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裳沈怀成是小说《明月千里寄相思》的角色人物,是由作者超级小姝写的一款古代言情类小说。目前小说连载中,以下是小说《明月千里寄相思》的章节内容
盛夏,烈日如火,地面被烤得炽热。
苏裳就跪在这烫人的地面上。
她脸颊潮红,汗珠子一滴滴落在烤干的地面上,她咬牙坚持,不让自己晕过去。
阴凉的厅堂内,继母叶红樱伸手捏了粒水灵灵的葡萄塞入嘴里,随后把葡萄籽吐在小丫头的手上:“去问问,她改主意了吗?”
小丫头应了一声,走了。
没多久,小丫头回来,偷眼看叶红樱的脸色:“回夫人,大小姐依旧不同意。”
叶红樱冷笑:“那就让她跪着,等老爷回来看老爷怎么发落她。吃着苏家的饭,还不想替苏家的将来谋算,何其不孝。这种女儿,只知道风花雪月,发骚撩男人,丢人显眼,不如死了算了。”
刘妈轻轻咳嗽了一下,叶红樱才撇了撇嘴,不说话了。
院子里,苏裳听到叶红樱尖锐的嗓音,心里愤恨交加。自己死了当然好,等自己死了,这个狠心的女人再磋磨死弟弟,母亲的嫁妆就归她了。
她抬头看了看火一样的日头,再也坚持不下去,两眼一闭,晕了过去。
等她醒来,才发现外头天都黑了。
她叫了一声:“小玉。”
门帘子一掀,小玉进来了。
她两眼通红,给苏裳喂水。
苏裳喝了两口水,嗓音嘶哑:“我爹回来了没?”
小玉挤出来一丝笑容:“老爷回来了,说等小姐醒了,就去趟瑞鹤堂。”
瑞鹤堂,是苏裳的祖父苏正的院子。
苏裳挣扎着坐起来:“替我更衣。”
瑞鹤堂内,苏正端坐在首位,大儿子苏黯在他下首,看见苏裳,立刻一拍扶手,眉毛倒竖:“孽女,还不跪下。”
苏裳黯然垂首,看着地面:“不知女儿何罪?还请父亲明示。”
苏黯气得脸色发白,刚要开口,就被苏正打断。
苏正笑道:“裳儿,你饱读诗书,自来知道深浅,大道理都和你讲清楚了。苏家给你带来荣光,你也要替苏家的将来谋算。如今,你的胞弟苏昂才十岁,正是需要家族扶持的时候。他目前在京城郊县的别院虚度时光,天天招猫逗狗,人人皆厌,你也不想他在那里无人教养吧。”
苏裳浑身一震,捏着手帕的手指发白,终于抬眼看苏正。
苏正接着说:“我正想着把苏昂送入京城的白鹿书院去念书。你也知道,白鹿书院条件苛刻,想进去念书的人打破头。如果苏昂能进去,他虽狡黠顽劣,然而天资尚可,有那里的教授调教,必成大器。”
“你如果同意和沈家的婚事,你们大婚之后,我就送苏昂去白鹿书院。”
“裳儿,你可考虑清楚?”
苏裳挺直的腰背坍塌下去,最后,终于默默点了点头。
入夜,明月高悬,小轩窗下,苏裳盯着个精美的瓷娃娃喃喃自语:“今生无缘,但愿来生。”
这个瓷娃娃是宋启瑞送给她的,她爱不释手,天天把玩。
苏家是富商出身,嫡子苏黯考了个举人后,不愿意离开京城,故而苏正花了大价钱,托人在上林苑给苏黯谋了个缺,后来升到副监正,勉强算得上从五品,在遍地都是高官的京城有了一席之地。
苏黯的第一位夫人给他生了一儿一女后病故,女儿苏裳现年十六,生得如花似玉,去年和太仆寺的监正宋淳之子宋启瑞订婚,眼看着两家就要成婚,然而当朝第一权臣都察院左御史沈怀成之母突然派人秘密前来,暗示沈家看中苏裳,欲要结成婚约。
沈家乃当朝大族,族内多人在朝为官。新一代子弟当中的沈怀成少有才名,十八岁高中状元,入翰林院,后入大理寺任少卿,几年后获圣上青眼,直接提拔他任都察院左御史,可以出入御书房,是圣上的肱骨之臣。
明眼人都能看得出来,圣上不过是让他熬资历,等沈怀成年龄大些,首辅之位非他莫属。
苏正和苏黯大喜过望,逼迫苏裳同意和沈家的亲事。苏裳不从,被继母叶红樱扇打、跪祠堂一天一夜,不让她饮食,今天又让她跪在烈日下悔过。
苏正拿她胞弟苏昂的前程来威胁她,她无奈之下,只能同意。
为了苏昂,她必须忍。
沈家的动作很快,一个月后,苏裳出阁。
苏黯本是一个看守园林的不入流小官,走在大街上都没人理会那种,突然和沈家结亲,那些八竿子打不着的亲戚、七大姑八大姨,以及平日里看不上苏家的官员带着家眷前来贺喜,一时间苏家人流如炽,门口的马车都要打架了。
