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富贵是小说《药膳》的角色人物,是由作者低调的麻匪写的一款都市日常类小说。目前小说连载中,以下是小说《药膳》的章节内容
临海市,璞悦万豪酒店顶层总统套房,男人从床上起身穿好真丝的睡袍来到窗户旁,点上一根高希霸,巨大的落地窗映衬出男人的样子和他手中缭绕的烟雾,男人的眼角有一道疤痕,形状像一个V字,在他的身后,巨大的水床有些凌乱,像是刚经历过一场大战,两个女郎一丝不挂,精疲力尽的趴在床上呼呼大睡。
男人叫王富贵,是本市最大的娱乐公司-莹莺影业的老板,他控制着本市几乎所有的自媒体和娱乐项目,产业横跨金融、酒业、会所、房屋中介...可以说在临海,白天他是西装革履的慈善家,晚上就是这个城市的地下皇帝,只要他想,无论人与物,就没有得不到的,人脉错综复杂,利益输送极为恐怖!
可谁能想象,这样一个跺一脚整个临海都乱颤的人物,在数年前还是个背负着巨额债务,翻身无望甚至有过轻生念头的loser,但一场意外彻底改变了他的命运,就此开启了别样的人生...
2015年6月27日凌晨5点,一夜没睡的王富贵坐在店里,面前的桌上一片狼藉,还有一个空的白酒瓶子,他手里拿着个灰色的小本本,盯着那个灰色的小葫芦,从不吸烟的他此时默默的点上一根香烟...
作为一个80后的尾巴,王富贵这个名字多少有点封建迷信且老土,看来他爹比较接地气,就这么直抒胸臆,大巧不工!
12年大学毕业,同学们有的校招,有的托关系,有的靠自己找,大部分进了企业或事业编或考研留校,家里有矿的也跟着继承家产...只有王富贵,他自诩天命,认为这些都是凡夫俗子做的事,用著名现实派语言艺术家窃·格瓦拉的话来说,打工是不可能打工的,这辈子都不可能打工,秉持着这个理念,王富贵走上了创业的道路。
他一个大学生,对社会这个大熔炉除了学历可以说什么也没有,虽说专业学的工商管理,但王富贵始终认为自己是管别人的,凭着对美食的热爱,他的创业方向选择了餐饮。
从一腔热血到身无分文再到负债累累,王富贵用了三年,这三年,他走的非常顺利,成功让自己成为了别人眼里的反面教材,踩坑指南。
这三年,他干黄了了6个店,从火锅烧烤,到小吃饮品,加盟的,自创的...能涉猎的都进去了,没涉猎的那也只是因为没钱了,王富贵是个很自信的人,他到现在都自信是上天不公,天妒英才,是老天不让自己这个创业的奇才有出头之日。
不过现实终究是现实,家里这几年给他输血了起码有20万,加上跟朋友借的,加起来也有小30万,这些还是人情钱,时间长短你还能靠着脸皮厚拖拖...可银行的钱那可不是靠你动动嘴就行的,你一天不还那就给你涨一天利息,一月不还就涨一月,利滚利,利套利,几张信用卡全部透支的干干净净,各种小贷也都跟着打了水漂,各种电话、短信甚至上门的已经成了家常便饭,此刻王富贵在深深理解了那句话,你要是欠银行几千万上亿,那你就是爷,要不是,让你这辈子连孙子都当不成,一辈子变成银行的牛马。
这个店头半个月房租就到期了,房东催了他几次后也是下了最后通牒,在不交直接锁门,让你连把最后这些桌椅板凳、厨房器具便宜变现的机会都没有,但王富贵也是个犟种,只要没到最后一天,这个店就是他的,这是自己孕育的,谁也也不能亵渎,他喜欢用养孩子理论来麻痹自己,但他心里明白的很,一切都是因为自己没成功,丢脸丢了三年。
本想着站完这最后一班岗也就尘归尘土归土,要么回家负荆请罪,任打任骂,要么离开此地海角天涯,隐姓埋名,总之这个店是开不成了,但就在昨晚发生的一件事却让他已经死了的心重新有了波动。
就在昨晚他正借酒消愁的时候,突然来了一个神秘人。
此时外面的天已经彻底黑了下来,王富贵抬头看看墙上的时钟,8:25,离自己彻底滚蛋剩下不到12小时了,他不信房东能半夜来收房子,要真这样,自己借着点酒劲可要好好耍耍了,毕竟这个时候,他真的不在乎什么脸面了。
“你好,欢迎光临...”
一个王富贵之前最喜欢,现在却无比讨厌的声音从门口响起。
“卧槽,几点了!你们想干啥?”
王富贵本能的以为是房东或者信用卡外包上门讨债的,他此时已经喝了多半瓶白酒,气势凶的很。
“我饿了,能给我做的吃的不?”
声音很沙哑,还夹带着一丝疲惫。
“嗯?”
发现不对劲儿,王富贵赶忙揉揉有些模糊的眼睛,这才看清楚在自己眼前站着一个身形佝偻,拄着拐棍的老头儿,老头儿穿着一件已经满是漏洞的白色背心,下身一条不知道洗了多少遍的大裤衩,脚上拖着一双无数裂痕的蓝色拖鞋,明显小了半号。
他的身后,还背着个蛇皮袋子,鼓鼓囊囊的,不知道是什么,盲猜可能是塑料瓶子,最奇怪的是还带了个大号的斗笠,斗笠将老头儿面目完全盖住,看不清长相,但从这造型,这岁数来看,不是帮主也得是个九袋长老。
毕竟不是房东和讨债的,王富贵对待工作还是很认真的,见顾客盈门,自己也得站好最后一班岗。
“大爷您坐,想吃什么,这有菜单,墙上也有,都全的”
王富贵赔钱不是没道理的,直到现在,他后厨的冰柜和冷藏柜里的食材还是充足的。
“我有些冷了,你这不是做砂锅的嘛,给我来点热乎的。”
冷?王富贵看着老头儿这灰色破损低等级套装不禁皱起了眉头,这都快七月了,你就是冷好歹也对得起你这身行头,瞧得起我的智商啊,难不成是病了?
但他并没有跟老头儿要答案,马上都关门了,问这些还有什么用,估摸这也是最后一个顾客了,人家想要啥就满足啥。
于是王富贵答应了一声,转身去了后厨。
现在这个店是一家砂锅米线,相对简单,主要的是相对省钱,只要自己一个人后厨,一个服务员在前面就够了,昨天给服务员结了工资,因为陪伴了自己快半年,王富贵还多给他三百,彻底一分不剩。
服务员也很重感情,抱着王富贵哽咽的说道:哥,下次开店时还找我。
这话说的,多少有点尼玛的气人。
看着满满的食材,王富贵苦笑一声,把里面最贵的,最好的都掏了出来,什么大虾、上等的纯鱼丸、蟹肉棒、上脑甚至还有几只鲍鱼一股脑都下进了砂锅,看着这些平日里自己都不舍得吃的食材,眼泪再一次不争气的流了出来。
“得,便宜你了,就当做善事吧,希望老天以后别这么搞我了!”
王富贵一边抽泣着一边摆弄着手里的砂锅,没一会儿的功夫,他端着店里最大号的砂锅走了出来,将满都快溢出来的一大锅米线加七七八八放在老头儿跟前。
“大爷,这有醋,有辣椒油,你要不想用这筷子,还有一次性的,这是餐巾纸,再需要啥跟我说哈!”
放下东西,王富贵将依旧塞的满登登的餐巾纸盒推到老头儿跟前,然后假模假样的来到吧台,虽说他根本就不想要钱,但这种感觉自己还是要重温一下。
156块,要是平时多点这样的客人多好啊,我也不至于成这德性,现在家家不敢回,下一步都不知道去哪?干啥?
王富贵再次陷入惆怅,叹了口气坐在吧台里面,老头儿也自顾自的吃了起来,搞笑的是他吃的时候居然也戴着斗笠,斗笠也属实够大,把整个锅盖住还有富余呢。
“啥逗比都有!”
王富贵心里暗暗嘲讽一声,漫不经心的翻弄着账本,大概过了有十来分钟,王富贵听到老头儿叫他。
“小伙子,我吃好了,你来一下。”
听到人家叫自己,王富贵赶忙从吧台里出来来到老头儿的桌子旁边,看见满桌子的虾壳、残渣和几乎只剩点汤的锅底,一众自豪感从王富贵的心底悄然升起,再次让他感觉到,自己的手艺没问题,有问题的是老天,就是故意整他。
“谢谢你,给我放了这么多好东西,这些不便宜吧?”
