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长乐陆怀瑾是小说《重生后权臣哥哥每天都在攻略我》的角色人物,是由作者糖糖爱恰糖写的一款宫斗宅斗类小说。目前小说已完结,以下是小说《重生后权臣哥哥每天都在攻略我》的章节内容
景德二十年
夏风微凉,蝉鸣不绝,长乐院的竹林像是浮在天边的一朵绿色的云,一吹就散。
顾长乐窝成一团,重重的棉被压在身上,可是她还是觉得冷。旧伤与天蚕丝的反噬纠缠在了一起,让身在夏天的顾长乐如坠冰窖,全身都打着抖。
顾长乐感觉外面静悄悄的,没有人,一个人也没有,真安静啊……
不知道陆怀瑾政变成功了吗?狗皇帝死了没有?
四周愈发安静了,怎么连蝉都不想给自己唱曲了,顾长乐想,果真是快要死了,真不甘心啊,明明就差一点点的。
………
顾长乐做了一个梦。
梦见自己刚出生娘亲就死了。
梦见七岁的时候家里来了一个漂亮却很清冷的哥哥,有一个好听的名字叫陆怀瑾。这个哥哥很好看,可是却不理人,为了让他理自己,她偷偷将他喜欢的砚台藏了起来,却被爹爹打了,她发现这人就是来跟她抢爹爹的,于是自己就一直捉弄他,捉弄了三年。
梦见在她过十岁生辰的时候,官兵涌到自己家里,将东西砸了个遍,搜到一张信纸,说爹爹私通敌国,将爹爹抓了,爹爹怎么可能私通敌国呢?他可是大周的战神,是大名鼎鼎的护国将军。
爹爹被万剑穿心,死在自己面前,自己却无能为力,只能拼命向坐在高台上那明黄的身影磕头,求他饶了爹爹,他曾经说过,爹爹是他最好的兄弟,他应该相信爹爹不会通敌卖国啊……
她感觉自己额间一片湿热,手拂过去,满眼皆是血红。耳边回荡的是大公无私,正气凛然的帝音:“顾将私通敌国,事情败露后意图谋反,已然伏诛,朕不胜痛心,念其子年幼,将其发配北疆,永不归京……”
梦见被自己欺负了三年的陆怀瑾说:“等我,我会将你风风光光的接回上京。”,怎么可能呢,他只会天天读书,怎么斗的过奸诈虚伪的狗皇帝呢?不过顾长乐还是觉得心暖暖的,所有人的抛弃她了,只有陆怀瑾没有。
顾长乐感觉自己要死了,寒风哗哗的灌进她单薄的囚衣里,雪冰冰凉凉的砸在她的身上,她好像等不到陆怀瑾了,她倒在地上,雪软软的,像是暖和的棉被,好像不冷了……
“丢在这里确定没问题吗?”
“顾府只剩下了她一人,没有人会追究的,在寒冬腊月里遣她去北疆,这上头本就存了弄死她的心思,放心,没问题的。”
“嘘,上头的心思岂是我们这种人可以随意揣度的。”
“这里天高皇帝远,人烟稀少,谁能听的到?将她扔在这便行了,难不成还真送到北疆,我们去潇洒几天,到时候回去复命就行。”
她梦见有人将自己从雪地里捞了出来。
然后她进了无影阁,开始学琴棋书画,学杀人。
她的梦里好像没有其他颜色了,只有满眼的血红。
梦的最后她去杀狗皇帝,却失败了,她真不甘心,本以为就要死了,却被一个男子救了,是陆怀瑾。
…………
顾长乐朦朦胧胧之中看到一个白衣男子朝自己跑过来,剑尖的血一滴又一滴的砸在地上。
这个人怎么长的这么像陆怀瑾?
果然是梦啊……
他怎么会来看我呢……
自己又怎么配的上让他来看我呢……
…………
……
“顾长乐,醒醒,你口水流我话本子上了。”
顾长乐感觉耳边嗡嗡的,吵得很,自己是死了都不能瞑目吗?
“顾长乐,你他妈给小爷我醒醒,小爷这本话本可是等了好久才买到的,可是珍藏本。”
顾长乐手上传来一阵痛,她艰难的睁开眼,阳光照在书案上,她有点恍惚。
书案?
还有谢长歌?
顾长乐盯着眼前的谢长歌。
他穿着一袭黄色小褂子,肚腩像凸起的小山丘,顶着一颗明晃晃的金扣,红带绑了两个小发髻,活脱脱的散财童子在世。
“谢长歌?”
怎么回事?
谢长歌也死了?还死的这么早?