苏正笑得脸上的褶子都挤在一起,仿佛看到未来的苏家,看到子孙后代世代为官……
苏昂背着苏裳,他才十岁,但是身材健硕,背着十六岁的苏裳毫不费力。
苏裳低声说:“昂儿,现在好不容易回来,可要收心,记住我说的话,不要惹事,避开他们,在书院里好好念书。”
苏昂低语:“知道了姐姐。”
门外非常热闹,八抬大轿,把苏裳抬入沈府。
她纤纤素手牵着红绸,被另一端的人引入洞房端坐。
一杆金秤,挑开了红色盖头。
苏裳紧张得几乎要把手指甲掐断,飞眼偷看了对方一眼。
这人长身玉立,面如冠玉,一双剑眉之下,星眸深沉,看不出来他的喜怒。
嘴唇很薄,下巴冷硬。
随后扫到他那只拿着金秤的手,不如宋启瑞的手白皙,然而却比他的手修长,骨节分明。
苏裳规规矩矩坐着,只等喜娘发话。
忽然有人敲门:“主子。”
沈怀成低声:“进来。”
他积威甚重,只说了两个字,周围的喜娘、丫头、闹洞房的女子们纷纷噤声,刚才还一阵喧嚣的洞房瞬间安静下来。
来人在沈怀成耳边低语几句,沈怀成看了看苏裳,吩咐喜娘:“我有事出去,你们继续。”
说完,快步离去。垂着头的苏裳只看到那红色的喜服一闪就出了房门不见了。
他一走,周围的人面面相觑。
这是什么事?
婚礼进行到一半,新郎走了。
就这么把新娘子不放在眼里?
但是人家是官身,是正事,谁都不敢多说一个字。
苏裳一直等到后半夜,沈怀成都没回来。
一更鼓声过了,二更也过了。
三更时分,小玉都熬不住,靠着窗子睡着了。
但是苏裳,却睡不着。
新婚之夜,如此凄凉,凄凉得如同天上的孤月。
少女的心思,曾经多次设想过梦中的婚礼。
那是热闹的,是温馨的,是两个人的情投意合,是鸳鸯戏水般的甜蜜如意。
但现如今,只有窗外的虫鸣唧唧。
还有一个孤独的她。
苏裳没换喜服,就那么趴在床头睡了过去。
不知道过了多久,苏裳被小玉叫醒,睁开眼一看,帐外透进来朦胧的光线,已是红日初升。
“姑娘,姑爷回来了,在外头等着您给老太太去敬茶、认亲。”
苏裳想到昨日那双冷静无情的双眼,赶紧脱了嫁衣,换上一身喜服,洗脸梳妆,又不敢让沈怀成久等,急忙忙出了洞房。
见到外头等着的沈怀成,她微微屈膝行礼:“大人。”
沈怀成正背着手看园中不知名的花朵,听到声音,回头看过来。
她穿一身淡红色的丝绸糯裙,搭配了同色的披帛,俏生生地站在水晶帘边。
耳边的红宝石耳环,随着她的动作,微微颤动。
睫毛也在微微颤抖,如蝴蝶的翅膀,敌不过这盛夏的晨风。
似乎没上妆,脸颊粉嫩得如同他在南方吃过的荔枝,粉红中带着软白,轻轻一吸,汁水横流。
“嗯,走吧。”
他嗓子忽然间有些发痒,轻轻咳嗽了一下,收回目光,带头往前走。
苏裳赶紧跟上。
奈何他步子很大,步伐又快,不过一眨眼的功夫,就拉了苏裳很大一截。苏裳提着裙摆一路小跑,才勉强跟上。
小玉怕她跌倒:“姑娘,慢点。”
前面的人脚步一下慢了下来,似乎还停顿了一下,微微往后侧首。
苏裳这才追上他,只觉得自己丢人。
沈府很大,苏裳不知道跟着沈怀成走了多远,他们拐了几个弯,跨过几座小桥之后,到了一处院落,上面写着:明霞院。
门口有人迎接,看到沈怀成,一溜跑进去:“老夫人,二老爷和二少夫人到了。”
厅堂里坐满了人,正当中坐着位四十多岁的老夫人,脸型消瘦,打扮得雍容华贵,发髻上一只巨大的烧蓝凤头金簪,垂着三颗红色宝石。
她眼神淡漠地看着苏裳,仿佛主子打量刚刚买来的奴婢,在估量她值多少钱。
苏裳跟着沈怀成跪下,磕头,敬茶。
她知道这位贵妇不喜欢自己。
谁家的婆婆会喜欢一个小官之女?更何况,在大周,沈怀成是明珠一样的存在,就是娶个公主,大家也都认为是那个公主高攀了他。估计在这个婆婆眼里,自己是癞蛤蟆吃了天鹅肉,是牛粪插在了鲜花上,是走了狗屎运,才嫁进来玷污了她的儿子。
她也不乐意,但是她无力反抗。
对于未来,苏裳觉得一片黯淡。
要是嫁到宋家,嫁给宋启瑞,两家地位般配,两个人也情投意合,就不会这样了吧?
