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澈沈青梦是小说《天降横财,他却让父母假装破产》的角色人物,是由作者今何写的一款都市脑洞类小说。目前小说已完结,以下是小说《天降横财,他却让父母假装破产》的章节内容
“个、十、百、千、万、十万、百万、千万……”
“孩儿他妈,我简单算了一下,这次拆迁补偿款分到咱们手里的最起码三千多万。”
“咱们家——发了!!!”
2006年。
帝都。
三口之家。
年近五十的苏明远,目光死死的瞪住计算器屏幕上显示的一串数字,反复确认了三遍。
天降横财!
一夜暴富!
作为一家之主,苏明远大口大口喘着粗气,一张脸因为激动涨得发红。
和他一样。
当这笔巨款的数字报出来之后,妻子宋霞,整个人也晕乎乎的,仿佛一只脚踩在了云朵上。
一样的震惊!
一样的狂喜!
三千万啊。
这可是2006年,什么概念?
“花不完,根本花不完!!!”
咕咚!
几分钟后,也不知是谁最先吞了一下口水。
老两口四目相对,除了一开始的震惊和激动之外,都从对方眼底深处看见了一抹难以掩饰的尴尬。
苏家,不是什么大富大贵之家。
到了苏明远这一代,反而是他本人在整个家族同一辈人中,混得比较出色。
泥腿子出身。
当过兵、进过厂。
一直到三十岁以后,才开始从商。
从一开始的小商小贩,一路摸爬滚打。
如今大小也算一个老板,开了一家公司虽说规模不大,可财务账面上时刻趴着十万二十万的。
然而……
一想到这笔天降横财的来源,老两口此时尴尬的恨不得用脚指头抠出三室一厅。
咳。
“那什么……儿子又去网吧玩游戏了,还没回来?”苏明远小声,试探着问了一句。
“没呢。我打过电话了,他没接。”宋霞目光幽怨的看了丈夫一眼。
二人:“……”
这事还得从半年前说起。
在二老眼中,一向懂事听话的好大儿。
突然有一天性情大变,像换了一个人一样。
他才多大啊?
一个学生。
竟然偷偷攒了一个星期的饭钱,去学人家买彩票!
那次,是苏明远第一次揍他。
为了让儿子彻底戒掉赌瘾,老两口一狠心,当着儿子的面,将还未开奖的彩票全给撕碎了。
第二次。
是苏明远有一次喝多了,答应借给自己小舅子七万块钱买车。
也不能说借,因为小舅子这人吧,借到他手里的钱那就是肉包子打狗。用他本人的话说——我凭本事借的钱,凭什么要我还?
可当苏明远把家里存折拿出来,一打开——存折上的余额只剩下三毛六。
“钱呢?”
“我那么大一张存折上面的钱呢?”
案子是下午发的。
破案是一个小时以后。
“这小兔崽子,偷了家里的存折去炒股,你敢信!?”
“整整十万的存款,他一股脑全买白酒股票了。”
“好像是买的什么来着……对了,茅台!”
“一股八十八块八毛八。”
给苏明远气的,牙都咬碎了。
败家子啊!!!
老两口二话不说,撸起袖子就是一顿混合双打。
庆幸的是,事后老两口请了一位懂行的人,在股票市场没多大一会就把手里的股份全给抛了。
没赔光。
竟然还赚了几千块。
“你说这事神奇不?”
不过从那以后,老两口对这败家子儿子时时刻刻的严防死守。
苏明远又是个比较传统的人,在教育子女方面,信奉的还是老一套——棍棒底下出孝子。
不听话?
打!
“什么?”
“你玩游戏就算了,还要买游戏版权?地下城与勇士?”
“死性不改是吧?不学无术是吧?我让你勇士!!!”
啪啪啪。
那一顿揍——拖鞋、皮带、竹条、擀面杖……
这么说吧——一个半小时以后,苏明远从儿子房间里出来,抡擀面杖的那只手手腕肿了三天。
自那之后,儿子苏澈就老实多了,再没有出过什么幺蛾子。
不过……
一个月前,这小子又犯了一次病。
苏澈:“买房,就买城区那一片老房子!”
苏澈:“有多少买多少,把家里钱全拿出来!”
苏澈:“你打吧,你打死我吧。不买房,我就肚子疼,头疼。哎哟~疼死我了,我不去上学了,我也不吃饭,饿死?!!!饿死正好,这日子我是一天都不想过了!!!”
二老被逼的实在没辙。
这兔崽子不知道是不是打的多了,练的一身皮糙肉厚,关键他还装病不去上学。
这杀手锏一出。
老两口当场傻眼了。
关系到一辈子的事,你小子就油盐不进了是吧?
非得把我们老两口给气死?
无奈何。
实在拗不过他的老两口,再得到儿子亲口保证,并写下保证书——这是最后一次犯病。这才硬着头皮,把家里存款全取出来(其实只取了一半,另外一半在另一张存折上)。
之后,将这笔钱,在老城区一口气买了十几套年久失修的老房子。
……
……
回过神来,老两口面面相觑,空气中弥漫着异样的气息。
“这是……瞎猫碰上死耗子了?”
“不然呢,老城区那一片拆迁改造,是昨天才下的正式文件。在这之前,那一片老房子一水的危房、违建房,说的夸张一点,除了地皮以外,房子白送,谁要?你要吗?”
“我不要,我有病啊,我要它。”
“那不得了,咱儿子虽然学习成绩还不错,可又不是上帝,他还会预知未来?”
……
这么一想。
老两口顿时念头通达了起来,脸上也重新露出了如释重负的笑容。
“蒙的也好,猜的也罢,总之拿到手里的钱才是实实在在的。”
“也算沾了这小子的光了,大不了……嗯,以后揍他时候不用吊起来了。万一打坏了呢,那可是咱们的亲儿子!”
“三千万啊!这还只是最保守的估计!!!哇咔咔~快想想这么一笔巨款该怎么花。对了,可不能让儿子知道这事啊。”
……
老两口把计算器收起来。
苏明远给自己泡了一杯茶。
宋霞打开了彩电电视机。
画面上,一首由宋祖英倾情演唱《今天是个好日子》氛围感十足,载歌载舞。
“小舅子要买车,也别七万了,显小家子气,凑个整,给他十万!”
“他二叔前几天不是说,女儿要上大学了,学费还差个六万,干脆也凑个十万。多的就当是我给侄女的一点心意。”
“对了,小李要结婚了,还差个新房。这个忙咱们得帮啊。想当初,小李跟我一个厂子里出来的,我手把手教出来的徒弟,后来又跟着我一起学着做生意,和我自己亲儿子也差不多。”
“还有大姐夫那边,大姐常年卧病在床,日子过得紧巴巴的。你看哪天有空把大姐、姐夫都叫过来一起喝点,都是自己家人,血溶于水,能帮就多帮一点,毕竟现在咱们也有这个能力不是。”
苏明远喝一口茶,说一件事,提一个人。
一旁。
深知丈夫性格的宋霞也没说什么,一一应下了。
他们这一代人,无论思想观念还是平时的穿衣打扮都偏向于传统。
在这一代人眼中,亲情、友情大过天。
宗族理念,对这一代人来说,是生命中不可分割的一部分。
嘭。
嘭。
突然,一阵敲门声响起。
“呀,小澈回来了?”宋霞连忙起身要去给儿子开门。
“快,快!把茶几上纸和笔收起来。报纸,把报纸也收起来,那上面有老城区拆迁的新闻。”
一阵手忙脚乱之后。
咯吱。
门打开,宋霞强装镇定,定了定神,脸上露出一道温柔宠溺的笑容:“你这孩子,怎么才回来,我和你爸都等着急了。”
门口。
苏澈穿着一件白色衬衫,一身乌黑透亮的短发下,五官立体、干净。整齐的眉毛,极其立体的眉骨鼻梁,漆黑深邃的眼眸,线条流畅的面部,优越的下颌线,整体棱角分明,十几岁的年纪浑身上下充满着禁欲气质。
唯一有点美中不足的是,此时的苏澈面露疲态,顶着一双黑眼圈,像是一副没休息好的样子。
进了门。
径直要去卧室睡觉的苏澈,像是一下子想起了什么,一拍脑门问道:“爸,妈,老城区的那一片房子,要拆迁了吧?”
!!!!!!
??????
厨房里,宋霞手里拎着一把菜刀,整个人呆若木鸡。
客厅,苏明远正在喝茶,冷不丁听见这话,吓得一个激灵!
手一抖。
茶水从杯子里漾出来。
“哎哟卧槽,烫,烫~~”
许久。
二人回过神,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大眼瞪小眼。
“你跟儿子说了?”
“我没说。不会是你吧?”
遭!
出大事了!