“你他妈不要这样盯着小爷我看。”有点瘆得慌。
谢长歌将那只还掐着顾长乐手臂的手偷偷挪到身后。
“投我以木瓜,报之以琼琚。匪报也,永以为好也……投我以木桃,报之以琼瑶。匪报也,永以为好也……”苍哑的声音缓缓流淌在顾长乐的心里。
顾长乐顺着声音看去,是两鬓已经斑白,拿着书卷的手背在身后,闲闲踱步的夫子。映入眼帘的还有那一张张书案和摇头晃脑的小孩。
小孩……
顾长乐反应过来,伸出双手抓住钻到书案上的光柱。
是一双稚嫩的手。
“真干净。”顾长乐看着自己的手开怀的低笑起来,
“真干净……”顾长乐透过双手看着屋顶上洒下的光和太阳,低喃着,仿佛要确认什么。
她笑着,豆大的泪珠却打在话本上,出现了一个又一个暗色的印子。
“顾长乐,你怎么又哭又笑的,小爷我可没下重手!”谢长歌心虚的咽了咽口水。
“你哭就哭,不要弄湿小爷的话本子。”半晌,谢长歌补充道。
顾长乐此刻哪里听得到谢长歌在说什么。
她狠狠的拧了自己一把,是痛的。
此刻她才相信自己重生了,这种光怪陆离的事情竟然发生在了自己的身上。
她回到了小时候,爹爹还没有死,顾府还没有被抄家,她还有重来的机会。
老天有眼给她顾长乐赎罪和报仇的机会,这一世,她要逆天改命,要让爹爹光光荣荣,平平安安的活在这个世上。
“这阳光真香。”好久都没有看到这么美的天了。
顾长乐深吸了一口空气,感觉到了前所未有的轻松与快乐。
“阳光哪里有香气?”谢长歌奇怪道,“你该不会睡傻了吧!”
“有。”顾长乐喃喃道。
谢长歌瘪瘪嘴:“有有有,你慢慢闻,将我的话本子还来。”
说罢将顾长歌手臂下的话本子扯了回来。
她一把抹去泪珠,看着对着话本子不断吹气的谢长歌问:“谢长歌,今年是景德几年?”
“你该不会是真的睡傻了吧?今年是景德十年冬,明日就是你的生辰。”谢长歌道。
“明日就是我的生辰……”顾长乐如坠冰窖,脑海里出现爹爹倒在血泊里的身影,直接往外冲去。
“喂,顾长乐,你要逃课也要偷偷地逃啊,陈夫子的课你还敢这么明目张胆。”谢长歌吼道。
抱怨了半晌,突然发现读书声没了,周围异常安静,谢长歌顿时就感到不妙,慢慢转过头就看到陈夫子和同窗都盯着自己看………
“夫……子,顾长乐她出恭去了,她……跟我说没有带纸,我这就给她送去。”说罢便往外跑去,将夫子的“朽木不可雕也”都抛在了明智堂。
顾长乐你不讲义气,逃课都不带上小爷我。
阳光撒在一堵筑在水上的白墙,约两米高,上覆黑瓦,墙头砌成高低起伏的波浪状,正中一个红漆大门虚掩着,牌匾上写着将军府三字。
府邸处在最繁华的朱雀街,是皇帝钦赐,彰显了顾府的无上荣光。
如今顾长乐才明白这府邸也是顾府的催命府,让众世家眼红不已的引子。
“砰…砰…砰…”
顾长乐走进长乐院, 就看到桂婆婆用棍子一下又一下拍打着晒在架子上的棉被。
“姑娘,学堂现在还没有放学,你怎么就回来了?明日被将军知道了,可免不了被说一通。”桂嬷嬷停下手中的活,道。
“嬷嬷。”顾长乐看着眼前已经长了许多白发的老妇人,声音有一点哽咽。
上一世自己来了上京,无法融入世家小姐的圈子,被人嘲笑一身土味。
嬷嬷喜欢在院子里面晒被子,自己总觉得嬷嬷带着乡下人的生活习惯,常常生嬷嬷的闷气,反而亲近一些世家送来的丫鬟,渐渐与嬷嬷疏远。
如今重活一世,才知晓管着你,唠叨你的人才是真正为你好,担心你的人。
那些口蜜腹剑的人才是最危险,最防不胜防的。
“哎呦,姑娘你怎么哭了,可是学堂有兔崽子欺负你了?”
她家姑娘小时候学骑马,从飞驰的马上摔下来,都没有流下一滴泪。
“只有我欺负别人的份,别人哪里敢欺负我,刚刚只是沙子进了眼睛里,。”顾长乐破涕为笑,这一世她定会好好护住爱她的人和她爱的人。
桂嬷嬷看着顾长乐的衣服干干净净的样子,也没有破损的地方,松了一口气,用袖子抚去头上的汗,道:“既然没有人欺负,姑娘怎么又逃课了?”
顾长乐嘿嘿一笑:“嬷嬷你也知道,这些课无聊的很,还不如在边城骑马来的痛快。”
桂嬷嬷无奈的笑了笑,继续拍着棉被。
“嬷嬷你且别忙了,这么多被子你一个人怎么弄的完,我叫绣眉、绣情过来。”
绣眉和绣情便是丞相府送来的。
顾长乐没有娘亲,顾府后院没有一个可以主事的人,便让世家钻了空子,安了许多眼睛进来。
“唉……”桂嬷嬷叹气道:“上京的丫鬟终究是娇气了一点,这些事情她们也干不来,添了倒忙反而不好。”
顾长乐眼中闪过一丝寒芒,道:“这点事情不会做,这种丫鬟不要也罢。”
桂嬷嬷听到顾长乐此话,愣了一下,今天的姑娘似乎有一点不一样了。
这厢顾长乐还未走进堂室,就听到了女人的嬉笑打骂声。
“你这个骚蹄子是越来越嚣张了,叫主子都敢议论。”一个声音道。
“不过是个乳臭未干的小丫头,怕个甚?她如今被我们糊弄的服服帖帖,看到我就绣姐姐,绣姐姐叫着,拿我当神仙供着呢!‘’一个声音笑到。
“说你你还喘上了,再风光不也是一个丫鬟,你难不成真当自己是府中的女主人了?”