王富贵一笑。
“大爷你放心,我不收您钱,这顿算我请你。”
“不收钱?为什么?”
王富贵由微笑变成苦笑道。
“不瞒您说这个店我马上就要不干了,房东明天来收房子,我也就跟着滚蛋,您算我开店生涯最后一个客人,就当我做善事吧,希望以后能顺利点儿。”
老头儿没搭茬儿,而是用筷子扒拉扒拉锅里剩下的汤汁。
“你觉得你卖这东西怎么样?”
“还行吧,您不是都吃了!”
“那是我饿了,说实在的要不是一天没吃饭,这些东西我还真看不上!”
老头儿的话一下子戳到王富贵的痛点上,让他的脸色有些难看,但老头儿似乎并不在乎,将硕大的斗笠一摘,王富贵也才看清了庐山真面目...
老头儿六七十岁的样子,光头,长的很普通,眼睛灰蒙蒙的,感觉有眼疾,微微有点鹰钩鼻,脸上很光滑,没有这个岁数普遍有的老年斑、暗沉,耳朵挺长,其中左耳还戴着个金色的耳环,最让王富贵惊讶的是,老头儿微笑时候露出的牙齿,按道理说这岁数的牙不是掉了,就是很大缝隙,但人家这牙根根立,又白又坚挺,跟哨兵似的。
“可否借厨房一用?”
“嗯?”
王富贵一愣,他再次上下打量了一番,除了穿的破烂儿点倒也没什么,而且老头儿此时散发出来的自信甚至有点咄咄逼人,王富贵一想闲着也是闲着,看他能搞出什么幺蛾子。
于是在片刻迟疑后他没有阻拦,还做了个请的动作。
老头儿礼貌的一笑,扯过围裙走进了厨房,好奇心的驱使下王富贵想进去看看,但刚到厨房门口却听到老头儿说道。
“不用着急,坐那等着,很快!”
见人家不愿意自己看,就别强人所难,反正这些玩意儿明天就不属于自己了,随便整,有了这心态,王富贵再次端起酒瓶子嘬了一口...
过了不到十分钟,就听里面“咔哒”一下关火声,老头儿端着一个砂锅走了出来,有意思的是上面还盖了盖盖子,神神秘秘。
老头儿手法应该很专业,砂锅热气腾腾但锅边没漏出一丝外溢的汤汁和食材,盖子虽然简易,但也干干净净,看样子是个讲究人儿,老头儿轻轻把砂锅放在隔热垫上,冲着王富贵一笑。
“尝尝吧...”
“哦”
王富贵答应了一声,用手指盖捏着边缘轻轻把盖子掀开。
“卧槽,这是什么味道!?”
打开的一瞬间,一股子沁人心脾的香味儿从锅里窜了出来,很快便在整个房间弥漫开,不仅如此,不同于自己做的那种死气沉沉,如同给食材杀了一样,眼前这锅里东西每一个都那么灵动,仿佛被注入了生命,不,是赋予了一种不一样的生命。
王富贵拿过个汤匙浅浅舀了一勺,汤体是淡黄色的,上面还飘着一层薄薄的油脂,是那么的晶莹剔透,轻轻吹了几下后,王富贵将汤匙里的汤一饮而尽。
“我尼玛,太好喝了!”
根本抑制不住的生理高潮让王富贵忘了身边还有人,他甩开腮帮子,撩起后槽牙,筷碗勺并举,目标直指砂锅!
...
五分钟后,看着比狗舔的还干净的锅底,王富贵边咂摸嘴边不禁感叹道。
“这真是一个锅里出来的?”
缓了好半天才把白眼翻回来,天灵盖到现在都透着一股香,舌头有些麻,这倒不是香的,是因为他真把锅里面舔了好几圈,磨肿了。
但王富贵的生理高潮并没有把理智完全淹没,他抽出纸巾擦了擦满头的汗,拿眼睛瞟了一眼老头儿,狐疑的问道。
“大爷,您这是啥意思?不是要砸场子吧!”
这时候,王富贵也没忘这是他的主场。
“想学吗?”
老头儿把围裙摘下放到一边,坐在他对面。
“想,当然想!”
王富贵生理心理双高潮,从椅子上直接蹦了起来,眼珠子瞪得跟牛蛋似的。
“呵呵,别激动,坐下坐下!”
老头儿笑着一拍他的肩膀,然后把手伸进大裤衩里一顿掏弄后,拿出一个油皮纸包的一寸见方的东西递到王富贵面前。
“我的时间不多了,这些算是我给的饭钱!”
看着油了麻花还是裤裆里掏出来的玩意儿,王富贵内心一阵翻江倒海,但还是一把接了过来,刚想打开,却被老头儿一把制止。
“别急,还有一样。”
说着话起身来到蛇皮袋子旁边,解开袋子口,拎起来“哗啦啦...”的一倒,顿时,数不清的营养快线、可口可乐、农夫山泉...从袋子里狂奔而出,散落一地。
还真是捡破烂的啊!王富贵的心顿时凉了半截,那油皮纸甚至感觉飘上来一股子骚味儿。
老头儿蹲在地上一阵扒拉,没一会儿的功夫从一堆破瓶子找出一个小葫芦,葫芦不大,约么也就半个矿泉水瓶那样的大小,乌金色,塞子和葫芦一侧拴着一根红绳,除了这些,看不出什么特别。
但老头儿此时的表情比看见亲儿子还高兴,他慢慢起身,双手将小葫芦捧在手心,污浊的眼睛放出一丝光亮。
王富贵很识趣,默默的站在一旁没去因为好奇心打扰人家,在老头儿稀罕了大概半分钟后,一摇头,把葫芦也递了过去,王富贵见状赶紧接了过来,垃圾堆咋也好过裤裆里。
见东西被人接过去了,老头儿眼神有些落寞,但紧接着便摇摇头又叹了口气。
“罢了,天意如此。”
然后背过身去怅然道。
“这两样东西,你好生收着,对人对己都受益无穷,我时日无多,来不及教你,自行领悟也算是另辟蹊径,这葫芦里的东西,你要慎用,不到万不得已,不可让外人知道,你...能叫我一声师父吗?”
老头儿身子微微有些发颤,几乎垂肩的大耳朵跟着来回晃动,王富贵低头琢磨了一下,牙一咬心一横,就冲着刚才那味道,豁出去了。
“扑通”一声,王富贵跪在老头儿身后,又“咣”的一声一头磕下。
“师父在上,受徒儿一拜!”
紧接着又是咣咣两个响头。
再回首时,老头儿已是满眼泪水,他上前一步将王富贵扶起,满眼慈爱的看着他。
“你要好好做人,多行善事,也不枉为师一番心意!”
“知道了,师父!”
王富贵此时也动了感情,尤其看到老头儿那模糊的双眼和听到时日无多的话时,鼻子有些发酸,就在二人“你侬我侬”,情不自禁的时候,一阵由远及近的汽车轰鸣声突然在店门口戛然而止,紧接着是一阵霹雳哐啷的关门声和脚步嘈杂声。
听到声音老头儿忙低声说道。
“快收好,千万不要让别人知道!”
“哦哦!”
王富贵也来不及反应,忙的把油皮纸和小葫芦都揣了起来,不亏是徒弟,跟老头儿一样,王富贵把两样东西也都揣进裤裆里,眼睛死死的盯着店门口...
几乎就在下一秒,一个戴着厚厚的眼镜,穿着白大褂的中年男人先一步来到店里,他的身后,则跟着五六个相同打扮的人,年纪相对年轻些,有几个手里还拿着绳子。
“可算找着了,你是一点也不让我省心啊,小张、小陈你俩过去!”
在王富贵诧异的眼神里,两个年轻白大褂过来架起老头儿就给拖了过去。
“你们要干啥?”
王富贵往前一步拉住其中一人,脸上满是怒色。
没等二人回话,中年白大褂过来一把拉过王富贵的手,皱着眉头上下打量了一番。
“你认识他?”
“我...认识啊!”
“他叫什么名字?”
“他叫...”
王富贵这一含糊也把俩人的熟悉程度给出卖了,中年白大褂不耐烦的一摆手,二人和后面的几人将老头儿合力给抬了出去。
“出门一笑无拘束,云在西湖月在天!徒儿,你要记得为师啊!为师这就去了,去了!”
