侈”,就是眼前一亮了。
他再次看向鱼头上的字。
三个字中,“东山”二字像是蒙上了一层纱,“苏”却很清晰。
他把注意力投到“苏”字上,豁然看到更多的字。
只是这次的字不再是金篆文,而是小篆。
“苏”,串草提鱼,落水复活。
“原来如此!”
苏东山明白了。
“串草提鱼,落水复活”正是“苏”字的由来。
大意是“用草穿过鱼鳃提着,虽然鱼短暂离开水,却不会死,只要放进水里还能活”。
他能快速理解其中意思,跟他以前一月看完两本书养成的好习惯脱不开关系。
这就是自己的金手指?
有什么用?
苏东山苦思冥想。
自己跟原主同名同姓,都叫苏东山。
鱼的头顶有“苏东山”三个字。
原主落水,死;
自己穿越过来,“苏东山”重新活了过来;
鱼……
他恍然明白过来,自己能穿越而活,正是因为这条鱼。
确切地说是因为“苏”字!
鱼、落水、复活。
如果把自己当成那条“鱼”,一切就都对得上了。
至于人跟鱼有什么关系,苏东山没去深究。
两脚羊、牛马、鱼肉,还有牲口。
人的可塑性是很强的。
他又看向“东山”二字,没有任何反应。
只得作罢。
他心底想着安抚小鱼“别闹”的念头,小鱼果然安静了下来,静静待在原地时不时地吐着泡泡。
他又尝试着跟小鱼沟通别的,在没有其他回应。
大概弄清楚了,小鱼对他没恶意,能明白他所思所想。
当个宠物养还是可以的。
但对他眼下面临的窘境好像没啥用。
湖风渐大,浑身湿透的苏东山只觉得更不舒服了。
“现在要是有人能带我离开这个鬼地方,就是我的再生父母啊!”
苏东山脱掉湿透的外襟,四下望去。
好巧不巧,银波闪耀的远处,出现了几只小船……
“真是刚瞌睡就有人送枕头!”
苏东山努力消化记忆,想着自己是个冒牌货,可得把原主的言行举止跟脾性都摸熟了。
千万不能被人发现端倪。
毕竟这个世界有神、人、仙、魔、妖、鬼,能修仙长生。
有修仙就有夺舍、搜魂。
这是常识——苏大爷是有知识储备的!
可当他遍寻记忆后就沉默了。
原主这干的是人事!
测试灵鹿奔跑速度,烧灵鹿尾巴;验证灵犬是不是比土狗更有灵智,把灵犬拴在茅厕里;帮同窗鸿雁传情,反手举报给夫子……
他娘的,跟人沾边的事这厮是一点不干啊!
谈不上大奸大恶,在书院内却也算是人憎鬼厌,狗见了都躲着走。
苏东山一手恨恨攥拳,一手摸摸下巴自我攻略:还好,不是什么穷凶极恶之徒,也没有太多细节要注意,有希望!
他赶忙冲远处招手:“喂,喂,那位帅,咳咳,那边好心的师兄,师姐,救命!”
“喂,喂……”
看来书院的风气还是不错的,虽然隔着很远,湖面还是飘来两只小船。
苏东山心底确定好对策——对方要是问他为何落水,又是怎么隔这么远跑到湖心亭的,自己就说自己泛舟游湖,人落水了,船不知飘哪儿去了。
在他期盼的目光中,两只小船缓缓靠近。
两条船,五个人,跟苏东山一样,都穿书院的制式青白儒袍。
三个没印象。
另外两个让苏东山有种亲切的熟悉感。
一个比他瘦,细眉窄颧,薄嘴唇,颇具女性柔美。
一个略胖,面相白净,颇显憨厚。
瘦的名为季博长。
胖的名为王文潜。
见到这两人,苏东山眼睛一亮。
记忆中这二人是原主死党,平时没少给他出谋划策,很受原主信任。
按照原主的话,三人是异父异母的亲兄弟。
按苏东山的评价就四个字——狐朋狗友。
这次考校失利,也正是二人攒局,拉着他泛舟游湖,喝酒聊天。
如果没记错的话,原主正是受了这二人的“鼓励”独自上前跟美人搭讪。
结果对方是书院诸多夫子、学子心目中的“女神”叶继微……
苏东山心底暗暗猜测原主是中了算计还是一场巧合。
可记忆中这两人跟原主是一路货色,应该没那个脑子,也没什么特别动机要算计他。
再说了,这二人也知道自己老爹是副院长,算计他就不怕得罪老爹?
当然,这事没完!
虽然这些都是原主造的孽,但现在落到了他的身上,让他刚穿越就要面对这种狗屁倒灶的事。
等他解决眼下麻烦,再去弄清事情真相。
真要是跟这两个人有关,自然是跟他们有仇报仇,有怨报怨。
苏东山心底计较妥当,看着小船靠近,眯眼大笑,招手道:“季兄,王兄,你们来得太及时了!
快带我回去换身衣服,湖风吹得我太冷了!”
话音未落,两只小船离岸边还有近三丈远的时候就停下了。
苏东山;???
这么有距离感的吗?
季博长、王文潜还未来得及开口,另外三人就叫开了。
“苏东山,你这不知廉耻之徒,居然轻薄叶夫子!”
“叶夫子一介女流,尽心尽职授业解惑,却受你这等污糟之人的调戏!”
“做下这等丑事,与禽兽何异?”
苏东山皱眉。
这三朵奇葩打哪儿跑来的?
印象里喝酒没这仨。
从他落水再到上岸,没有多少时间。
几乎是他刚进省身亭,这几人就驾船过来了。
时间上衔接的刚刚好。
“有猫腻啊。”
苏东山收起心思,看白痴一样看着三人:“你们三个鬼叫什么,哪只眼睛看到我轻薄叶夫子了?”
“你!”
三人感受到了浓浓的羞辱。
从对方的眼里,他们看到了嘲讽、不屑。
他怎么有脸摆出这样态度的!
“苏东山,你厚颜无耻!”
“你枉为儒家弟子,枉顾礼义廉耻,读书都读到狗身上去了!”
“你别以为你爹是副院长就可以为所欲为……”
苏东山掏了掏耳朵,打量其中一人,不住咋舌。
那人被看得恼羞成怒:“你看我做什么!”
“你不是说读书读到狗身上去了吗,我看看能不能从你身上拿回来。”
“你,你……”
那学子没想到苏东山竟然如此粗鄙!
苏东山摆了摆手,示意他闭嘴,看向季、王二人:“季兄,王兄?”
他才懒得跟这些嘴炮选手叽叽歪歪,赶紧离开这里,回去换身衣服是正经。
身上的儒衫也不知何种材质,湿透之后紧紧贴着身上,湿漉漉、黏糊糊,实在是不舒服。
然而两人却没有回应苏东山乘船的要求,反而是一脸痛惜。
“苏兄,你怎么能做出这种事?虞夫子那般娴静温婉的人都动了怒。”
“苏兄啊,男人点,出来道歉吧!”
“你爹都气成那样了。”
苏东山:!!!
背刺?
还真是我跟兄弟心连心,兄弟跟我玩脑筋。
本以为自己弄清事情真相得费些功夫,没想到这俩货这么“跳”,一下子就验证了他心底所想。
苏东山呵呵一笑:“季兄,王兄,是你二人邀我泛舟游湖,也是你二人极力劝酒,更是你二人怂恿我美人在前,不可错过。
怎么,现在出来冒充正人君子?”
这时苏东山发现原主泼皮无赖身份的好处了——说话不用顾忌这个那个的,爽!
反正自己名声在外,这二人往日又与他相熟,拉他们下水还不容易?
然而季、王二人却愤然道:“苏兄,你这话什么意思?嘴长在身上,酒是我二人劝你就喝的?那些混账话是我们让你说的?”
“苏兄啊苏兄,你可真是不识好人心。我等前来本想劝你认个错,争取院方个宽大处理,没想到却遭你如此诋毁,真是让人失望!”
