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念谢宴之是小说《失忆后错撩了未婚夫表哥》的角色人物,是由作者会飞的丝瓜写的一款豪门总裁类小说。目前小说连载中,以下是小说《失忆后错撩了未婚夫表哥》的章节内容
时念失忆了。
此时她头上缠着厚厚的绷带,一脸迷茫地坐在病床上。
高级病床一圈围满了人,个个一脸震惊地看着她。
她失忆失的很有特点。
她的家人,朋友还都能叫出名字,却独独忘了自己的未婚夫孟今安。
孟今安的脸色很不好看,一直温润的眉眼紧紧皱着,他穿着一身烟灰色西装,明显从公司匆匆赶来。
自己的未婚妻,谁都记得,却不记得自己,怎么想怎么荒谬。
众人神色各异地看着他。
他喊来医生,非让再做进一步检查。
来的是一位年纪不小的医生,他扶了扶鼻梁上的眼镜,慢吞吞说道,
“时姑娘可能是受了惊吓,出现暂时的,选择性失忆,过段时间可能就恢复了。”
孟今安关注的重点在“选择性”,而自动忽略了医生后面的话。
“我是她最亲近的人,要忘也不能忘了我啊。”
“这不清楚。”
“你是医生,怎么能不清楚?”孟今安语气有点不满。
“我是外科医生,不是心理医生,不如你从自身找找原因。”
医生说完就出去了,留下脸色沉沉的孟今安和神色复杂的众人。
孟今安深呼了几口气,吐出心里的郁结。
再看向时念时,脸上带着温和的笑。
他一手撑在病床上,另只手轻轻刮了刮沈念的鼻子,“念念,没关系,我会让你记起我的。”
时念睁着一双清澈的大眼睛,此时她脸色苍白,睫毛微颤,双手紧紧抓着身上的被子,忍着后退的冲动,勉强笑着点了点头。
孟今安暗自松了口气。
时念失忆失的太不巧,偏偏赶在他们结婚的档口,再过一个月,就是他们的世纪婚礼。
一切都准备好了,婚纱,礼服,酒店,场地,亲人朋友也都通知到位,偏偏时念去和陈初瑶爬山,不小心踩空掉了下去。
幸运的是,那段山路并不陡峭,时念掉下去,头磕到了凸起的岩石上,被其他游客救了上来。
除了失忆,没有其他问题。
陈初瑶就没那么幸运了,她的腿骨折了,此时正在隔壁病房里蒙着被子哭。
待在病房里的都是时念和孟今安一些共同的朋友,他们接到消息赶过来,还没来的及询问事情经过,就被震在了原地。
时念忘了她最爱的孟今安。
消息以最快的速度传了出去,并在圈子里引起轩然大波。
“什么,时念失忆了?真的假的。”
“怎么可能,时念忘了谁也不会忘了孟今安,她可是爱了孟今安七年啊!”
……
更有八卦者在群里问,“既然失忆了,那他们还会结婚吗?”
群里一时静默下来。
有人回答,“不可能,时念爱孟今安爱的死去活来,不会不嫁的。”
有人不服,“孟今安那么好吗?”
此观点很快被孟今安的颜粉攻陷,不得不删了。
孟今安那么好吗。
对于孟今安的那些女友粉,妈妈粉来说,孟今安就是那么好。
孟今安从初中起,就位居校草榜首。
颜值上,他无可挑剔,眼眸深邃,一双丹凤眼不笑时看人也多情,鼻梁硬挺,唇形完美,下颌线流畅,整个人英俊又温润。
校园里穿着白衬衫的男神,不仅不高冷还很接地气,给了很多女孩怦然心动的感觉。
人品上,虽然追求者众多,但自从贴上时念的标签后,从不沾花惹草,非常的守男德。
事业上,不依靠家里父辈,和朋友一起创业开公司,年纪轻轻,还开的风生水起,在上流圈子里谁不夸一句,孟家的儿子了不得。
白马王子,青年才俊……贴在孟今安身上的标签数不胜数,而最让人瞩目的还是他与时念的联姻。
圈子里流传着一句话,百年修的同船渡,千年修的孟今安。
而作为女主角的时念,就没那么完美了。
唯二拿的出手的可能就是她的美貌和家世。
时念是个美女,就算再讨厌她的人也不得不承认,时念长得太漂亮。
时念从小就是个洋娃娃,皮肤瓷白,眼睛大大,睫毛弯弯,头发自然微卷,穿上公主裙,就是真正的公主。
长大后,她美的更加光彩夺目,小脸圆润,鼻梁秀挺,皮肤细白的不见一丝毛孔,如小鹿般的杏眼含着盈盈水光,和浓密的睫毛相得映彰,水蜜桃似的嘴唇丰盈微亮,微卷的长发如墨般铺在她的细腰上,骨感又不失丰满。
她唯一让人诟病的就是她的性格了,娇纵,任性,随心所欲。
时念第一次见到孟今安,就一见钟情,对他展开了猛烈的追求,这事好多人都知道。
她追的高调,一点不避讳自己是个女孩子。
同校的女孩都在背后骂她不知廉耻,时念也不在乎,她在乎的只有孟今安。
最开始,孟今安是很烦她的,但耐不住时大小姐死缠烂打,正所谓烈女怕缠郎,孟今安还是被攻克了。
两人一路走来,眼看要有幸福美满的结局,又弄出了这出事儿,众人好奇心旺盛,都在看后续的发展。
病房门被打开。
时念母亲江青匆匆走了进来。
“念念!”
时念一把捂着嘴,赶紧把嘴里的苹果轱辘咽了下去。
却不幸卡在了喉咙里,一时咳得惊天动地。
“怎么了?”江青急的把包放下,就赶紧给她拍背。
“我听你岳叔叔说,不严重啊,只是头磕了一下,怎么还咳起来了?”
岳叔叔是她爸爸的通讯员,今天当司机送她来爬山。
江青看时念咳的脸都红了,一时焦急,要去喊医生。
时念赶紧抓住她的胳膊,“妈,我没事。”
江青一时狐疑,但时念拽着她的胳膊不放,她只好重新坐下来。
看了看女儿的脸色,没那么红,也不咳了。
她心放下了一半,开始秋后算账。
“你这个孩子,真是不省心,好好的去爬什么山,那么危险,出事了怎么办?”
“不是没事嘛!”时念声音娇俏,抱着江青的胳膊摇了摇。
江青狠狠点了下她的额头,“不听话。”
“岳叔叔呢。”时念问。
“我让他去你最爱吃的那家酒楼,打包些饭菜来,都晚上了,你不饿呀。”
“饿饿,唔……妈妈最好了。”
时念惯会撒娇,没一会儿就把江青哄高兴了。
“哎!对了,我怎么听说你失忆了?”江青皱着眉,纳闷地看着她。
时念一脸无辜,“对啊。”
“你岳叔叔说,你把今安忘了。”
“你实话说,是不是在和他闹别扭?”
也不怪江青怀疑,从小到大,时念作过的妖比她敷的面膜都多!
“没有,我真不认识他,他……真的是我未婚夫?”
“当然了。妈妈还能骗你,你们已经订婚了,再过一个月就是婚礼。”
“对了,今安呢,怎么没在这陪你?”江青有点不满,念念受到惊吓,正是需要人的时候,怎么连个人影都不见。
时念眼眉低垂,语气平淡,回道,“他回家了。”
“回家?”
“嗯,他姐姐手烫伤了。”
江青皱眉,时念表情不见一丝波澜,完全没有因为这件事而不高兴。
“你真失忆了?”
江青将信将疑。这事要发生在从前,念念早就和孟今安闹起来了。
“当然,我对他一点印象都没有。”
时念表情认真,一点也没有开玩笑的样子。
还说是她未婚夫,转眼就跑了,这样的人不要也罢。
“那他姐姐呢。”
“孟听晚,我高中同班同学。”
“合着你就忘了今安一个人,他心里多难受啊。”江青眼含责备。
孟今安是她最满意的成龙快婿,长相英俊,为人和善,最重要的是对时念很好,无限包容时念所有的缺点,还从没在她跟前抱怨过一句。
家世嘛!比起时家那是稍微逊色一点,但是在所有的世家子弟里,孟今安优秀的太突出了。
时念无语,“这又不是我能控制的。”
她想偷偷拿出枕头下的苹果,岳叔叔一直不回来,她饿的有点心慌。
江青注意到她的小动作,掀开枕头一看,人赃并获,时念的一只手正好放在苹果上。
看着上面咬的牙印,她气笑了。
“刚才我来的时候,你是不是就在吃?怎么像个小松鼠一样,还偷藏东西。”
苹果被没收,理由是晚上吃不消化。
时念双眼无神地躺在床上,她没被摔死,要被饿死了。
岳叔叔终于感受到她的怨念,姗姗来迟。
“金黄虾饺,清蒸芦花鱼,还有奶香蟹包,桂花莲子羹……都是你爱吃的。”岳丰笑着说。
“哇,岳叔叔我爱你。”
“说什么呢,别没大没小的。”江青瞪了沈念一眼。
岳丰好脾气地笑了笑。
江青接了个电话,两人先行离开,明天再来看她。
临走时,江青心疼地摸了摸时念额头的纱布,“妈妈请了护工,你先将就一夜,我明天就来了。”
“没关系,还有初瑶陪我呢。”
江青想到陈初瑶,赶紧跑去隔壁慰问了下。
真是同甘共苦的小姐妹,这革命友谊都是实打实的伤痛建立起来的!