二人目光对视,老夫老妻了,一个眼神都能明白对方心里在想什么。
苏明远用衣领擦了一把脸上的茶水,一双眼睛直勾勾的盯着儿子。
“咋整,要不打一顿吧?”
这?
厨房里,宋霞目光犹豫不定,低头看了看手里握住的菜刀把,给自己吓了一跳,连忙手忙脚乱的从橱子里掏出来一根擀面杖。
“孩子长大了,也不能总打不是?再说这无缘无故的……”
“要不……找个借口?”
客厅。
苏明远微不可查的点了一下头。
咳。
宋霞清了清嗓子,脸上挂着慈母般宠溺的微笑,关怀备至的语气问道:“小澈啊,最近看你老是玩游戏,学习怎么样了?”
……
……
客厅,苏澈没来由的心里一阵发毛。
挨揍多了。
一个人对于外界危险信号的判断本能,也会无限大的激活。
危!!!
一个血红的大字,第一时间浮现在脑门上。
潜意识下的预警系统启动,身体一瞬间绷直,也不困了,倍儿精神!
“这次摸底考试的成绩已经出来了,我考了年级组第十。”
“下一次考试,挺进年级组前五名,问题不大。”
苏澈两根手指了用力捏了几下晴明穴。
头疼。
心好累。
作为重生大军中的一员,自己好像给“重生者”丢人了。
可这也不能怪他啊。
摊上这样的爹妈,马云来了都得跪。
“我简直是一个超级大冤种儿!!!”心里叹了一口气,自打重生之后,在父母严防死守和高压之下,苏澈觉得整个世界都是灰色的。
前世,一个姓雷的人说过——站在风口上,一头猪都能起飞。
还会问你:areyouok?
“OK个锤子。”
“毁灭吧,赶紧的。”
“累了。”
十分钟后。
苏澈说的口水都干了,总算将危机暂时解除。
至于拆迁的事,苏澈找了个借口,勉强糊弄过去了。
“我有个同学,他父母是拆迁办的。”
“人家是官二代,消息肯定灵通啊。”
“哎呀,真的,我骗你们干啥。呃……你们还要去学校找那位同学聊聊?没,没这个必要吧。”
好说歹说,总算劝住了二老。
老妈宋霞一脸悻悻然的撂下了擀面杖。
沙发上,苏明远已经站起来半拉身子,此时也一脸意犹未尽的坐了回去。总觉得手心里有点痒,看向苏澈的目光,让人心里发慌。
当然,重点还是这小兔崽子除了偶尔抽风以外,在当儿子这方面真的无可挑剔。
学习好。
懂事。
孝顺。
长得帅。
长得帅。
长得帅。
有时候二老也犯愁,儿子这么优秀,想揍他一顿,借口越来越少了。
逃过一劫的苏澈,装作很随意的样子和老爸一起坐在沙发上。
“爸,这么多的拆迁款,你和我妈打算怎么花?”苏澈小心翼翼的试探道。
苏明远皱着眉头,奇怪的看了儿子一眼。
心道:“花?”
“那可是三千多万,我们家就三口人,只要你小子不抽风,一辈子也花不完啊!!”
“傻小子,你这波算是掏上了。三千万,以后出门你能横着走路。拆迁款一下来,你就是妥妥的拆二代了。就问你牛逼不!?“面上却是不动声色,还一副语重心长,恨铁不成钢的语气。
“花什么?这么多钱花的完吗?”
“都存起来,以后留着给你小子娶媳妇用。”
苏澈目光顿时一亮。
存起来?
留着给我娶媳妇?
我焯!
你还是我爹吗?啥时候变这么睿智了?
苏澈心里一阵激动,这份激动当然不是没来由的。
重活一世,有些人,有些事,在苏澈记忆深处几辈子都抹不去。
前世,也有过这么一出。
老城区拆迁,苏家有一处老房子在那,拆迁款一下来分了大几十万。
然而……
还没等全家人高兴呢,这消息不知怎么传到了亲朋好友耳朵里。
七大姑八大姨,八竿子打不着的亲戚一下子全冒出来了。
张口就俩字——借钱。
人太多。
老苏同志又好面子,说好听点叫急公好义,难听点……emmm总之,拆迁补偿的几十万,在手里没捂热乎全借出去了。这还不算,拆迁款借光了之后,还陆续有人上门。
都是实在亲戚,你借给了张三,李四咋办?
换个人,老子没钱了,爱咋咋地?
可老苏同志不一样,他那憨直性子一上来,倔得像头牛。
没钱了,就挪用公司的账面打补丁,总之不能让人白张一回嘴。
一来二去。
原本好好的一家公司,到处都是亏空。
老苏同志没办法了,只好拆了东墙补西墙,可随着账面亏损太多,加之一些人为的原因,短短不到三个月公司宣布破产。
从那以后,苏家的境遇急转而下。
而压死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是公司宣布破产之后,被借走的那一部分拆迁款,最终只要回来了十分之一。
听起来多么不可思议的一件事,可它确确实实的发生了。
当一个人花团锦簇时,春风得意马蹄疾。
一如此时此刻的苏明远。
可当你经历大风大浪,曾经花团锦簇的那些人,突然间换了一张面孔。
陌生。
冷漠。
狰狞可怖。
“难道是因为重生的蝴蝶效应,让老苏同志转性子了?”
苏澈一时间有些拿捏不准,见老爸依旧沉浸在千万富翁的幻想中,他还是多加了一个小心。
“爸,你说真的?”
“这笔钱真的全部存起来,一分不动,也不会借给别人?”
话音刚落。
正慢悠悠喝着茶水的苏明远,猛的一扬眉头,茶杯用力落在茶几上。
砰。
苏澈心里随之咯噔一下。
“这叫什么话?别人就不说了,你姑父家里有多困难,你不知道?”
“以前是没能力只能干看着,眼下有钱了,那可是我亲姐姐,你亲姑姑。打断了骨头连着筋的嫡系血亲,咱们能不上前搭把手!!?”
老苏同志似乎是真生气了,这一嗓子连在厨房里做饭的宋霞都给吓了一跳。
苏澈:“……”
他没怕,也没慌。
脸上露出一副果然如此的表情,仿佛是早就猜到了这一结果。
老爹什么脾气苏澈还是知道的,这个节骨眼上,他要是还敢犟嘴,顶回去,少不了一顿狠削。
沉吟片刻,苏澈尽量语气委婉一些小声道。
“姑姑家情况特殊,该帮肯定是要帮的。”
“我是想说……别人呢?比如我舅舅、我二姑家、我四叔、还有……”
下一秒,苏澈到了嘴边的话顿住。
苏明远眼神不善的看着他。
苏澈特意点的几个人名,不知有意还是无意,这几个人有一个共同特点。和苏家一直以来,走的很近。
“你小子到底想说什么?”
厨房里。
听见了动静的宋霞也先停下,把手擦了擦,系着围裙一脸好奇的走过来。
二老严肃的目光注视下,苏澈顿感一阵压力。
亲爹!
亲妈!
重活一世,苏澈总不能眼睁睁看着二老重蹈覆辙,往火坑里跳吧。
“大不了一顿揍,多大点事啊。”
一念至此,苏澈也毫不畏惧的迎上了二老的目光。
“爸,妈,我是这么想的。”
“咱们家现在有钱了,按理说都是亲戚朋友能帮肯定要帮一点。但该帮谁不帮谁总要有个章程吧?”
“毕竟人心隔肚皮,有些人你在困难的时候拉上一把,不说感恩戴德吧,至少心里念你的好。可还有些人就不一定了……”
“我有个建议,也不图啥,就是对这些求上门来的亲戚们做一个区分。”
“爸,妈,从今天开始咱们家装穷吧!”
“到时候是人是鬼,一试便知!!!”
装穷!
这个关键词一蹦出来,二老眉头紧皱,心里下意识的起了一丝抗拒。
犯得上吗?
有这个必要?
旁的不说,这些年苏家日子过得红火。苏明远也好,宋霞也罢,两口子都是那种念旧、重感情的人。
哪怕没有拆迁这事,平日里,亲戚朋友谁家遇上过不去的坎,谁家日子紧吧了需要周转。老两口都是主动的往前凑,要钱出钱,有力出力。
将心比心之下,宗族里,朋友圈里,提起老两口来谁不翘一根大拇指?
不过转念一想,苏澈说的似乎也有一点道理。
人心隔肚皮啊。
大家平日里嘻嘻哈哈,谁知道心里是怎么想的。
一时间,二老心里一阵踌躇。
见状,一旁的苏澈连忙趁热打铁,又加了一把火。
“爸,妈,其实这事没你们想的那么复杂。”
“再说咱们又不是做坏事,我们过我们自己的日子装装穷怎么了?哦,我有钱了,我是你们亲戚。我没钱了,这层血脉亲情一下子就断了?不至于吧?真要这样,这种亲戚不要也罢。”
“换个角度去想,咱们家一下子成千万富翁了。万一消息走漏出去,那些七大姑八大姨八竿子子打不着的人还不一下子全涌上来?咱们也只是提前打个预防针试探一下。等到拆迁补偿款一到手,该帮的人咱们没二话。可难保没有一些别有用心,甚至拿了你的钱还在背后诅咒你断子绝孙的混球儿。这种人难道咱们也帮?也借给他们钱?”