老头儿突然放声大笑,笑的癫狂,笑的徜徉。
王富贵此时的心情就是懵逼他妈给懵逼开门,懵逼到家了,待老头儿被拖走后,中年白大褂从裤兜里掏出一个证件,上面明明写着,临海市安定医院精神卫生科主任医师-方达。
安定医院?那不是精神病院吗!他是医生,那那老头儿?
王富贵看着一地的塑料瓶子不禁倒退了两步,嘴角跟着一顿抽搐说不出话来,见对方这样,方达把证件收回去,然后语重心长的说道。
“这是个老疯子,在我们院呆了好久了,跑出来好几次,也就抓回来好几次,刚才我听他喊你徒弟,是不是又让你拜师了?”
王富贵没说话,只机械的点点头。
“那就没错了,他这次不知道怎么把院门口一个捡破烂的给忽悠了,穿了人家的衣服、拿了人家的东西,这才让我们一顿好找,也不知道是不是没那么疯了,居然还会反侦察!”
方达最后嘟囔了一句,脸上尽是不悦。
“你是说他认了好几个徒弟?”
“嗯,每次都说自己时日不多,要把旷世的才学传给有缘人,上次是个送外卖的,把人家拦下好一通白话,不过那小伙子警惕性很高,没等他说完就报了警,我们这才把人给抓回来。”
方达厚厚的眼睛下面闪过一丝鄙夷,很明显,在他眼里,王富贵脑门子上印着两个大字-脑残。
“好了,我看你这也没什么其他的损失,这些瓶子你就自己卖了吧,对了,他说啥也别信,都是疯话!”
说完拍拍王富贵的肩膀,走出了店门,随着一阵的轰鸣声,几辆车绝尘而去,王富贵甚至都没来得及去看老头儿最后一眼,或者说,他此时已经彻底EMO了。
“神经病?他是个神经病?”
...
王富贵一遍遍的重复着这句话,像个被耍了的猴子,更像被骗炮的少女无颜面对自己,更别说那三个响头了!
关上大门再次回到桌子旁,王富贵从裤裆里掏出油皮纸和小葫芦,然后将油皮纸慢慢打开,里面装的,是一册小本子。
翻开一看,映入眼帘的是一行行整齐的小楷,笔锋劲道,上面的字很多还是繁体,有的认识,有的完全看不懂,而有些就算字认识,但组合起来的名字却闻所未闻,不过从业多年让王富贵有种直觉,这些名字不是食材就是药材,只是自己没听过更没见过。
继续往下翻,从第一篇食有味 第二篇健体 第三篇固本培元 第四篇除病消灾 第五篇道法自然,每一篇大概在四五页左右,但最后一页被人很不整齐的撕了一半,感觉像是争夺或者强行撕掉的。
由于太多看不懂,喝了酒脑子也迷迷糊糊,王富贵把册子放下又拿起小葫芦,轻轻拧开盖子,小心翼翼的凑上前去闻了闻,没味儿!紧接又晃了晃,有东西,大概半葫芦左右。
王富贵拿出手机电筒照了照,黑咕隆咚的什么也看不清。
“妈的,哪灌的自来水,当宝贝了还,还给磕了仨头,真尼玛傻缺!”
王富贵真想一把把葫芦扔掉,可手举在半空中还是落了下来,因为他看到了桌子上的锅,那个把他舌头都舔肿了的锅,前两样不敢确定,但那个味道可是实打实的。
想到这,王富贵的变得冷静下来,他把小本子再次翻开,拿出手机开始查阅那些不认识的繁体字和词语,并逐一备注并翻译下来,让王富贵惊讶的是,前三篇还能翻译和理解个差不多,但后两篇很多名字居然连百度都无法查阅,就算有也是乱七八糟的解释。
而前三篇在梳理下也逐渐明朗,第一篇完全是做菜的一些方法,简单的如调料、火候和时间掌握,复杂的像文武火、高汤、奶汤等做法,而二三篇则是在第一篇的基础上,增加了很多药材和更加渗人的东西,像什么熊掌、虎骨、鹿血还小意思,而什么苗毒蜂、干尸油、阴阳参…根本听都没听过。
第四、五篇则完全跟之前没关系,前者像巫术,记录了七七八八各种耸人听闻的治病疗法,后者内容感觉像是修炼,还配了不少插画来描述各种动作,有几段虽然画的粗糙,但一眼能看出来,画的是一男一女...
“什么玩意儿乱七八糟的?金瓶梅啊!”
王富贵浑身一哆嗦把册子合好,忙了这么多年,这种事上一次是什么时候他自己都忘了。
折腾了一晚上,东方鱼肚渐白,王富贵走出店门口,清洁工已经出来工作了,街道上几辆出租车飞驰而过,挂起一阵清凉,他又点了根烟,使劲吸了一口,由于不会,被呛的眼泪直流,狂咳不止。
又是新的一天,能有多新呢?
王富贵眯着眼睛又吸了一口,然后把半截子烟头狠狠扔在地上。
“干,麻痹的,我就不信老子就栽这了,继续整,整不死我我就继续整你,艹!”
一年之计在于春,一日之计在于晨,昨晚的突发事件加上此时的情境,让王富贵又重拾了信心,虽然这份信心来的很虚,更没有底气,但他知道的是,如果自己就这么放弃了,或许这辈子真就没法翻身,反正一无所有,倒不如再搏一搏。
带着这份自我PUA的自信,王富贵把铁门一拉,捡起起地上的围裙和桌上的砂锅,如同一个即将奔赴战场的士兵一般,目光坚毅的走向了厨房,按小册子里描述一遍遍的学了起来…
“咣咣咣...”
不知过了多久,一阵剧烈的砸门声把累趴在桌上的王富贵震醒,他揉揉红肿的眼睛,直了直腰站起身,踢开地上的各种瓶子来到店门口,“哗啦”一声把卷帘门打开,五个彪形大汉赫然映入眼帘!
“你他妈还没走?咋滴!真跟我这耍无赖呢啊,我告诉你,之前看你小,寻思做点啥不容易就没太跟你计较,现在还跟我这耍光棍?看见没,我今天就把你这些破玩意儿全扔出去,兄弟们给我上,麻痹的,还收拾不了你了!”
为首的一个穿着花衬衫,寸头,一脸江湖气的中年男人,他也就是王富贵的房东大人-寥哥,他的身后跟着四个小伙子,年纪比王富贵稍微大一些,个个凶神恶煞,来者不善。
但王富贵此时平静的很,他并没有像之前那样跟人家吹胡瞪眼的硬刚,而是脸上挂着笑,向下望着腰,一副恭敬到近乎谄媚的嘴脸凑到房东跟前。
“哥,给个面子,换个地方说话”
俗话说举手不打笑脸人,因为之前的不愉快经历,寥哥这次本是带着十二分火气,但看到王富贵一改往日倔驴的态度,笑眯眯的冲着自己,属实有点犯嘀咕。
“你啥意思?看人多怂了?之前不是挺牛逼的吗!”
“不牛逼,不牛逼,寥哥您大人不记小人过,我之前混蛋,别跟我一般见识,我是真想跟您好好谈谈,你看成不?”
王富贵笑的更加谄媚,五官都快挤到一块去了。
“有什么话你就说吧,这都不是外人。”
廖哥一个中年人自然不会怕他,只是没搞懂他葫芦里卖的什么药,多少还是谨慎点好。
王富贵有些为难的搓搓牙花子,还是把脸凑到廖哥耳边低语了几句...
“啥?你他妈跟我扯犊子呢啊!兄弟们给我拆!”
寥哥本来是个黑脸蛋儿,听完这下直接红温跟烙铁似的,几个小伙子一听大哥发话了,作势就要冲进去,王富贵也早有准备,身子往后一退跳起来直接把卷帘门拉到底,任凭外面怎么狂敲乱打就是不开。
但他嘴里也没闲着,冲着外面大喊道。
“廖哥,你听我说,我没跟你扯淡,我就要一个月的时间,一个月我还付不上,你告我个诈骗给我送局子里去我绝无二话,你这把我东西给扔了,我还是一分没有,岂不是更亏,你说是不是!”
“是你大爷,臭小子,你现在赶紧把门打开给我滚出来我还留你条命,等我们进去,我他妈给你干成植物人,开门,开门!”