“苏兄既然如此不识好歹,便自己在这等着领罚便是!”
二人说完,荡舟离去。
旁边三人也随之调头。
没走两步,他们似乎觉得面子上过不去,回头怒斥:“苏东山,读书、做人失败至此,你有何面目立于天地间?”
“苏院长那样人物,却因你颜面尽失,你可有一丝愧疚?”
“我若是你,就该投身入这听潮湖,自溺而亡!”
苏东山眯眼而笑。
好好好,红酒鸭是吧?
“智商如此感人,都能害死你,真的是……无力吐槽!”
苏东山自言自语。
老爹是八品大儒,副院长,年纪轻,前途光明。
凭着这层关系,原主即便天资一般,只要修个儒道长生,游山玩水,捉蝶狎蜜,小日子不也有滋有味?
偏去自甘堕落,不学无术?
现在怎么着,不仅把自己浪没了,还留了一副烂摊子。
苏东山快速分析眼下局面:
老爹在气头上,指望不上。
狐朋狗友落井下石,更没戏。
只能靠自己了!
他努力回想记忆,自己究竟有没有实质性的轻薄女夫子的举动。
先做最坏的打算。
好在一番回忆之后他松了一口气。
记忆中原主压根没来得及说上什么话,只说了俩字:“这位……”
还没说完,对方恰好回头。见到是叶夫子之后,原主一个哆嗦,改成了:“这位……女夫子……”
而叶夫子转脸看到是苏东山之后,只打赏了一个“滚”字,便甩袖将其抽落湖中。
“没有实质性举动,只要我抵死不承认,也不能拿我怎么样。”
苏东山暗忖。
虽不是最坏结果,可也不能掉以轻心。
因为通过回忆他发现麻烦原来不止这一件。
刚刚过去的期中考校他门门不合格!
学问、修为皆在水准之下。
再加上原主平日里的表现就不好,他有极大可能被“清算”——即不管他有没有实质性轻薄女夫子,院方真要铁了心罚他,他还是逃不掉!
且不论是学校还是书院,不管有多强调德育在前,基本都不过“成绩决定是非”。
对绝大多数老师来说,就是差生错误多,优等生不会犯错。
在这种情况下,以那些夫子的惯性思维,他苏东山肯定一无是处。
没办法,这就是“差生”的待遇。
苏东山仔细回忆脑海中为数不多关于这个世界儒家的信息,眼睛亮了。
没有《论语》、《孟子》等名篇,也没有与唐诗宋词相同的篇章。
“天无绝人之路!”
苏东山振奋起来。
他又细细回想了关于书院的种种规定,面色不由古怪起来。
原主关于课业的记忆没多少,院规倒是记得熟练!
看来原主也不是一无是处,行事虽然荒唐,却多是踩线蹦跶。
可狡辩……啊不,是可据理力争的地方不少。
这感觉就像前世很多高智商犯罪分子在作案前都会先研究一遍刑法。
先找找看,有没有可以利用的规则。
“有重修,有补考,这一条深得我心!”
苏东山彻底松了一口气。
胸有对策,心中不慌……
傍晚时分,听潮湖有人凌波踏浪而来。
来人灰白头发,黑衫,长脸,一脸严肃。
远远地就瞧见苏东山两臂张开,作风筝状绕着凉亭跑来跑去。
看样子怡然自乐,全无悔意。
“这小子不思悔改!”
来人冷哼一声,飘然落在省身亭内。
苏东山赶忙停下,瞧了一眼之后愣了愣神。
脑海跟搜索引擎一样,快速对号入座。
王业,书院副院长之一,对方跟老爹苏沛一样,八品大儒。
真实年龄早已两百多。
主管学子考校、训怙。
再直白一点,他是代表院方来宣布对苏东山的处罚结果的。
苏东山挥袖正衣,拱手行了儒生礼:“学生苏东山,见过王夫子!”
王业板着脸,一副撞见学子不学无术时的痛心样子。
不过想到对方做的那些荒唐事,以及来之前苏沛一脸颓然地跟他说“就按院规处置”的坚决,他也懒得废话了。
“苏东山,你多次违反院规,院内考校不合格,如今又轻薄音律院的叶继微女夫子。
院方综合考虑你屡教不改,也征求了你父的意见,现决定将你逐出书院……”
苏东山急了,赶忙躬身道:“王夫子,冤枉啊,我没有轻薄叶夫子!”
“住口!”
王业摆手打断他,“苏东山,以往你做了多少违反院规之事,院方考虑你父亲的名声,也考虑你年纪尚小,不作重罚。
没想到你愈发大胆,这次竟敢轻薄叶夫子!
你可知道,得知此事之后,院内多少夫子、学子联名控诉,要把你逐出书院!
况且你这次考校不合格,事实也证明了你不适合读书修儒,不如早早离开书院。
这样既不用蹉跎光阴,也不用污了书院跟你爹的名声。”
苏东山心底幽幽一叹。
不出所料,王业这次是要跟他算总账了。
这话要是对原主说的,他肯定双手赞成。
可现在是他苏大爷接盘,自然不能同意。
儒家在这个世界有至高的尊崇地位,自己背靠前途无量的副院长老爹,傻子才会舍近求远!
其他诸如道门、兵家的,不是要求清心寡欲,就是锻兵打仗的,哪有修儒读书来的舒服?
最关键的,是自己有华夏经典傍身,只有走儒道才能发挥特长。
眼见话都说到这份上了,苏东山也不愿再做无谓辩解了。
他拱手行礼:“既然王夫子不信学生所说,学生唯有自证了。”
王业意外:“你要如何自证?”
“王夫子说学生不适合修儒,学生想要补考一次,证明自己。”
王业以为自己听错了:“你要补考?”
就苏东山这情况,补考就是在浪费时间!
“是。”
苏东山给了一个确定以及肯定的答复。
王业眼见苏东山神色认真,不由皱眉:“苏东山,老夫觉得你还没弄清楚情况。
现在最大的问题不是补考,而是你轻薄叶夫子。
做人做学问,首重德行!”
言下之意很明显了,没有品德,你补考个锤子!
苏东山正色道:“院长,我真的没有轻薄叶夫子!”
王业眯眼怒斥:“还敢狡辩!你的同窗季博长、王文潜二人已经坦白,亲眼目睹!”
“果然是这两个背刺我。”
苏东山心底冷笑。
这两个已经上了他心底的小本本,日后定当“厚报”。
在此之前还是得留在书院再说。
他再次作揖:“王夫子,家父经常教导学生尊师重道为首要,治学修儒尚在其次。
轻薄女夫子这种猪狗不如的行径,学生是万万不敢做的。
前日我考校不合格,心下郁闷,季博长、王文潜两位邀我游湖、饮酒……”
他把事情始末说了一遍,最后又道,“学生本意是想赞叶夫子‘有画难描雅态,无花可比芳容’,并无轻薄亵渎之意。
只是话没说完,就被打落湖中……”
王业听着苏东山细说,就要呵斥他狡辩。
可听到“无花可比芳容”一句后,不由打量起苏东山来。
他作为副院长,主管考校与训怙,可太清楚苏东山是什么货色了。
这番话,能是苏东山这个瘪犊子说出来的?
“有画难描雅态,无花可比芳容,好句!”
王业细细品味。
这两句没有具体道明女子具体容貌,却给人以无尽想象。
或丰腴、或婀娜、或端庄、或清如皎月、或热情似火……
给人无尽遐想,尽得文字朦胧之妙。
这么好的句子,苏东山从何得来?
他老爹教的?
不可能。
苏沛要是能把儿子教好,何至于说要再生一个?
难不成是苏东山自己想到的?
但一句好词而已,并不能说明什么。
王业冷笑道:“还说不是轻薄,哪有学子点评夫子的?”