嘶!
此话一出,老两口顿时倒吸一口凉气。
我把钱借给你,你还有在背后诅咒我?
这世界还有这种毫无人伦,丧尽良知的坏种儿!?
“当然了,这种缺德带冒烟的王八蛋百年难得一遇,我也就是这么随口一说。”担心用力过猛的苏澈连忙又把话收了回去。
只是……世上真的有这种人吗?
不好意思,还真有。
而且,远在天边,近在眼前。
重活一世,这大半年苏澈为什么绞尽脑汁想方设法的去赚钱。
苏明远开的好好的公司,为啥突然一下子就破产了?
诚然。
老苏同志公私不分明,造成公司账面持续亏损是一方面。
另一方面,当公司面临窘迫境遇之后,一些人为的落井下石、背叛、暗地里捅刀子,才是这家本来有声有色经营状态良好的公司,在短短三个月时间宣布破产的直接因素。
这个公司是苏明远一辈子的心血。
也是这个家,最主要的经济命脉。
它在。
苏家的天就在。
一旦它倒闭了,对苏家而言,无异于——天塌了。
为了防患于未然,这辈子做一个混吃等死,躺赢开局的富二代,苏澈重生之后做的第一件事就是搞钱。
让他感到蛋疼的是,老爸老妈竟然成为了他成功路上最大的两块绊脚石。
彩票撕了。
茅台股份几乎原价,全抛。
本打算把《地下城》版权买过来,结果换来的是让老爸老妈吊起来,用皮带一顿暴抽。
“你说我招谁惹谁了?”
苏澈心疼的直嘬牙花子,也算天无绝人之路。
好歹老城区拆迁这股风赶上了。
最近这一个月苏澈也没闲着,借口打游戏的名义成天去网吧。
今年是2006年。
《传奇》《魔兽》《问道》……苏澈将能想到的所有游戏都重温了一遍,顺带手做了几个版本外挂。
一个月下来,苏澈也赚了有……咳咳。
言归正传。
让苏澈连哄带吓,老爸老妈明显有些意动。只是碍于传统的老封建思想,总觉得在熟悉的亲戚朋友面前装穷像是在骗人一样。
“要不这样吧,您二位平时不是总说自己人缘好吗,授人玫瑰手有余香什么的。干脆这么着,爸,你现在就给你通讯录里的亲戚朋友打电话,假装你公司破产了,家里穷的揭不开锅了,我连学费都交不起。”
“你去找他们借钱,有一个算一个,都借一遍。”
“不用多,二十万!”
“今天您能借来这个数,以后您和老妈说啥是啥,让我往东我不往西,让我撵狗我不抓鸡。咋样老爸,您给句痛快话敢不敢?”
知子莫如父。
这句话反过来一样成立。
果然,苏澈一句话抓住了老苏同志的命门。
关键这小子最后又放了一手王炸。
“如果我输了,六月份高考结束,我亲手捧着清北录取通知书递到您二老面前!”
下一秒。
坐在沙发上的苏明远豁然起身,一张脸上写满了惊骇。
一旁。
宋霞也露出目瞪口呆之色,怀疑自己听错了。
那可是清北大学啊!!!
老苏家祖上三代平民出身,真要出一个清北大学的苗子,整个苏家,不,整个宗族得给苏澈——供起来!
震惊归震惊。
自己儿子几斤几两二老还是清楚的,虽然学习成绩一直拔尖,但苏澈所在的高中也只是一所普通高中罢了。
每届高考加起来,能拿到清北大学录取通知书的学生一只手都能数过来。
不过就算上不了清北,走一所国内排名前列的顶尖大学一样是祖坟冒青烟的大喜事啊。
苏明远仿佛生怕这臭小子反悔一样,大手一挥——“把电话拿来!”
二十万?
你小子看不起谁呢?
我姓苏的这些年白混的?
“三十万!!算起来这还是我第一回跟亲戚朋友们张嘴,要是连这点小钱都借不来,以后我管你小子叫爹!”
啊这……
苏澈吓得脸都绿了,玩这么大吗?
一旁,宋霞没好气的踢了丈夫一下,多大个人了,儿子随随便便一个激将法,你就没个正行?
“把我娘家那边的亲戚也都算上吧。这些年你爸心疼我,每次都是他主动帮我贴补娘家人,从来没抱怨过一句。也该他们出一把力了。”
苏明远:“你看你,当着孩子面,说这些有的没的干啥。”
苏澈:“……那我走?”
这一口猝不及防的狗粮,差点没给他撑死。
……
……
很快,电话接通的声音响起。
“喂,老苏啊。”
“啥玩意,借钱?”
“不是,老苏,你没发烧吧?”
人生四大铁:一起扛过枪,一起同过窗,一起分过脏,一起嫖过嫖。
电话那头的王守利占了第二条和第三条,也因此,一度被苏明远引为知己,就差斩鸡头烧黄纸拜把子了。
创业初期,二人搭伙做买卖。
是苏明远一手带着他从无到有,一直到后来各自成立了公司。
王守利因为胆子大、善钻营,在生意场上比较吃得开。没用几年的功夫,俨然实现了弯道超车。
今时今日,只论财富的话,王比苏更胜一筹。
“没开玩笑,我这边是真遇上麻烦了,急需三十万来堵窟窿。”
“前几年你不是从我这里拿走几万块钱吗,我也一直没催过。你看能不能先把这钱还我,你那边要是方便的话再借我几万周转。我给你按银行的利息算,时间一到,我连本带利一分不少的还你。”
苏明远磕磕巴巴的说着。
第一次学着蒙人的他,手心里全是汗。
可谁让自己大话已经说出去了呢,为了在儿子面前树立一位父亲的高大形象。苏明远还自己涨价,借二十万,改成了借三十万。
为了装的像点,苏明远又鹦鹉学舌一样把苏澈之前交代的话原原本本的复述了一遍,生怕王守利那边掉链子。
什么公司要倒闭了……
家里穷的揭不开锅了……
债主子们已经开始堵门了……吧啦吧啦。
总之演技相当拙劣。
一旁的苏澈,看着老爸卖力的表演,强忍着不敢笑出声。
这样的演技,他也只在后世那些流量小鲜肉身上见到过。
幸好苏明远在自己的社交圈子里憨厚本分是出了名的,他敢说,别人还就真信。
以他和老王的交情,接下来就等着收钱了。
然而……
手机听筒里,好长一段时间的安静之后。
“老苏啊,不是我不帮你,兄弟我现在手里没钱啊。”
“要不这样,你难得开一次口。晚点我让司机给你送两千块钱过去,也不用你还了,全当兄弟的一点心意。”
王守利似乎着急把电话挂断一样,语速飞快。
两句话之后,不止苏明远,就连一旁的苏妈都懵了一下。
苏明远怀疑自己听错了,用力的眨巴一下眼睛。
“老王,你这话啥意思?”
“我苏明远是找你借钱,不是叫花子!!!”
“你有没有钱,我不知道?”
王守利的话,让苏明远一时间回不过神来。
十几年的交情!
二人又是合作伙伴,之所以第一个打电话给王守利,不就有因为知根知底吗?
今年年初,王守利就和几个老友们吹嘘,公司今年纯利润大几十个。
还放话要全款盘下一栋半山别墅。
就这……
面对老朋友第一次张口借钱,他说什么?
让司机给自己送过来两千块钱,不用还了……
我他么不是你乡下的那些穷亲戚,你用这种小套路打发我?
电话那头——“老苏,你这就没意思了啊。”
“你公司破产了,和我有什么关系?”
“说句不中听的,钱在我口袋里,我借你是人情不借你是本分。”
“白给你两千你还不要,真拿自己当盘蒜了?”
呼!
话音刚落,苏明远猛的一下从沙发上站起来。
一张脸由青到白,气的抓着手机的手都在哆嗦。
“老王,你说的是人话?”
“这些年合伙做生意我姓苏的对得住你吧?当初刚搭台子那阵,你才入行什么都不懂,是我要钱给钱要人给人,给你介绍了多少客户?帮你擦了多少次屁股?你公司亏损,我一次又一次借给你的钱,前前后后加起来五十万有吗?”
“现在我遇到困难了,你跟我说这个是吧?”
“好,我也不求你帮我一把。就一件事,你之前从我这借的八万块钱,我现在让你还上!!”