咣咣咣...砸门声愈加疯狂。
这卷帘门质量也真好,这么砸愣是一点事没有,廖哥也真急了,冲着身后一个人喊道。
“给我回去取千斤顶和撬棍去,马勒戈壁的,这门老子不要了,我非弄死他不可,快去!”
“好勒”
听到廖哥的话,王富贵也慌了,这要是进来,真给自己干成植物人也不好说,咋办啊,跳窗户跑?回屋拿菜刀?报警?...面对这架势,他的脑门渗出汗来…
过了大概十来分钟,有人拿着千斤顶和撬棍来到廖哥跟前。
“大哥,东西拿来了,撬了啊?”
“撬!”
廖哥把眼珠子一瞪,看得出他是真急眼了。
几个小伙子得令后来到卷帘门跟前,工具齐上阵,三下五除二就把卷帘门给撬开了,哗啦一声门被推上去,廖哥头一个冲进店里。
“王八犊子,你躲哪了,给老子出来!”
见店里空荡荡的一个人也没有,廖哥的愤怒无处发泄,抄起桌上的砂锅就要砸,就在这时,后厨的门帘一下子被掀开,只见王富贵端着一口热气腾腾的砂锅稳稳当当的走了出来。
“廖哥,手下留情,先别砸,我请哥几个吃点东西!”
王富贵端着锅小心翼翼的来到廖哥一行人跟前,把锅轻轻放到桌上,眼神很是真诚。
“我吃你大爷,你这破玩意儿都干赔了还想糊弄我们?我告诉你,既然被我堵这了,你小子就认命!兄弟们给我上!”
廖哥一挥手示意身后的人上去揍王富贵,可等了一会儿却无人行动,好像被施了定身术一般,这可把廖哥气坏了,回头就要开骂,这时那个拿千斤顶的小伙子赶忙凑到廖哥面前。
“哥,你闻闻,好香啊!”
“香?”
廖哥刚才被怒气冲昏头脑,被人这么一提醒,他也跟着提鼻子闻了闻。
“嘿?还真是!”
王富贵紧张的盯着对面五个人,老头儿走之后一直在根据小本子上的方法在做,虽然还不可能达到老头儿的水平,但六七成的水准还是有的,但他心里还是不落底,他就是赌这一锅米线能给自己绝处逢生的机会,包括以后的人生和如今的境遇,否则不被打死也真成了丧家之犬。
廖哥此时的面容已经舒展开来,甚至还多了一丝笑意,他本身就是个爱吃的人,当初租店也都是给这些做餐饮的人,品鉴之于还会给不少意见,他如今这么看不上王富贵,除了不交租耍无赖外,更主要是他过去做的玩意儿真不咋地,不关门都对不起他。
“去,拿几个碗筷,让我们拿手抓啊!”
廖哥虎着脸冲一旁的王富贵吼道,但这个吼和之前的吼完全两种感觉,意识到有转机的王富贵连忙点头答应,从后面拿出五套碗筷摆好,自己则规规矩矩站在一旁像个待审的犯人。
廖哥率先坐下,拿起汤匙舀了口汤,一瞬间,脸上剩下那些没打开的褶子和怒容彻底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种享受和快意,他甚至都没意识到身边还有人,连招呼都没打就自己拿着碗筷吃了起来。
四个小伙子见状也有些不知所措,但实在架不住美食的诱惑,也不等老大发话,各自抄起家伙也加入了进去。
不到五分钟,满满一大锅的食物就被扫劫一空,要不是旁边有人,肯定会有跟王富贵一样拿舌头去舔锅底的。
“好吃,好吃,咋这么好吃呢 !”
廖哥边说边抽出纸巾擦擦满头的汗水,满足感跃然于脸上,这阵他估计都忘了自己是来干啥的了。
“廖哥?廖哥!”
王富贵见时机差不多了,伸手拉了拉廖哥的袖子。
“怎么样,还行吧?你看我刚才跟你说的事儿...”
“半个月,我就给你半个月的时间,因为你这已经拖我半个月了,所以你想要什么一个月肯定不好使!”
廖哥的话虽然很强硬,但语气上明显没那么尖牙带刺。
“25天行不?半个月我怕!”
“你要不要,不要我立马就让你滚蛋!”
“行行,半个月就半个月,我把这段时间的租金补上。”
“哼,这还差不多,兄弟们走!”
廖哥也是个爽快人,心情大好后没多废话,带着一众小兄弟走了。
一切翻转的太快,王富贵后续的方案都没用上,看着众人离开的背影,他长出了一口气,一屁股重重的坐在椅子上,双眼直勾勾的盯着天花板。
沉思了好一会儿,王富贵来到后厨,把水龙头开到最大,狠狠地冲刷着自己这颗榆木脑袋!
把湿漉漉的短袖一脱,王富贵光着膀子回到前厅,拿起手机拨通了一个电话号码。
嘟嘟嘟...
连打了十几个后,对方终于接通了电话。
“喂,干啥啊?我正开会呢!”
电话那头传来一个男人的声音。
“你现在能联系上的装修队,哪家不错?”
“装修?装修啥啊?”
“我的店!”
“你的店?不是要撤了吗?你昨天不还说...”
“说啥啊,妈的你到现在不也没来,完犊子玩意儿,怕来了挨揍啊!”
王富贵有些火气。
“你看你,我不是有事吗,最近任务重,组长盯着呢,我...”
“别废话,最近给我找个好点的装修队,过来把我店重新收拾一下,我近期要重新开张!”
“你没跟我开玩笑吧?催收电话都打我这来了,你拿个鸡毛开啊?等会儿,弄着钱了?”
对方的音调突然提高,带着明显的兴奋。
“两天,我就给你两天时间,带不过来,我就上你那住去,敢躲我,你知道下场!”
啪,王富贵挂断了电话,拿着毛巾擦了擦满头的湿发,回身开始收拾起店内的卫生...
这一低头一抬头就到了中午,王富贵再次回到后厨洗了把脸,看着店内的食材,肚子也跟着叫开了,打开冷藏柜挑了几样,又放下,又挑了几样,往日招待自己时都会拿最好最新鲜的,如今从头开始,抠自己成了他要做的第一件事。
拿出几片菜叶子和一包方便面,正准备煮呢,突然电话响了起来,王富贵皱了皱眉,是个陌生号,他第一反应就是催收的,可拿起号码一看,有点不像,虽然也是陌生号,但跟那些催收的连号明显不是一个。
“喂,你好!”
王富贵犹豫的接通了电话
“是富贵米线吗?你家能送餐不?”
是个女孩子的声音,声音有点粗但很有活力。
“能能,请问您要大份小份,微辣中辣还是特辣?都加什么配料?”
不是催收的,还是生意,王富贵以往的细胞被再次激活。
“呃...中辣吧,来个小份,加蟹rb、魔芋丝、海带、大虾、再来一份鱼丸和甜不辣,嗯,就这些吧。”
“您稍等...蟹rb、魔芋丝、海带....请问您住什么位置?”
“森豪名邸5区,D座808!”
“森豪名邸5区,D座808!对吧?”
王富贵凭着记忆把信息又念了一遍,在得到对方的确认回复后,王富贵说了声马上到后挂了电话,然后赶紧把记下的食材都写好。
这都半个月没一个电话了!怎么突然这时候来的,而且还是森豪名邸这样的高档小区,嗨管不了那么多了,有生意总是好的。
顾不上吃饭,王富贵赶忙去到后厨开始忙活,因为是旷日已久的第一单,他做的格外认真,不断的试喝汤头然后来回调味,在自己认为最佳状态后,把做好的米线装进打包盒,把门锁好,蹬上自行车飞奔而去。
可能是太久没怎么锻炼了,目的地的位置又是个大上坡,王富贵累的龇牙咧嘴,但那股子信念一直支撑着他,废了九牛二虎之力,不到十分钟,王富贵来到了这座全市最高端的小区之一,森豪名邸。
门禁那没费什么劲儿,一般这种高端小区保安倒不会拿个鸡毛当令箭,在跟业主确认完身份以后,微笑着放王富贵进去,地方也很好找,没一会儿的功夫,他便来到楼下,摁下808的视频电话。
“你好,送餐的!”