“我倒是想,不过那顾将军虽然长的不赖,但是有一股江湖的莽夫气。那清兰院的陆公子着实不错,有一日让我碰到,我简直惊呆了,神仙般的人物,好看极了,可是他只是顾将军收养的遗孤,身份过于低微,反而有点配不上我……”
顾长乐冷笑:谁给她的脸。
她活动着手腕,走进堂室,就看到满地都是瓜子壳,五六个丫鬟以绣眉和绣情为中心,围坐一团。
见到顾长乐,丫鬟连忙起身,绣眉一脸谄媚,道:“姑娘怎么早回来了?”
“若我不回来,怎么能听的到你这番壮志豪情呢?”
顾长乐在堂室的主位上坐下,不紧不慢的敲扣着桌子。
“姑娘饶命。”绣情跪在地上,一众丫鬟见状纷纷跟着跪了下来。
绣情扯着依然站着的绣眉的袖子,使着眼色。
绣眉只觉得自己脸十分痛,刚刚说完就被下了面子,心中无比郁闷。
一个个都是怂包,刚刚听的不还是很开心,现在就被一个乳臭未干的小丫头的话给唬住了,看她怎么找回面子,让她们看看。
“姑娘想必是误会了,方才我只是和姐妹们聊聊天,没有其他意思。”绣眉笑着道。
绣情重重的扯着绣眉的衣袖,若是往常也就算了,但是她感觉到了今日的顾长乐是要动真格了,毕竟眼底的寒意不是假的。
“区区一个奴婢也敢自称我,谁给你这么大脸的?绣情,掌嘴。”
绣情犹豫不决,顿在了原地。
绣眉与自己都是丞相府的丫鬟,若是下手了,必定会得罪绣眉,以后自己在这府里混就有一点麻烦了。
“你若是不想动手,自然有其他人帮着本姑娘动手。你若不想当这大丫鬟,也是有人抢着当。”
堂室十分安静,一声又一声的扣桌声敲打在丫鬟的心尖上,她们跪在地上,头伏的愈发低,大气都不敢喘一下。
绣情咬牙,对着绣眉就打了下去。保住大丫鬟这个位置才是最重要的,没有了捞油水的位置,这姐妹情也没有什么意义了。
“掌掴二十下。”顾长乐道:“这府里若是有人外再出言无羁,她就是下场。”
绣眉一脸阴郁,一把推开绣情,朝顾长乐扑了过去。
见状上去拉绣眉保护顾长乐的人或真心或假意,你推我我推你,又因为平时积了私怨,借机打了起来。
一时间堂室乱成一锅粥。
桂嬷嬷先前听到顾长乐的话,便有点不放心,在后面看着,看到顾长乐惩治刁奴,满心觉得姑娘长大了,知道管家了。
却没想到绣眉嚣张到这等地步,直接动起手来,想要上去帮忙,却被推倒在地,急匆匆地往长乐院外走,想去找护院,却没有找到一个。
“怎么办啊?姑娘虽然野,但也打不过比她大十来岁的人啊。”
桂嬷嬷急的团团转,看到不远处的陆怀瑾,像是看到了救星,急忙走了上去:“陆公子,你快去看看,我家姑娘和丫鬟打起来了。”
姑娘和丫鬟打起来?
陆怀瑾皱眉,往长乐院而去。
这厢顾长乐打人打的开心,余光之中瞥到那抹白色的身影,立马收回了手,拍打着缠绕在手指的头发,一时间不察,脸上被绣眉的指甲划出一道细小的伤口。
“初一,将以下犯上的刁奴押下去,等顾叔叔处置。”
初一将绣眉带了下去,堂室的闹剧才堪堪结束。
陆怀瑾见状,转身便要离开。
顾长乐见此,焦急道:“等等。”
“顾姑娘还有什么事?”陆怀瑾问,语气冷淡。
顾长乐心中有一点郁闷,却一时间也想不到自己能说什么,毕竟上一世自己除了捉弄陆怀瑾的时候可以说的上几句话,其他时候他们就像两个陌生人。
所以直到现在她也不明白顾府灭门后他为什么说将来会庇护自己的话。为什么后来他会救自己。
“我受伤了,受了惊吓,你要陪我。”顾长乐说完之后就后悔了,自己怎么可以说这种不矜持的话呢?
她想在陆怀瑾面前维持一个好形象的。
陆怀瑾盯着顾长乐的手,眼眸如古井一般平静无波。
顾长乐顺着他的目光看去,就看到缠绕在手指上的头发。
怎么还有这么多头发?