苏明远眼眶处仿佛在往外喷火,气的胸膛剧烈起伏着。
要不是想到和儿子打的赌,以他的脾气早就把电话挂了。
此时强压住怒火,满脑子只有一个念头——将那笔欠款一分不少的要回来。
无关胜负。
苏明远也算借此机会看清了一个人的人性,也明白这么多年自己引以为豪的兄弟情,在对方眼中只是一厢情愿罢了。
眼看他动了真怒,电话那头,王守利又好长一段时间没有说话。
几秒钟后。
听筒里,王守利的语气突然话锋一转。
“老苏,几十年兄弟,你不能把我往绝路上逼啊。”
“我现在是真没钱。要不这样,你等我啥时候手头宽裕了,我第一时间给你打电话。”
“不就几万块钱吗,你可真至于!”
王守利一副无可奈何的语气,不知情的还以为他才是受害者。
嘎嘣。
嘎嘣。
客厅一角,苏澈隐约间仿佛听见老爸后槽牙咬碎了的声音。
二人隔着电话线,你一句我一句的掰扯着。
眼看老爸气上头了,苏澈心疼之余又感觉有些无聊。
这种上嘴唇碰下嘴唇的扯皮毫无意义,同样的一幕在前世也曾上演过。不同的是,那一次通话精彩程度比眼下可有意思多了。
苏家蒙难之后。
好兄弟隔岸观火。
突然背刺。
联合外人落井下石,为了瓜分利益不惜亲自下场,吃相极其难看。
至于还钱?
呵呵。
天真的老苏同志只怕做梦也没有想过,这年头欠钱的才是爷儿。
哪怕最终闹上了法院,一无欠条、二无人证,你们猜法院会怎么判?
另一边。
苏明远和王守利的通话也接近尾声,电话里,突然传来一个女人的声音,看样子是他爱人。
女:“守利,和谁打电话呢?”
王守利:“一个酒肉朋友,也不知道这人咋想的,一张口要跟我借十几万,也不怕风大闪了舌头。”
女:“这种人脑子八成有泡,别理他就是了。”
吧唧。
电话挂了。
苏明远整个人失魂落魄,太阳穴上几条青筋爆了出来。
王守利最后的几句话,让他心头淌血!
“酒肉朋友、酒肉朋友……呵呵。”苏明远笑容惨然,身体无力的瘫坐在沙发上。
卧室里静悄悄的,一旁的苏妈大气不敢喘一下,看着丈夫一副压抑的快要哭出来的模样又气愤又心疼。
许久。
苏明远用力搓了一把脸,重新拿起手机,在通讯录里找了几个人名,一一打了过去。
“喂,老陆。”
“老谢,忙不这会?”
“老李啊,对,找你有点事。”
……
另一边,苏澈扯了一下老妈的衣角,二人走到客厅的角落。
“妈,我爸当初把钱借给姓王的,是给的现金还是转账?”苏澈小声问。
“现金。你爸信任他,连欠条都没打一个。”苏妈一脸沮丧的道。
苏澈耸了耸肩膀,这样的话这几万块钱十有八九是要打水漂了。
不过……
“妈,我记得老爸提过一嘴,姓王的公司这阵子要购进一批进口机器设备,好像价格还不便宜吧?”
苏妈此时有点心不在焉,下意识回应道。
“是有这么档子事,不过这几台进口机器贵的要死。原本你爸和姓王的说好了,买机器的钱一家一半,要是成了,有这几台机器在,俩家公司最起码产能可以翻上一番。”
“可你爸那性子你又不是不知道,现在怎么可能继续跟姓王的合作。”
采购计划之初,渠道本来是苏明远找的。
就在前几天,苏明远主动把渠道方介绍给了王守利认识。
如此一来。
苏家如果选择退场,好处几乎全让王守利得了。
“哪怕再晚个一两天呢,姓王的也不会平白捡这么大一个便宜。”苏妈叹了口气,眼神中写满了气愤。
一旁。
苏澈脸上挂着淡淡的微笑,同样感叹了一句——“是啊,姓王的运气可真好呢。”
“老谢一万、老刘八千、老赵一万六……”
苏明远又将纸笔和计算器从抽屉里拿出来,每借到一笔钱,都小心翼翼的将姓名和金额写在纸上。
他已经不用苏澈再苦口婆心的做思想工作了,被打击的有点狠的老苏同志,知耻而后勇,不知疲倦一样从通讯录上一连打出去十几个借钱电话。
最终,朋友圈几乎被轰炸了一个遍的老苏同志。
一共借到手——八万四千六百元整。
其中。
有人一听说苏家落难了,二话不说,直接答应借钱。
也有人支支吾吾,但最终也松口借了个千八的。
当然,没答应借钱的人也有,还占了多数。
有些人是真没钱,有些人怕钱借出去打了水漂。
但不管怎么说,电话里人家该关心的关心,言语间也十分客气。一如苏明远刚刚自己说过的那句话——钱在人家口袋里,借你是人情,不借是本分。
最终的结果一出来。
苏澈和苏妈能明显感觉到,老爸/丈夫脸上的笑容早已经消失了。
眉头紧锁。
一脸疲态。
整个人像是一下子苍老了许多。
这个农民出身的企业家,一直以来有属于他自己的那一份骄傲。
今天,当着自己老婆和孩子的面,苏明远没有一点花哨和借口,重重的栽了一个大跟头!
苏妈轻轻拍了下丈夫的手背,什么也没说,眼神里写满了心疼。
偶尔目光落在儿子身上时,带着几分杀气。
苏澈:“???”
……
苏明远反过来安慰妻子。
“没事,这不是大部分朋友还是靠谱的嘛。”
“虽说只借到了八万多点,还差……22万是吧?”
“咱再跟两边的亲戚们张一回嘴,血浓于水,这点钱我还搞得定。”
其实,按原本苏明远心里的打算。
区区三十万,他都不需要惊动两边的亲属,光是这些年结交的朋友就已经可以轻松拿下了。
然而结果却是出乎意料。
作为苏明远十几年来最为倚重的至交好友,王守利这一手翻脸不认人,打了老苏同志一个措手不及。
在他之后,剩下的朋友们虽说也答应借钱,可金额上或多或少都有些低于心理预期。
眼看时间也不早了,苏明远再不废话,低着头手指在通讯录亲戚一栏上上下划拉着。
最终,指尖停留在自己小舅子的名字上面。
看见这个名字,苏明远眉头先皱了一下。
也不知想了些什么,迟疑片刻后,手指还是用力的按了下去。
嘟嘟~很快,电话被接通。
听筒里。
“喂。”
“卧槽,姐夫,你和我姐终于决定给我买车了!?”
一道男人咋呼咋呼的声音响起。
苏明远这个腻歪,膈应两个字几乎写在了脑门上。
自己这个便宜小舅子,三十大几了,一直打光棍不说。
好勇斗狠。
喝酒打牌。
整个一烂泥扶不上墙。
之所以第一个电话打给他,苏明远就想看看,有一天自己落魄了,这个兔崽子能不能良心发现干点人事。
一旁。
苏妈也知道丈夫和亲弟弟俩人,互相看不对眼,主动把手机接过来。
“给我吧,我和小志说。”
……
“小志,我是你姐,跟你说件事。”
“你姐夫公司出了些问题,家里欠了不少饥荒。”
“你手里要是有钱,先借给我们,把这次难关渡过去。”
电话另一头,宋小志一蹦三尺高,满是不可置信的语气,调门升八度。
“啥玩意?”
“姐,你第一天认识我啊?找我借钱,疯了吧你!”
也不知道为啥,这话从他嘴里说出来,让人感觉无法反驳的样子。
一旁。
苏明远一张脸都气绿了。
“我就知道……我就知道……这狗东西,喂不熟的白眼狼!!!”
苏妈拿这个弟弟也是一点办法没有。
正要开口呢,听筒里宋小志突然压低了声音,神秘兮兮的道:“姐,我姐夫真不行了?”
???
苏明远就站在边上,头上飘起了好几个问号。
宋小志继续小声说着。
“那什么……我姐夫这会不在家吧?”他又问。
苏妈看了一眼丈夫。
苏明远气的喘着粗气,给妻子递了一个眼神。
“家里就我自己,有啥话你说吧。”
听筒里。
“姐,你刚才不是说你缺钱吗,我想到了一个好办法。”
“?”
“你改嫁呀!”
“反正我姐夫现在也不行了,你跟着他混迟早被拖累。”
“趁着还年轻,再找一个呗,现在二婚彩礼可贵了。到时候彩礼一到手,你要是实在舍不得我前姐夫,大不了彩礼分他一半。这样一来他也不差钱了,你和小澈还不用被他连累,一举两得啊!”
“姐。”
“喂?姐,你在听吗?”