看了初瑶之后,她返回来嘱咐时念一会儿给初瑶送点饭。
时念点头答应。
打包的饭菜摆满了桌子,散发着食物的香气。
时念刚开始还开心地吃着,没一会儿,就渐渐慢了下来。
她费力咽下一个蟹包,喉咙里堵的厉害,却怎么也咽不下去,恶心感强烈。
赶紧拿来垃圾桶,“哇”的一声吐了出来。
她刚才吃的一切,包括那两口苹果,原封不动的吐进了垃圾桶里。
病房里充斥着一股难以形容的味道。
时念面无表情,好像嗅觉失了灵。
她从小就是如此,难过了就不停的吃,但胃是情绪器官,对感受最为敏锐,一股脑又给她退了回来。
因为是高级病房,只有她一个人,护工进来收拾了一下,就又出去了。
时念望着空荡荡的病房,各种情绪开始泛滥。
哪有什么失忆,只是一时的权宜之计。
她爱了孟今安八年,比任何人都想嫁给他,那是她这辈子最大的愿望。
她至今接受不了,孟今安喜欢的可能是别人。
既然接受不了,她只能龟缩逃避,给自己一次机会,也更能看清孟今安的内心。
时念看向夜色浓重的窗外,好像回到了半个月前的那晚。
那天晚上的孟今安那么鲜活,那么陌生,她都快不认识了。
他从未那么情绪波动过,即使他们认识了那么久。
那天是他们认识的第2920天,也是她二十五岁的生日。
孟今安作为她的未婚夫,理所当然地为她承办了生日宴。
豪华,奢侈,浪漫,众人羡慕,夸她找了个好夫婿。
她亦然。
果然,人生不能太圆满,当她感觉自己幸福地飘在云端时,却一下跌落到泥潭里。
孟今安给了她狠狠一刀,还是插在心脏的,一击毙命。
那晚,因为太高兴,她多喝了点,就醉了。
脑袋晕晕的被孟今安扶着进了会所二楼包间。
孟今安把她收拾妥当,起身就要离开,时念眯着眼,胳膊紧紧搂着他的脖子,不愿松开。
“今安,你……今晚留下吧。”她睫毛微颤,满脸羞涩地向孟今安发出邀请。
认识八年,相恋七年,孟今安对她总是发乎情,止乎礼,从不越雷池一步。
孟今安最放肆的行为也只是亲亲她。
他说,女孩子是用来珍视的,他想把她最宝贵的一次留在新婚之夜。
她信了。
但今天她满心满眼再也控制不住对孟今安的爱,如献祭般说出如此羞人的话,即使她思想开放,不在乎闲言碎语,也难免红了耳朵。
任谁都能听出其中的意思。
果然,孟今安听到她的话,手顿了顿,又自然地把她额前的碎发别到耳后。
才神色自若地说,“你今天太累了,先好好休息。”
这是拒绝了。
时念慢慢松开他的脖子,脸上的热度退了些。
心里难免失望。
不过,没关系,反正他们快结婚了,孟今安终究是属于她的。
孟今安抱着她哄了会儿,看她睡着了,才离开。
夜半,夜色浓重。
时念醒了,不知道是不是酒喝的有点多,她口渴的厉害。
孟今安贴心地留了一盏壁灯,发出暖黄色柔和的光线。
时念揉了揉惺忪的眼睛,在屋里看了一圈,没找到水杯。
太晚了,她不想打扰到别人,索性披了外衣,想去前台要瓶水。
出了房间,却意外发现对面的房门没关严。
她走过去,听见里面传出压抑的喘声,这声音一听就知道在做什么。
时念一愣,赶紧往后退了退,还心虚的往四周瞅了瞅,唯恐别人误会,以为她在听墙角。
这一退,走廊的灯光一下没了遮挡,落了下来,往黑漆漆的屋内投了一丝光亮。
一条深蓝色的细纹领带静静地躺在地毯上,一半光明一半黑暗。
很眼熟。
时念慢慢走上前,推开了点门缝,把领带捡了起来。
入手光滑,质感高级,这是她跑了好几家奢饰品店精心挑选的,为显特别,她还要求在领带不显眼的地方绣上她名字的缩写,店员一脸为难。
像这种成品很难再添加其他东西,会破坏整体和触感。
在她的软磨硬泡下,店员还是同意了,找到了设计师,亲手绣上了她姓氏的首字母——S
为此她多付了两倍的价钱。
时念细白的手指缓缓摩擦着指腹下字母的纹路,心里沉的像装了一块大石头。
堵的难受极了。
屋里的声音还在继续,男人粗重的喘息声,女人甜腻的哼声,甚至因为她的走近更加清晰了些。
是谁?孟今安有秘密情人,这就是他一直不碰自己的理由吗?
因为在别处得到了满足,看到她已经提不起兴趣了么。
时念胸腔里涌出酸涩,像海浪似的把她淹没。
她下意识推开了门,借着走廊的灯光,目光所及之处——是散落一地的衣物。
她的脚步顿住了。
为孟今安精心搭配的黑色西装外套随意扔着,高级手工定制皮鞋歪在一边,其中夹杂着女人的裙子,内衣,高跟鞋……
可以看出战况有多激烈,甚至门都没来得及关紧。
时念手里捏着领带,身体和思绪好像被割裂成了两半。
身体冷的发抖,好像承受不住满心的难过。思绪好像飘到了空中,冷冷看着地上的一切。
会所的地毯厚又软,吸音效果很好,时念关上房门的时候没发出一点声音。
她拿走了那条领带。
至此,孟今安给她精心搭建的童话城堡轰然倒塌。
她承认她懦弱,不敢进去,不敢承认自己的失败,不敢相信自己七年的感情喂了狗……
原来自己认为的深情,两情相悦,白头到老,如阳光下的泡沫,一碰就碎。
她回到房间,靠着房门坐了一夜。
时念眼睛又红又肿,脸色苍白,身体虚弱的仿佛得了一场大病。
外面有人说话,有人出来了。
时念站起身,她把门开了一条缝,红肿的眼睛紧紧盯着对面的女人。
是孟听晚,孟家的养女。
孟今安没有任何血缘关系的姐姐。
指尖刺入手心,针扎似的疼。
时念麻木地看着,孟今安贴心地给孟听晚披上衣服,脸上是她从未见过的深情与温柔。
她听到那低沉的嗓音对着另外一个女人说,“晚晚,我送你回去。”
孟听晚笑着点了点头。
时念的目光里,他们渐渐走远,直到消失不见。
高傲如她,亲眼见到未婚夫出轨的对象,强忍了半天的眼泪终究还是落了下来。
生日宴过后,孟今安出差一星期,两人仅仅电话联系。
电话里的孟今安温柔又有耐心,轻声哄她,“念念,阿姨说你最近胃口不好,是有什么烦心事么。”
隔日,燕满楼的各种精致小吃,甜点就被打包送到了家里。
铺满了一桌子,而时念只是看了一眼,就上楼了。
为此江青还埋怨她不知好歹。
那日的种种,好似她的惊魂一梦,其他人还是按既定轨迹生活着,只有她,陷入了噩梦里出不来。
在家里躺了三天后,时念出门了。
她从来不是让自己忍着的性格,受了委屈就要反击,是她一贯的行为模式。
为了守住爱情忍气吞声,委屈求全不是她的性格。
但七年的感情,不是说断就断,说舍弃就能舍弃的,她想给自己和孟今安最后的机会。
她和闺蜜陈初瑶约着一起喝下午茶,在那里遇到了孟听晚。
时念和孟听晚是高中同班同学,那时两人关系还行,只是后来,孟听晚出国了,联系就少了,慢慢淡了下来。
时念生日那天,是孟听晚回国的第一天。
微风袭过,孟听晚穿着一件白裙,向着时念款款走来。
她和时念的明艳动人不同,长的很秀气,自带一股清冷气质,很像电视上的清冷小白花,是男主永远忘不掉的白月光。
时念皮笑肉不笑的打招呼。
“听晚,好久不见。”
孟听晚笑了笑,在旁边坐下,“我刚回来没几天,就遇到你,真是缘分。”
“是啊。”时念转了转手里的茶杯,“之前听今安说,你明年回来,怎么提前了?”