忽然察觉到身侧的气息很冷,苏裳赶紧回神,发现沈怀成那双眼睛在冰冷地盯着自己,那锋芒如同锐利的箭头,吓得苏裳心慌不已。她想伸手护住胸口,却又不敢。
突然有人笑道:“母亲,你看这新娘子多美,二弟这种见过大世面的人都看得目不转睛。弟妹,母亲给你的礼,还不赶紧收下。”
苏裳这才发现,一个丫头托着托盘,上面放着一对儿通体碧绿的手镯,一看就知道价值不菲。
苏裳立刻双手接过那镯子,垂首道谢:“谢母亲。”
接下来是认亲的认亲环节,互送礼物。这些人都出手阔绰,动辄黄金碧玉,反观苏裳的回礼,都是些绣品,要么就是小物件。
但是有沈怀成在旁边压着,这些人也都笑着收下,随后交给丫头婆子收着。
苏裳面红耳赤,依旧不敢抬头。沈怀成没待多久,就又被人叫走,厅堂内只剩下一屋子女人。
刚才那个圆场的女人拉着苏裳的手:“看这新娘子细皮嫩肉的,二弟一定喜欢。要不然,怎么会拒了那么多的姑娘,单单选定了你。”
苏裳知道这人是沈家大爷沈怀清的夫人邹雪莲,感激她刚才给自己解围,故而低头一笑:“大嫂说笑了。”
沈怀成出了明霞院,冷着脸吩咐小黄:“去查,她为何不高兴。”
人家新娘子成亲,哪个不是娇羞含笑的,就她,连母亲给她赏,她都不知道接。
明显心不在焉。
小黄一愣:“……我的爷,您洞房把人家新娘子给撇下了,一夜未归,人家新娘子能高兴得起来?”
沈怀成一下想到她眼底的乌青,语气一滞:“……就你话多,小心我割了你的舌头。”
多大点事儿?这就不高兴了?
女人就是事多,男人在外头开疆辟土,不过一夜未归而已,这就使小性子了?书云:唯女子与小人难养也。古人诚不我欺。
本来圣上是给了他三天假期的,奈何西突厥使馆出事,死了不少人,派去调查的人发现该案中有大周官员通敌,他得出面调查,导致他人生中唯一的洞房花烛都被破坏掉了。
今夜给她补偿,哄哄她,看她那么胆小,连看自己一眼都害怕,又是小官之女,只需要自己一个眼神,她就会对自己服服帖帖。
他翻身上马,直奔衙门而去。
苏裳认完亲,已经饿得头晕眼花。她从昨日就没吃什么东西,撑到现在,肚子已经咕噜噜乱叫。她勉强忍着,双手护住肚子不让它叫唤,免得让别人听到笑话她。走到一片花丛中,她顺手扯了几片花瓣,擦了擦,吃下去。
小玉也跟着吃了两片花瓣。
苏裳看到不远处有一棵低矮的桑葚树,枝桠上挂满黑紫色的桑葚,于是带着小玉快步过去。
先充饥再说。
两个人吃了十几颗桑椹,刚要往回走,忽然听到花丛后有人说:“这个二嫂看着貌美,不过傻乎乎的。二哥瞪她,她都不知道。真不知道她走了什么狗屎运,能嫁到我们沈家来?”
苏裳听出来,说话的这人是小姑子沈明珠,她比自己还大两岁,云英未嫁。
“明珠,可别这么说,新娘子貌若天仙,表哥自然喜欢。”
沈明珠说:“菲姐姐,你别伤心。二哥总有一天会看到你的好,知道你才是他命中注定的伴侣。这个新来的二嫂,我母亲并不喜欢她,不过是娶过来给你挡灾的而已。说起来,母亲还是疼你,护着你才这么做的。”
两个人说话的声音并不小,苏裳听得一清二楚。
什么挡灾?
小玉不觉竖起来耳朵偷听,然而苏裳扯了她一下,带着她往外头走。
小玉跟着她默默回到新房,关上房门后,小玉低声问:“姑娘,你干嘛不让我听?那人说什么挡灾的话,到底是怎么回事?”
苏裳拆掉头发上的金钗放在桌上,语气低沉:“小玉,我们初来乍到,一切都要小心从事。至于什么挡灾不挡灾的,我已经嫁进来,还能怎么样呢?就是龙潭虎穴,我们也得在这里耗着,直到我死的那一天。”
她语气低沉,随后沉默。
小玉叹气。
外头有婆子进来:“二少夫人,厨房送来了吃食,是摆在外间还是摆在里间吃饭?”