苏妈一只手僵硬的拿着电话,目光看着一旁气喘如牛的丈夫,整个人麻了。
苏明远一张脸黑的都没法看,气的在原地转圈,指天骂地。
苏澈也好不到哪去,咬牙切齿,恨不得顺着电话线杀过去,把这个混蛋舅舅亲手给刀了。
“混蛋啊。”
“我苏明远没有这种小舅子,让他给我滚!”
老苏同志急眼了,提高嗓门,对着话筒飙起了脏话——宋小志,我日你亲娘!!!
一声咆哮,震的房梁和地板都仿佛颤了三颤。
“姐……姐夫!?”
“我靠,你在家啊?”
“那什么……我跟我姐闹着玩呢,我还有事,回见啊姐夫。”
吧唧。
电话挂了。
苏明远眼神像要吃人一样,心好累。
狼心狗肺的东西,一点忙不帮就算了,他还敢落井下石!
气归气。
因为谁都没对小舅子抱有任何期望,所以严格来说,小舅子对家里人的伤害反而是最小的。
“以后我再给他钱,我就不姓苏!”只有苏明远这口气一时半会顺不过来,自顾自的在一边骂骂咧咧。
苏妈也只能歉意的看丈夫一眼,不管咋说,小志这一次确实过分了。
以后如非必要,苏妈不打算再搭理这个弟弟。
“你消消气。”
“我家里那边电话都打过了,借了三万七千,这是名单你看看。”
半个小时后,苏妈结束了最后一个通话。
三万多近四万,这是她能做到的极限了。
苏明远父子,却有些喜出望外。
要知道苏妈娘家那边,亲戚其实很少。
相比之下,苏家反而才是真正传统意义上的大家族。
苏明远上头有三个姐姐下头一个妹妹。
苏澈有十几个叔叔、伯伯……
亲的。
表的。
每到过年的时候,苏澈最怕的就是去亲戚家里问好,磕头磕的他脑门疼。
“八万四千六百……加……三万七。”
“唔……十二万一千六。”
沙发上。
苏澈小声嘀咕了一句。
苏明远正用计算器加减乘除呢,听见这话,狠狠的瞪了儿子一眼。
“还差十八万!”
“你老子心里有数,你一边呆着去,看见你就烦!!”
夫唱妇随。
苏妈也没好气的赶儿子进厨房,让他自己做晚饭吃。
“你都多大了,谁家的半大小子还等着爹妈给做饭吃?”
“你自己没长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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几分钟后。
厨房里,苏澈一脸悲愤,含泪干了三大碗面条。
等苏澈一口气吃了三大碗面条从厨房里出来,茶几的账本上,总账目12.1万,变成了15.9万。
老爸老妈还在一个又一个的给亲属们打电话。
苏明远甚至开始嫌弃这样太麻烦,用手机编辑了一条借钱短信,直接发到了家族群里。
……
几乎同一时间,不同的地点。
……
苏家老四家里,正在上演一出全武行。
两口子打架打出了真火,锅碗瓢盆、枕头被褥、连同电视机一起摔了一地。
入目所及之处,一片狼藉。
卧室、客厅,连个下脚的地方都没有。
苏老四的老婆名叫胡凤,此时正躺尸一样赖在地上,满地打滚嚎啕大哭。
“这日子没法过了。”
“苏老四,你摸着良心问问自己,老娘自从嫁到你家,过上一天好日子吗?”
“你还敢打我?你个窝囊废,有能耐你冲两个老不死的使去啊?你冲你大哥使去啊?欺负我一个女人,你算什么本事!”
胡凤扑在地上哭天抹泪,嚎啕之声隔着几个小区都能隐约听见。
苏老四站在一旁抽闷烟,三角眼、鹰钩鼻,长的就不像一个好人。
此时让自家婆娘哭的心烦,吐了一口浓痰,浑身上下透露出一股子凶戾之气。
“老子还没死呢,你嚎的哪门子丧?”
骂骂咧咧一句之后,想起这出闹剧的起因,苏老四也不禁感到脑仁疼。
二人结婚这么多年,只生了一个儿子,偏偏是个不成器的。
兔崽子好好的学不上,偷偷跑去学校女生宿舍,大半夜的偷人家女学生内衣。
偷也就偷了,这小子为了显摆,回到自己宿舍里,把偷来的内衣给一个宿舍的舍友们每人发了一件。
这他娘的不是作大死吗?
果然……
仅仅过了一个晚上,学校校长、主任、老师一大群人乌央乌央的上去堵门。
现场人赃并获。
学校处理结果出来后,也不出意外——开除!
接到消息的苏老四两口子,就差给校长跪下了,然而并没有卵用。
能咋办?
那是自己亲儿子。
学还是要上的。
回到家来,两口子商量着给儿子换个学校。
胡凤看上了市里的一所中学,离家近、教的也好。
缺点是,要么学生成绩好,自己考进去。
要么,本着就近原则,让两口子买一套学区房,把儿子的户口迁到城里。
那是学区房啊?
哪怕最小平米的,对农村出身的两口子来说都是一笔天文数字。
苏老四第一时间打起了退堂鼓,可架不住胡凤不依不饶,今天一大早,更是偷偷去了二手房中介,打算把现在住的这套房子给卖了。
卖房,苏老四可以接受,都是为了自己儿子嘛。
可问题——这房子不是他的啊。
“你想卖房,老子不拦你!”
“房本上写的是大哥的名字,当初咱俩结婚时,你说不想嫁到农村。是我求着大哥,把这套闲置的房子腾出来,又给咱们装修好了当新房用。”
“后来,大哥也没再提过这事,咱们一住就是七八年。”
你告诉我,这房子你怎么卖?
房产中介那帮狗娘养的,只认房本,不认人。
“你跟我一哭二闹三上吊,我他么有什么办法!?”苏老四气的狠了,抽烟的手都在抖索。
客厅地上。
胡凤又抹了一把眼泪,见丈夫终于说到了正题上,眼珠子滴溜溜一转,语气也软化了三分。
“我知道房子不是咱们的,你就不能想想办法,让大哥把房子过继给你?”
“反正他是你亲大哥,没道理他那么有钱,让咱们儿子连个学都上不起吧。”
一听这话。
苏老四狠狠的将手里烟头按灭了,看向自己婆娘的眼神如同看一个白痴。
“你脑子让驴给踢了?”
“大哥家里有儿子,就算哪天他死了,这房子也是写苏澈的名,轮得到我?”
一计不成。
胡凤又开始扯着嗓子干嚎,对付苏家老爷们儿,一哭二闹三上吊这种小手段,百试百灵。
哭了一会,苏老四果然上钩。
“哭哭哭,一天就知道哭。”
“别嚎丧了,老子想想办法。”
下一秒。
哭声戛然而止。
胡凤一骨碌从地上爬起来,也不管脏不脏,一把将苏老四大腿抱住:“当家的,你真有办法让苏老大把房子给你?”
想屁吃呢。
“他苏老大是傻子啊,平白无故把房子给你?”
胡凤嘴一瘪。
也是。
苏老大人虽然憨厚,可又不傻。
再说,他还有儿子呢。
“你说苏老大要是个绝户,该有多好?”
“当家的,要不你去给老大家的崽子下药吧,他一死,房子不就归咱们了吗?”
苏老四一脸震惊的看着自己婆娘:“你疯了?杀人是会吃花生米的!!”
“我就那么一说……再说,吃枪子咋了,他苏老大要真敢让你吃枪子,我就敢闹的他家鸡犬不宁。大不了我给你守活寡,至少房子到手了啊。”
神经病。
苏老四骂骂咧咧,臭娘们为了一套学区房,人已经魔怔了。
“房子是别想了。”
“不过……除了房子,你猜苏老大家里最多的是什么?”
胡凤表情一呆。
“钱啊!”
“苏老大运气好,比老子早生了几年。那时候城里遍地都是钱,你弯腰就能捡一筐。”
“这几年苏老大办厂子,开公司,赚的钱海了去了。”
“都是一个妈生的,他苏老大那么有钱,没道理不帮帮自己亲弟弟吧?”
胡凤眼神一亮。
“对啊,有钱了还怕买不起学区房!”
哼。
“提起这个我就一肚子委屈,他苏老大在城里金山银山的搂大钱,家里两个老不死的,还不是我一把屎一把尿的伺候着。”
“他们一家人一年到头才回来几次?每次一回来,扔下一笔赡养费,也没见他们给两个老不死的做过一顿饭、洗过一次衣服,还不是你和我每天守着床前尽孝,这份孝心值多少钱?苏老大一年给咱们一百万都不多!!”
“就这么干,找苏老大要赡养费、误工费、精神损失费!”
“这都便宜他了,要不是两个老不死的拖累,咱们一家早几年进城,赶上城里钱好赚那会,这几年咱们早发了!!”