啪,对方也没搭理直接打开的了楼底大门,王富贵顺势进去,坐电梯上了8楼,走出电梯门往右侧一看,一扇直径足有三米的乌金色大门极具冲击力的映入眼帘,真有种门神的感觉。
王富贵暗自感叹了下有钱人的世界真好,随后摁响了门铃,这房号虽然写的808,但小区全是一梯一户,到了8楼就是808。
几秒钟后,房门被打开,一个十八九岁的小姑娘从里面走了出来,小姑娘素面朝天,五官不算是传统意义的好看,倒很像大家口中超模脸,只不过柔和很多,不是那种高颧骨小眼镜西方审美,而且她的脸超级小,将五官显得更为精致,皮肤很好也很瘦,穿着个白色的短袖,外面罩着一条牛仔背带裙,不知道是跑慌张了,一侧的带子滑落下来,脚上套着白色的毛巾袜,连个拖鞋也没穿。
真高啊!
178的王富贵几乎跟小姑娘平视了,而且人家是赤着脚,他可是穿着鞋呢!
“嘿,看什么呢?东西给我啊!”
就是这个声音,王富贵这才反应过来,忙把外卖递了过去。
“72,收您70得了”
第一单生意,留点好印象。
“呦,还挺会做生意,喏这是100。”
小姑娘递过一张红票,王富贵微笑着接过钱揣进兜里,然后往裤兜一摸!
但一瞬间,他的笑容便凝在半空!
卧槽,完了!我他妈没钱啊!
王富贵这才想起来自己根本没带零钱出来,或者说,他压根儿就没钱,突然的生意让他太过兴奋,连基本操作都给忘了。
王富贵的脸瞬间绿了,他赶忙上下左右一顿摸,就差把自己的大裤衩里面的超级防盗给掏出来了,看着对方一脸的窘态,小姑娘也猜出了个大概,她呵呵一笑。
“算了,剩下的就当跑道费了,你走吧!”
“不行,这...这差的太多了,你别急,我再找找”
虽然是送外卖,但王富贵好歹也是二十五六的大男人,在一个小姑娘面前这么没面子实在有些难受,其实他完全可以说自己忘带了,回去取或者下次给您带来,但关键点就在于他太久没钱了,真没钱的那份魔障已经像钉子一样把他牢牢钉在地上,就像你让一个老乞丐穿上皇帝的新装,他还是会去路边捡瓶子。
小姑娘可能也是闲的,就这么笑眯眯的看着王富贵在自己面前一顿忙活,直到王富贵要去脱鞋才赶忙去制止。
“我说大哥,就30不至于啊,你还是走吧,要是好吃我们下次还定,你再给顶上不就得了,要是你心里过不去,一会儿再给我送来也行,别这样了,OK?”
小姑娘那句OK明显带着一丝鄙夷,也不怪她,跟耍猴似的谁看谁都想笑。
王富贵低着头没敢去对眼神,他手里紧紧攥着那张红票都快给捏碎了,突然他猛地抬起头冲着小姑娘来句:我一定会回来的!
然后在小姑娘不知所云的懵逼状态下迅速转身,连电梯都没坐,拉开消防门直接跑了。
回来的路上,王富贵的脸很烧,即使车速蹬到了快40迈,也还是很烧...
回到店里,他拿出被捏的皱皱巴巴百元大钞,苦笑着来回翻看着,然后铺平了整整齐齐的放在吧台的日历上,用胶带四角粘住,指着它自言自语道。
“这是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你让一个未成年骑着脖颈子拉屎,你要做的,就是把她给骑喽,骑喽!”
王富贵突然二目圆睁,青筋暴起,牙齿咬的咯咯直响,他此时的愤怒比干黄六个店加起来都要多,多很多。
生气归生气,事情还得继续做,是说了要回来,又没说啥时候回来,王富贵只能这么PUA自己,他现在要做的是赶紧搞钱,把店重新张罗起来。
拿出手机翻看通讯录,一个叹气接着一个叹气,这些人不找自己就不错了,要是再敢叨扰,非被骂个狗血淋头不可,正翻着呢,突然一个没有备注却在熟悉不过的号码映入眼帘,时间是2013/11/04 20:38 未接听!
“哎...”
王富贵重重的叹了口气,满脸的落寞,眼睛也渐渐失去了神采。
“她现在干啥呢?这么久都没联系了啊!”
王富贵盯着手机号码有些发呆,脑子里跟走马灯似的回放着各种回忆片段,紧接着他点了一下电话号码,鬼使神差的打了一段文字。
可打完以后,王富贵似乎又清醒过来,迅速删掉,但很快又控制不住的打了起来,反复几次后,手机上呈现出这样一段话。
好久不见,也不知道你现在过的怎么样,还在临海吗?有时间的话小聚一下,叙叙旧。
寥寥几字,却好像过了多少个春秋,不过打完以后,始终没有点下发送键,嗨,算了,打扰人家干嘛,可能都不记得你了,王富贵摇摇头准备把短信再次删掉,这时候突然来了一个电话,备注是 -骚包。
“找到人了?”
王富贵有些兴奋的摁了接通键,骚包正是他上午打电话的让他帮找装修队的损友。
“找是找到了,但人家工头说,得先付钱!”
“啥玩意儿?先付钱,哪有活儿没干先给钱的,他干啥样我都不知道,我他妈咋给钱!”
别看王富贵现在没钱,但也是个甲方,面对无理要求,腰板得硬。
“你别急啊,人家也没说都要,先预付个30%,剩下的等活儿完了再给也不迟。”
“不是,都是干完活再给,他凭啥先要钱啊,咋滴活儿好啊,吹拉弹唱样样通,又不是找娘们儿,一个民工还这么吊。”
“你少来流氓那套哈,你自己现在啥逼样自己没数吗?就你那店,关了有半个月了吧!这帮人成天混迹在这,啥啥打听不到,你早就出名了,欠一屁股饥荒你还想捂住啊?我跟你说,这都是我跟人家打包票说一定给钱人家才接的,这点破活儿不够两顿饭钱,你起什么劲儿,就这条件,你要是不答应,我也没招了!”
“艹...”
王富贵沉思了片刻...
“行,我给,什么时候能开工!”
“最快明天下午,最晚后天。”
“别最晚了,我时间不多,就明天下午,你把人带来。”
“不是,你有钱吗?别老子给你把人带来了,你还想着白嫖,到时候把我在装进去,我跟你说这帮装修的也不好惹,你别瞎整哈!”
“熊样,有事也是我顶着,你只管带人就行了!”
“行,那明天听我电话,我...”
啪,王富贵挂断了电话,然后摸着下巴沉思了起来,只要人过来,这活儿就黄不了,要是不干,老子还耍光棍,最近就疯狂发传单,争取把钱赚出来,实在不行,我也给他们做一锅,知道知道我的实力,对就这么办。
王富贵正进行着一轮头脑风暴的时候,突然手机来了条短信提醒,王富贵一愣,以为又是催收的,不耐烦打开一看,这一看不要紧,一股子凉气直接从脚底板蹿到了脑瓜顶,唰的一下,人差点没背过气去。
只见手机上赫然写着两个字。
“好的!”
号码来源1384065XXXX!
卧槽!我特么...我特么咋给发出去了?王富贵不敢相信的看着自己的大拇指,这才回想起来,在挂断骚包的电话后,手机还是在短信编辑的界面,自己又想着其他的事,怕是不小心碰到给发出去了。
该死该死,这尼玛可如何是好,正懊悔着呢,短信再次袭来。
“有什么想去的地方?”
完了,王富贵此时心情应了那句,进了阎王殿才想起来走,来不及了!没办法,他只好硬着头皮回了句:看你,我都行。
短信很快便又来了,像是在时刻等着一样。
“五一路有家X先生club,怎么样?”
“行,就那,7点?”
“七点半吧,晚高峰怕会晚点。”
“好”
“不见不散 (笑脸表情)”
扣下手机,王富贵轻轻给了自己一嘴巴,骂了句傻X。
下午王富贵也不敢闲着,拿着小本子边学边练,不知道是厚积薄发还是突然开窍,几次实践下来味道越来越好,他不是简单告诉你做菜的方法,而是有很多不一样、没见过的理论在里面,这些理论不仅适用于大多烹饪之法,更主要是可以举一反三,即使像王富贵这样没受过专业训练的人,也能做出卓绝的味道来。
更让他感兴趣的是第二篇简体里面的内容,作为一个男人,里面写的太让他神往了,简单来说四个字,重振雄风,只是现在自己没钱买书里写的各种药材,等有钱了,高低得试试。
人一忙,时间过的就很快,随着外面的嘈杂声越来越响,王富贵看了下时间,18:50.