苏东山摇头道:“王夫子,学生刚才已经说了,学生压根没跟叶夫子说上话,就被抽落水中了。
想来是学生平日里名声不佳,引起叶夫子不喜。”
王业皱眉,只觉得苏东山这小子是死鸭子嘴硬。
“苏东山!你自己都承认想说出这句话去跟叶夫子搭讪了,竟然还在这狡辩没说出口就不算轻薄!”
苏东山心底大喜。
这位王副院长已经被他牵着鼻子走了!
他满脸义愤:“夫子明鉴!学生没跟叶夫子说上一句话,完全可以不说出心中所想。
只是夫子问询,学生不敢不如实相告。
但未说出口的话怎么能作为判断学生是否轻薄叶夫子的凭证?
所谓君子论迹不论心,论心世上无完人。
夫子学究天人,应该能看出这句并无轻薄之意。
况且窈窕淑女,君子好逑。
叶夫子她……”
王业正兴致缺缺地听苏东山狡辩,听到“君子论迹不论心时”心底一动,猛地瞪眼:“你说什么?”
“啊?”
苏东山吓了一跳,立马住嘴。
糟了,这老登要翻脸!
该不会是怀疑我在教他做事吧?
王业喝了一声之后又皱眉喃喃。
“君子论迹不论心,论心世上无完人……原来可以这样!”
恍然间,他觉得自己大道登顶有了希望!
作为儒修,每个人选择的儒道方向都不一样。
大体是从儒家“仁、义、礼、智、信”等五德为大道根基,各自找寻大道。
五德之属,对应君子之道——这也是王业选择的君子之道。
他一直认为君子应当身心合一,言行合一。
如此方为君子,才能成就大道。
作为儒家修士,大道能否登顶,基本上取决于一点——八品之前能否修出一个本命字。
能修出,可以继续登顶。
修不出,大道无望。
此后终身八品。
同为八品,苏东山的老爹苏沛,七品时就修出了一个本命字“沛”,等于一只脚已经开始登山了。
而他王业,修儒道岁月比苏沛年龄还长,却始终没能修出一个本命字。
八品停滞多年,让他感觉大道前途渺茫,一片迷雾。
苏东山一句“君子论迹不论心”这句,让他有种前路豁然开朗的感觉。
王业内心激动无比,强行静气凝神,让自己看起来一如先前。
但他看苏东山的眼神却充满渴望、灼热,无论如何也掩饰不了。
苏东山被看得某处一紧。
这老登干嘛用这种色眯眯的眼睛看着苏大爷?
这厮该不会是要潜……
王业激动地上前一步。
苏东山却吓得后退一步。
王业满是疑惑:“东山,你这是……”
“他竟然叫我东山!”
苏东山激灵灵打了个冷颤,瞥眼看向身后,心道这老玻璃要是敢用强,苏大爷就跳湖。
宁死不从!
反正这身体也不是自己的。
王业以为自己刚才态度严厉吓着苏东山了,赶忙挤出满脸菊花开。
他现在可以确定,儒家现行典籍,并无“窈窕淑女,君子好逑”、“君子论迹不论心”这等经典名句。
书院夫子授课、天粟楼藏书,他都熟悉,没有这些。
苏沛治学修儒的方向在与“沛”相关的天时之上,也不会是他教的苏东山私学。
唯一的解释就是这些“经典”都是苏东山自己说出来的。
王业动内心火热,目光灼灼。
“这小子说的对我大道有益,让他多说一点!”
做了决定之后他故作沉吟,“你刚才所说,我可以找叶夫子核实。
若你说谎,必须离开书院!”
苏东山愣住,听他口气好像有的商量?
果然,王业又说:“若你没有撒谎,倒是可以给你一次机会。
但在此之前我需要考校一下你的学问。
能够过关,你才能补考。
不能的话,也就没必要浪费时间了。
如何?”
苏东山心底一紧:“这老登不会故意出些难题来刁难我吧?”
王业翻了他一眼,出言道:“放心,浅谈即可。”
苏东山错愕,他在……安慰我?
他赶忙拱手:“谢王夫子!学生保证刚才所说句句属实!”
“嗯。”
王业捋须颔首,似在思索出什么题目。
他忽然转身,似敲定了主意,正视苏东山:“既然你刚才开口‘君子’,闭口‘君子’,不如就说说何谓君子!”
苏东山大喜过望。
他还担心对方会问一些这个世界的文章、篇幅,那他可就真没辙了。
没想到问的类似于义理的理解。
想他堂堂大华夏义务教育学生,从小到大背过多少名篇名句,看过多少才情绝艳的诗文,怕这个?
尤其是“何谓君子”这种问题,华夏古国的孔子、孟子以及几年前来的先贤给了无数答案。
王业这个问题正好撞他枪口上了!
略作沉吟,苏东山双手负后,正色道:“君子五德,善养浩然之气。
君子喻于仁,成人之美,不成人之恶……
君子和而不同……
君子贤其贤而亲其亲……”
苏东山一边背诵,一边观察王业神情。
原主记忆中关于学问的东西少得可怜,没有《论语》、《孟子》、《大学》之类的篇章。
但难保王业记忆里没有。
不过从他时而皱眉、时而沉思的便秘表情来看,应该是没有的。
苏东山内心欢呼,如此一来,自己从小到大背诵的那些文章都能派上用场了!
他不像有些人可以完整背诵四书五经,却能背出其中的千古名句、名篇。
如此一来,还不直接起飞?
补考的事,妥了!
他没注意到的是,他每说一句“君”字的名句,他体内的那条鱼就吐一次泡泡。
每一个泡泡都在飘到“天顶”炸开。
苏东山的身体也随着泡泡的每一次炸开朝周围散发层层波浪状的密纹。
波纹以他为中心,呈同心圆状,飘出省身亭,飘向听潮湖。
整个湖心岛又以省身亭为中心,在听潮湖面推开层层实质波浪。
波浪推向推向远方,与迎面而来的波浪顶在一起,祭起浪花无数。
“哗哗哗——”
湖风陡然变大,湖浪越卷越高。
省身亭内,
一抹七色毫光凭空出现,如一挂瀑布,尽数倾泻在苏东山头顶。
苏东山头顶,有五彩毫光居高临下,倾泻而下。
省身亭周围的水面,不知何时已经聚集了乌泱泱的各色水族。
五彩灵鲤、玉鳞青鱼、华纹灵龟、龙鳅……
远处,还有数只羽翼巨大、尾羽五彩的灵禽振翅赶来。
湖面上,一只浑身鳞片、头顶独角的四蹄妖兽踏浪分浪而来。
王业轰然一震,浑身颤抖,激动到不能自已。
“这是,这是……五德之光,天地共鸣!”
省身亭内。
苏东山已然注意到了自己说话跟小鱼吐泡泡之间存在的联系。
“我说一句,它吐一次泡泡?”
他又说了一句:“君子坦荡荡,小人常戚戚。”
小鱼果然又吐了一次泡泡。
“啪!”
泡泡升起又炸开。
他也清楚地察觉到了自己身上有一圈圈的“气”朝周围散开。
“这……”
他吓了一跳。
省身亭周围已经聚集了太多生灵。
一头浑身黑色鳞片,头顶独角,像是传说中麒麟的兽类不知何时出现在湖心岛上。
苏东山看它时,它也正露出一双黑亮的眼睛与其对视。
湖面露出乌泱泱一片水族。
这些水族一个个竭力往省身亭边上靠,似乎都想上岸,只为了能离苏东山近一些。
其中有几只磨盘大的灵龟已经上了岸,来到了凉亭跟前!
又有色彩斑斓的禽鸟围着省身亭盘旋飞舞,欢快和鸣。
诸多生灵,如朝圣一般,目光皆投向苏东山。
只是被这么多动物围着,难免让苏东山有种毛骨悚然之感。
他求助似地看向王业:“王,王夫子……”
然而王业却快速打断他:“少废话,继续!”
“啊?”