小玉走出去:“就在外间吃吧。”
早食非常丰富。花卷、春卷、搓成了小拇指大小的花生汤圆,四小碟清淡的小菜,两份米粥,一碗是大米肉粥,一碗小米山药粥。
饭食可比苏家好多了。
苏裳胃口大开,吃得饱饱的。
这一日闲来无事,午睡之后,她就在院子里消食。九月的风清凉,院中有棵桂花树,金桂飘香,站在树下很是怡人。
苏裳拿了针线,坐在桂花树下给苏昂缝外袍。
这件棉袍缝了大半,得抓紧时间缝,不然入了冬,苏昂又要挨冻。虽然苏昂是苏家嫡长子,但叶红樱是不会给苏昂新棉衣的。苏昂又在长个子,去年的棉衣就短了。
沈怀成带着小黄进来的时候,看到的就是这一幕。
新娘子依旧穿着早上那套轻红色的糯裙,不过没有披帛,更显腰肢纤细,体态娇美。
她垂着头,白皙的手穿针引线,一根小手指还翘着,是标准的兰花指。沈怀成不禁怀疑,那根手指头,是不是轻轻一碰,就会断掉?
那件衣袍比较小,一看就不是给自己缝制的。
沈怀成知道自己有个十岁的小舅子,这件棉袍,自然是给他的。
他素来不关心这些家长里短的事,更何况,苏家苏正和苏黯二人,低俗狭隘,贪慕权贵,他看不上眼。只不过看她顺眼,才娶回来让自己有个家而已。
有风吹来,吹落一粒桂花,恰好落在她脖颈上。她停下针线,捏住那桂花,轻轻一吹。
红唇粉嫩,轻轻嘟起,仿佛娇艳的花一朵。
沈怀成闭了闭眼睛,觉得自己的拳头都在轻抖。
不就是昨日没洞房,至于就大白天就这么着勾引自己?肤浅。
苏裳缝完袖口,低头咬断丝线。她这一低头,露出柔嫩的脖颈。
沈怀成的嗓子又痒,于是轻轻咳嗽了一下。
苏裳抬头,撞进一双幽暗的眼眸。
那双眼眸,如同深沉的漩涡,里面冒着小簇的火苗,烧得她一哆嗦。
他一身绯色的官袍,肃着张脸看她。
苏裳放下针线,乖巧地行礼:“大人。”
沈怀成快步进了房间,看到卧房内依旧红彤彤一片,就连床铺上,也还铺着红色的喜被。
苏裳跟了进来,一时间不知道说什么好,只是嗫嚅道:“……大人,可要更衣?”
沈怀成回身,抄起来苏裳往床上一扔,随后扯了帐子。
苏裳的惊叫:“大人……”
小玉不觉快步向前要去救苏裳,却被小黄扯住胳膊,死活拉出门去。
第二天,等苏裳醒来,睁开眼,身边无人。卧室内一片安静,苏裳艰难地张了张嘴叫小玉。
“小玉。”
帐子很快被拉开,小玉眼睛红肿:“姑娘,你醒了?”
她有些不敢看苏裳。
她昨夜不太敢睡觉,就一直守在走廊上等着,生怕自己走开后没人伺候姑娘,谁知道后半夜自己睡了过去。
五更天的时候,姑爷出来了,交代她让姑娘好好睡觉,随后带着小黄出去,再也没回来。
“姑娘,你可睡醒了。”小玉忙着给苏裳换衣服:“老夫人身边的芙蓉已经过来两趟了,说等你醒了,就去老夫人那边一趟。”
苏裳勉强坐起来,皱了皱眉头。
小玉扶着她:“姑娘,你怎么了?”
小玉才十三岁,什么都不知道呢。
苏裳浅浅一笑:“没什么?早上吃什么?我饿了。”
小玉说:“姑娘,你睡过头了,现在都下午了。”
苏裳吓了一跳,怎么她竟然睡了这么久?难怪腹中饥饿难耐。
外头有婆子在叫人:“二少夫人,老太太那里有请。”
小玉低声说:“来了三次了,都让我挡回去了。”
苏裳换了衣服,梳了简单的发髻,又给带头的婆子塞了几个铜钱,这才跟着婆子往明霞院而去。
她母亲早逝,继母待她刻薄,她在苏家就一直小心翼翼。现如今看到那个婆子脸色不善,知道明霞院那边不会善待自己,故而临走前偷偷捏了个点心藏在袖内,以防万一。
到了明霞院,老太太面色不虞,那双冷漠的三角眼盯着苏裳,一眼瞧见苏裳颈上的红痕,耳垂下面也是红痕,目光更加不善。
她是过来人,自然明白那是什么。
她嗓音威严:“跪下。”
苏裳一愣:“母亲?”
她在苏家也经常被罚跪,然而叶红樱都有正当的理由,比如没照顾好弟妹,没做好吃食,加多了盐或者少放了酱油,让她罚跪。
今天,她并没有做错什么?
卢氏掀了掀眼皮,说话毫不留情:“作为新妇,应侍奉公婆,恪守妇道才是正理。老二身上多大的担子,你不用心侍奉,不体恤他,却拉着他白日宣淫。成婚第二日就偷懒贪睡,逃避请安,你们苏家就是这么教女儿的?”