顾长乐尴尬地将头发拍掉:“我的脸被划伤了。”
顾长乐可怜兮兮的指了指脸上的划痕,眼角红红的,挤出了几颗眼泪。
她半辈子被束缚在无影阁,为了杀人,她学会伪装做戏,而这最基本的就是要会哭,而且要哭的动人,可以让别人心痛,让别人放松警惕。
顾长乐对自己的容貌和哭戏还是有一点自信的,又何况自己现在是十岁,可可爱爱的。
可是让顾长乐失望了。
陆怀瑾不温不火的斜睨了她一眼就走了。
……
顾长乐泄气,上一世自己总是怼他,藏他书,偷他诗集,后来顾府被抄家,唯一念着她的只剩了此人,自己刺杀狗皇帝失败,也是他救了自己。
她亏欠了陆怀瑾许多,这一世,她一定会好好对他,顺便抱一下权臣大腿。
唔~
只是顺便抱一下……
风拨撩檐角,风铎发出一阵清响。
“嬷嬷可以了,只是破了一点皮,不用再抹药了。”顾长乐无奈道。
“我的姑娘嘞,这哪里是寻常伤口,都破相了。”桂嬷嬷轻柔地涂抹着 ,脸上露出焦眉愁眼的神色说道。
“嬷嬷方才怎么将陆怀瑾找来了。”顾长乐问。
若知道陆怀瑾会来,自己就不会故意激怒绣眉和自己打起来了。
“姑娘可别生老婆子的气,院里的侍卫都不知去哪里了,正巧碰上了陆公子,便叫他过来帮忙了。”
自家姑娘一向是不喜欢陆公子的。
“嬷嬷待会儿将春日斋的点心送过去,此番多亏了怀瑾哥哥了。”
“好嘞。”桂嬷嬷高兴的应下了。
这陆公子备受将军喜欢,自己也看这陆公子日后必有出息。
若是姑娘可以和陆公子和好,便不必经常因为这陆公子和将军生闷气了,阖家欢乐,是极好的事。
“府里的侍卫总是离职偷懒,都遣送了。”
这顾府的侍卫是直接用钱月雇的,与顾府只是用金钱关系维系,所以十分疲懒,又仗着自己年幼,不会理事,爹爹长年在外征战,便愈发肆无忌惮。
桂嬷嬷脸上微微一愣,然后欣慰地道:“好的。”
姑娘怎么突然变得会理家了,不过这也是极好的事情,夫人在天之灵也能放心了。
“还得麻烦嬷嬷通知一下马牙婆子,叫她明日申时带一些质量好的丫鬟来府上,价钱不是问题。”
“明日是姑娘生辰,怕没有时间应付这马牙婆子。“嬷嬷提醒道,心中又有一点点酸楚。
别人家的姑娘十岁的时候还在母亲膝下享乐呢,她家姑娘就要学会当家了。
“嬷嬷放心,就明天来吧。明日生辰以后要用到丫鬟的地方可多了。”
顾长乐眼中闪过一丝寒芒。
“好的。”嬷嬷应到。
顾长乐看着桂嬷嬷离去的背影,不紧不慢的敲着桌子。
绣情额头直冒冷汗,今日的顾长乐和往日极其不一样。
以前嚣张是嚣张了点,但是终究是一个小孩,所思所想皆浮于表面,自己稍微揣测就能知晓个十之八九,今日的顾长乐眼神深沉,让人无法猜测她的想法,便连喜怒都有点看不出。
一个十岁孩童怎么可以做到这种地步,该不会被鬼神附身了吧?
绣情想到那些鬼神之说,愈发害怕起来。
绣情听着这不紧不慢的击打声,心中越来越慌张,终于忍受不住,跪在地上:“姑娘,绣情背后编排你罪该万死,但是奴婢的忠心姑娘可是知道的。奴婢帮着姑娘管理府中大小事务,没有功劳也有苦劳,还请姑娘饶命。”
顾长乐听此,笑了,道:“你帮我管理府中大小事务?”
上一世她不懂事,被她与绣意一哄,便将府中的管事之权从桂嬷嬷手中交到这两人手中。
这两人昧了这府里多少钱,她现在便给她们细细算来。
顾长乐将账本扔到绣情面前。
“朱雀街铺子的钱你倒是不客气,这一年一年可是吞了不少……”
这朱雀街的铺子是皇帝赐府时一并赐的,当时可是眼红了不少人,毕竟这铺子在主街且占地面积极大。
“姑娘饶命,奴婢这是一时被鬼迷了心窍啊!”绣情面如死灰。
她一直觉得顾长乐大字不识,必是看不懂账本,所以假账都懒得做,没想到顾长乐今日变性,都将它翻了出来。
“鬼迷心窍?”顾长乐嗤笑一声:“还有这每年爹爹给清兰院的钱,倒是都被你给吞了。每年冬天物事的制备,你很懂的做事,长乐院和清平院你都没有忘,怎么就单单忘了这清兰院,还与我说都置办好了,这连续三年,你可是积攒了不上积蓄。”
她上一世虽然不喜欢陆怀瑾,觉得他夺了爹爹的宠爱,但是从来都不会苛责陆怀瑾的吃穿用度。
所以爹爹归家的时候,自己看到陆怀瑾穿的十分旧,以为他在做戏,自己和他的关系就越来越僵。
原来终究还是顾府亏待了他。
绣情低着头,然后魂惊胆落地解释道:“奴婢是看姑娘一直都不喜欢陆公子,为了给姑娘出气,才会出此下策。”
顾长乐听到此句,眸中的冷意愈盛:“我家的哥哥,轮的到你来出气?”