孟听晚面色不变,“想家了,所以回来了。”
时念把茶杯放下,嘴唇抿了抿,是想家了,还是想人了?
她和孟听晚同学三年,说实话,对她了解最深的就是她是孟今安的姐姐。
那时的她,为了接近孟今安没少和孟听晚套近乎。
高中时候的孟听晚,文静秀气,不爱说话,即使知道她的目的,也只是静静看着,不参与,不打扰。
时念只是想知道,孟今安对孟听晚是一时兴起,还是一直就惦记着。
她时念在孟今安心里到底扮演的是什么角色?
“回来也好,正好能参加我和今安的婚礼,能被你亲口祝福,是一件再好不过的事。”
时念笑意盈盈,在夕阳的橘色光晕下,眼神明媚,小脸精致,微卷的长发为她增添了几分风情,显得异常光彩夺目。
旁边经过的路人都不小心被她闪了眼,晃了神。
孟听晚好像被刺了下,下意识低了低头,敛去眼中神色,“是我的荣幸。”
两人又闲聊了几句,孟听晚兴致缺缺,借口有事先走了。
陈初瑶姗姗来迟。
刚坐下,就猛地灌了几口水,时念看着她狼吞虎咽的样子,感觉手里的茶一点也不香了。
“万恶的资本家,星期天还让加班,老娘要辞职!”
“房租三千,房贷五千,再加上日常生活开销……你确定要辞吗?”
时念一脸认真。
“咚!”
陈初瑶脑门直接磕到木桌上,齐耳的短发滑下来盖住了脸颊。
她声音闷闷的,“我只是说说,你不要当真嘛!”
时念看她情绪不高,问,“怎么了,工作上受委屈了?”
“我们公司被收购了,下周新总裁就要来,现在公司风声鹤唳,大家卯足了劲干活,都想在新老板面前表现一番。”
时念惊讶,陈初瑶国内一流大学毕业,进的公司自然不是小公司,在金融圈子里也是数一数二的,居然被收购了,哪家公司那么厉害。
“你加班我也加班,大家都抢着加班,那不是成恶性循环了。班是永远加不完的。要是我,只要活干完了,到点就走。”
“大小姐,你是不会了解我们打工人心里的痛的!”
陈初瑶脸上满是对时念的谴责。
时念笑着揉了揉她的脑袋,“好啦,别不开心了,一会儿我请你吃饭。”
“耶!你还缺丫环吗?要不我去你家当保姆吧!”
“不行哦,你不符合。”
“呜呜,我就要住大别墅。”陈初瑶撒娇道。
“扫地拖地洗衣服,擦桌子浇花做饭……这些你行吗?”
“……我不行。”
陈初瑶没一会就满血复活,自动痊愈了。
她仔细看了眼时念,认真道,“你是不是瘦了?”
时念惊讶于陈初瑶的仔细,“是么,瘦了几斤?”
陈初瑶翻了个白眼,“我又不是一杆秤。”
时念嘻嘻笑着。
“咦,这里怎么有陌生女人的香味,说,你是不是背着我移情别恋了?”陈初瑶眯着眼逼问。
时念无奈地想,真是狗鼻子。
“是孟听晚。”
陈初瑶一脸迷茫,“谁?孟听晚是谁?”
时念对她的记性真是佩服至极,这样迷糊的人到底是怎么考上大学的?
“高二的某天中午,你午休时,把人家的头发绑到椅子上,把她气哭了,最后,你在教室外面站了一下午……想起来了么。”
陈初瑶的神色逐渐清明,最后恍然大悟,“是她呀!”
陈初瑶从小就是个假小子,经常留着一头短发,她长相英气,当男生一点也不违和。
从她妈给她取名就能看出,多么希望女儿文静乖巧懂事,但陈初瑶完全反着来。
有时,时念都怀疑她是不是投错了胎。
“她不是出国了么,回来了?”
时念神色淡淡地点了点头。
“哎呀!”陈初瑶忽然拍了拍手,“你和孟今安结婚了,她不就是你小姑子么。”
孟听晚是孟家的养女,这并不是秘密,很多人都知道。
但很少有人知道的是,她在孟家并不受宠。
她早早就被赶了出去,孟夫人给她另外租了房子,他们并不住在一起。
“对啊,你才反应过来啊。”
“因为她老早出国了,对她没什么印象了。”
“没印象,你还拽人家头发?”时念翻着白眼看她。
“你讲点道理好不好,她头发太长了,还坐在我前面,那好家伙,头发像扫帚似的,把我的笔扫到地上不下十次,我是没办法了。”
时念撇了撇嘴。
“不过,”陈初瑶摸了摸下巴,“她长得很好看。”
时念眼睛微微睁大,“比我好看?”
陈初瑶实话实说,“没你好看。”
“但在男生心里的地位比你高。”
时念眯眼,“为什么?”
“她让人有保护欲,柔弱,瘦小,身上有着一股忧郁的气质,让人忍不住心生怜爱。而你,就是阳光明媚大小姐,谁会可怜你。”
时念忽然沉默下来,孟今安也是这样想的么。
空气一时静默。
时念情绪忽然低沉,陈初瑶有点不明所以,“念念,你怎么了,我可不是说,你不如你小姑子,在我心里,你永远排第一。”
时念说,“瑶瑶,我问你个问题。”
“你说。”
“我不想和孟今安结婚了,你觉得怎么样?”
陈初瑶猛地站了起来,椅子都被带翻了。
路人一时侧目。
时念无奈,“你别大惊小怪。”
陈初瑶把椅子挪到时念旁边,悄悄问,
“你们七年之痒到了?”
“啊。”
“看来不是,那你是认真的?”
陈初瑶仔细看了看时念的脸色,并没有开玩笑的意思。
时念回应,“嗯。”
“我的天,你受刺激了?你怎么可能会不嫁给孟今安。你忘了吗,嫁给孟今安是你的毕生追求,人生终极目标。你每次去灵隐寺烧香拜佛,许的啥愿你忘了?”
当然没忘,许她和孟今安长相守共黄昏。
她不仅自己许,每次还逼着初瑶许,可怜的初瑶,每次愿望都是祝福他们俩早日结婚。
不怪初瑶不信,她自己也从未想过,有一天,她竟然会不想嫁给孟今安,哪怕有一丁点的念头,好像一下否认了曾经的自己付出的感情和一切。
时念闭了闭眼,她决定和盘托出,她太痛苦了,需要给盟友。
“孟今安出轨了。”
陈初瑶摸了摸她的额头,温温的,也不烫,没发烧啊。
时念打掉她的手,“我认真的。”
“不可能。”陈初瑶也很认真。
时念扶了扶额头,忘了,初瑶是孟今安的死忠粉,有偶像滤镜。
别看陈初瑶是个假小子,男神还不少,孟今安就是其中一个。
“孟今安是不可能出轨的,你见他身边有女人么,连助理都是个男的,每次出差必和你报备。这样现代社会如此遵守男德的人,你去哪里找?”
陈初瑶一番反驳掷地有声。
时念叹了口气,前几天的她也这样深信不疑。
“是真的。”
十分钟后,陈初瑶听完后,嘴张的能塞下鸡蛋。
她去买了两杯冷饮,要冷却下沸腾的心情。
时念没心情喝。
陈初瑶咬着吸管,自己默默消化了半天,终于缓过神来。
她看着时念忧郁的侧脸,忍不住心疼,大小姐怎么能受这个委屈。
陈初瑶恶狠狠咬碎了嘴里的珍珠,评价道,“孟今安真不是个东西,怎么能一边看着锅里的还吃着碗里的。真是知人知面不知心,平时装的二五八万的,真会演戏啊,把我都骗的一愣一愣的。什么人啊,也不照照镜子看看自己什么德行,居然欺负我家小姐,呸,干出这么恶心的勾当,也不怕天打雷劈!”
陈初瑶换了口气,又接着骂道,“孟听晚这个人,看着不声不响的,没想到这么不安分,勾人勾到我们头上来了,她也不打听打听,我陈爷是什么人。还和自己弟弟干出这样的事,传出去真是笑掉大牙,也不怕被搓脊梁骨。”
时念噗呲一声笑了,“你不去说相声真是可惜了,说实话,那天你应该在场的。”
陈初瑶没笑,默默抱住她,“为什么不早告诉我,这几天你是怎么过的?”