卢菲早已看到苏裳脖子上的痕迹,嫉妒得两眼发红。听到姑母这么说,立刻火上浇油:“姑母,你忘了,她自小无母,听说那个叶红樱也不喜欢她,可见她多缺家教。我看,姑母就应该好好管教她,免得将来出去,有辱咱们沈家的门庭。”
苏裳捏紧衣角,不敢辩解。她自认为,自己也无法辩解。她和沈怀成是夫妻这种话她是说不出来的。
总不能说,那种事非她所愿。
她开不了这个口。
卢氏看到苏裳脸色涨红,撇了撇嘴,从鼻孔里冷冷哼了一下:“苏氏,念你初来,就罚你跪祠堂吧。什么时候知道错了,什么时候过来谢恩。”
那语气,很淡漠。
看着苏裳的眼神,如同看条毫无生机的死鱼一样。
苏裳微微屈膝行礼:“是,母亲。”
婆子领着她和小玉去了祠堂。祠堂阴冷,墙壁上挂着几个男子的画像,一个个面目严肃,阴郁地看着前方,越发显得祠堂空荡吓人。
小玉吓得依偎在苏裳身边:“姑娘。”
苏裳跪在蒲团上:“没事,不怕。”
自从叶红樱嫁到苏家做了她的继母后,她和苏昂就经常被罚跪。每次都是小玉陪着她们,给两人偷送吃食。这次,小玉也没陪她多久,就偷偷溜走找吃的去了。
苏裳一个人待在陌生的祠堂里,强忍了多时的泪水才流了下来。
老夫人说的白日什么,她也不想,她也抵抗了,但是那人太有力气,她反抗不了。
苏裳突然想到今夜,如果他还回家,浑身都在颤抖。
若能在这儿待上一夜,躲过去最好。
她就这么静静地跪在祠堂里,仿佛一尊没有生机的雕塑。
小玉进了厨房,偷了几样米糕,偷偷摸摸去了祠堂。
她干这事儿惯了,知道怎么躲人。不料快到祠堂的时候,看到祠堂门口守着两个婆子,她认出来是明霞院那里的人,当即躲在灌木丛中。
两个婆子吐着瓜子皮,小声谈话:“这个新媳妇儿真是可怜,啧啧,这才来了几天就被老夫人罚跪。今后这日子可怎么过?唉……”
另一个说:“叹什么气。多年的媳妇儿熬成婆。谁还不是从那会儿过来的。二老爷是大官,能挣钱。和那些比,罚跪算什么?搁我身上,我乐意跪着呢。”
两个人对视一眼,都心照不宣地笑起来。
“卢小姐白白等了好几年,都十七岁了,二老爷还是看不上。”
小玉立刻竖起来耳朵。
“其实二老爷喜欢的还是那位阮小姐,奈何那老和尚说了,二老爷的第一位夫人灾气挺大,阮小姐不敢嫁进来。唉,有情人终成眷属的能有多少?就连二老爷本事这么大的人,都没办法如愿以偿。”
小玉登时想骂人。
原来,真相竟然是这样。
喜欢别的姑娘,却拿她家姑娘挡灾,真无耻。
。。。
沈怀成深夜才回来。
小黄站在院子门口迎他:“大人回来了。”
沈怀成脚底生风:“嗯。”
他上值一天了,很想早点见到小娘子。
进了清辉院,里面黑乎乎一片,他顿时很不满意。
这才新婚,新娘子自己睡了,都不知道自家夫君还未吃饭么?
小门小户的,还得教。
昨夜她太累,没和她说话,她就睡着了。等今夜,必须和她说说这夫唱妇随之道。
“夫人呢?”
小黄在后头说:“二少夫人在祠堂。”
沈怀成一愣,嗓音不怒自威:“怎么回事?”
小黄缩了缩脖子:“哦,听说老夫人罚二少夫人跪祠堂,至于什么原因,小人不知。”
沈怀成怒道:“养你干什么的?”