“姑娘恕罪,姑娘饶命,是奴婢逾越了。”绣情跪伏在地上,全身打着抖。
长乐院一片寂静,绣情只听到外面的风在呼啸,顾长乐迟迟不发话,然而这种寂静却是十分令人煎熬的。
半晌,她听到顾长乐低声笑了起来,明明是好听的笑声,却笑的她心发慌。
“绣情姐姐怎么跪下了?快起来。”
绣情听此话,肩抖了抖,从地上爬起来,低垂着头。
“我心知你没有坏意,我这里有一件事交给你去办,办好了,前尘往事便一笔勾销,以后你还是顾府的大丫鬟。办不好……你方才也在旁边听,就买你到牙婆子那里去,如何?”
顾长乐慢悠悠的敲打着桌子,这会儿看起来是心情极好的样子。
“姑娘之命,绣情赴汤蹈火,在所不辞。”绣情面上一喜,道。
“本姑娘看这书格外的不爽,你且将府里所有书都收集到我房里,明日午时陪我去放一把火将书房烧了,这任务就算完成了。”
上一世皇帝是在书房里搜出一封书信,距灭门之日只有一天,找出这封书信有点麻烦,风险又大,若还藏了其他东西,就功亏一篑了,干脆一把火烧了,让他们捞灰去吧。
“姑娘,这是不是有一点不好,明日是您生辰……”
烧书房?这书房是府中最重要的地方,平常顾将军都不让姑娘进的,可见书房之物十分重要,若烧了,只怕会引起顾将军发怒。
“到时候出了事我担着,你怕什么?”
顾长乐的话让绣情安心下来:“奴婢一定完成任务。”
清兰院
陆怀瑾端坐在书案前,手持毛笔,墨发用一木簪挽上些许,袖口处沾了点点黑墨,身上破旧的白衣也遮不住男子光风霁月的模样。
“公子,方才桂嬷嬷送来了一屉春日斋的点心,说是感谢公子今日帮顾姑娘惩治刁奴。”
初一撇撇嘴:“若真是感谢公子,怎么不送一些温暖的衣物棉被来,送一些木炭也是好的,这天越来越冷了,公子现在连一件像样的冬衣都没有……”
初一絮絮叨叨的抱怨,见到陆怀瑾停下手中的笔,面无表情的盯着自己看,息声了。
公子不喜多言,也不会骂你,可是这平静无波的眼神就是很骇人。
陆怀瑾看着初一手中的点心盒子,脑海里却浮现了小姑娘眼里发红的样子。
这三年来,小姑娘见到自己就浑身是刺,哪里有过这般软软糯糯的样子,就不知又要搞什么幺蛾子。
陆怀瑾看着宣纸上平白多出来的黑墨,皱了皱眉:“放好了就出去吧。"
"是。"初一将点心盒放下,出去了。
公子再不济也可以和顾将军说一下,叫顾将军管一管这顾姑娘,她如此苛待公子,公子愣是什么也不说。
往年冬天也就算,今年冬天极冷,哪里是挨着就可以挨过去的。
哎……
第二日,顾府早早的便挂好了灯笼,一派喜庆。因为今日是顾府嫡女的生日,也因为今日顾将军回来了。
顾常州常年镇守在边疆,每年都是在顾长乐生辰之日快要到了才回京,等到来年春天又回边疆。
今年是个例外,顾常州没有提前回来,而是在顾长乐生辰之日才赶回。
顾长乐早早的就守在顾府门口,和她守着的还有顾府的一众下人。
顾长乐看着身穿银色盔甲打马而来的男人,不由得红了眼眶。
上一世,她是有点怨爹爹的,怨他为什么一年才回来一次,怨他将自己一个人扔在上京,她嚣张纨绔,只是希望爹爹可以回来看看她。
可是却没有想到爹爹在他生辰那日回来了,却被万箭穿心射杀在她面前,爹爹从来没有求过人,在死的时候却求着狗皇帝放过她。
这一世她定好好护住爹爹。
“爹爹。”顾长乐朝马背上的人叫到。
“吁~”男人将马绳递到旁边随行之人的手里。
“我的小姝姝,一年不见,又长高了。”顾常州大手一揽,将顾长乐抱了起来。
姝姝是顾长乐小名,是娘亲在她还没有出生的时候取的。
静女其姝,姝姝二字意为美好。
“爹爹,我好想你。”顾长乐小声说道,说完之后小脸红了一半。
她一向不喜欢说这些肉麻的话的。
顾常州愣了一下,随即哈哈笑了起来:“姝姝,你该不会做了什么坏事吧?”
“没有。”顾长乐郁闷道。
好不容易想要正经的说一些话的……
“爹爹不在家,你又去哪里野了,将脸还挂花了?”
顾常州轻轻按了按顾长乐的伤口。
“痛!”顾长乐翻白眼。
是亲爹无疑了。
“破了点皮怎么就娇成了这样?可是从树上摔下来了,还是哪家小子欺负你了,告诉爹爹,爹爹带你去揍他。”
“没有,不过是家中出了刁奴。不过爹爹放心,我会处理好的。”
“我家姝姝长大了啊。”顾常州欣慰道,转而拍了拍少年的肩膀:“怀瑾也长高了,就是瘦了点,要多吃肉。”
“嗯。”少年应道。
顾长乐看向少年,少年如今只有十六岁,却已经初见风华,就是瘦削了点。
唉……
刁奴害命啊!本来以为自己和怀瑾的隔阂只限于自己欺负人的一些小把戏,现在还有苛责他的日常吃穿用度,让他过着吃不饱穿不暖的寄人篱下的生活,如果自己跟他说是刁奴做的,他会信吗?