从店里出发距离约定的地点大概要半小时,王富贵不敢怠慢,简单收拾了下,换了件相对像样的衣服,锁好店门,出发目的地...
因为是周末,路上的人流很多,公交车也开的很慢,王富贵很着急,在离目的地还有两站的地方他便下了车,一路小跑的奔了过去,期间闯了两个红灯,挤人的时候还挨了不少骂。
“呼...累死你爹了!”
终于到地方了,王富贵拄着膝盖一顿喘,一天两次高强度运动让他本来就不咋地的身体更加不咋地,足足缓了三分钟这才直起腰。
滴滴滴...
一阵鸣笛声像是在催促着他离开,王富贵咧着嘴往旁边挪了挪,看着进站的866公交车,真是欲哭无泪,他刚才下的,就是这辆。
我这是咋了?这么多年怎么把自己搞成这样?没自信,像个处处受制家犬一样,怎么连见她都卑微成这样!当年的意气风发都哪去了啊,艹!
王富贵有些沮丧,看着公交车再次离开奔赴下一站,他明白自己不能停,一定要继续走下去,停了这就狗带了,他发狠的冲着自己的大腿使劲一掐,眼泪差点没疼出来,他想用这样的方式让自己清醒点儿,也现实点。
X先生club是一家清吧,装修属于乌托邦风格,店里满是抽象画和各种奇形怪状的罐子,很吸引附近的小资和中产,挂着浪漫法兰西的羊头,搞些高不高低不低的破鞋、搞基聚会,里面人的瞧不起外面的,外面的也看不上里面的。
王富贵属于外面的,自然不齿这种地方,他有点失望,想着她怎么选了这个地儿。
她叫冯一珊,是王富贵的高中同学,二人从高一到高二都是同班,不知道是凑巧还是机缘,两年的时间有80%的时间都是前后桌,那时候高中还是同性别一桌,所以前后桌就是异性最近的距离了,花样年纪,青春懵懂再加个日久生情,两人的感情从高一下学期就变得微妙了,只是始终没有点破,王富贵还装逼的认个妹妹先,那时候男生搞暧昧的惯用伎俩,认妹妹。
王富贵不是什么大帅比,也不是学霸,但为人仗义,不拘小节,这正对了冯一珊的胃口,本就有好感加上朝夕长处,水到渠成似乎成了共识,而且王富贵期间也没有跟其他姑娘眉来眼去,即使有也是男生们的恶趣味,没有破坏基本面,只是没想到这一认就是两年,直到王富贵因为跟人打架被学校开除,去了另一所高中。
彼时已经高三了,学习任务很重,那时候电话也没怎么普及,二人就用写信的方式联系,偶尔也会出去一起吃吃玩玩,甚至在荷尔蒙的冲击下好几次差点没越了界,也许二人当时都有一个信念,两情若在长久时,又岂在朝朝暮暮!他们相约好要考同一所大学,在冯一珊看来,这已经不是什么暗号了,一切都只是时间问题。
可万万没想到的是,在高三的下半学期,王富贵突然不再给她写信,即使她写了好几封甚至去那所高中找他,人家也避而不见,在多方打听下才知道,这小子他么的居然谈恋爱了!
是真的谈恋爱,不是什么怕影响对方出此下策烂俗桥段,王富贵被一个班里的大胸妹迷的神魂颠倒,在人家稍微勾勾手指的情况下就直接扑了上去,陷落在酥软的“大馒头”里无法自拔,他连渣男都不配叫,简直就是牲口,一个只有下半身,闻着味儿就上的牲口。
冯一珊很伤心,不光是少女情愫的戛然而止,更有一种看错人的无力与恶心,那以后,她痛定思痛便不再与王富贵联系,短暂的痛苦后便收拾好情绪如愿考上了理想的大学,而王富贵再被吃干抹净、采阳补阴成了药渣后,也被“阅人无数”的大胸妹一脚踢开,虽然凭着还算不错的底子勉强考上大学,但质量自然不可能跟冯一珊的比。
整个四年,二人都没有联系,却在毕业后第二年,冯一珊给王富贵打了一个电话,王富贵一看号码便知道是她,因为这四年,他虽不说但也在有的没的打听冯一珊的消息,她的学校、班级、专业甚至导员是谁都清清楚楚,看到来电号码的那一刻,王富贵像是被电击了一般,他想了好几个打招呼的方式,却在正想接通的时候,对方挂断了电话...那一刻,他心如刀割!
转眼又三年过去了,算上大学的四年,整整七年二人都没有见面,自己混成这个熊样,难道是报应?
王富贵上了二楼,找个靠近街边的位置坐下,这是个露天阳台,看着下面的街景,晚风吹过,确实有点让人情迷。
铃铃铃...王富贵的电话响了起来,名字土铃声也很复古。
王富贵一看号码,又像被电击了一样赶忙拿起手机,做了个深呼吸后摁下了接通键。
“喂!”
“哦你在那啊,我还找你呢!哦你别动我看见你了。”
电话那头,是一个极其爽朗的声音,王富贵扭头一看,仅一眼,自己眼睛都快拉丝了。
只见一个烫着慵懒法式卷发,穿着灰色包臀职业装,领口开到第三颗口子的职业白领,光着腿,没穿丝袜,脚上一双5厘米尖头黑色高跟鞋,黑灰的映衬下,两条浑圆饱满的白腿格外晃眼,左肩上挎着Gucci的经典黑色链条包,妆容精致,魅惑又很得体,应该是精心打扮过。
冯一珊本就很漂亮,大眼睛,高鼻梁,尤其有一张很多女孩子都羡慕的瓜子脸,而且身材非常好,高中时候不知道是为了学习还是为了某人守身如玉刻意隐藏自己,不仅剪了个假小子头,听她宿舍的女生说还总喜欢往胸上缠布带,穿的也是土了吧唧,导致高中几年根本没人追她。
如今彻底解放,颜值可以说是指数级飙升,配上168的身高、傲人的身材,十个有八个男人见了都得流哈喇子,王富贵也不例外,他本就带有牲口本性,哈喇子只多不少,而且他打死也想不到,冯一珊居然这么白净。
一阵旮沓旮沓高跟鞋声由远及近,人未至,一阵撩人的香水味就已经把王富贵熏了个七荤八素,他太久没见女人了,真的太久了,连个未成年都让他心神荡漾,更别说冯一珊这种尤物级别的。
“等久了吧?路上堵车,好不容易才挤出来!”
冯一珊笑盈盈的坐在王富贵对面,轻轻一撩拨秀发,又一股子香味直冲过来,完全没有多年未见那种陌生和寒暄,更像是昨天刚喝完酒的老友,对比王富贵的局促不安,冯一珊在气场上可谓说完胜。
“哦,没...没多久,我也刚到,想吃什么,随便点,服务员,点菜,点菜!”
王富贵有些慌乱的左右看着,急需有人过来救场,因为此时的他,根本不敢与冯一珊对视。
“我来吧,这儿我常来!waiter...”
随着冯一珊的呼唤,一个系着领结,穿着白色衬衫的精神小伙儿走了过来,冯一珊拿着菜单跟他说了几样,王富贵居然听不懂,几番沟通下,小伙儿比了个OK的手势,下去准备了。
避无可避,冯一珊的眼睛直射了过来,一点寒芒先到,随后枪出如龙,王富贵在她犀利的眼神下不禁打了个冷颤。
“怎么突然想找我吃饭了?”
冯一珊拿起眼前的柠檬水抿了一口,杯口印下一抹红色的唇印。
...
“老同学嘛,还在一个城市,我想就...”
“七年了,才想起来?你可真够贵人多忘事的!”
“平时确实有点忙,这不刚有点时间嘛。”
“哦,是这样!”
冯一珊轻轻一点头,显得很敷衍,她从包里摸出一盒爱喜,又掏出一个银色Zippo打火机啪的一声脆响,一束妖娆的火苗奔腾而出。
“你什么时候开始抽烟了?”
王富贵不可思议的看着冯一珊。
“两年了吧,工作累的时候抽上一根缓解疲劳,女士烟,不打紧!”
“缓解疲劳方法多了,谁让你抽烟的!立马给我戒喽,听见没?”
王富贵好像变身一样,声音一下子提了起来,表情也有些怒色,像是条件反射,有点重回高中的感觉。
“呵呵,你是在命令我?”