他一阵风一样,从小黄身边走了过去,直奔祠堂。
沈家院子很大,祠堂在西北角的那个角落里头,周围都是大树环绕,平时少有人去,阴森森的。她一个弱女子,还娇滴滴的,昨夜又……沈怀成心中焦急,步子很大,到后来竟跑起来,把小黄甩在身后。
小黄提着灯笼追过来:“大人,等等小人。”
沈怀成已经跑没影了。
祠堂门口挂着两盏灯笼,烛火昏黄。两个婆子睡得香甜,呼噜震天响。
沈怀成脸色发黑,并不理会这两个婆子,直接进了祠堂。
祠堂内,烛火明灭中,她和那个叫小玉的头靠头缩在角落里睡着,她怀里还抱着个蒲团,大概要取暖吧。
她的绣鞋露出裙摆,粉红色的缎面上面绣了明黄色的蝴蝶,栩栩如生。
小小的一只,看着让人怜爱。
地面上还放着个手帕,手帕上有个咬了几口的米糕。
沈怀成把小玉踢开,随后抱起来苏裳。
她睡得很沉,轻飘飘的。
昨天夜里就觉得她很轻,现在更轻了,身子又软,棉花团一样缩在他怀里。
沈怀成生怕她冷,用衣袖护住她大半个身子,小心抱着她往外走。
小黄终于跟过来,看到两个睡得死过去的婆子:“醒醒,二爷来了。”
说话间,沈怀成已经一团风一样,抱着人走了。
沈怀成小心安顿好苏裳,掀开她的裙摆,果然看到她那两只娇嫩的膝盖发青,摸一摸,冰凉。
沈怀成走到门口,低声叫人:“来人。”
两个丫头进来:“二老爷。”
“拿汤婆子过来,叫人立刻熬上等燕窝,准备一碗鸡汤面并其它吃食,等二少夫人醒了,让她吃饭。”
“是。”
小黄跟在外间低声说:“大人,那两个婆子跟过来了,二爷可有吩咐?”
沈怀成站起来:“叫他们去书房院子里跪着。”
“是,大人。”
书房在清辉院隔壁,两个地方隔着一堵墙,中间有小门相通,方便往来。书房另有大门,平时有男宾过来,就走大门,和这边互不打扰。
沈怀成看到小玉缩头缩脑地探了探脑袋,起身走了出去。
他穿着官袍,加上他阴沉的面色,夜色中跟煞神一样站在走廊上:“怎么回事?如实说来。”
小玉心中对这个姑爷非常不满意,不过,他刚才的表现还算加分。
在这个家里,姑娘也只能靠着姑爷。
于是,她压住心头的不满,低声告状:“今天上午,姑娘还睡着,老夫人那边就来了三次人来催,叫姑娘过去请安。但是姑爷交代过,一定不要打扰姑娘。奴婢这才拦着她们。后来姑娘醒了,饭也没吃就去了明霞院。奴婢被拦在明霞院外头,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后来姑娘被罚去跪祠堂,一直到现在。”
沈怀成低声:“嗯,去照顾她。”
他径直去了书房。
两个婆子心头忐忑,然而有老夫人撑腰,自然是不害怕的。
再说了,都是看着二老爷长大的,二老爷往日里虽然冷漠,天天板着张脸,但对待下人还是不错的,从来没打骂过下人。
小黄叫了两人进了书房外间,沈怀成端坐在太师椅上,沉声说道:“说。”
他嗓音低沉,带着扑面而来的朔风,两个婆子顿感威压,心头发冷,刚才那股满满的自信都被吹走了。
一个婆子不禁磕头求饶:“二爷,奴婢们只是听令行事,绝没有对二少夫人不利。奴婢只是……”
沈怀成低喝:“说重点。老夫人为何惩戒她?”
另一个婆子膝行几步:“二爷,奴婢们都在外头听令,并不知道内堂发生了何事。天地良心,奴婢们……”
沈怀成一脚踢过去,正中那个婆子胸口。婆子被踢得往后滑行几米远,随后捂住胸口,口吐一口鲜血,喷在地面上,洒得到处都是。
小黄和另一个婆子都惊呆了。
我的老天奶,二老爷怎么如此残暴?
小黄是沈怀成的书童,跟了他将近十年,可从来没见过沈怀成对任何人动手。怎么这次抬脚就把府里的老人给踢得吐血?
这还是那个冷漠有礼的二老爷嘛?
沈怀成看向另一个婆子,那双眼睛,带着漠视一切的阴冷。
他并不说话,只是浑身都笼罩着一层冰霜。
那婆子颤抖着爬行几步:“二老爷,奴婢听芙蓉说,说老夫人气二少夫人不知道体恤二老爷身体,拉着二老爷白日宣淫,不守妇道。身为新妇,却不去明霞院请安,懒惰贪睡,因此惩戒二少夫人,让二少夫人去祠堂悔过。”
她边说边给沈怀成磕头:“奴婢知道的就是这些,二老爷饶命啊,二老爷饶命。”
沈怀成一挥手,小黄就扯着那个吐血的婆子往外头走。后面磕头的婆子也跟了出去。
哎嘛,老天奶啊,二老爷比煞神还要可怕。
沈怀成沐浴后回到清晖院内,新婚妻子依旧在酣睡。
他轻轻上床,躺在外侧。她的呼吸很轻,低不可闻,然而她身上传来幽幽暗香,一缕缕缠绕在他鼻端,引得他不禁侧身靠过去,想搂住她。
她却皱眉,低声说:“……起……起……”
沈怀成无声而笑,闹了大半夜,天都快亮了,是要起床了。
然而他并不舍得让这个小妻子起床,天亮后,他独自起来去明霞院给老夫人请安。
老夫人自然听说了昨夜的事,看到这个小儿子,脸色也不好看:“怎么一个人来了?她呢?这个女人啊,你不能宠着,要不然她会蹬鼻子上脸。”
“儿啊,我可告诉你,她小门小户的,亲娘死得早,我们可得好好提点呢。要不然,以后咱们可丢不起这个人。”
沈怀成给老夫人行礼之后,施施然坐下,给老夫人倒茶:“母亲,昨日为何发那么大的火?”