手机呢?
给苏老大打电话。
“房子的事也提一嘴,万一他答应了呢。”
于是。
另一个地点,苏明远、苏妈正在算账的时候,突然接到了亲弟弟打来的电话。
苏明远一脸惊喜,他正想找老四借钱呢。
啥叫亲兄弟,心有灵犀这是。
电话秒接。
“大哥,是我。”
“老四,啥也别说了。老话说的好,打虎亲兄弟,上阵父子兵。你能打这个电话,大哥谢谢你!”
委屈。
憋屈。
愤懑。
在这一刻,当自己血浓于水的亲弟弟一个电话打过来,一切都看开了。
苏明远感动到想哭,长久的压抑突然释放,心里的担子轻松了,人也变得话痨起来。
“一家人不说两家话,老四啊,你的心意大哥收下了。”
“钱这方面你别太为难,有多少帮多少。”
“哪怕就借我一千块钱呢,你哥跟你嫂子也记你这份情!”
对面。
苏老四整个人都麻了。
我是谁?
我在哪?
发生了什么?
“老四,你咋不说话了?”
“没事,不用担心你哥,不就是破产吗。我抗的住!!”
“哦,对了,哪天有空带上老婆孩子过来,让你嫂子多炒几个菜,咱们哥俩有日子没见了,好好喝几杯。”
苏老四突然觉得脑瓜子嗡嗡的,脑子里面住了一大群黑漆麻乌的大苍蝇。
卧槽。
头好痒,难道我要长脑子了?
苏老四CPU都快干烧了,终于想起了似乎是哪里不对劲。
好乱,我捋一捋。
“对了,我是来要钱的。”
“等一下,刚才苏老大说什么?”
“他说他破……破产了!!!???”
轰。
苏老四如遭雷击。
三五分钟后。
两个同样找对方借钱的哥俩,终于把话说明白了。
“苏老四,你这个畜生!!”
“苏老大,你他妈怎么不去死啊!!”
哥俩同时红了眼,一人一句咆哮,震的手机话筒都出现了电流麦。
这边苏明远怒不可遏,牙齿都要咬碎了。
作为家里老大,哪怕在日子最难捱的那段年月,苏老四也一直都是家里人的眼珠子。
别人饿肚子,他吃的肚瓜滚圆。
别人没衣服穿,他呢,每年过年父母、哥哥、姐姐都会想尽办法给他做新衣做新鞋。
哪怕后来成年了。
这种宠爱也一日不曾断过,盖新房子、给他置办家业、娶老婆。
他说要来城里住。
苏明远这个做大哥的二话不说,把家里一套闲置的房子腾出来,自己出钱装修好了让小两口住进去。
苏明远自认没有任何对不起亲弟弟的地方。
家里的两位老人,美其名曰是老四在赡养。
实际上呢?
二老有手有脚,乡下也有地,每年赚的钱全贴补给了老四家里。
他们小两口几年前就进了城,别说伺候老人了,时不时还要把公婆接过来,帮他们照看孩子。
就这。
每年过年回去,苏明远总会给二老留下一笔钱。
最后钱到了谁手里,还需要说吗?
此时的苏明远一颗心骤然寒到谷底,这也就算了,谁让老四最小,多吃多拿多占也是应该的。
可万万没想到,这个混账、王八蛋,还妄想霸占自己家的房子。
那栋房子原本是留着给苏澈娶媳妇用的,自己儿子还一天没住过呢,房产证就要写你苏老四的名?
一口逆血被苏明远生生咽了下去。
身上的气力仿佛一下子被抽空了,整个人无力的瘫倒在沙发上。
直到此刻,他才彻底明白了苏澈为什么坚持要玩一次这种装穷的小把戏。
这是游戏吗?
不!
它是对人性的一次试探和考验。
友情。
亲情。
恩义。
好比是一台手术。
身上的肉生病了、腐烂了。
所以才要将坏掉的肉找出来,用锋利的手术刀将坏肉割掉。
可能过程会很痛苦。
然而伤口总有长好的一天。
但人心不会。
苏明远做梦都没有想到,这个游戏进行到最后环节,竟然还炸出来一条大鱼。
“苏老四,你是我亲弟弟啊。”
“你怎么能这样?”
……
另一边。
苏老四心头怒火比之他大哥有过之而无不及。
“苏老大破产了。”
“没钱了。”
“那我儿子咋办,买不起学区房,还没上完初中的一个孩子,让他直接辍学吗?”
不对。
不是这样。
苏老大只是破产了,自己住的这处房子还在呢。
一想起自己婆娘,跟自己又哭又闹,逼着他去给大哥打电话要房本。
苏老四起初怎么也拉不下这张脸来。
可现在不一样了。
苏老大已经不是从前的那个苏老大了。
他不再是什么大老板。
和自己一样,要靠借钱过日子。
这样一来,我还怕他干什么?
“那套房子我住了七八年了,除了房产证上的人名不是我以外,他就是我苏老四的房子!”
苏老四虎躯一震,眼底深处一团火在烧,像是有什么东西不受控制一样翻涌上来。
它叫贪婪。
它叫野心。
它叫欲望。
“大哥,你别怪我说话难听。”
“你现在已经不是什么大老板了,又欠了一屁股债。念在兄弟一场的份上,你把房本写上我的名。等哪天你真的日子过不下去了,我保证,有我苏老四一口肉吃,少不了你一口汤喝。”
此时的苏老四,说话时语气已经开始渐渐发生变化。
尖锐。
冷漠。
咄咄逼人。
沙发上,苏明远罕见的没有动气,反而木着一张脸,像一个假人一样没有一丁点生动之色:“你继续说,我想听。”
苏老四:“?”
这话还不够露骨吗。
行。
你想听,那我可真不客气了。
“苏明远,你别忘了,现在不光是你,你全家都要跟着你一起遭罪。”
“我要你房子,也是为了帮你。”
“你真要不知好歹,大不了我跟你一刀两断。”
“你刚刚说你欠了多少?几十万是吧,你自己慢慢还去吧。还有啊,别忘了苏家上头还有两个老不死的呢。你猜他们现在最听谁的?你信不信,只要我一句话,哪天等你死了,都埋不进我们苏家的祖坟。到了那时候……呵呵,你就随便找条野河,把自己骨灰扬了吧。”
图穷匕见。
一套说辞下来,电话那一头的苏老四一脸的神气,仿佛苏家曾经不可一世的大哥,已经成了他粘板上的一块肉任人宰割。
就在这时——
苏明远慢吞吞的从沙发上坐起身来,语气中听不出喜怒,却有一股子迫人的气势。
“老四啊,你有没有想过……其实,我没破产。”
“刚才跟你说的那些话,都是我编的。”
“还有啊,前阵子你大侄子。不,你都不认我这个大哥了,那小澈也就不是你侄子了。这孩子吧也是个不省心的,非闹腾着让我把家里钱全拿出来,去旧城区买了十几套房。”
“巧了,你猜怎么着?”
!!!!!!
??????
你说啥。
你们家又买了十几套房?
还让我猜?
电话另一头,苏老四眼珠子瞪的有铃铛那么大。
下一秒。
整个人几乎破防,“噗嗤”一下笑出声来,笑的前俯后仰,险些笑出了鼻涕眼泪。
“苏老大啊苏老大,你他娘的编瞎话编的像一点行吗?”
“这种完全不过脑子的话,你是怎么好意思说出来的?”
“完全没拿我当人呗!”
苏老四敢发誓,这绝对是他今年听过的最好笑的一个笑话。
咋地。
这是受刺激了?人疯了?
已经开始说胡话了都?
讲真。
苏明远但凡把瞎话编的像一点,比如,他其实没破产,装穷就是为了试探试探身边的朋友和亲戚。
苏老四没准就已经信了。
这个时间段,人八成已经在来的路上,光着膀子背上绑满了荆棘条。
千不该万不该。
“你他娘的不能把我当弱智啊!”
装穷就算了。
还吹牛逼自己一口气在老城区买了十几套房。
而且苏明远只是个出钱的工具人,主意是他儿子苏澈想出来的。
那兔崽子今年才多大?裤裆里的毛长齐了吗?
他咋那么牛逼!
你咋不说他长了双翅膀,忽闪一下飞上天了呢?
就尼玛离谱。
然而,更离谱的还在后面。
电话听筒里,苏明远前脚刚说完他在老城区买了十几套房。
后脚,他儿子苏澈站在苏明远边上搭了一句腔。
“爸,你跟这种人有什么好说的。”
“过阵子老城区那边的拆迁补偿款一下来,咱们家最少拿到手三千多万。”
“咱们应该庆幸,提前看清了某些人的嘴脸,以后老死不相往来也就是了。”
仿佛是故意让苏老四听见一样,隔着听筒,苏澈的声音虽说不大却极具穿透力。
几乎一字不落的听进了苏老四耳朵里。
后者咧开一张大嘴,脸上的表情已经不能用“震惊”两个字来形容了。
十几套房拆迁了?