苏东山自然知道王业说的“继续”是什么,可这么多兽类,看得他头皮发麻……
算了,王业是八品大儒。
有他在,应该没危险。
“君子周而不比……”
随着他再次开口,小鱼吐出了一个比之前都更大的泡泡。
一声唯有他才能听到的气泡破裂声之后,周围所有的生灵,连着他体内的小鱼一起,齐齐仰头啸叫。
似一场生灵演奏的交响乐达到了最高音。
在一片震耳欲聋的声响中,苏东山体内的小鱼猛地扭动身子,背上竟有一片鱼鳞飞出。
这片鱼鳞离开鱼身后转瞬变大,鱼鳞上面隐隐浮现一个金篆文。
且这金篆文出现后他竟不需要猜,如天生就认识一般——这个字是“君”。
“君”,持杖,掌权,出言为令。
不等他明白怎么回事,“君”字泛起一道亮光。
苏东山身上也出现了奇怪变化。
他双手不受控制地抬起到比肩略低的位置,左手出现一枚略有些质感的青色铜印,右手则是一根粗糙的棍子。
“铜印,棍子?”
苏东山愈发迷惑,这些东西怎么出现的?
他不知道的是,随着这两样东西的出现,他身上正在由内而外散发一股气息。
正是这股气息,让周围原本正在啸叫的鸟、兽、鱼、龟鳖等生灵齐齐噤声,纷纷垂首臣服。
有了这样变化,苏东山也顾不上再说什么“君子”了,转脸看向王业。
“王夫子,我……”
仅仅一眼,就让八品大儒王业下意识侧目,甚至连目光都不敢与之对视。
只是这想法刚生出不到一息就被王业压下。
但他心底却掀起滔天大浪,忍不住惊呼起来。
“本命字,是本命字气象显化!”
王业呼吸急促。
他没想到,苏东山对“君子”的理解居然达到了天地共鸣,直接修出本命字的地步!
王业喉头翕动,心底生出浓浓的挫败感。
他一个八品大儒,奉行君子五德,都未能修出一个本命字。
反观苏东山,一个区区二品修身境的儒生,居然修出来了。
怎么可能!
此时,苏东山也愣了。
“本命字?”
他极力搜索记忆,想找出与本命字有关的信息。
还好,原主记忆中还真有。
倒不是说原主多用功,而是本命字对儒修来说是常识。
如同学生未必对论语多熟悉,却肯定听说过孔子。
本命字,对儒修来说意义非凡。
因为它既代表儒修可以凭此字进入儒道更高境界,也可以显化出诸多异象——甚至可以说是道法神通!
一旦儒修修出本命字,世人无论是说、写用到了这个字,都会让这个儒修平添一丝修为。
一丝一毫虽不起眼,却也能积少成多,集腋成裘,甚至形成质的飞跃!
自己老爹苏沛,就是因为早早修出了一个“沛”字,就被认定为是东海六院中天赋最高,儒道必定十品。
印象里,老爹的“沛”字其中之一的神通是“沛然有雨”。
正因为这一项神通,苏沛经常被请去一些干旱之地降雨,也因此获得了“雨神”的称号。
传闻儒家至圣先师一人修有三个本命字,每个本命字都具备诸多神通。
一字出,万法破,神魔陨。
其余儒家四圣亚圣、礼圣、文圣跟字圣,虽只有两个本命字,却也屹立于当世之巅!
听王业的口气,自己这是修出了本命字才出现的异象,岂不是意味着苏大爷跟苏沛一样,将来也能登顶十品?
苏大爷果然还是霸气侧……等等!
苏东山猛然注意到写有“君”字的鳞片竟然重新安在了小鱼的身上!
这下苏东山注意到重点了——“君”字出现的位置是在“山”字后面!
且“君”字跟“苏”字一样,除了清晰,还有“备注”。
“这也是……本命字?”
苏东山仔细探查,以心神细细感应,心神狂跳起来。
“苏”字跟“君”字透露出来的气息是一样的!
至于“东山”二字为什么蒙了纱他还不明白。
但这并不妨碍他确定一个事实——“苏东山”三个字跟“君”字一样,都是他的本命字!
苏大爷这是要发呀!
为了验证自己所想,苏东山举起了手里的棍子。
他想看看这棍子有什么效果。
而随着棍子被举起,棍子上散发五彩之光,他身上立马散发一股威严、震慑的上位者气息。
离他最近的那头麟兽低鸣一声,自动后退,同时俯低了身子。
刚把两只前爪搭进省身亭的灵龟又自觉退到亭外。
禽鸟噤声。
灵鱼静默。
就连王业这次也下意识退到亭子一边——不是他怕苏东山,而是他内心的“道”要求他在苏东山面前必须伏低做小!
苏东山举棍这一举动带来的异象还在继续。
听潮湖上风浪更大。
湖浪拍打着湖岸,打湿了岸边聚拢的诸多灵兽。
灵兽们齐齐望向湖心某处。
而苏东山身上的五彩之光则漫过听潮湖,直达临海书院。
书院内,瑞象纷呈:
六艺院内的玉笏、弓弦、古琴无人拨动,却凭空自响。
洗剑阁内诸多宝剑不住颤鸣。
天粟楼内一灰袍白发老人身前凭空出现一枚玉简,径直朝外飞去。
老人大笑,长身飞出:“天地共鸣,哈哈哈,我临海书院又多一位大儒!”
临海书院,天粟楼。
玉简飞出,在空中转了一圈,确定五色光芒来源后,正对光源。
五色光芒如笔,在玉简上轻轻缓缓刻出一个又一个的金色篆字。
“君子五德,善养浩然之气……”
灰袍老者随即出现在玉简旁边,看了几眼之后,捋须大笑:“好好好,还是五德之言引起的天地共鸣。
王业厚积薄发,大道可期!”
他一把抓住玉简,心念一动,消失在原地。
再出现时,赫然是在听潮湖上空。
看着下方诸多灵兽引颈期盼,微笑点头。
这些灵兽都是开了些灵智的小妖,心向正途,对天地元气变化,尤其是纯粹的浩然气变化尤为敏感。
是以在天地异象出现后都想靠近源头,以此加速灵智开启。
修出本命字,裨益最大的当然是儒修自己。
但其他亲近儒道的人也可靠近感悟,裨益自身。
尤其是老者这般也修出本命字的,更可以凭此机会勘验自己的大道。
可以说,一人修出本命字,有人吃肉,有人喝汤,都是机缘。
老者一步来到五色毫光源头,果然看见省身亭内一袭标志性黑色儒衫,正是王业。
旁边那个学子是……苏沛家的狗崽子?
老人自动忽略苏东山,正要开口道贺,目光陡然一凝。
这怎么可能!
他以为自己看错了,甚至眨了眨眼再看一次。
这下他更震惊了,只觉一记闷雷轰在他脑袋上。
“竟是那个狗崽子发出的五德之光,不是王业……”
老人皱眉细索,怎么也无法将记忆中的“狗崽子”跟眼前这个浑身散发五德之光的苏东山联系在一起。
身旁又有两人赶到。
见到老人之后,二人赶忙拱手行礼:“许老!”
一人身材偏胖,阔面大耳,身穿蓝衫。
正是临海书院的院长,程晔。
五彩之光照过他身旁时,似有一双五行的手从中撕扯,连带着他整个人身边的光线都显得明朗起来。
另一人方面凤眼中年,正是苏东山的老爹苏沛。
光线经过他身边时像经过一片水雾,变得朦胧、迷离。
二人现身之后,身边出现异象,并非刻意显露。
而是有人刚修出本命字时的天地异象引起的共鸣。
当然,二人也有意释放自己的本命字异象与之互相印证,砥砺大道。
二人见到眼前一幕,震惊只比老者多,不比他的少。
“这是……”
程晔皱眉看向苏沛,“元雱,怎么回事?”
苏沛瞪大眼睛看向省身亭,只觉自己看错了。
修出本命字的是老子的儿子?
不是王文则?