他这几年位高权重,脸也越来越威严肃穆,现在和自己母亲说话,脸上也没有笑意,只不过说话的语气带了些许的柔和而已。
老夫人冷哼一声:“你不是审了人嘛?这可是在府里,不是你衙门那里,竟然踹人?你可知,黄婆子被你踢得吐血。”
沈怀成不以为然:“主子问话而不答,反而狡辩。此等奴仆,留之无用。儿子已下令将其送到庄子里去,就在那里养老吧。”
卢氏脸色蓦然发白:“你、你个逆子。”
那可是她的陪嫁!
沈怀成接着说:“母亲终日催儿成婚生子,儿子听令成婚。生子一事,也遵从母命。新婚夫妇洞房,竟被说成白日宣淫?母亲可知,当今圣上最厌恶宣淫之事,一旦传出去,被那些御史、言官得知,不知道会怎么辱骂儿子?辱骂儿子,就是辱骂沈家。”
卢氏脸色发白,似乎有些紧张。
“前日,大理寺寺卿刘大人抬了房小妾,刘大人在休沐的时候,和小妾亲热,传到圣上耳朵里,圣上开玩笑说刘大人的日子比皇上还要逍遥,吓得刘大人当即跪下请罪,把那小妾卖入青楼,他自请罚俸半年,圣上才放过他。”
卢氏被他吓住:“此话当真?圣上还管大臣的家事?”
沈怀成并不回答,反而说道:“母亲,让大嫂约束下人,谁敢多言,立刻发卖。”
他说这话的时候,连那丝若有若无的轻柔都没了,带着官场上的森严,整个厅堂弄得跟衙门的刑堂一样。
沈怀成似乎意识到自己的语气有些重,重新调整了一下:“母亲,苏氏还小,其母早逝,母亲还得仔细教才行。那些惩罚,也就罢了。”
卢氏:“???”
芙蓉紧张得手心都冒汗了。她不敢偷看沈怀成,只看身侧的卢菲。
卢菲两手拧着绣帕,几乎要把绣帕撕烂。
他就是护着那个小妖精。
沈怀成起身:“母亲,儿子就不耽误母亲用饭,这就走了。”
说完,昂然而去。
等沈怀成回到春辉院,苏裳已经起床,换了套浅粉色的糯裙,臂弯上搭了条浅绿色的丝绸披帛,娇美得仿佛一朵春海棠。看到他进来,立刻起身,低头行礼,似乎不太敢看他。
小黄跟进来:“二爷,回门的车马都备好了,就等您发话。”
沈怀成问:“礼品可备好了?”
这等事情,自然不用他来操心,不过问一声,让自己的小妻子安心而已。
小黄:“备好了,有金元宝十个,银元宝一百个,上等丝绸十匹,松江棉布二十匹,黄酒二十坛……”
沈怀成一挥手,小黄明白,不再多说,出门候着去了。
苏裳看到他坐下:“大人,吃食备好了,可要吃饭?”
她小心翼翼,左手握住右手,就连声音,都带着丝丝颤抖。
如此娇美新妻,自己让她空守洞房,昨夜又受了惊吓,年纪也才十六岁,小门小户之女嫁入沈家此等高门,难免心中忐忑。沈怀成不免怜惜,握住她的手:“坐。”
她的手很细很小,小小的一团,揉在手里,心里都痒痒。她手腕上的肌肤柔嫩,摸着比最上等的丝绸还要滑,还要软。沈怀成捏着那手腕不忍松开,想和她十指交握。
然而苏裳微微用力,抽出手,两手把粥碗推过去:“大人请用。”
沈怀成坦然接过,看着苏裳低语:“好,多谢娘子。”
他的嗓音浑厚,带着磁性,眼神也带着笑。
苏裳笔直坐着,捏了筷子,不太敢夹菜。往日在苏家吃饭,她也是如此,桌面上那些鱼、肉都和她无关,不过清粥小菜果腹而已。
丫头送了一个精美的瓷盅过来:“二爷,燕窝粥熬好了。”
沈怀成放下筷子,揭开盖子看了看那燕窝粥:“不错,娘子,吃吧。”
一盅洁白的燕窝粥,上面撒着几粒碧红色的枸杞,白气袅袅上升,带着诱人的香甜。
苏裳自然不敢吃。
“大人,我吃白粥……”
沈怀成剑眉微皱,苏裳本是嫡女,即使生母病逝,也不该如此胆怯,不过一盅燕窝,也不敢吃。
沈怀成那双乌黑的眼眸瞥过来,眼神幽暗。其实他的眼窝有些深,眼仁又大而亮,看人的眼光就有些灼灼。
苏裳只看了一下,赶紧低头:“我吃,我吃。”
生母在世的时候,她和苏昂都是苏家的掌上明珠,燕窝、阿姣也吃过几次。但是沈家的燕窝是极其昂贵的上等燕窝,入口即化,一口下去,连带着咽喉,食管直到胃都似乎得到了抚慰一般。