“我...我没那两下子,但你就算为自己负责,也别抽了!这不是什么好东西。”
“哼,小题大做!”
冯一珊的话让王富贵有点无地自容,气氛也变得有些尴尬,王富贵还想继续找回点场子,正这时候,精神小伙儿端着托盘走了过来。
菜品摆好,分别是开胃的蔬菜沙拉,两块牛排,一份披萨、一份法式焗蜗牛和一小份甜点,令王富贵没想到的是,冯一珊还点了瓶红酒。
“我晚饭吃的少,你多吃点,不够再点!”
王富贵没说话,有些笨拙的切了一小块牛排放在冯一珊的盘子里,又拨了点蔬菜沙拉一并递了过去。
“你们女孩儿都怕胖,但蔬菜和蛋白质还是要的,我也饿了,当是陪我吃点,我不想再说第二次。”
不知道是因为丢了面子还是一饿就容易发脾气的毛病犯了,王富贵不论语气还是态度都硬了上来,这个转变让有些低落和失望的冯一珊一怔,但接下来她居然真的掐了烟,也没言语,低头吃了起来。
这一刻仿佛回到了高中时期,两个人在校外的饭店点了两份牛肉面,趁冯一珊不在的时候,王富贵总会把碗里不多的肉片夹到她的碗里,然后命令式的让她全吃掉,即使最后面实在吃不进去,王富贵也会毫不嫌弃的收拾残局,冯一珊看着他,笑的很傻。
估计是真饿了,一会儿的功夫,王富贵就将眼前的一切消灭干净,冯一珊也不遑多让,期间,王富贵又给她夹了不少,她不仅没有拒绝,而且全吃了。
二人四目相对,坚持了不到两秒后,全都笑了出来,七年的冰封在这一刻似乎有了松动。
“快擦擦吧,跟以前一样,吃的满嘴都是!”
王富贵抽出一张纸巾递过去,但他身子基本没动,没有像以前一样递到嘴边或者直接就替擦了,冯一珊听完先是一愣,接过纸巾顺势一擦,油乎乎的和着口红一并擦了下来。
“呵呵,好久没吃的这么痛快了!”
“这点就痛快了?你忘了那年我带你去吃的自助,好家伙,你都快给人家店主吃急眼了,那螃蟹让你造的,整户口本整户口本的没啊,那场面!”
“你还说我,羊肉片、猪肉卷你少吃了啊?你后来去取的时候那女老板过来都快求我了,说让你朋友少吃点吧,我这店小利薄,这么吃,都得干黄了,哈哈...”
“那是你!”
“是你!”
...
二人你一言我一语的斗嘴,拨开云雾见天日,王富贵好久没这么开心的交谈了,冯一珊也笑的花枝乱颤,第三颗扣子如同门卫一样,极力抵挡着来自内部的冲击,一波大过一波。
“大炮,说点正经的吧,找我来到底啥事?别跟我说是发错短信了!”
王富贵一愣,心想你说的还真准,还真是个误会,但他就是再傻也不能实说,顺便说一句,大炮,王大炮是王富贵的外号,但这个外号,只有冯一珊能叫。
“没事就不能找你啊!”
“切,少跟我来偶像剧那套,咱俩之间没必要扯那个。”
“真没事,就是想看看你,这么多年了,我...”
“你是不是健忘,这词儿之前已经说过了。”
冯一珊毫不留情的打断了王富贵的话。
这娘们儿,真不好整,说话跟机关枪似的,士别三日当刮目相看,何况这都七年了。
“珊珊,别这样,我就是想看看你。”
“看完以后呢?大炮,你看!”
冯一珊说着话突然举起自己的左手,白皙的手指上闪过一丝光亮,王富贵愣在原地,瞳孔开始了大地震。
“你觉得你还能看我多久?我还能有多少次机会跟你出来吃饭?”
此时夜幕降临,冯一珊左手中指的钻戒在灯光的映衬下有些晃眼,个头儿不小啊?肯定不是碎钻。
愣了大概三秒钟,王富贵突然呵呵一笑。
“什么时候的事,也不知道通知我一声,要不是我联系你,份子钱你可得少一份哦!”
“你...”
冯一珊的脸有些红涨,胸脯一起一伏,扣子门卫都快撑不住了。
“好,你还是那么有种,来干一杯!”
拿过醒酒器,冯一珊给自己和王富贵倒了一杯,一满杯。
透过杯中摇曳的红酒,王富贵和冯一珊的脸都有些扭曲。
“你现在是会抽会喝的了,还会什么?”
“会的多了,你要不要试试?”
“不敢,我一个臭屌丝,怕是招架不住,来吧,喝一口,这么多年没见,祝你事业顺利,早生贵子!”
王富贵这里有点蔫坏,也可以说有点醋意,他跳过了家庭和睦、永结同心这样的段落直接来了大结局,对女孩子来说有点阴损!
“呵呵,谢谢!”
“他是干嘛的?”
“我公司的业务伙伴,接触久了,对我还行。”
“有多行?”
“你猜?”
“我上哪猜的到,你现在这么漂亮,这么优秀,一般人肯定进不了你的眼,起码也得是个组长,哦不经理!”
王富贵说出自己能想到的最大的权利拥有者。
“我爸去年病了,是他帮我联系的医院和主治医生,算是捡回一条命,他父母都是离休干部,在南院的家属楼住,给他准备了一套婚房,在御上华府,189的大平层,全款!”
冯一珊笑着说出的这些话像蒲扇大的巴掌一样扇的王富贵晕头转向,南院家属楼,临海市有名高干家属退休养老楼,据说在那住的最低也是厅级;御尚华府,以当时的市价要近50000/平米,还只是毛坯,装修呢?189平!什么概念!我从建国开始卖米线,估计能凑个首付,还尼玛组长经理呢?真应了赵老师《求索》里的那句歌词,井里蛤蟆就能看到巴掌大的一块天啊...
“这...这是豪门啊!珊珊,你以后可别忘了老同学,咱们这交情,该提携得提携,来我敬你一个,敬你一个!”
王富贵的脸色一阵红一阵白,手里的酒杯有些抖。
正这时,冯一珊的电话响了起来,她冲王富贵做了个嘘的手势,然后接通了电话。
“对,已经吃完了,这就回去...还有个方案要改,又得晚睡了...嗯没事你不用担心...好的,路上注意安全...到家了我我告诉你...我也爱你...拜拜!”
“快喝了吧,怎么还举着啊?”
“哦...你不喝吗?”
“不了,得回去了,还得开车,我捎上你!”
“你...买车了?”
“嗯,去年买的,家辉说我好歹也是个总监,天天挤公交不太合身份,也不好服众,我想也是,就买了一辆,不过也是按揭的。”
“也挺好,挺好!”
王富贵的嘴唇有些发干,伸出舌头润了几下,手有些发颤。
“快喝了吧,1000多呢,不喝浪费了,醒了这么久,都快酸了。”
“我...”
打击一波接一波,王富贵的大脑已经宕机...
回来的路上,王富贵摇下宝马3系的车窗,车速很快,滨海路的海风汹涌而来,给他通红的脸颊稍微降了降温,回想着刚才结账前自己到处打电话借钱的窘态,以及吧台告诉他冯一珊是这里的VIP,可以直接挂账时,他的心从谷底直接掉到了十八层地狱。
差距啊,差距,人比人得死货比货得扔,漫说什么南院和御尚华府,就这个宝马自己都没敢想过,王富贵,你他娘的也算个男人!
冯一珊边开车边跟后座的王富贵聊天,但王富贵回的很敷衍,他知道自己就是个顺路的,连副驾驶都不配。
车里放着《简单爱》,当唱到“我想就这样牵着你的手不放开,爱能不能永远单纯没有悲哀”时,冯一珊和王富贵竟同时哼唱起来,这是他俩高中时候最喜欢的一首歌,坐在晚自习后的篮球场旁,一个MP3,一只耳朵一个耳机。
在离自己店还有一条街时,王富贵喊了停车,他猛地推开车门蹿到路边狂呕不止,王富贵的酒量非常牛,在大学时候一人挑一宿舍,但如今半瓶红酒就吐成这样。
“你没事吧?”
冯一珊赶忙拿出纸巾,一边轻抚着他的后背,一边想替他擦嘴。
“没事,没事!”