她太清楚时念对于孟今安的感情。两人一路走来,她是见证人。眼看马上要修成正果,谁知却是个被虫蛀的烂果子。
离开孟今安,不嫁给孟今安,取消婚约……每个决定都是从时念身上剐肉,怎么会不疼呢。
“瑶瑶,我想弄明白,给自己七年的感情一个交代。”
“嗯,无论你做什么?我都支持你。”
……
时间一下回到陈初瑶摔倒的那一刻,“时念,你个杀千刀的,疼死我了!”
陈初瑶真是无妄之灾,被她不小心带了下去,还比她伤的严重。
无奈,为了逼真,她只好和陈初瑶分开。
夜色朦胧,陈初瑶不能动,她只来来找她。
刚一进门,瑶瑶就睁着一双幽怨的眼睛直勾勾盯着她。
和她手里的饭菜。
“对不起,对不起,岳叔叔来的太晚了。”
“这些都是没动的,专门给你留的。”
时念有点心虚,岳丰和她妈都走半小时了,她才想起来给瑶瑶送饭。
实在是刚才跑神跑的太远,心神不宁。
食物的香气暂时压过了心中的怨气。陈初瑶咽了咽口水,忍不住大快朵颐。
失忆后的第一次试探,孟今安就让她失望了。
当他电话里听到孟听晚被烫伤时,瞬间的表情做不了假。
所以他抛下头部受伤的未婚妻,匆匆回家了。
以前的孟今安不会这样的,他会抱着她,安慰她,陪她一整夜。
时念抱着膝盖,头靠在上面。
自从孟听晚回来后,她就从朱砂痣变成了蚊子血。
“你说说,这叫干的什么事?”
“狗男女好好的,说不定人正躺在床上说情话呢。我们倒好,一个摔断了腿,一个摔伤了脑袋,还有没有天理了!”
初瑶听说孟今安已经走了,义愤填膺,要不是腿不方便,时念又让她稍安勿躁,恨不能追到他家指着孟今安的鼻子骂,什么玩意儿!
时念纠正,“你只是扭伤,我只是脑后破了点皮。”
为了逼真,故意把病情说的严重,其实,只要孟今安去医生那打听打听 就知道有的地方她在说谎。
孟今安只是被她失忆唬住了。
“我看你是脑子瓦特了,想出这个馊主意,伤敌一百自损八千。”陈初瑶恨铁不成钢。
“对不起。”
时念耷拉着脑袋,整个人非常无精打采,哪里还是个娇蛮任性的大小姐。
“哎呀!别难受了,让你看帅哥!”陈初瑶试图转移时念的注意力。
“念念,你快看,八卦群里大佬的照片出来了。哇,怎么那么帅!”
陈初瑶和要好的同事有个八卦群,里面的消息不外乎哪位领导出轨了,刘经理秃顶了,张三今天说了李四的坏话等等,是个欢乐吐槽群。
这个群,她一直知道。
时念意兴阑珊地抬头,“什么大佬照片?”
“谢总,我们的新老板,今天来公司视察。好遗憾啊,我不能去。”
时念看着怼到她脸上的照片微微愣神,陈初瑶念了一星期的大佬终于露出了真面目。
照片里的男人眉眼锋利,脸部线条流畅,连下颌线都完美的让人惊叹,他穿着一身藏蓝色西装,一手松松插在西裤口袋里。
此时他正信步往前走,可能发现有人偷拍,抬眸看向镜头的眼睛眸色浓墨,含着冷意。
时念隔着屏幕和他对视。
然后伸出一根手指,把手机推远了点。
“你怎么没告诉我,新老板是谢宴之?”
“你也没问啊。”
陈初瑶接过手机,手指在屏幕上乱飞,激烈的参与讨论中去。
又漫不经心问了句,“你认识啊?”
时念抿了抿嘴角,没回答。
是认识但不熟悉。
照片里的男人稍显陌生,和她记忆中的少年相差甚远,只是初瑶说他姓谢,时念诈了她一下而已,没想到真是。
谢宴之是孟今安的表哥。
京城谢家是顶级权贵的象征,正儿八经的红三代。底蕴之深不是一般富人家庭能比拟的。到了谢宴之这一辈,辉煌继续延续,老大谢淮序从政,幺子谢宴之从商,可以说是风头无量。
说实话,孟家在圈子里能有一席之地,就是靠着谢家的东风。
时念小时候和谢宴之见过几面,印象不是很好。
那时候的时念还生活在京城,后来父亲工作调动,她和妈妈就跟来了南城。
她后来听说谢宴之出国了。
只是不知道是什么时候回来的。
又为什么来南城呢。
陈初瑶手机滴滴作响,忙的不亦乐乎。
时念回神,问,“大半夜的,他们都不睡觉啊!”
“当然是可怜我,想让我一睹大佬真容,漫漫长夜聊以慰藉。”
时念靠到床头,手机静静躺在手边,一点动静也没有。
手机壳上的绿色小乌龟,睁着黑豆眼傻傻看着她。
这个经典款乌龟手机壳,她第一眼看到就很喜欢,不仅自己用,还非要和孟今安情侣款。
孟今安本来有点嫌弃,不愿意换,但耐不住她磨,还是换上了。
为此,每次开会,总会被下属调侃。还和她抱怨过几次。
时念那时一脸笑眯眯,好像他们的幸福全世界都知道了。
“你管他们呢,这是年轻人的时尚。”
……
时念盯了一会儿,拿起手机。
“咚!”的一声,乌龟壳被扔到了垃圾桶里。
真好,又少了一件。
孟今安就像毒品,戒断反应总是痛苦的,她要学会适应。
隔日。
江青和孟今安同时出现在病房里,却发现病床上没人。
护工指了指隔壁房间。
孟今安推开门的时候,时念和陈初瑶相互抱着睡得正香。
响动惊醒了两人。
时念揉了揉惺忪的睡眼,半坐起来,声音娇哝哝的,“妈,怎么来那么早。”
“还早呢,都九点了。”
陈初瑶一脸尴尬地打招呼。
江青刚进来一分钟就出去了,去向医生了解时念的病情。
时念嘟了嘟嘴,正想开口和孟今安撒娇,大腿猛地一疼,陈初瑶掐了她一下。
时念脑子一激灵,差点忘了自己的人设,她已经失忆了。
她舔了舔干燥的唇,转头看着孟今安,神色平静,没有往日的亲昵,就像在看一位普通的朋友——冷淡疏离。
“今安,其实你不必来了,有我妈在就好。”
听到这话,孟今安有点不习惯。
时念一直是个娇气的大小姐,她削苹果手指破了一点皮,也会向他抱怨自己受了伤,好引起他的关注和心疼。
记得有一次,他陪时念去逛街,大小姐走了没多久,就可怜兮兮地看着他,说脚疼——最后,他背着她逛完了全程。
这样类似的场景数不胜数,他有时心里不耐烦,但心里隐秘的角落始终藏着一份心虚,又夹杂着说不清的愧疚。看着时念澄澈的眼神,一脸信任地看着他,眼里满满都是他。他说不出拒绝的话,更加娇纵的宠着她。
但此刻,时念满脸冷漠,和之前判若两人,他心里忽然不舒服了。
昨天他匆匆离开,来不及深究,经过了一夜,不免疑惑,时念是一个逛街都嫌脚疼的人,怎么会去爬山?
还那么巧失忆了,忘了他。
但说是装的,孟今安又觉得不会,时念喜欢他,从八年前两人第一次见面的时候他就知道。
孟今安走近几步,语气温柔,“我是你未婚夫,照顾你是我的责任。”
“是么。”时念撩了撩眼皮,眼神清澈。
时念有一双小鹿般的眼睛,她专注看人的时候,好像被她全身心爱着。
她接着问,“你姐姐好点了吗?”
孟今安手指动了动,看向她的目光有点复杂。
“好多了。”
不知道为什么,当着时念的面,他不想多谈孟听晚。
“你不是忘了初瑶吗?又想起来了。”
时念一时愣住,她昨天有说不记得初瑶么,她怎么不记得。
不过,昨天说的话太多,也可能说过。
时念心里不免懊恼,撒的谎太多,不知道怎么圆了?
陈初瑶现在看着孟今安真是、丈母娘发现女婿出轨的心情,长得人模人样的,怎么不干人事呢。
真是可惜了这张脸,她为自己的看走眼而懊恼,她的念念那么好,竟然所托非人!
“昨晚念念一个人寂寞,没有人陪,忍不住跑来找我,经过一夜,我们已经建立了深厚的友谊。”陈初瑶一脸严肃地抢答。
寂寞?没人陪?