程晔眼见苏沛愣神,在此提高音量,“元雱!”
“啊?”
“怎么回事?”
“什么怎么回事?”
程晔摇头。
看情况苏沛这个当老爹的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了。
他抬手轻捻指尖,如捻针线。
“许老,确定是五德之光,本命字的异象。”
他抬手祭出自己的本命字——“煜”。
火书,光耀也。
这五德之光正应他的本命字,在场众人,他“喝汤”最多。
至于苏沛,虽然是苏东山老子,却因本命字乃是天时之一的“沛”字,与这异象关系不大,反倒获益不多。
程晔嘴角上扬。
就像苏沛的儿子不像苏沛,而像他一样……
这感觉爽啊。
灰衫老者飘然来到苏沛旁边:“元雱,这狗……小家伙是怎么回事?”
作为苏沛的授业恩师,他对苏沛一家三口再熟悉不过。
数年前,苏沛曾带着苏东山到天粟楼,请求他亲自教导自己的孩子。
只是苏东山这小子顽劣不堪,屡教不改,被他拒绝了。
按他对苏东山的了解,他连首打油诗都写不出来,更不可能修出本命字。
可也正因如此,他们才奇怪。
本命字,必须是儒修持正修行,修为、浩然气以及德行等契合无比才可以。
儒修修出本命字,虽不是生死关那么凶险,却也需要天时、地利、人和,乃至运气机缘兼备,缺一不可。
苏东山身上哪一条跟本命字沾边?
考校不合格?
调戏女夫子?
二品修身境?
修身境,指的就是品德修养。
这狗崽子修身都没修好,直接修出个本命字了?
难道是某位儒家圣贤转世,一朝觉醒,直接修出本命字了?
待他修为足够,人族、儒家、书院又添一战力,应对其海妖一族肯定也更为轻松。
好事!
此时,
苏霖盯着省身亭内的苏东山,身体忍不住轻轻颤抖。
被自己认为“废了”的儿子,居然修出了本命字!
不久之后,整个书院,乃至儒家都将知道苏家一门父子,两个本命字!
假以时日,父子双十品,于山巅一览风光,必将是一段佳话!
“二品就修出本命字,自有儒家,绝无仅有!”
灰衫老者沉声提醒,“明礼,元雱!”
二人猛然警醒,反应过来。
除了至圣先师外,儒家四圣的本命字最早也都是在五品、六品才陆续修出。
苏东山二品就修出本命字,不管如何修出,都代表了他天纵之资,大道可期。
可若是被海妖、魔修、鬼道中人任一人知道,他都会有性命之忧!
院长程晔凌空踱步,直接出现在省身亭上空,并指凌空写出“煜”字,喝了声“去”,撒手掷出“煜”字。
霎那间,整个省身亭被一片明黄色的光笼罩。
正是程晔以本命字造出的“煜光小天地”。
苏沛深吸一口气,压下心底激动,两手各写一个“沛”字。
一字掷在省身亭上空,一字掷在听潮湖上空。
瞬息之间,省身亭彷如原地消失在一片烟雨之中。
而整个听潮湖上空则下起了蒙蒙烟雨。
程晔眉头一挑。
这厮竟然信不过老子?
只是他那小人得志的样子瞅着怪讨厌的。
还有那嘴,咧得跟破碗一样。
真想撕烂他的嘴……
灰衫老者则写出一个“简”字,两手接连掐诀,连点数下。
“简”字并入他面前的玉简之中。
玉简迎风见长,眨眼间化作十丈高、一丈宽的巨大玉板。
玉板一化二,二化三,越化越多。
“去!”
灰衫老者两手一推。
数不尽的玉板化作一道道光华,随后落在听潮湖周围,如一道道栅栏,将听潮湖围了个严严实实。
苏沛一步出现在烟雨之上:“诸位,我近来修为有所感悟,请许老与明礼兄帮忙勘验。”
“请勿靠近,避免误伤——”
听潮亭。
距离听潮湖还有三里之地。
亭内聚集了几位书院夫子,多是各分院院长。
修为至少六品,学问皆是学宫考校认可的夫子之上。
方才五德之光凌空出现,各院宝器震动时,他们第一时间就反应过来是怎么回事,纷纷放下手中事宜,赶往听潮湖。
只是刚到听潮亭就被拦下——面前出现了“栅栏”阻拦。
“是许老的‘简’字所结的法阵。”
“你们看,元雱兄的‘沛’字烟雨!”
“不是说院长也在吗,怎么不见他的本命字气象?”
众人纷纷皱眉。
“刚才我覆射院的养由弓自行出现满月弦,铁柳箭自行搭弦,正指听潮湖方向,确是本命字气象!”
“我音律院的焦尾古琴也自行奏出了《高山流水》曲,错不了!”
几人连连点头。
养由弓、铁柳箭、焦尾古琴都是各分院的灵器,与儒道暗合。
能清晰感受到儒道道韵。
而儒家道韵外放最为明显,也最容易引起这等后天灵器共鸣的,唯有本命字。
一头戴硬角幞头,山羊胡的儒雅夫子取出腰间悬挂的玉笏:“诸位请看。”
众人纷纷看去,赫然是礼节院的君前笏。
一人眼睛大亮:“衡节兄,君前笏也有共鸣?”
众人目光大亮。
君前笏笏品秩比养由弓、铁柳箭等都要高,非五德之字不能引起其共鸣。
许老的“简”、院长程晔的“煜”、副院长苏沛的“沛”,都不是五德之字。
是以有本命字异象出现时,君前笏一般不会有反应。
难道说……
山羊胡的夫子将玉笏祭起,这样几人便都能看得清楚。
只见君前笏上赫然记着:“君子五德,善养浩然之气……”
“君子喻于仁……
“君子和而不同……”
众人目光瞬间火热起来,是五德之字!
笏本是臣子面见君王用来记载君王旨意、命令所用。
君前笏取其材质,辅以儒家各种秘宝、浩然气炼化,只记载君子五德之言。
再结合其他几院的灵器共鸣不难猜出一件事——书院内有人修出新的本命字了!
一人皱眉道:“既然有人修出本命字,又是五德之字,正是我等近前感悟的好机会。
对我等儒道印证也有好处,如今为何要将我等阻隔在外?”
一道清冷声音忽然响起:“你们几个要是能修出本命字,早就有了儒道凝聚的气象,还差这一场?”
众人回头。
一女子姗姗来迟。
她一袭白色儒衫,面如三月李花,眉若远山青黛。
一双眼睛清澈如幽泉,不起一丝涟漪,给人一种娴雅却清冷的感觉。
赫然是音律院的女夫子叶继微。
六品君子境,是东海六院中公认的最有希望修出本命字的。
叶继微气质清冷,不开口似冰山美人,出尘仙子。
可一开口,便言语如剑,句句穿心!
但众人都是书院夫子,平日里互相取笑惯了,又极看好她,怎会当真?
众人纷纷笑道:“听叶夫子一言,使我茅塞顿开,原是我等不配。”
“我等不配倒也算了,怎的叶夫子也被阻在外面?”
“要不我等替你喊话?”
叶继微轻哼一声,下巴微扬:“不必,我自己就能修出!”
“那叶夫子来干什么了?”
“嘴上说着不要,来得倒快!”
“哈哈哈!”
一人又道:“叶夫子,我听闻元雱兄修出本命字时,没能赶上观道,私底下求过字来着。
只是元雱惧内,没有赠字。
未知真耶假耶?”
又一人笑道:“难怪叶夫子将苏东山抽落湖水,原来是父债子还!”
“哈哈哈!”
叶继微皱眉。
倒不是因为这些人的说笑——这种前辈夫子调笑年轻夫子的事再正常不过。
而是那位夫子的话倒提醒了她。
苏东山还在省身亭内!
“这小子,真的是……”
叶继微烦躁起来。
先前自己在听潮湖听潮感悟,隐约触碰到了修出本命字的契机,正静心感悟。
不料苏东山突然闯入,打断了她的道缘。
当时她的第一反应就是杀了苏东山——毁道缘与杀人性命无异!