王富贵赶忙拦下,自己把纸接过来,在他心里,冯一珊早已不是当初那个看着自己傻笑的小姑娘了,这点分寸再没有,就真的没救了。
王富贵晃晃悠悠的站起身,晃晃浆糊般的脑袋,努力的挤出一丝微笑。
“我到了,你快点走吧,别让人担心了,路上注意安全。”
“真没事?”
“没事,没事,我正好也到了,你快走吧!”
王富贵甚至有点轰人的意思。
“那行,你自己小心点!”
冯一珊没再继续追问,回身从车里拿出一个粉丝的册子。
“喏,这个还你吧...”
“什么?”
王富贵皱着眉头仔细瞧去,下一秒,他感觉自己醒酒了,冯一珊手里拿的,是高二那年冯一珊生日的时候送她的周杰伦明信片册,冯一珊和王富贵都是周杰伦的铁粉,里面有他从各种渠道搞来的周杰伦明信片,其中最珍贵的一张他花了大价钱买的04年《无与伦比》演唱会的照片,这届演唱会也被称为周杰伦演艺事业的里程碑,是被无数歌迷认为封神的一年,最重要的是上面的签名据说是真的,王富贵几乎花光、借光所有的钱才搞到,意义非凡。
“珊珊,你什么意思?”
“你的,还你!”
王富贵的嘴角有些发抖,他真的想哭。
“路上注意安全...”
王富贵最终还是没有做任何反应,只默默的接过册子。
“还记得我生日吧?”
冯一珊扣好安全带,摇下车窗问道。
王富贵没言语,机械的点点头。
“那就好,电话给我备注上,别下次打来了不知道是谁,早点睡!”
冯一珊自始至终没有流露出任何感情波动,一踩油门,汽车轰鸣而去。
这场饭局,王富贵终生难忘。
回到店内,王富贵关下已经坏了的铁门,摆好行军床,拿出册子一页页的翻看,册子保存的很好,不像压箱底那样完全被岁月侵蚀,反而有种活力,任何物件与人伴久了,都会有种灵气在。
这是《范特西》的封面,当时从磁带包装剪下来的,这是《七里香》,冯一珊最喜欢的歌,而自己则最喜欢这张专辑的《止战之殇》,这是《十一月的肖邦》,那首《夜曲》是多少Jay迷苦练的歌曲...
王富贵一边翻看着眼泪止不住流了出来,一个人的世界容易伤感,更重要的是可以放肆,可以无所顾忌,这是《依然范特西》,《千里之外》让人们第一次知道周杰伦的中国风有好听,这是农行卡,卡号62284...
卧槽?什么玩意儿,怎么有张银行卡?
王富贵一下子坐了起来,不可思议的用手摁了摁,是真的!
这?王富贵有些慌神,他小心翼翼把卡片从塑料包装里抽出,刚抽出来,一张大小相近的白纸从里面掉落出来,王富贵连忙把白纸捡起来,上面写着一段文字,很秀气。
“大炮,你的事我早就知道了,我想去找你,但说真的,拉不下那个脸!今天你能找我,我很高兴,这证明,你还拿我当朋友,这里有50000块钱,你先用着,密码是我的生日,但如果你忘了,呵呵!”
啥意思?啥意思?啥意思?王富贵连续三个灵魂拷问,他好像明白了是怎么回事。
施舍,妥妥的施舍,老子落魄了,拿钱打我脸,埋汰谁呢?埋汰谁呢!真把老子当要饭的了?!
王富贵掏出手机就要给冯一珊打过去,可手指悬在手机上就是摁不下去。
他怕了,怕丢面子,怕再被什么言语刺激,怕真骂回去,自己跟冯一珊真的一辈子都没法再见了,但他更怕的是自己这辈子都没法翻身,这50000或许真就是他翻身的唯一本钱,除此之外是一点启动资金都没有了。
王富贵从吧台里又摸出一根烟,他没有银色的Zippo,只有商店一块钱一个的塑料打火机,不同的价位,但可以有一样的效果,王富贵望着腾腾的火苗,将烟头探了过去...
第二天不到六点,王富贵便起了床,也可以说一宿他就没咋睡,地上起码十几个烟头,熏的他又油又黑,急需新鲜空气来续命。
掏出一张A4纸,上面大大的写上招聘服务员几个字贴到门口,又拿起扫帚把屋内的烟头都扫干净,关上门,去了附近的一家早餐店。
吃饱喝足后,王富贵来到最近的一处取款机前,也不知道咋想的,兵乓抽了自己俩嘴巴后,把卡插了进去。
您好,请输入密码。
900913。
请选择您的选项。
她还是习惯过阴历
这一刻,王富贵没有什么激动,倒显得很淡然,他点了下余额,显示整整齐齐的50000,一分不多一分不少,他简单算了下,从里面取走了10000块。
拿着钱没有回店里,而是去了旁边的一家药店,来到中药柜台,王富贵把昨晚写的一些药材递了过去。
营业员接过单子看了看,边看边皱眉。
“你这是几个人吃的?”
“三个…”
王富贵淡定的回道。
“三个?你确定?…”
营业员狐疑看向王富贵。
“确定,你抓吧!”
王富贵被营业员的语气搞得有些心虚,但依旧强装镇定。
“好吧...”
营业员脸上依旧挂着不可思议,但还是转身按着单子去抓药,大约得过了五六分钟,她拿着个大托盘走过来,上面满满的全是。
看到这么多药,王富贵心里也是一惊。
“药理都懂吧?会熬吗?”
营业员还是有些不信。
“会,常熬,没问题。”
…
“3286,市医保还是省医保?”
“现金”
“现金?”
营业员再度瞪大了眼睛,她估计没想到买这些中药的人居然会不是保险。
王富贵不想再废话,输出33张红票递了过去。
“收您3300元整,这是零钱,请拿好。”
王富贵没搭话,把零钱揣进兜里,提着两大兜药夺门而出,是的,他一秒也不想再被质问,以最快速度回到店里,王富贵取了些食材和药材一并放进了大书包,然后拨通了骚包的电话,无人接听,再拨还是没有,再拨,终于通了,但接电话的是个女人。
“喂?”
女人得声音有些谨慎。
“张小乙呢?”
“你是?”
“我是他爹!”
王富贵斩钉截铁的说道。
“哦叔叔啊,您稍等,小乙,你爸。”
女人放下电话,从声音的大小来判断,张小乙离她有些距离,估计不是马桶就是洗澡。
“来了。”
电话那头传来张小乙由远及近的声音。
“你爸来电话了,我不小心给接了,你咋给你爸备注个瘪犊子啊?是不是闹矛盾了?”
女人的话让王富贵忍俊不禁。
“你爸!缺心眼的玩意儿,给我整点吃的去!”
“哦...”
女人怯生生的应了一句。
“喂,这么早来电话,你有病啊?”
电话那头,好大的怨气。
“给我找个房子,两室一厅,装修无所谓,厨房大点,小区环境最好僻静些。”
“呦,牛逼了啊,都要找两室一厅了,房子倒是有,价钱你能的起吗?”
“我刚说的条件,有吗?”
“瞧不起谁呢?我是干啥的不知道?金牌房产经纪人,只要你出的起,我就能给你找着。”
“那行,我现在就要,你在哪我过去找你,带我去看房子。”
“现在?”
“对,有还是没有!没有我找别人了。”
…
“有,当然有,你过来吧,老地方,但我跟你讲哈,这价钱…”
啪,王富贵挂断了电话,背好书包又拿了个大号砂锅里走出了店门。
张小乙口中的老地方离王富贵的店大概三条街的距离,走了快半小时,王富贵到达了指定地点,本市外来打工人的集散地-融通苑。
据说这融通苑60%的住户都是租户,上到大公司白领,下到街边趴活儿的各式各样的应有尽有。
王富贵撒摸了一圈没看到张小乙的身影,有点不高兴的打去了电话。
“王富贵,你他妈再敢说挂就挂我电话,我就给你拉黑你信不?”
张小乙说话带着风声,应该是在外面。
“我在万佳超市门口呢,三分钟哈!”
“我三你大…”
啪,电话挂的十分及时。
...
“2分36秒”
王富贵举着手表看着眼前弯着腰大口大口喘气的张小乙,脸上露出满意的神色。
“我这辈子是毁你手了,走…走吧,等会儿你他妈要去化缘啊?”
看着王富贵的装备,张小乙不禁笑了出来。
“别废话!”
王富贵一摆手,示意张小乙继续前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