她不禁微笑,慢慢把一盅燕窝都吃光了。
沈怀成也不催她,慢慢吃饭。不知不觉吃了两碗燕窝粥,连桌面上的油炸春卷都吃了两三个。等人送了鸡汤面过来,他逼着苏裳吃了小半碗,自己把苏裳色剩下的鸡汤面都吃光。
守在门口的小黄不禁咋舌。
二爷平时吃早饭速度很快,而且,这些油炸的东西根本看都不看一眼的。
怎么今日吃这么多,还吃得如此慢?还吃了二少夫人剩下的面。
不过,有二少夫人这等如花美眷,要是换了自己,估计连桌子都会吃下去吧。
沈府的马车很宽敞,苏裳坐在左侧,连裙摆都离沈怀成很远。她来的时候,生怕路上和沈怀成说话,于是带了那件缝了一半的棉袍,在马车上忙。
沈怀成难得休沐,也闭目养神。
几天前,西突厥使馆死了不少人,现已查明原因,西突厥表面恭敬谦和,背地里收买大周户部、礼部等部门的官吏,把劣质战马充当宝马卖给边疆军队,获利上百万白银。
那几个官员分赃不均,在西突厥使馆打起来,造成流血事件,死了十几个侍从和家丁,西突厥人也死了好几个,使馆内血流成河,事情闹得特别大。
圣上知道原因后震怒,一连发落数十名官员,顶格处理,一时间空出来不少官职,还都是肥缺,不少人都在盯着,贿赂沈怀成,希望能捞到那些肥缺。
而购买劣质战马这件事在西疆军营那边的影响极坏,下层军官和士兵受到有心人的挑唆,要发动哗变。圣上也在挑人去西疆进行整顿。这是件吃力不讨好的事,人选不好挑选,弄不好派去的人会死在那里,闹得圣上极为头疼。
马车忽而晃荡了一下,苏裳的针就扎在手指上,一滴殷红的鲜血冒出来,红艳艳的。
她赶紧用吮干净。
沈怀成就看到她白嫩的手贴着那粉唇,眼神一紧:“挨扎了?”
苏裳低头:“嗯。”
沈怀成把针线和袍子扯过来:“好好歇息。”
他嗓音威严,不容人拒绝。苏裳也很听话:“是,大人。”
这小妻子还挺乖。
又娇又柔,这等娇妻谁不爱?
沈怀成突然很想听一听她叫自己一声“夫君”,是甜蜜呢,还是轻柔呢,还是羞涩呢?
他决定等到了晚上烛光旖旎的时候,再办这件事。到时候从库房挑一支玉镯套在她手腕上,定然很好看。
马车很快到了苏家,苏正、苏黯早早就在门口等待迎接。看到马车过来,下人摆好小凳,紧接着帘子一掀,露出来一张威严肃穆的脸。
正是沈怀成。
他穿着身绯色的官袍,戴着黑色的长翅官帽,撩着衣袍下摆下了马车,身姿挺拔,长身玉立,只是站在那里,便有慑人的威严。
沈家的下人都不吭声,苏家的人更加不敢说话。仿佛一开口,那人就会看过来,拿眼神杀了自己。
苏正和苏黯齐步上前, 拱手行礼:“沈大人……”
沈怀成一甩衣袖,同时手心向上,托住苏裳的手:“小心。”
他的手,修长,其实手心和手掌是有厚厚的茧子的,有些粗粝,然而非常安稳。苏裳垂头偷看他,就着他的手下车。
两人的衣袍纠缠在一起,看着有些暧昧。
这让苏正和苏黯心头一喜。
他们逼苏裳退婚,把她送到沈家,求的,不就是这个嘛。苏裳娇美动人,比沈怀成小十岁,正是老夫少妻。沈怀成位高权重,只需要苏裳吹吹枕边风,那苏家的好处还不是易如反掌。以后,这苏家的好日子,一眼看不到头。
苏正的那颗心,都要美得冒泡了。
苏黯和苏正交流了一下眼神,都明白对方在窃喜什么。这一步棋,算是赌对了。
等苏裳站稳,沈怀成这才和苏正、肃穆拱手行礼:“祖父,岳父,怀成有礼。”
苏正喜得眉花眼笑:“快,里面请。”
忽见一个十来岁的小子一阵风一样冲过来,脸上还带着巴掌印儿,看到苏裳,直接扑进她怀里:“姐。”
苏裳被撞得往后退了半步,靠在马车侧:“昂儿,你又挨打?又惹事了?”
她捧着苏昂的脸,眼圈儿都红了。
苏昂摇头:“没多大事。姐,你在沈家,有没有人欺负你?如果挨欺负了,告诉我,小心我老大拳头揍过去。”
他边说,还边用眼角扫沈怀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