拆迁款至少三千多万!!!
“卧槽!”
“苏老大,你们家牛逼啊!!”
继当爹的之后,苏澈这个当儿子的,也跟着疯了!?
苏老四已经不知道该说点什么好了。
开眼!
真他娘的开了眼了!
苏家这一对父子是真敢吹啊,与他们一比,自己妄图霸占苏家房子这事,好像一下子都变得不值一提了。
好一会,苏老四才堪堪回过神来,脸上的肌肉笑抽筋了,肚皮也抽抽着疼。
“行了,苏老大,整这些花里胡哨的有意思吗?”
“还拆迁?还几千万?你们父子俩是想把我给笑死,然后就没人抢你们家房子了是吧?”
“别说几千万了,就几十万,你苏老大拿出来,拍我脸上。我二话不说,跪着上门给你们磕头赔礼,喊你们亲爹都行!!”
苏家客厅。
当听见血肉至亲的苏老四,连这种话也堂而皇之的说出来时。
坐在沙发上的苏明远,眼神中写满了悲哀和痛苦。
“小澈,我累了,就这样吧。”
“这场游戏,我输了!”
一旁。
苏澈见老爸这样,心里也是颇为复杂。
出奇的是,此时此刻苏澈的心头本应该满腔怒火才对。然而真实情况却是,他的心从没有像现在这一刻,这么平静过。
或许,那已经不能称之为平静、或者冷静了。
是一种连苏澈自己都说不清道不明感受。
大概该有的愤怒上辈子都已经愤怒过了,重来一次,苏澈唯一想做的,要做的,除了让那些恶心的人暴露嘴脸外。更希望,能通过这次游戏的机会,彻底的将这些毒瘤从自己从老爸老妈的身上除掉它。
不止敬而远之,还要壮士割腕!
毕竟,这些人到底有多难缠,苏澈可是曾经亲眼见识过的。
苏家拆迁分到的几千万或许很多,但说实话,重活一世的苏澈还真没太把这点钱看在眼里。
比如他之前买彩票,攒了一个星期的饭钱,只买了同一个号码。
又比如,他拿了家里一大半的积蓄,抄底了茅台酒业的股票。
虽然都失败了。
可下次,万一苏澈做到了呢,哪怕只做成一件事。
那是多少钱?
千万、上亿,还是……更多!?
苏澈从来没想过吃独食,亲戚朋友有难,正让他袖手旁观他也做不到。
只是自己赚来的钱,不应该花在一群白眼狼身上。
偏偏他们又是那种没脸没皮,你越有钱,他们越往你身上使劲扒拉的主儿。
这种人,哪怕只给他们花一分钱,都只会让苏澈感到恶心!
所以,当苏明远筋疲力尽,作势要将苏老四的电话挂断时。
苏澈拦了他一下。
“爸,我知道你心里不好受。”
“但事情到了现在这一步,一昧地妇人之仁只会让以后麻烦更多。”
苏明远满脸错愕的抬起头来,有点不敢相信这话是从自己儿子嘴里说出来的。
一双柔软的手,轻轻落在苏明远的手背上。
是苏妈。
她看着丈夫的眼睛,用一种从未有过的语气,认真的对自己说:“孩她爸,儿子大了,这一次我们听他的!”
苏明远就这么眼睁睁看着自己的手机,被苏澈拿了过去。
通话还在继续。
电话那头,苏老四似乎有生以来第一次体会到将亲大哥踩在脚下的快感。
他张扬、跋扈。
肆无忌惮。
笑声也如夜枭一般,让人心头微微泛起寒意。
“怎么样,姓苏的!”
“给句准话,那套房子你到底写不写我名?”
……
电话这边,苏澈让手机离自己嘴巴更近一点,声音不大,却咬字很准——“我爸让我转告你,他没你这么不孝顺的儿子。”
苏老四:“?”
片刻后,他记起来了。
刚刚自己说过,苏明远要能拿出几十万,自己喊他亲爹都行。
“你是苏澈!?”
“我干%¥#@#¥%……小逼崽子#¥%%#……我屮艸芔茻¥#%@!!!”
说完那句话的苏澈,第一时间把手机按了静音,丢在茶几上。
三分钟后……
他又将手机拿起来,打开听筒。
“有个事想和你确认一下,你是真的要和我们家断绝关系吗?”
听筒里。
“#@¥%……%¥#@!!!”
苏澈皱了一下眉头,似乎有些不理解,上了年纪的人脾气都会变差?
叹了口气,手机再次调成静音,又扔到了茶几上。
这一次,时间足足过去五分钟。
手机捡起来,打开音量。
“喂,听得到吗?”
对面。
苏老四嗓子都哑了,一副快要断气的样子。
“你他妈有话说有屁放,让你爸接电话!”
……
“我爸不想接。我呢,其实也没啥大事,就是跟你说一声,你住的那处房子出了点问题,现在成抵押房了法院随时会收回去。”
“另外,我爸不是破产了吗,欠了好多外债。所以以后日子你住的时候,有人上门泼油漆啊、泼大粪啊、放火烧房子啊什么的,你别太担心啊,他们就是闹一闹,不敢真的把你怎么样。”
“万一有真穷疯了的,半夜趁你们一家人睡着了,翻窗户进去一人给你们一刀。这个就……emmm,虽是事是一件喜事吧,可毕竟出了人命,以后房子不就成凶宅了,不值钱了,你说对吧?”
“刀呢?”
“老子四十米长的刀呢?”
破大防了。
上一秒还口口声声和苏澈父子断绝血亲关系的四叔,下一秒,整个人跳霹雳舞一样对着手机话筒跳着脚、蹦着高、破口大骂。
汝似犬!
人言乎?
我特么好歹也是你四叔。
你诅咒我让别人在家门口泼大粪?
泼油漆?
还尼玛放火烧我家房子?
你还让我别担心!!?
“哎哟卧槽嘞……@#¥%……!!!”
这还不算完。
我特么只是想霸占你家房子而已,你就盼着夜里有人翻我家窗户,灭我全家!?
还说什么?
别怕,喜事。
“苏澈!!!”
“逼崽子,我日,我干,我擦你@#¥%……”
不得不说,苏老四既然缺德带冒烟了,有胆子霸占自己亲哥哥的房子,他这个人多少还是有一点实力在身上的。
手机听筒里的叫骂声就没听过,含妈量极高,宛如一千只哑了嗓的鸭子,在你耳边——嘎嘎嘎嘎嘎嘎。
这一次,苏澈把手机扔茶几上,足足静音了十分钟。
再打开听筒时,苏老四已经累的快要断气了。喘息声如同风箱一样,呼哧、呼哧……
“这战斗力,不去骂国足可惜了。”苏澈心里啧啧有声,为国足缺少一位优秀的观众而感到深深的惋惜和遗憾。
……
“喂,你还活着吗?”苏澈用手拍了一下手机话筒,心想,苏老四万一一口气上不来直接噶了,似乎……也蛮好哈。
可惜。
任他嘴炮再强,苏老四不是王朗,他也不是诸葛孔明。
“小兔崽子,你当老子是吓大的是吧?”
“杀我全家?”
“你也别拿要债的当幌子,要不你自己拎一把刀来我家试试看,看看是你死还是我死!?”
话到这个份上。
苏澈将他这个四叔,当成一摊臭狗屎。
同理。
苏老四也没傻到还认这个狗屁大侄子。
二人话语间火药味十足,这也就是隔着电话线,真要面基一下,保不齐三刀六洞总得有一个躺在地上。
苏澈打了一个哈哈。
别逗了。
先不说杀人违法,真要到那个地步,他可能……打不过苏老四。
“你先消消气,假设而已,你那么大火气干什么。”
“话说回来,这事他不是没可能啊。你想想……以前房子是你在住,谁也不知道那是我家房子。”
“现在不一样了,我爸公司破产了,欠别人的钱总得还上吧?他又不是你,干不出那种吃人饭不拉人屎,欠账不还的王八蛋混账事!!”
苏老四:“嘎嘎嘎!”
咳。
“你看你,我就打个比方,你又激动了不是。”
“问题是我家没钱啊,想要还钱只能把房子卖了,要么就抵押给银行。这么一来,这处房子可不就成抵押房了吗?”
“抵押房你懂不?就是那种把房子压在银行手里,不允许个人买卖,连住都不行。”
电话那头,声音突然安静。
苏老四瞳孔一阵收缩,他听明白了。这狗崽子前头铺垫了那么半天,合着在这等着他呢。
“你他妈到底想跟老子说什么?”苏老四大怒道。
“你把嘴巴给我放干净点!!!”