顾长乐想着,突然感觉有股强烈的视线在自己身上,转过头,就看到了那双平静无波的眸子正盯自己。
顾长乐不知怎的,被盯的心中一慌,道:“爹爹,外面风大,我们进去说吧!”
然后步伐有些慌张的带着众人进去了。
半晌,才发现方才自己反应有点过激,有点怂。
于是心中唾弃自己许久,直到谢长歌来到府上。
“顾长乐——”
顾长乐坐在椅子上,远远地就看到一个金黄色的球朝她滚来。
………
“谢长歌你怎么一个晚上过去后,又圆润了这么多?”
顾长乐看着眼前圆润的小团子,忍不住吐槽道。
谢长歌一屁股坐到顾长乐身边,一边喘粗气一边道:“我娘说三九天要到了,让我多穿点,怕受了寒。”
“你猜猜小爷我要送你的生辰礼是什么?”谢长歌昂着头,神秘兮兮地道。
“懒得猜,你快说吧。”
上辈子就知道是什么了。
“没意思。”谢长歌撇了撇嘴,然后拍拍手道:“都给小爷我抬上来。”
接着就是一个个鱼贯而入的小厮,抬了六个大箱子。
谢长歌将一个又一个箱子打开,白花花的银子在阳光闪着碎光,闪瞎了一众人的眼。
“………”
上一世看过这个场面,这一世的顾长乐见到这个场面已经平静无波。
“够兄弟。”
顾长乐欣慰地拍了拍谢长歌。
“小兔崽子,好好的生辰礼被你弄的这么俗气。”
来人一身明黄色龙袍,负手而立,剑眉入鬓,凤眼生威,
一个俊阔开朗,又暗含威严的声音划破顾长乐心中的平静。
她一瞬间仿佛坠入冰窖,寒气侵入她的四肢百骸,将她整个人都冻在了原地,动弹不得。
“皇姑父你今日怎么来了?还带了这么多人来。“
谢长歌看着皇帝身后的一众官员,摇了摇头,叹了一口气。
怎么这些老迂腐怎的都来了,好好的生辰,又变得无聊至极。
谢府嫡女是当今皇后,而当今这谢家主——谢长歌的父亲是皇后的胞弟。
所以谢长歌在上京也算是可以横着走的存在。
上官敬敲了谢长歌脑袋一下,道:“朕现在要去哪里,还要先告诉你一声?”
“没有,皇姑父想去哪里便去哪里,小……我哪里管的着,只是有些一点点奇怪而已。”
谢长歌捂住自己的头,手太短,捂不到,只能虚掩着。
顾长乐低垂眼帘,遮住眼中的讽刺和恨意。
装的是一副平和亲民的明君样子,里子里比上京护城河的水都脏。
“长乐今日怎么了,都不唤皇伯伯了?”上官敬做出一副委屈巴巴的样子,全然没有皇帝的架子。
顾长乐心中的恨意如同在胸腔中灼烧的沸水,烧得她生痛。
顾长乐手指压抑心中的滔天恨意,抬起了头,眉眼已经蓄满了笑意:“没有,刚刚长乐开心傻了,皇伯伯能来长乐的生辰礼,明日长乐又可以在上京吹嘘了一番了。”
“哈哈哈……你这丫头。”上官敬抚了抚顾长乐头:“这上京少有你这种直爽有趣的丫头了。”
顾常州瞧了顾长乐一眼,对上官敬道:“陛下过奖了,只是一个不知天高地厚的野丫头罢了,时辰也快到了,臣先领您入座吧。”
说罢做出请的姿势,带着一众人往席位走去了。
顾长乐坐在椅子上,悬空的脚前后晃动着,歪头看着照顾客人的陆怀瑾。
少年换了一件红色的正装,衣胜红枫肤胜雪,顾长乐想到了“骑马倚斜桥,满楼红袖招”,如果她现在带少年出去遛一圈,一定会有姑娘芳心暗许。
谢长歌窜到顾长乐的面前,撇撇嘴:“你不是不喜欢这个小子吗?今日为什么一直盯着那个小子看,有什么好看的,瘦的像个竹竿,没有一个男子气概。”
顾长乐只感觉眼前一晃,红衣身影消失在眼帘,多出了一个金黄色的肥坨坨。
“………“
顾长乐推开谢长歌,直到那抹红色身影出现在面前,心中的慌乱才平息了些许。
“以前不喜欢,现在喜欢了,别小子小子叫的,以后他就是我亲哥哥,顾府的公子。”
顾长乐说罢,看到陆怀瑾朝这边看来,立马露出一个又乖又甜的笑容。
谢长歌见到顾长乐这个模样,不忿的抓了碟子里一把糖豆扔到口中,死盯着陆怀瑾嘎嘣嘎嘣地嚼着,模糊不清地道:“见色忘义!”
陆怀瑾应付着客人,初一突然急冲冲地走来,凑到他耳边道:“公子,这顾姑娘又不知道在打着什么坏主意,她手下的丫鬟潜到书房,倒了足足五桶柴油,看这情形是要将这书房烧了的节奏啊!”