然而抬手的瞬间她又生生忍了下来。
至于原因……
既因为自己是儒家夫子,为人师表。
也因为自觉感悟不够,终究怨不得旁人。
罢了,一个孩子而已,略施小惩就算了……
一人忽然开口:“诸位,你们就不好奇是谁修出的本命字?”
众人环顾一周,皆是会心点头,还能是谁?
只能是守身持正、言行如一的“六院君子”——王业!
“文则兄多年潜心修儒,恪守君子德行,朝乾夕惕,一朝功成!”
“五德之字,气象清正,除了他再无第二人能做到此种地步……”
“文则兄大道可期,让人羡慕。”
就连叶继微也都附和点头。
王业为人,有目共睹,是当之无愧的君子。
若不是他修出的本命字,定然是没天理……那是不可能的事!
“他在听潮湖修出本命字,定然是因为苏东山落水的事前去训斥。
想来是在教导途中有了感悟,引发天地共鸣……
说到底,王院长有此造化,也是我无意中促成的机缘。
这个人情,他得承!”
叶继微看向听潮湖方向。
她决定了,只等王业出来,她就前去请教!
……
省身亭内。
王潜苏东山身边异象,震撼无比。
就在刚刚,苏东山一番君子言论让他停滞多年的修为有了松动迹象,也让他看到了大道方向。
就在他以为自己可以凭此机会找到登山之道时,赫然发现苏东山已经走在了他前面,挡住了他的去路!
苏东山居然当着他的面修出了本命字!
他不止一次屏气凝神,却始终难以维持淡定。
照理说书院有人修出本命字,他该高兴。
可这种看上去触手可及的东西被人瞬间“抢”走的感觉让他一时难以接受。
一个二品儒修,修身境都没过,竟修出了本命字!
关键是他修出的还是一个“母”字!
所谓“母”字即一字所出的大道相关的字,具备诸多“子”字所代表的意义、大道气象、神通。
如“雨”字为母字,具备如“霖、雪、霜”等字的气象。
若是“水”字,则气象更大,如“雨、河、海、沛、汀”等字的神通,都可熔炼于“水”字之中。
而苏东山的“君”字,既然是母字,又是君子立言,自然具备“仁、义、礼、智、信”的气象与神通。
甚至连“臣、府、相”等字也是其子字!
换而言之,即便他王业此后再修出与五德有关的本命字,见了苏东山都要“矮一截”。
让王业纠结的,就在于此!
省身亭外。
苏沛、许老、程晔悬空而停,神色激动。
程晔凝眸看向苏东山手心,沉声道:“杖,武器也。印,权也。
执杖掌权,是‘君’字。”
他不由感叹。
杖、印,在儒道气象中意义非凡。
也亏得苏东山的修为低,本命字气象只显化出最基本的气象,他才能轻易推断出是何字。
若是他们这些高品儒修施展,权杖、印信定然不会如此粗糙。
到时候也没那么容易看出来。
许老目光奇异:“竟是母字!他该不会是某位圣贤大能转生之魂吧?”
随即他自己就摇了摇头。
果真是儒家的某位圣贤大能,学宫肯定都有记载,还会全程勘验保护。
苏东山已经十七岁,真要是圣贤转生,早就被发现了,哪里需要在小小临海书院承受好些年的“臭名”?
那他就纯粹是靠自己修出。
可一想到这小子往日在书院的种种行为,许老的眉头就皱得更紧了。
他想起了几年前苏沛带着苏东山上门拜师,求他收徒。
只是当时他当时觉得苏东山不是玩意,连门都没让进,就一简抽了出去。
现在想来,当时不该把话说满的——打死老子也不收这兔崽子为徒!
他很想问苏沛,现在反悔还来得及吗?
许老看向苏沛:“元雱,怎么回事?”
苏沛此时方才有些缓过神来。
自己的儿子修出了本命字!
还是个“君”字!
管他是圣贤转世还是自己修出,反正不是抢来的。
就算是抢来的,那也是凭本事抢的,谁能说什么?
儒家书院七十二,圣贤、夫子何止千万。
那么多人修不出,偏老子的儿子修出了,不管怎么回事,肯定是本事!
且苏东山这么一出,让他在昔日恩师、院长面前着实扬眉吐气了一番。
一个之前不愿收儿子为徒。
另一个不愿让自己家孩子跟东山玩。
现在呢?
后悔了吧?
当然,得意归得意,他总不好把这种心底话都说出来。
毕竟一个是自己先生,一个是院长。
可也不能说自己也不知道咋回事。
苏沛双手负后,神色淡然:“许老,明礼兄。老子英雄儿好汉,我苏沛有本命字,东山也修出一个,不奇怪吧?”
程晔呵呵一笑。
在这点老子呢!
不过一想到自己家的那个逆子,程晔不由攥紧了拳头。
去年自己才将儿子程放送去别的书院求学,理由就是“不能跟苏家的狗崽子一样废了”。
没想到眼下苏东山就修出了本命字。
这巴掌打得有点响啊。
要不,把程放转回来?
他跟苏东山年龄相近,作为同窗也是合适的。
到时候也修出个本命字……
程晔开始认真思索此事。
许老点头道:“我早就看出东山这小子心思聪慧,异于常人,果然,一鸣惊人。”
苏沛挺胸抬头,大笑不已。
程晔实在有些听不下去,不由提醒:“许老!”
许老却点头认真道:“你们一对父子,两个本命字,将来必是儒家一段佳话。”
苏沛见好就收,没再显摆。
“我儿能修出本命字,除了自己努力,跟书院也是分不开的。
尤其是文则兄,对东山有大恩!对我苏家也有大恩!”
说着,他凌空朝省身亭内的王业拱手行礼。
今日之事,旁人或许不清楚细节,他可是清清楚楚。
苏东山轻薄叶继微,他盛怒之下寻找王业,让其出面处置逆子。
没想到儿子犯下如此大错,连他这个当爹的都失去希望了,王业居然给他送了一份天大的惊喜!
在他看来,肯定是王业一番训斥加教导,才让苏东山醍醐灌顶,修出本命字。
这一礼,他诚心诚意。
与此同时,
省身亭内,苏东山手上的印、杖缓缓消失,体内的小鱼也复归先前的平静,时不时吐出一个泡泡。
一股玄之又玄的奇妙感觉涌上心头。
他心底福至心灵般多了一股关于小鱼的“用法”:能在他说出儒家至理时促进天地异象的产生。
简单说来,这小鱼能帮他修出本命字!
像刚才的气象,只要他体内浩然气足够,心念一动,便可自动显化。
至于本命字有何种妙用,就需要他慢慢摸索了。
看来解决眼前麻烦之后,他需要恶补这个世界的儒道知识。
原主的知识储备真的是太逊了!
苏东山缓缓睁开了眼,率先看到王业。
略作思索,他躬身行礼:“谢王夫子!”
他心底清楚,正是王业提出考校,才让他有了这样机缘。
而且中途在他不知道怎么回事的时候,王业一句“继续”也让他顺利修出了本命字。
当时王业若有私心,完全毁掉他这桩机缘。
王业神色复杂。
但他终究是八品大儒,很快调整好心态。
深吸一口气后他摇头道:“是你自己厚积……天纵之资,我不过恰逢其会问了个问题。
修出本命字是好事,此后戒骄戒躁,精研学问,早登大道。”
他没再提补考的事。
苏东山也没再问。
开玩笑,一个修出“君”字本命字的人,你敢说他品德不好?
你敢说他学问不够?
王业深深看了一眼苏东山,心底怅然若失,随即朝庭外三人行礼,扬声道:“元雱兄,一场观道,使我受益颇多。
不过令公子修出本命字乃自己凭本事所得,非我之力。”
庭外苏沛三人直接听愣了,什么情况!
怎么听王业的话音,他也只是受益者?