听筒里,苏澈声量骤然升高,一声咆哮如同佛门狮吼功。苏老四猝不及防之下,不仅声音被盖了过去,耳膜也仿佛被一根尖锐的钢针狠狠的刺了一下,疼得他大脑一阵耳鸣音。
“我警告你!我再从你嘴里听见一句脏话,这房子我们家不要了,银行也好,法院也行,谁他妈爱要谁要。大不了一拍两散,你不是想要抢房子吗?我让你连一块砖头都捞不着,你信不信!?”
苏澈一副大动肝火的样子。
真别说。
这话一说出来,对面的苏老四真就屁都没敢放一个。
“一提房子立马跟条狗一样。草!”
尽管这一嗓子将苏老四给镇住了,苏澈却比吃了一口苍蝇屎还恶心。
表面上却浑然一副小人得志的嘴脸,语气间也透露着几分轻佻。
“这就对了嘛。”
“识时务者为俊杰,想亲嘴还不愿意伸舌头,天底下哪有那么好的事!四叔听话,乖哈!”
过犹不及。
别玩过火了。
苏澈脑子冷静的一比,不等苏老四搭腔,抢着说了下一句。
“写个合同吧。”
“白纸黑字,落实到纸面上。从今以后,我们家人就算穷死,饿死,不连累你一毛钱。”
“万一哪天,我们家东山再起,你也别像一条癞皮狗一样,上杆子摇尾巴、吐舌头。”
“不好意思,我们家不缺这种亲戚。”
顿了顿,苏澈一口气将剩下的话说完。
“作为交换,那处房产一年之内,我爸不会出售,更不会对银行提半个字。”
“一年之后,房子归属问题,各凭本事。”
“这些,包括我以上说的那些,每一条,每一个字全部写入合同。”
“签字、按手印,一式两份。”
“谁他妈要敢反悔,咱们法院见!!!”
“房子到手了吗?”
“钱呢,也没要到?”
“苏老四!!!”
一场家庭大战之后,胡凤披头散发,还好穿的是睡衣。
这要是穿一身白,贞子见了都得喊一声“姐”
十五分钟前。
苏老四主动把电话给挂了。
那之后,他就一个人坐在床头抽闷烟,失了魂一样,眼神飘忽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我真是奇了,你不是他亲弟弟吗?”
“苏老大那么有钱,给咱们一处房子怎么了?”
“喂,你说句话?苏老四,你妈死了,你吱一声!”
胡凤气急败坏。
窝囊废。
不中用的东西。
“你除了会装死,浑身上下有一点男人样吗?”
床头上。
一根烟抽完,苏老四让烟头烫了一下手。
整个人一激灵。
“不对劲。”
“苏澈这个小王八蛋,指定没安好心。”
“跟老子耍心眼,你还嫩了点。”
贪婪。
龌龊。
捧高踩低。
这是一个人的天性,可这不代表着,一个人贪婪的同时也会犯蠢。
恰恰相反,贪婪,反而会让一个人变得油滑、阴险、诡诈。
苏老四猛的一拍大腿,呼的一下从床头站起来。一双三角眼,直勾勾的看着他婆娘。
“别吵吵,听老子跟你说。”
吼了一嗓子。
苏老四将刚刚的通话过程,完完整整的在脑子里过了一遍。
“苏老大跟我说,他公司破产了,还欠了一屁股外债。”
……
苏老大不行了???
……
一向泼辣的胡凤,一听这话,失声尖叫。
“不一定。”
此时,苏老四却表情凝重的摇了摇头,低头想了一会。
“后来,老子为了跟他要房,直接撕破脸了。”
“苏老大告诉我,他破产只是为了装穷。”
……
装穷?
“他有病啊,吃饱了撑的吧?”
……
“不!”
“苏老大可能要发大财了。”
“他自己说,在老城区一口气买了十几套房,前阵子不是有传言老城区那一片要拆迁吗?”
“消息如果是真的,拆迁款一下来,苏老大……不,我大哥,身家起码几千万!”
!!!!!
?????
扑通。
“哎哟。”
胡凤一时激动,脚下一滑,重重的摔了一个屁股蹲。
人挣扎着从地上往起爬,披散的头发中间,一双绿油油的眼珠子尤为渗人。
苏老四一把给她按了回去。
反手就是一耳光。
啪!!
声音很脆,力气又大。
一耳光下去,抽的胡凤上半身一个趔趄,额头“嘭”的一声撞在左侧床沿上。
血。
深口不大,鲜血却顺着额头淌下来。
这下胡凤更像一个女鬼了。
披头散发、面目狰狞、满脸鲜血。
“老子知道你想说什么。”
“来不及了。”
苏老四脸色要多难看有多难看。
终年打雁却被一只小家雀啄了眼。
“小兔崽子骗人的本事一套接着一套,老子一个不小心,稀里糊涂的让他给绕进去了。”
苏老四咬牙切齿,他为了不被苏老大一家连累,也为了保住房子,一时鬼迷心窍直接答应签了那份合同。
电话一挂。
苏老四立刻就意识到事情不对劲。
整个通话,他几乎被一个小兔崽子牵着鼻子走。
而且……
苏澈太着急了。
给人的感觉,就像是迫不及待,一秒钟都不愿意耽误,恨不得马上白纸黑字将两家人撇清关系落实在纸面上。
这小子心虚。
换言之——拆迁的事,有很大可能是……真的!?
苏老四身体一震,一张其貌不扬的脸上,写满了惊骇。
地板上。
胡凤满脸是血,此时也顾不上疼痛,努力竖起耳朵,总算从丈夫只言片语中大致捋清了事件经过。
打电话,要钱、要房。
苏老大说自己破产了。
破产可能是假的,但苏老四信以为真,一怒之下直接撕破了脸。
然后,电话是苏老大儿子,苏澈接的。
用房子做要挟,逼着苏老四签合同,两家彻底划清界限。
苏老四同意。
挂断之后他又幡然醒悟,可能上当了。
“当家的,这事不能就这么算了啊。”胡凤立马急了,一双手死死的保住苏老四的大腿,脸上的愤怒犹如实质。
“他苏老大也太不是个东西了吧,明明发大财了,却要骗我们说什么马上要破产。”
“当家的,这事咱们占理,继续跟他闹。”
“老娘还真就不信了,这套房子我住了七八年,他苏老大一句话就想要回去?”
还有那个苏澈。
毛没长齐的小崽子,鬼心眼却多的让人头疼。
一连串的算计下来,别说苏老四让他给蒙住了。
胡凤只是光听,光想,一时间都觉得有些不可思议。
哼!
苏老四突然发出一声冷笑,不屑的看了一眼自己婆娘。
“打你一耳光是为了让你长点脑子!”
“一套房子算什么?”
“这事如果是真的,不从苏老大身上扒下来一层皮,我特么就不是你爷们!”
妇人之见。
眼皮子浅。
那可是几千万的拆迁补偿款,只敢张嘴要一套房子?
“最少三套房,外加以后小城的学费,他苏老大全包了。”
“谁让他是小城的亲大伯呢,还有以后小城娶媳妇、置办彩礼的钱!”
“敢算计我?老子要不让他们一家子连本带息的给我吐出来,算我苏老四这辈子白活。”
一听这话,胡凤一双眼睛亮的像灯泡一样。
伤口也不疼了,看向苏老四的眼神里,全是崇拜的小星星。
呀。
下一秒,胡凤突然想到了什么,表情变了一瞬。
“不对啊当家的,你不是都答应签那份合同了吗?到时候白纸黑字……”
“我签了吗?合同呢,合同在哪呢!?”
苏老四一脸嗤笑。
至于双方已经撕破脸这事,在他看来更是不值一提。
“一会你收拾收拾出趟门,去老城区那。去问,去看,去打听,那一片是不是真的要拆迁。苏老大是不是真的在老城区囤了十几套房。
记着,一定要打听清楚了。
以后咱们家能不能飞黄腾达,还是跟以前一样吃了上顿没下顿,全看这一回了。
懂吗!?”
胡凤小鸡啄米一样点头应是:“那你呢?”
“我?”
苏老大无所谓的一笑:“我当然连夜回一趟老家,去问问那些七大姑八大姨,苏老大到底是不是真的破产了,有没有跟他们张嘴借钱。”
“如果真让我猜对了……”
苏老四语气一顿,笑着弯下腰,一只手掌扫了扫自己的膝盖:“当然是连夜去我大哥家里,给大哥、嫂子跪下道歉啊。”
“苏老大最是心软,别看他嘴上说的硬气。到时我背着荆棘条往那一跪,大不了再抽自己几百个耳光。你猜他会不会心软,和以前一样选择原谅呢?”
苏老四此时眉眼里都带着笑,语气却十分冰冷。
“不就是丢脸吗,这年头,钱才是最实际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