初一一脸气愤,话语中满是激动。
陆怀瑾神色平静,看向坐在不远处的少女。
女孩似乎发现自己正在看她,对自己笑了一下。
笑中满是狡黠与灵动。
陆怀瑾呆了一下,耳尖微红。
“公子,你怎么一点也不急啊。”初一快要急吐血了。
“不是你烧的,怪罪不到你身上。”陆怀瑾敛下心中的一丝悸动,眼眸愈发深沉。
“公子啊,清兰院靠近书房,书房烧完了,下一个不就是我们的院子?”
“今天吹东南风,烧不到。”
“哦。”初一将心放到肚子里,面色缓和下来。
陆怀瑾想了一会,还是往书房而去。
书房是顾叔叔看重的地方,虽然常年不在家,书房却一直都有专门的人看管,昨天顾姝姝将侍卫都辞退了,书房的人就调到了前院。
顾姝姝将书房烧了,纵然顾叔叔宠她,在陛下面前,她可免不了顾叔叔的一顿打。
陆怀瑾想着,步伐不知不觉加快了一点。
“…………”
“陆怀瑾,你怎么来了?”
顾长乐一脸惊讶,他在前厅,忙的很,按理说应该脱不了身的。
她本来想让绣情点火,但是心中还是慌张。
即怕她耍滑头,又怕冬天温度低,烧不起来,所以诓走谢长歌,自己去柴房抱来了十捆松针摆在书房周围,浇上柴油,刚将火折子扔下去,看着火花越来越大。
没想到转眼就发现陆怀瑾站在自己身边,一言不发盯着自己看。
“你什么都没有看到吧?”
顾长乐盯着陆怀瑾的眼睛看,发现他眸子一如既往的平静深沉,让人猜不透他在想什么。
陆怀瑾看着头发上满是松针的女孩,手指动了动,微微举起的手,顿了一会儿,最终还是背到身后。
“你……头发上有松针。”
顾长乐等陆怀瑾说话等了许久,以为他会说“我看到了,你在烧书房”,刚刚想好对策,结果他只说了这么不咸不淡的一句。
顾长乐在风中凌乱了。
“你将这书房烧了,可不怕顾叔叔罚你?”少年清冷的嗓音响起。
顾长乐松了一口气,这才是正常的陆怀瑾。
“你不说,我不说,谁知道是我烧的?”顾长乐胡乱拍掉头发上的松针。
“为什么要烧书房?”陆怀瑾拇指和食指相互摩挲着。
顾长乐呵呵笑了起来:“我能有什么理由,自然是不想读书啊!我可是将这府里的书都扔里面烧了呢。“
她指了指熊熊燃烧的火。
“我跟你说个真心话……”
陆怀瑾平静无波的眸子泛起了一圈波澜。
“爹爹每年都有月俸给你,只是被我院里的丫鬟贪墨了,我没有克扣你的吃食用度,都是我院里的丫鬟做的,我拿你当我亲哥哥对待的。”
顾长乐时刻惦记着这件事情,现在看到陆怀瑾在自己面前,抓到机会解释道。
陆怀瑾听到,眸子暗沉下来,道:“点了火,还不快走?”
顾长乐不解,陆怀瑾怎么突然有点不开心的样子,奇怪,方才还是好好的。
……………………………
顾长乐刚刚到前院,就看到谢长歌一脸气冲冲的朝自己走来:“顾长乐,说好的玩捉迷藏,我都躲好了,你怎么不来找我!”
顾长乐摸摸自己的鼻尖:“我去找你了,你躲的太好了,我没有找到你。”
顾长乐摊摊手,一脸无辜。
谢长歌哼了一声,抱肩坐到顾长乐旁边,嘴嘟成了金鱼。
顾长乐好笑,多大了,还这么执迷于捉迷藏,以后他长大了,自己必要好好嘲笑他一番。
以后……
顾长乐愣了一会,看向隐约有火光的方向,笑了。
是呢,我就有以后了。
“怎么突然有这么大烟啊?
觥筹交错的宴席突然喧闹起来,不少人被烟呛得咳嗽。
侍卫立马警觉的护在上官敬身边,警惕的看向四周。
顾常州看到书房方向的熊熊黑烟,黑了半边脸,找到顾长乐的身影,瞪了顾长乐一眼。
顾长乐假装不知道,一脸无辜的跑到顾常州身边生气道:“爹爹,怎么突然起了这么大的烟,我的生辰宴都要被这烟毁了。”
上官敬盯着顾长乐看的眸子微微眯起,不是这小丫头的主意?