孟今安神色僵了僵,陈初瑶在点他。
明显是在怪他把时念一个人丢在这里。
孟今安决定跳过这个话题,他帮时念穿上外套,套上拖鞋,漫不经心地问,“那经过一夜,念念有没有想起我?”
时念低头,两人目光相撞,这个角度,孟今安真的很帅,蝉联三届的校园男神不是白叫的,他专注看你的时候,好像眼里只有你一个人,你是他的全世界。
时念目光略过他的领带,深红色的,像暗沉的血,时念胃里一阵恶心。
她移开了眼,“还没有。”
然后站起身,没再看孟今安的脸色,径直往外走。
回到病房,她先洗漱。
然后勉强吃了几口江青带来的早饭,又给初瑶送去了些。
吃过饭后,两人陪着她重新做了头部CT,检查结果出来了,脑内没淤血,但皮下血肿还在,建议住院观察几天。
初瑶伤了脚,伤筋动骨一百天,但两人在医院待了三天后,都待不住了。
初瑶也强烈要求回家休养,时念想让她和自己一起住。
陈初瑶当时是这样说的,“真的吗,真的吗,能不能先欠着。”
时念一脑门的问号,“为什么?”
陈初瑶看孟今安出去打电话了,才静悄悄趴在时念耳边说,“我得回去上班。”
“啊。你这样,能上班?”
“刘经理说,就算是死了,也要从停尸房爬出来。”陈初瑶咬牙切齿道。
“刘扒皮啊!”时念无语。
这是什么样的精神,要钱不要命啊。
“不过,我基本也好了。”陈初瑶轻轻转了下脚踝,却疼的一哆嗦。
“该,让你动。”时念瞪了初瑶一眼,赶紧按住她的腿。
“主要是领导层新旧交替,新总裁新官上任三把火,我正好赶在这个档口,一直不露面,公司会觉得少了我一个也没什么影响,说不定就把我炒了,还能省点钱。”陈初瑶一本正经的分析。
时念和陈初瑶专业不同,不知道他们这个行业规矩那么多。
陈初瑶又和她的情况不同,初瑶家境一般,家里还有个弟弟,她在市中心贷款买了房,虽然工资不低,但也不敢轻易停下来,妥妥得真牛马。
“要不,近半年的生活开销,”时念还没说完,就被打断了。
“打住!”
“住院这几天都是你付的,还让我住那么好的高级病房,每天一日三餐都送到屋里,度假也没这舒服。”
“你可别让我们的友情沾上铜臭味。”
初瑶虽然大大咧咧,但自尊心很强,时念也完全尊重她的想法。
这也是那么多年了,两人虽然看着八竿子打不着,却能玩到一起的原因。
时念心疼地揉了揉她的脑袋,“反正我在家待着也无聊,这一段时间我接送你。”
“呜呜,念念,你真好。”初瑶一把搂住她的细腰,还色眯眯地摸了两把。
“都是因为我你才受伤的,我当然要负责到底。”
“呵呵……”
陈初瑶心虚地转过脑袋,她不敢告诉念念,她是看到了一只花蝴蝶,想去捉,一时没注意,脚踩到了两块石头之间的缝隙,才扭到了脚踝。
就让这个秘密永远烂在肚子里吧。
初瑶后天上班,两人商量好了接送时间。
时念让岳叔叔去送初瑶,那接送自己的任务自然落到未婚夫孟今安身上。
时念住在南山别墅,有名的富人区。
这是她十八岁生日时父母送给她的成人礼物。
时念父亲虽然从政,但时家从太爷爷那辈就经商,产业遍布全国各地,积累了不菲的财富。
黑色的宾利低调地开进别墅区,停在院门前。
孟今安贴心地给时念打开车门,一手护着头顶,一手扶她下车。
几人进屋。
屋里装修完全按时念的喜好来。上下复式的设计,暖黄色调颇多,走的是温馨路线。
因为某些原因,时念二十岁之后就从家里搬了出来。她一个人住,江青不放心,就给配了个居家保姆张妈。
小茶几上摆了几盒药,出院时医生开的,都是一些活血化瘀,营养神经的药物。
孟今安坐在那,非常认真的给她写上用量和用法,还在药盒里放了三天的药量。
江青对着女儿眨了眨眼睛,看,今安多细心。
要搁从前,时念早就感动地跑过去,搂着他的胳膊,夸他是二十四孝男友。
但人怎么能这么分裂呢,孟今安一边睡着孟听晚,一边对她体贴入微。
他的心里对她会有一丝丝愧疚么。
如果那天,她没有口渴,睡得很沉,是不是就不会发生这件事了。
孟今安依旧是她的完美男友。
时念表情有一瞬间的冷意,接着又被平静代替。
住院这几天伙食很好,都是孟今安让家里的营养师给她搭配的,色香味俱全。
但时念还是肉眼可见的瘦了下去,原本有点圆润的下巴,露出了原本的轮廓。
孟今安没在像第一天那样一走了之,他白天工作,晚上陪夜,照顾时念可谓是尽心尽力,连护工都夸个不停。
他不在意时念对他的冷淡,一直和她讲他们之间的事情,企图让她记忆尽快恢复。
时念听的不耐烦,孟今安低沉悦耳的嗓音也变得刺耳起来。
两人相爱,那是美好的回忆。
有一方背叛,那就是扎在记忆中的刺,每动一次,就疼一次。
孟今安终于写好了,他抬头,两人视线对上。
孟今安开口,“明天给你办个派对,庆祝你出院好不好?”
时念看着他温和的眸子,慢慢说道,“好啊,你安排吧。”
江青和时念嘱咐几句,就离开了,她是大学教授,带的有研究生,还要辅导学生写论文,工作很忙。
她看了几眼孟今安,“今安,我把念念交给你了,要好好照顾她。”
孟今安眉眼含着笑,“放心吧,阿姨。”
江青走后,孟今安又陪时念坐了会儿。
“念念,这几天一直想问你,为什么忽然想去爬山,你不是最不喜欢运动吗。”
“我忘了。”
冷淡的话语把孟今安堵在了原地,他想开口,又不知道要说什么。
一次失忆,让时念变得冷漠又尖锐。之前热情开朗的小太阳完全不见了踪影。
孟今安脸色也淡了下来,“那我先回了,你早点休息。”
“嗯。”
孟今安直到坐上车,时念都没出来送他。
以前的每次离别,时念都抱着他不撒手,软软地和他说着会想他的话,这巨大的落差,让他心里空落落的。
孟今安坐在后座沉默不语,司机也不敢开口。
忽然,手机响了,孟今安低头一看,备注是晚晚。
他眼底的深沉褪去一些,随手接了,又和司机摆了摆手。
宾利缓慢开出了院子。
派对订在了九夜,南城有名的奢侈会所。
出入的人基本都是非富即贵,会所是会员制,客人信息保密,被邀请的客人进入都需邀请函。
时念穿着一席无袖蓝色纱裙,上身披着黑色短款小西装,盈盈一握的腰身若隐若现,脚上踩着银色小细跟,露出玲珑的脚踝,如暗夜的精灵,飘然而至。
她挎着孟今安的胳膊,踏着夜色走进一楼Vip包间。
每个包间都是独立的,空间很大。集休闲娱乐于一体,KTV,棋牌室,台球室,餐饮甜点一应俱全,甚至还有阅读区。
时念和孟今安进去的时候,屋里正热闹。
他们一来,大家猛地一静。
圈子里都传,时大小姐爬个山,把未婚夫忘了。
这次相聚,能来的都来了,一来凑热闹,二来都等着看笑话。
不过,看这情景,不像失忆啊。
廖俊率先开口,“时念,都说你失忆了,那你还记得我吗?”
他是孟今安的铁杆朋友,和孟今安从小玩到大,时念出事时,他带着女朋友出去度假了,才刚回来。
廖俊长的一般,但家里有钱,老爹是开煤矿发家的,妥妥的富二代。
此时他搭着孟今安的肩膀,歪着头一脸调侃地看向她。
时念挑了挑嘴角,“高二时,体育课上,你翻单杆太用力,把裤子撑破了,红色的内裤上还印着凯蒂猫,大家都笑你,就我没笑,那只猫那么可爱,有什么好笑的!”
“下学期,你强迫一个女孩做你女朋友,把人家吓的直哭……”
众人笑声此起彼伏,有人打趣,“小俊子,你还穿红色内裤啊,快点脱掉让爷看看!”
“还强迫小姑娘,要不要脸啊你!”
“去去去,凑什么热闹!”廖俊赶紧摆手,赶走看热闹不嫌事大的狐朋狗友。
眼看时念又要张口,廖俊赶紧求饶,
“哎!停停停! 够了够了。别再揭我老底了!”