三人飘然落在亭内。
省身亭顿时显得拥挤起来。
那头麟兽瞧见程晔到来,摇头晃脑凑了过来,呜呜低鸣了几声。
程晔目光愈发奇异。
苏沛再次拱手:“文则兄何出此言,整个书院,唯有你最切合‘君子’二字。
若非你,犬子怎能修出本命字?”
王业苦笑摇头:“元雱兄谬赞了,王某不敢贪功。
说来也是今日之事奇巧,我只是恰逢其会问了他何为君子……
惭愧,百年求证君子,今日才知不如一幼子。
许老,元雱兄,明礼兄,但请放心,此事牵扯甚大,我不会透露半字。”
他摇了摇头,提气踏波而去。
剩下四人一兽在亭内面面相觑……
王业走后,苏沛看向苏东山,满脸自豪与满足。
“小子,做得不错!”
苏东山:……
上午是谁一口一个逆子,开口闭口丢人的?
前后反差要不要这么大!
吐槽归吐槽,平心而论苏东山对这位便宜老爹还是认可的。
记忆中,苏沛是疼原主的。
也正是他的宠爱才导致原主的骄纵荒唐。
原主也见过老爹怒其不争、捶胸顿足的样子。
总的说来,原主的情况符合绝大多数官二代、富二代的做法。
甚至苏东山在检索了一遍记忆都没发现原主干过欺男霸女的事,还有些意外。
细索之下才知道,苏沛对原主也是多次表达过“七匹狼之爱”的。
现在自己占着人家身体,也需要“苏东山”这个身份。
片刻沉吟后,他决定原谅苏沛上午的“背叛”。
“爹。”
“嗯。”
苏沛哈哈笑道,“感觉如何?”
苏东山本能想要回答一个“爽”字。
但话到了嘴边又变成了四个字。
“云开雾散。”
苏沛暗自诧异。
不到一天,这小子变化也太大了吧?
修出本命字已经是天大的惊喜了,没想到修出本命字之后,儿子竟连性子也转了,说话都变得文雅起来了!
程晔错愕看了苏东山一眼。
“云开雾散”倒是应景。
可这四个字从苏东山这狗崽子说出来怎么感觉如此不真实?
难不成这小子一直在韬光养晦,在今日一鸣惊人?
他征询地看向苏沛。
这也是你教的?
苏沛觑了一眼,略带挑衅。
不是老子教的,难不成是你教的?
程晔呵呵一笑。
你苏沛做些学究文章还可以,应景吟诵是你能干出来的事?
苏沛微抬下巴,示意了一下。
怎么样,老子儿子不赖吧?
服不服?
程晔败下阵来。
心底传音道:“元雱,此间事了,我准备将放儿接回来,跟你家东山做同窗,如何?”
苏沛正色道:“明礼兄,许老在跟前呢!
暗地里嚼舌头做什么,跟妇人一样!”
程晔狠狠瞪了他一眼:“说正事!”
苏沛神色一凛,这才看向苏东山:“东山,修出本命字对儒修来说是天大好事,可对你而言,可能是祸事。”
“祸事?”
苏东山愣住,略作思索之后他恍然明白缘由。
原因很简单——弱即是原罪!
在这个世界,有神、人、妖、魔、鬼等生灵。
神高居九天,数千年不见踪迹。
其余各族于世间并不少见。
人族有儒、道为首的诸子百家。
其中儒家单开一支,修天地元气中的浩然气,以儒道证长生。
道家修天地元气中的真气,以道法求登顶。
妖族修习复杂,有修儒家浩然气的,有修道门真气的,还有修佛法的,皆算是正道。
还有的妖族与魔族亲近,修魔气。
当然,人族中也有魔道中人。
此外幽冥一族与地府鬼族修的都是鬼气。
其余人族修士如墨家、兵家、阴阳家或以儒家,或以道家为基,各修真气。
各族各家之中,
妖、魔、鬼三气天生“阴”性。
道门讲究抱守阴阳,清静无为。
佛门修澄净无罪。
儒家最为清正阳刚。
如此一来,儒家修士算是天生与妖、魔、鬼不对付。
一些老妖、女鬼,最喜欢夺取儒生阳气跟浩然气。
所以这世界凡俗有不少狐妖、女鬼于月黑风高的荒村古庙化作美人勾引书生的故事。
一些大妖、魔头,都以杀高品儒修为荣。
若能杀死一个修有本命字的儒修,于他们而言无异于正道中人的斩妖除魔。
而苏东山这样的二品小渣渣,一旦暴露,无异于三岁孩童独自抱金过闹市。被有心人知道他修出了本命字,定然会千方百计将其抹杀。
若无意外,苏东山将来必定十品!
至于能否走得更高更远,除了天资,还要看其合道之路走的是哪一条了。
不过这些都是后话。
在此之前苏东山要关心的是能否安全“长大”。
天资只有兑现了才能成为天才、妖孽。
中途夭折的,只能是黄土一抔。
想明白这一点,苏东山点头道:“爹,放心,我明白。”
这下苏沛三人再次诧异了。
“你明白什么了?”
“我现在修为太低,不足以自保,所以要低调、藏锋。”
“这……”
三人都愣住了。
完全没法子将眼前的苏东山跟记忆中的那个瘪犊子玩意儿联系在一起。
怎么就一下子这么成熟了?
难不成以前都是装的?
就想着有这么一天一鸣惊人?
苏沛眉头紧锁,忽然盯着苏东山的眼睛问道:“儿子,你该不会是被什么人夺舍了吧?”
苏东山心底一凛。
这个问题他在上午苏沛刚走就反复思考过。
心底也模拟了几十上百种被人这么问的时候该怎么回答。
眼前苏沛这种情况很好回答。
“夺舍,什么人夺舍就为了给你当儿子?”
“那你……”
“你一直说我没出息,丢人,我要证明给你看!”
“可你……”
“你越失望,我出息的时候就越解气!”
苏东山傲娇地哼了一声,撇过头去。
这些看似小孩子心性的话都是他结合原主记忆中老爹对他的失望,跟他琢磨这个年龄孩子心性应有的表现才说出来的。
绝对的对症下药。
果然,
眼见苏东山跟往常一样露出不耐、自负的神情,苏沛再无疑惑。
这小眼神,这小性子,是老子的种,没错!
一旁许老轻笑开口:“小子,也别怪你爹,他也是为你好。”
苏东山这才看向一旁的二人。
只是一眼,他下意识往后退了一步。
一段不妙的记忆袭上心头:老爹苏沛求他教导原主。
结果老人用玉简化作戒尺,从他后背抽到屁股,从门口将他抽飞出去数丈。
尽管他既没有皮开肉绽,也没有屁股开花。
但从后颈到屁股那火辣辣的疼却一直挥之不去。
这一下也成了原主为数不多的噩梦之一!
即便苏东山是穿越而来,记忆、身体居然还本能保留了对眼前老人的畏惧!
而眼前的老人,正是临海书院的定海神针,唯一的十品儒圣——许硕。
许硕,就是“严师”的代名词!
老爹苏沛、院长程晔就是他教过的学生。
别说苏东山了,就连老爹苏沛,曾私底下对原主表示现在都当上副院长了,见到他还会不由自主地心底一紧。
足见老人给人留下的印象之深。
而苏东山的这一举动也愈发让三人确定了他没问题。
事实上见到许硕打哆嗦的,不止苏东山一个。
许硕心底幽幽一叹。
看来跟苏东山是没有师徒缘分了。
他原本还想着能将苏东山收作关门弟子,等到时机成熟了再昭告天下:我许硕的关门弟子二品就修出了本命字!