“是你问的,你说说我认不认识你?”
廖俊双手作揖,求时念放过他。
他红着脸,甘拜下风,“饶了我,嘴皮子还是那么厉害。”
众人哄笑。
又有人发问,“时念,你失忆不会是故意的吧,你们两口子又要玩什么情趣?我们不会都是你们play的一环吧。”
说话的是孟今安另一个好哥们张延,他们经常在一起玩,说话百无禁忌。
此人话音刚落,包间里顿时安静下来,众人一脸看好戏的表情盯着时大小姐,看她怎么回。
时念在心里默默翻个白眼,情趣个毛线。
孟今安的这一群朋友,怎么都那么欠,她之前也没发觉,就感觉今天他们的嘴像淬了毒似的,一个比一个狠。
“嘴欠就要缝上,说话之前先过下脑子,你的意思是,念念为了玩情趣,从山上跳了下去?”
司南刚从洗手间回来,就听到张延不着调的话,忍不住呛了回去。然后对着时念眨了眨眼睛。
张延一看是她,端着酒杯去一旁喝酒了。
这位也不是好惹的主儿,众人纷纷散开。
时念眼睛一亮,松开孟今安的胳膊,快步走来,语气难掩激动,“司司,什么时候回来的?”
“上午刚到。”
司南的父亲是时念父亲的老部下,后来下海经商,在南城扎了根,南城有一半楼盘都是司南家的。
两人从小相识,友谊深厚。司南是时念除了陈初瑶外另一个闺中密友。
司南长相漂亮,温婉大气,与她外表格格不入的是,她是个女强人,性格强势,说一不二。
她今天穿着一身卡其色西装,长发利落地挽起,整个人清爽又干练,妥妥女精英。
“你受伤受的真不巧,大家都不在,这几天是不是很无聊。”司南点了点时念秀气的鼻子,又伸手摸了摸她脑后、还没完全消肿的血包。
“嗯嗯。”时念点着头,脸皱成了包子,一脸委屈样。
“你一走两个月,我都想死你了!”时念软着声音撒娇。
“还有半个月你就结婚了,我紧赶慢赶把活做完,好参加你的婚礼啊!”
说到结婚,就不免想到时念忘了孟今安这件事。
司南一脸严肃,她抬头盯着孟今安,“你是怎么照顾她的,这次是侥幸,如果真的出事了怎么办?”
“我听他们说,时念忘了你,那你也是活该。”
司南对孟今安向来不留情面,比她妈还严厉。
上辈子她一定是司南的女儿!
孟今安看着今天鲜活的时念,好像回到了以前的状态。
他认错状态良好,“是我的错,我一定会好好补偿念念。”
时念才刚拉着司南坐下,包间门又被推开了。
孟听晚穿着一身黑色半袖长裙,简单挽着头发,浅笑着和众人打招呼。
“哟!这不是孟女神吗?舍的从美利坚回来了!”廖俊咋呼道。
“是啊,听晚又变漂亮了!”
“瞧这气质,经过外国文化熏陶就是不一样!”
众人七嘴八舌,在场的人中只有时念,司南,孟今安没吭声。
时念是不想说话。
司南是和孟听晚不熟。
孟今安……孟今安从孟听晚进门那一刻起,脸色就不怎么好看。
众人的调侃让孟听晚红了脸,她下意识看向孟今安,却发现孟今安低着头,不知道在想什么。
她眼神暗了暗,转头笑着说,“你们别埋汰我了。”
她走到时念跟前,“念念,身体好点了么。”
时念抬起头,笑意吟吟,“好多了。听晚,又见面了。”
“哎!不对。”时念扶了扶额头,嘴角弯了弯,她伸出手和孟今安食指相扣。
“应该叫姐姐。”
她和孟今安要结婚了,孟听晚就是她姑姐,虽然她们是同龄人,但也要跟着叫姐姐。
孟听晚听出了她的意思,眼角余光划过他们紧握的双手。
笑容很浅,回道,“叫什么都行。”
时念看着孟今安,“今安,怎么不叫姐姐?”
孟今安“……”
他顶着时念略带审视的目光,缓缓开口。
“既然回来了,有空回家看看,妈前天还念叨你。”
听到这话,孟听晚愣了愣,转头看了孟今安一眼,低声回,
“好。”
三人心知杜明,孟今安说的是客套话,孟夫人并不喜欢这个养女,又怎会念叨她。
几人又寒暄了几句,孟听晚就坐到角落里不吭声了。
她本就不善交际,又刚回国,和其他人虽然认识,却没什么话题可聊。
孟听晚一离开,时念就借着拿酒,松开了手。
孟今安陪着时念和朋友聊天,目光却频频转向角落,最后连时念都发现他的心不在焉。
“怎么了?”
此时,时念明亮的双眼微抬着,没有了刚才的暖意。
“没什么,我去下洗手间。”孟今安拍了拍时念的肩膀,嘱咐她少喝点。就推门出去了。
时念一心二用。
她看到孟听晚低头看向手机,没一会也出去了。
时念眼神一暗,杏眼里泛起冷意。
洗手间里,孟今安把孟听晚拽进了隔间。
他低声叫,“晚晚。”
孟听晚秀气的眉毛皱着,“你应该叫我姐姐。”
孟今安想到时念刚才的纠正,知道孟听晚在和他置气。
他叹了口气,握住她的手腕,“我没把你当姐姐。”
孟听晚低着头,不做声。
孟今安问,“你怎么来了?”
孟听晚觉得好笑,今安的质问刺痛了她敏感的神经。
“我不能来么?只要是时念出现的地方我都要避着吗?”
孟今安皱着眉不吭声。
孟听晚看着他黑沉沉的眼睛,有点心慌。
她惯会权衡利弊,思考是不是自己的任性惹怒了他。
她下意识拽住他的衣袖,“今安,那时候我拒绝你,是因为我们之间尴尬的关系,虽然没血缘,却在同一张户口簿上,我当时太小了,听到你说喜欢我,就担心的整夜睡不着觉。”
“后来你为了赌气,也为了报复我,接受了正在追求你的时念。但现在我回来了,明白了你的感情,也有勇气面对这一切了。”
“你爱的一直是我,我也爱你,她时念只是我的替身。七年了,你们之间的一切该结束了。”
……
时念只是我的替身……替身。
坐在沙发上的时念一把拽掉了耳朵里的蓝牙耳机。
她的七年是一场盛大的烟花,花开时绚烂夺目,落幕时却只剩满地的碎屑。
她趁孟今安不注意,在他衣摆内侧粘了微型窃听器,很小很小,就算被发现了也只会认为是个脏东西,而被弹掉。
耳机质量很好,孟今安温和的嗓音、孟听晚略显委屈的柔柔细声,都一字不落地传了过来,穿过耳膜,到达心脏。
时念弯下腰,手放到胸口,捂住抽疼的心脏。
屋内众人欢声笑语,打牌的打牌,唱歌的唱歌,没人注意她的异样。
这场为她而办的宴会,注定与她无关。
孟听晚的那句,“她只是个替身”这几个字一直在时念耳边循环播放。
她耳膜轰隆作响,再也听不见其他的声音。
时念抖着手给自己倒了一杯,又一杯。
巨大的痛苦之后,是满腔的愤怒,她时念,居然是孟听晚的替身!
简直可笑!
孟今安居然敢耍她。
这比她发现孟今安出轨还要难过,她以为他移情别恋了,她以为他只是图新鲜。
从来不曾想过,自己从头到尾都是个笑话,孟今安对她是否有一丝真心?
旁边有人劝她,别喝那么猛,她一概不理。
时念最讨厌喝酒,但现在发现,喝醉太好了,喝醉了就能把所有的烦恼都忘了。
她打开门,跌跌撞撞地走向洗手间。
包间厚重的门一关,隔绝了所有喧哗。走廊里安安静静,灯光昏暗,竟显得有点冷清。
她要去问个明白。
时念揉了揉有点眩晕的额头,酒劲要上来了。
她转过拐角,不远处有一间包间开着,熟悉的烟灰色西装,正背对着她站在门口。
好像在和别人说话。
是孟听晚吗?他在哄她么。
在酒精的作用下,时念脑子里乱成了一团浆糊,她慢慢走过去。
那人一手插兜,脸朝里,慵懒地靠着门框。
时念鼻腔一酸,满腔的委屈涌上心头,双手从背后紧紧抱住了他。
那人身体一僵,慢慢转过头来。
只见身后的女人眼神迷离,双颊泛红,嘴唇红润,小鹿般的眼睛里满是水光,将落未落。
此时正满含悲痛看着自己,好像自己是个罪大恶极的负心汉。
“谢总,这……”集团张总尴尬地站在一边,接着说也不是,出去也不是,只能呵呵笑了两声。
谢宴之挑了挑眉,低头看了看腰间细白的手腕。
时念眼前有点模糊,孟今安温和的眉眼,不停在她面前出现。
她委屈至极,哽咽着质问,“今安,你从来没喜欢过我吗?”
一旁的张总和其他听到动静出来的董事面面相觑,谢总刚来,居然就被女人缠上了,众人心照不宣,这是惹了什么风流债?
今安?这个名字有点熟悉。
喊的也不是谢总的名字啊?
不过,众人观察,谢总听到这个名字,感觉脸色变冷了。
他把插着的手拿出来,转身,一把捏住了时念的脸颊。
时念被捏的脸颊鼓起,盈润的嘴唇微微嘟着,她疼的皱起了眉头,看起来可怜极了。
她被捏着脸还不老实,双手捶打着谢宴之的胸口,嘴里含糊不清地嘟囔着,
“为什么骗我?为什么?”
男人锋利的眉眼紧皱着,默不作声地看了她片刻。
一旁的张总煞风景地笑了两声,说了一句废话,“好像喝醉了。”
谢宴之似笑非笑地瞄了他一眼,那目光带着凉气,张总顿住,往后缩了缩。
“酒醒了没有?没有的话我不介意掐你一下。”
低沉磁性的声音带着微弱电流传入耳膜,时念忍不住颤了颤。
她有些怔愣,长廊里灯光昏暗,她又泪眼朦胧,看不真切,忍不住往前凑了凑。
眼前的男人眉眼深邃,双目狭长,泛着凉意,灯光在他脸部打下了一片阴影,正一脸幽深的盯着她。
哪里是孟今安,分明是个陌生男人。
时念眼神清明了些,赶紧拿开胳膊,往后退去,男人顺势松开了手。
她一时没站稳,踉跄倒在了地上。
小西装本来只是披着,此时滑到了地上,露出修长的脖颈和性感的锁骨,蓝色纱裙上撩,白皙性感的小腿若隐若现。
时念很白,是那种质地上好的瓷白,此时一脸迷茫地坐在地上,表情愣愣的,像个误入迷幻森林的小精灵。
谢宴之扫过旁边人的神色,嗤笑一声,问众人,“好看么。”
其他人面色觑觑,借口回了包间。
走廊又恢复了静谧,灯光昏暗,红色和暖黄色交替闪烁。
孟今安终于姗姗来迟。
一同跟来的还有司南和孟听晚。
他和孟听晚从洗手间出来,回到包间,发现时念不见了。
司南去小花庭打完电话,回到屋里时,发现本来时念坐的位置空无一人,就顺口问了句,“念念去哪了?”
旁边有人回,“好像去洗手间了。”
司南坐下玩了会手机,然后注意到小茶几上的一整瓶酒都空了,酒杯也歪着。
她看了看手表,已经过去十分钟了,去厕所要那么久?
司南起身,正好与进门的孟今安撞上,问,
“你看到念念了吗?”
孟今安一愣,“她不是在屋里么。”
……
后到的孟听晚听到后,也跟了出来。
三人顺着走廊一路找,拐过一个弯,正好看到时念傻傻地坐在地上。
孟今安快步上前,看到眼前的男人又是一愣,下意识喊道,“表哥?”
他知道他哥来了南城,却还一次没见到过。
谢宴之掀起眼皮,冷淡地扫了眼他全身上下,懒散地嗯了声。
孟今安顾不上寒暄,赶紧把时念扶了起来,幸好地上铺了吸音的地毯,要不然,即使是夏末,坐在地上也会冰坏的。
司南也走了过来,对着谢宴之点了点头。拿起时念掉在地上的小西装,轻拍了下,又仔细给她披上。
这会儿的女人一脸乖巧地靠着孟今安,表情迷茫,像个失去灵魂的布娃娃,一点也没了刚才的灵动。
谢宴之嫌弃地移开了目光。
“既然喝醉了,就看好她,别总是放她出来咬人。”
说完就回包间了。
孟今安愣了愣,低头看着时念,她闭着眼睛,好像已经睡着了。
回到南山别墅时,张妈已经煮好了醒酒汤。
孟今安把她抱下来,放到了卧室。
时念被折腾的睁开眼睛,浓密的睫毛眨呀眨,眼神还迷茫着,浑然不知自己已经回到了家里。
张妈端来准备好的醒酒汤,温度刚刚合适。“哎呀,怎么喝那么多,看小脸红的!”
孟今安没吭声,把醒酒汤接过来,打发张妈去休息,“我来照顾她,你去睡吧。”
时念有个毛病,喝多了不认人,任谁来,一牵就走,很安静,从不大喊大叫耍酒疯。
只是不知这次怎么惹恼了谢宴之。
“念念,张嘴。”
“啊……”时念听话地张大嘴巴,然后不动了。
孟今安忍不住笑出了声,时念喝醉了就是那么可爱,像个幼儿园的乖宝宝一样。
喝了几口醒酒汤,那温度顺着喉咙流过全身,暖暖的,很舒服,时念眼神清明了些。
她坐起身,拿过来端着,一口气喝光了。
然后取过纸巾擦了下嘴巴,眸子冷淡,声音是酒后的沙哑,话说的又慢又软。
“谢谢你,今安,很晚了,回去吧。”
孟今安感觉手心空空的。
他心里说不出是什么滋味,最近发生的一幕幕在他脑海里掠过,时念对所有人巧笑倩兮,唯独对他……只要清醒了,就会保持距离。
时念重新躺到了床上,闭上了眼睛,浓密的睫毛在她眼底打下一片阴影。
孟今安怔愣了一会,回过神来,时念这次失忆后,变化太大了,她没了之前的热情,也很少对他笑了。
他伸手揉了揉她的头发,掌心下的发丝干燥柔软,呼吸间尽是清新淡雅的白花香,温和又甜美。
时念好像又睡着了。
孟今安给她盖上薄薄的蚕丝被,又掖了掖被角,调好空调温度,才离去。
临走前,他扫了眼放在床头柜上的手机——换了新的手机壳。
汽车微弱的发动声响起,没一会就没了声音。
黑暗中,时念慢慢睁开眼睛,她盯着虚空看了会儿,又重新蒙上了被子。
屋里响起了压抑的呜咽声。
孟听晚是她邀请的。
失忆后的第二次试探,孟今安让她全面溃败。
第二天一早,手机铃声忽然响了起来。
半晌,被子里伸出一只细白的手,摸了半天,凭着感觉点了接听键。
“喂?谁啊?”
喉咙干疼,声音沙哑,有气无力,像得了重感冒一样。
时念听到自己鸭子似的声音瞬间清醒了。
“大小姐,你声音怎么了?”陈初瑶明快的声调从听筒里传来。
“没事儿。”时念打了个哈欠,清了清嗓子,“昨晚熬夜了。”
“那么早打电话,你有事啊?”时念疑惑。
“你说呢?你是不是忘了一件重要的事?”陈初瑶语气阴森森的,充满了威胁。
“什么事啊?”
“我今天上班!我要复工,你说好送我的!”陈初瑶咆哮道。
“你不会还没起床吧?”
时念愣了一秒,看了眼手机,时间显示7点20。
“没事儿,来的及。”
她一边下床,一边安抚陈初瑶,“你先洗漱,我给你捎早饭,张妈已经做好了,就这样,等我。”
时念看了看镜子里的自己,眼皮浮肿,眼睛里有红血丝,脸色苍白,嘴唇干裂,头发像鸡窝头……要多惨有多惨。
她吸了口气,又缓慢吐出来,随意收拾了下,就赶紧出门了。
张妈果然做好了早饭,她让张妈打包了两份,直接放到了车上。
这里到陈初瑶的公寓需要半小时,再到她公司需要二十分钟。
公司八点半打卡,应该来的及。
果然是变态公司,万恶的资本家,别家都九点,就它早半小时。
时念到陈初瑶楼下的时候,她已经下楼了,正靠墙站着,那金鸡独立的造型,路人纷纷侧目观赏。
时念扶着她上了车。问道,“你怎么下来的?”
陈初瑶一脸得意,“单腿蹦,没蹦多远,感谢电梯。”
时念说:“就你聪明!”