到时候整个天下都会听闻他许硕之名。
学宫史册中,他许硕也必将有浓重的一笔。
可惜啊……
苏东山后退之后又很快调整过来,拱手行礼:“许老放心,我一定会小心的。”
许硕心底再叹。
孩子大了,跟长辈也疏远了。
以前见了面都叫一句许爷爷的。
程晔没有像苏沛那样过于兴奋,也没像许硕那样感叹。
他沉声提醒:“元雱,你我还需细细筹谋一番,将此事遮掩过去。”
经他提醒,苏沛很快冷静下来:“清除听潮湖周围异象,快速驱散众多灵兽……
关键是,得想办法让东山能不大张旗鼓地留在书院……”
程晔先是点头,后又挠头,面露难色。
天地异象早被他们三个的本命字气象打乱,到时候只需找到几个分院院长一番含糊其辞过去就是了。
难办的是苏东山已经连续几次考校不合格,又出了叶继微这档子烂事,整个临海书院已经闹得沸沸扬扬,天怒人怨了。
要不拿出点强有力的事实,很难堵住悠悠众口。
可要是不管不顾,强行将他留下来,对苏沛的名声,乃至整个书院的风气,也都会有极坏的影响。
这兔崽子,真让人伤脑筋啊!
苏东山适时开口:“爹,王夫子刚才不是说了吗,我可以补考啊。”
“补考?”
程晔哑然失笑,“你对院规倒是熟悉。
只是……”
考校那么多次都不合格,补考你就能合格了?
书院考校分两个部分。
一是课业,二是修为。
课业考校分为行文、诗词、术算、礼节、音律、覆射、驾车、修为等部分。
其中前四项考评必须达到“甲乙丙丁”四等中的“乙下”及之上水准。
其余四项不做硬性要求。
按照前世的说法,大致是行文、诗词、术算跟礼节是四门主科,书院重点考校。
其余四项是副科,不作重点要求,学了没坏处。
苏东山仔细回顾了一下记忆,副科一塌糊涂。
主科还不如一塌糊涂——四科水平半斤八两,最好的是丙下。
这还是一个夫子觉得四科全是“丁”的话面子上挂不住,咬牙给的。
苏东山作为副院长之子,一言一行本就受到不少人关注。
多少人就想通过他来揪苏沛的小辫子,以此攻讦。
若非他修有本命字,修为又高,难保不被俗世浊流给拖沉了。
所以苏沛三人听说他要补考,只觉不可思议。
三人甚至当着他的面自顾自商量如何暗箱操作,才能留下苏东山了。
苏沛:这样?
程晔摇头:不行,你要点脸吧?
苏沛:这样呢?
程晔再次摇头:行不通。
苏沛:那这样呢?
程晔握拳挥舞:更不行了!
苏沛无奈叹气,眉间喜色被冲淡了不少。
看了一眼苏东山后又咬牙看向许硕:“许老?”
程晔立马阻止:“不行,许老已经退隐多年,早已不收弟子了。
况且许老出面,对东山,你,许老,都没好处!”
苏东山心底一凛,不要啊,苏大爷不要这喜欢打人的老头当师傅!
“嗯?”
许硕皱眉看向苏东山,冷哼一声。
莫非真的以为修出了本命字就可以无视一切了?
一个本命字而已,老夫收的弟子,可是有五六个都修出了本命字!
其中一个还是妖族那位……
就算没修出本命字的,在别的书院也都身居要职。
多少人踩烂了老夫的门槛求老夫收徒,老夫都没同意。
这小子,居然还挑上了?
苏东山激灵灵打了个冷颤,强制自己不去乱想。
他这才意识到自己刚才的心声有可能被许硕听到了!
十品大修士,修为足够高的情况下是可以听到旁人心声的……
果然,这个想法刚一生出,就看到了许硕嘴角的笑意。
显然,许硕修为足够。
苏东山心底一紧。
万一小……
他生生止住念头。
好在这时体内小鱼似也感受到了他的担心,轻轻甩动了一下尾巴,吐出一个泡泡,将自己包裹起来。
同时一个念头传递给苏东山——别怕。
“别怕?”
苏东山错愕,下意识看向许硕。
只看到许硕疑惑地看向他。
他……听不到我心声了?
许硕已经皱眉了。
“老……头?”
苏东山在心底试探着喊了一句。
许硕仍旧眉头紧锁。
“臭老头?”
许硕满脸不解。
哦豁,果然听不到了!
小鱼能力强大啊!
不过也不能表现出来,凡事不能太过。
为了分散许硕注意力,他赶忙加入讨论:“爹,程伯伯,你们可以让我试一下吗?”
就是这句话,让二人打住,齐齐看向他。
“试什么?”
“补考啊。”
苏沛叹气摇头:“儿啊,书到用时方恨少。
你现在能悔悟是好事,可院里的规矩不能因你而破,明白吗?”
“我知道。”
苏东山点头道,“爹,补考不是有一个月准备的时间吗?
这样吧,我用这一个月的时间温习课业。
考前你们可以再考校我试试。
如果可行,就放我去补考,如何?”
他在王业之前就研究过院规,补考的目的是给学子一个机会,而不是真的开除学子。
而他作为一个经历大学的人,可以在一学期不怎么上课的情况下用两三天突击将考试通过。
即便是专业从业资格证这样的考试,他也能在一月之内从零基础实现考核通过。
十天过六级,半月过C语言、二十天过二建、一月不到过中会……
这些都是苏大爷穿越前留下的考证光辉事迹。
被身边的人称呼为考试机器!
而他这样的,不过是千千万万华夏“考神”之一罢了。
反正考的是理论,又不是实践。
更何况眼下要补考的行文、诗词、术算,放在华夏可都是考“熟了”的科目!
唯一要补的,就是礼节。
而原主作为大儒苏沛之子,虽考试不行,却也是个“懂礼”的人。
考校不合格,是他完全不懂如何规矩地将礼制表达出来……
简而言之,要不是考虑三人接受度,以及担心自己暴露的问题,他很想现在就证明给他们看。
一个本命字,已经足够震撼了。
哪知三人对苏东山的提议毫无信心。
程晔问道:“你想好了?若临近补考,你考校还是不行,可就没时间准备了?”
苏东山笑着看向苏沛:“没事,我相信我爹还有别的法子。
对吧,爹?”
“别的法子?”
程晔、许硕齐齐看向苏沛,面带征询。
“嗯,嗯。”
苏沛含糊点头。
二人追问:“什么法子?”
“小道尔,不足为外人道也。”
“外人?”
“咳咳,说错了,是不足为道。”
“说!”
许硕发话了,“他才二品,必须确保留在书院。
一旦出了书院,谁也无法保证他的安全!”
这一刻,苏东山真切从老人言语中感受到了关切。
看样子,是非要老爹说出来具体方法了。
苏沛无可奈何,只得叹气说了。
大致跟苏东山记忆中的一样,就是临考前两天,苏沛会私底下负责考校的夫子联系,弄些补考的内容……
这种事,父子俩不是第一次做了。
不然得话,就凭原主那块废料,第一年就被赶出书院了!
苏沛说完之后,破天荒有些难为情,摊了摊手。
意思很明显,情况就是这么个情况,事情就是这么个事情……
你们看着办吧。
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模样。
许硕听完,沉默良久,转身离去。
程晔气得跺脚。
他冷笑道:“好你个苏元雱,亏你还是书院院长!
不以身作则就算了,还带头弄这些歪门邪道!
我说这狗崽子小时候看着乖巧可爱,怎么长大了越来越歪……
原来这是随根上了!”
苏东山一脸黑线。
心底将这位“程伯伯”早已骂成了“死胖子”。
骂人就骂人,搞毛一骂骂俩?
反观老爹苏沛却浑然不觉,甚至冷笑道:“程明礼,别一副道貌岸然的样子!
你比我好哪儿去了?
你儿子比我儿子又强哪儿去了?
程放那瘪犊子什么德性你会不知道?
你是怕他在临海书院给你丢人,才送去观湖书苑的吧?
这几年,你也没少往观湖书苑跑吧?
人家书院院长去别家书院是去露脸,你去是露腚啊……”
苏东山瞠目结舌。
原来这对正副院长是难兄难弟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