然后把早饭递给她,就直接开了出去。
“在车里你戴什么墨镜?”陈初瑶纳闷。
“你不懂,这是新时尚。”
陈初瑶咬了一口三明治,还时尚,装吧你就。
白色宝马驶入大厦地下车库,和一辆骚包的墨绿色布加迪一前一后。
“哇,那车好酷啊!有钱人!”陈初瑶羡慕地张大嘴巴。
时念往后视镜瞅了瞅,过了两秒,忍不住又瞄了眼,这个颜色很好看,长在她的审美上。
豪车很多,但顶级豪车确实不常见。
早上上班高峰期,车库位置并不宽裕,时念转了一圈,才找到一个空位,她往前开了半个车身,正想倒车入库。
一抹墨绿色从后视镜里滑了进去。
看的出,司机开车技术很好。
抢车位抢的也很妙。
时念无语。
陈初瑶惊讶,“你们有钱人也那么没品吗?”
时念白了她一眼,只能再找。
好不容易停好,已经八点十分了。
时念打开后车厢,一个轮椅,一把拐杖,供陈初瑶挑选。
陈初瑶单腿下车,靠着车门,故作深沉地摸了摸下巴,
“坐轮椅吧,越严重越能显出我想迫切上班的艰苦精神,轻伤不下火线! 刘经理肯定会被我感动的一把鼻涕一把泪。”
时念戴着帽子,口罩,墨镜,包裹严实,推着陈初瑶往电梯方向走。
“你有没有觉得我好像被你绑架了。”
时念穿着高腰微喇牛仔裤,上身紧身短款小白T, 身材凹凸有致,一双大长腿很是吸睛,这身很好看,衬得人清纯靓丽,妥妥大学生。
她全副武装,在炎热的夏末当然没问题,但这是公司,还是精英汇聚的金融行业,在一众职业装束里,她这一身打扮就显得有点异类了。
就连陈初瑶上身也是白色衬衫,下身九分西裤呢。
时念没理初瑶的调侃。
因为大家都卡着点,所以这会人很多,几个电梯几乎都满了,还剩最后一个电梯有点空隙,她推着陈初瑶费力挤了进去。
然后提示,超重了。
众人神色各异地看着她。
时念不得已又推着初瑶下来。
眼看只剩五分钟,陈初瑶急的自己要站起来。
时念一把将她按住,推进了不远处的另一部电梯。
这边都没人,不知道大家为什么都往那边挤。
陈初瑶还没来得及提醒她,时念已经推她进去了。
“念念,这是领导层才能用的。”
时念不在意,“空着也是空着,反正没人知道。”
陈初瑶看了看只剩三分钟的时间,想想也是。
时念按下二十层,电梯门缓缓关上,关到一半的时候,又慢慢打开。
时念和陈初瑶一同盯着进来的男人。
她推着轮椅下意识往旁边侧了侧。
个头很高,步调懒散,却挡不住身上清贵的气质,一身黑色阿玛尼西装三件套,明明严肃沉闷的颜色,他却穿出了慵懒风。
没打领带,领口的两颗扣子散着没扣,露出一小片胸膛。手上戴着一款黑曜石手串,双眸狭长,好像闪着冷光。
他眼尾扫过全副武装的时念和坐在轮椅上像个傻子似的陈初瑶。
转过了身,按了顶层,靠在电梯上不动了。
时念仗着带着墨镜别人也发现不了,小心侧着眼睛,看他手上的黑曜石,陷入了沉思。
这男人看着很熟悉,好像认识。
不愧是领导才能坐的优质电梯,轻便快捷,速度很快。
没几秒,第二十层就到了。
那男人侧了侧身,为时念的轮椅让路。
他撩起眼皮,面无表情地盯着时念的墨镜看。
大夏天的,时念身上微微出了冷汗。
她目不斜视,抓紧轮椅扶手,淡定地走了出去。
电梯门缓缓关上,终于隔绝了身后男人探究的目光。
两人同时松了一口气。
陈初瑶拍了拍胸口,“妈呀!吓死我了,气场好强,还去顶楼,是哪位公子哥要来体验生活?”
时念表情怪异。“你没看清他的长相?”
“谁敢看,我都不敢抬头。”陈初瑶嘱咐,“下次可别再坐这部电梯了,心脏都要跳出来了!”
时念心想,算了,还是别告诉初瑶了,让她好好工作吧,情绪起伏太大也不利于身体恢复。
陈初瑶在经济业务部,二十到二十五层都是她们部门的,其他部门在二十五层往上。
她打了卡,时念把她推进去。
刘经理正好迎面走来,狭路相逢。
他意味深长地扫了眼陈初瑶的轮椅,又看了眼时念。
假惺惺问候,“如果实在不方便,就在家休息几天。”
陈初瑶义正言辞,“那不行,工作第一,身体第二。”
刘经理被噎了下,看这中气十足的样子,应该没什么大问题。
他没好气道,“赶快回你工位上去,一会领导要来检查,看到像什么样子?”
“还有,既然上班了,就要有上班的样子,又不是在家,还带着保姆!”
刘经理搬回一城,雄赳赳气昂昂地走了。
“他在说我吗。”时念静悄悄趴到初瑶耳边。
陈初瑶嘴角上扬,忍了几下也没忍住,“没想到你时大小姐有一天也会当我的保姆,我真是太荣幸了。”
时念点了点她的额头,“看把你得意的!”
刘经理一走,众人纷纷探头起身,对着陈初瑶嘘寒问暖。
夸她精神可嘉,有这种精神,长征万里也不在话下……
陈初瑶被夸的飘飘然,众人像伺候祖宗似的把她弄到座椅上,又将轮椅放到了一边。
时念问,“你自己可以吗?”
“可以,非常可以。”
“上厕所怎么办?”
“那么多同事呢,都能扶我一把。你快回去吧。别忘了五点来接我。”陈初瑶叮嘱。
“嗯嗯。”时念点头。
她早上起的急,忽然想去洗手间。
陈初瑶给她指了指位置,就投入繁忙的工作中去了。
这公司装修挺好,环境也不错。光洁的大理石地砖亮可鉴人,空间宽敞明亮,各种功能区域一应俱全,有休息室,茶水间等。
时念仔细看了几眼,觉得她目前正在装修的工作室可以参考这个风格。
她顺着走道拐进洗手间。
两个打扮精致的女孩正在洗手,边洗边闲聊,时念经过时,顺道听了两耳朵。
“快点,经理说,一会儿谢总要来视察,看看我们的工作状态!”
“什么?领导怎么会来我们这种基层岗位。”
“那不知道,不过,听说谢总很帅,这次终于要见到真人了,好激动!”
……
两人洗完匆匆往外走,走之前还补了下妆。
时念赶紧关上隔间门,准备速战速决。
她可不想和谢宴之撞上。
特别是还经历了昨天尴尬的一幕。早上她起的及,脑子还迷糊着,这会儿反应过来,那个男人不就是谢宴之么。
电梯里那人冷淡的神色和昨晚上面无表情的一张俊脸重合,最终浮现的是初瑶手机上那个凌厉的眼神。
谢宴之不喜欢她,小时候和他仅有的几次会面,都颇不愉快。
他和孟今安身材很像,个头也差不多,又穿着同色系西装,她又醉酒,灯光又暗,各种因素夹叠在一起,也不怪她认错。
昨天她说了哪些话,都记不清了,但谢宴之低头看她的眼神——目光满是凉薄。
时念洗了手,吹干,又对着镜子调整了下帽子口罩,扶了扶墨镜。
很好,亲爹娘也认不出来,更何况一点也不熟、八九年没见的谢宴之。
她穿过走廊,对着陈初瑶摆了摆手,往出口走。
正对着门口的电梯开了,一行人以谢宴之为首,哗啦一下出来了。
她一惊,想往旁边的盆栽后面藏一藏,谁知半路杀出个程交金。
刘经理一脸谄笑,快步走来,看见谢宴之比亲爹还热情。
“谢总!”
两人交错而过时,同时都迈了左腿,刘经理绊倒了时念,皮鞋还在她腿上踩了一下。
“唔!”一声惊呼。
时念一时重心失衡,啪叽一下摔到了地上。
帽子歪到了一边,墨镜也掉了,额头‘咚’的一下和地板亲密接触,四个字形容——惨不忍睹。
膝盖隔着衣服还好些,手肘火辣辣的疼,好像有点破了。
时念觉得最近真是诸事不顺,过段时间一定要去拜拜,去去身上的霉气。
空气一下静了。
时念有不好的预感,她慢慢抬头,视线里出现了一双男士皮鞋,光滑锃亮,抹的鞋油还微微反着光,一看就质量很好,再往上是笔挺的西裤,劲瘦的腰身……
她睁大眼睛,猝不及防撞进了谢宴之幽深的眼眸里。
他和电梯里的慵懒截然不同,衬衣扣子严谨地扣到了最上方,领带规矩平整,气质内敛又深沉,是满身遮不住的矜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