突然院外响起紧密的脚步声与兵刃出鞘声,顾常州声色一正,将顾长乐护至身后。
风沙扬起,雪纷纷洒洒地飞舞在半空中,上京的第一场雪下了。
首先闯入前院的是腰间佩刀,手持立牌,宽眉大眼的男人,身后带了一众士兵。
“大理寺少卿徐正,收到顾常州勾结敌国的密告,前来搜察确认,不知陛下在此,还望陛下恕罪。”
上官敬眸子中满是震惊和不可置信看着顾常州,许久眼神慢慢平静,拍了拍顾常州的肩膀,道:“无妨。顾将军是朕的结拜兄弟,怕是有心之人构陷,你且好好搜查,定要还顾将军清白。”
顾常州心凉了半截,他顾常州不是一个只会打仗的莽夫,不至于连这点事情都看不明白。
大理寺受皇帝调令,如若不是陛下同意,怎么可能闯进顾府搜察。
顾常州眼中破碎的光汇聚成一锐利的剑芒。
若是陛下真有意除了他,卸磨杀驴,他今日拼死也要将姝姝送出这个是非之地。
得到陛下命令,徐正挥挥手,士兵一涌而入,开始四处搜查。
在场之人在官场皆是人精,早已明白了陛下此番带着他们来顾府是为何事。
一个个心照不宣地看戏。有人眼中满是兴味,有人眼中满是痛快。
“顾长乐,你相信皇姑父,他一定会还顾将军一个清白的……‘’谢长歌一边说话一边朝顾长乐走去,却被谢家主一把拉到身后。
“老头子,你做什么拉我,现在我兄弟有难,我要和她共进退。”谢长歌豪情万丈地吼道。
上官敬斜睨了谢家主一眼。
谢家主一慌,对上官敬道:“小孩童言无忌,陛下莫见怪。”
赶忙吩咐身边的小厮:“将长歌送回府上,禁足到我同意他出来为止。”
“你凭什么禁我足,我又没做错什么,谢世云,我要告诉我姑姑,你欺负我。”谢长歌愤怒地想要挣脱小厮束缚,奈何力气小,只能被捉着往院外走。
谢世云皱眉,道:“堵住他的嘴,拖下去。”
谢长歌被带下去之后,院子里便是一片死寂。
顾长乐望着书房方向,黑烟已然不见,取而代之的是冲天火光。
她看着来来往往提着水桶的士兵,,心中有点好笑,甚至带了一点扬眉吐气的痛快。
徐正脸上多了几道黑痕,袖子也有多处烧焦的地方:“陛下,火势实在是太大了,已经灭不了了,无法进行搜查。”
上官敬脸黑了半边,阴沉沉地看着书房里张牙舞爪的火苗。
“陛下,臣斗胆建议将纵火之人揪出来,此人必定别有用心。”徐正道。
上官敬眉渐渐舒展些许,道:“朕命你将纵火之人找出,以证顾将军清白。”
如果这火是顾府之人放的,这罪证即使没有找到,这勾结敌国的罪名顾常州也洗不了了。
没过多久,徐正就将府中奴仆都带到了上官敬面前。
“只有这些?”上官敬看着眼前零星几人,问。
一个偌大的将军府邸,侍卫只有三个,丫鬟也就只有十来人。
“是。府中所有奴仆都在这里了。”
“你们今天可看到有人在书房纵火。”徐正扫视跪在地上的人,问道。
这些个奴仆哪里见过这些场面,颤抖不敢说话。
绣情全身发抖,额头不断冒冷汗。
我没有点火,只是浇了几桶油,没有人发现……
绣情心中安慰的话刚刚落下,就听到一个尖锐又充满恨意的声音在她耳边炸了开来。
“我看到了,大人,我看到了。是绣情,绣情从厨房提了几桶油往书房而去。”
绣眉将奴仆之中的绣情指了出来。
绣情,是你逼我的,你不仁我便不义,你死了,这府里的大丫鬟只能是我。
两个侍卫将破布一样的绣球丢到徐正面前。
“大人,不是我,我没有放火。”绣情死死拽着徐正的衣角,慌忙道。
“大人,你且让手下人看看她的裙角是否有油渍,便知晓奴婢没有乱说。”绣眉道。
绣眉想到昨日姑娘来找自己说的话,只要今日她咬死了绣眉放火烧书房,姑娘就既往不咎,自己以后就是长乐院唯一的大丫鬟。
侍卫割下绣情身上的一抹带着黑色污迹的裙摆,用手指摸下一点放在鼻尖轻嗅,道:“大人,裙摆上的确沾染了柴油。”
绣眉得意地对绣情笑了笑。
“这火是你放的,还是有人指使你放的。”徐正蹲下,捏住绣情下颚,问。
绣情似乎想到了什么,眼中一亮:“大人,不是我做的,是顾姑娘指使我做的,她说她不喜欢读书,便要我将书烧了。”
“你说的可是实话?”徐正问。
绣情还没有回答,人群之中就有人小声道:“这话倒是不假,为了不读书将书烧了,确实是顾长乐可以做出来的事。”
“是,在陛下面前我哪里敢说谎。”绣情拼命点头。
“顾长乐,可是你指使这丫鬟发火烧的书房。“上官敬问。
顾长乐一脸委屈:“皇伯伯,就算长乐再纨绔,也没有必要烧书房啊。何况今日是长乐的生辰,长乐可不想把生辰搞砸,然后成为上京的笑柄。”
她指了指脸上的伤口,道:“皇伯伯,爹爹长年在外,长乐小小年纪便没了娘亲,刁奴欺负长乐年幼,私下里克扣怀瑾哥哥吃食,还将顾府的钱全都昧了。”
“皇伯伯看看我脸上的伤口,就是昨日被她抓的。”
顾长乐指了指脸上的伤口,那道划痕用脂粉微微遮盖,仔细看是看的出来的。
“徐大人搜了搜这丫鬟的屋子,必定搜到了许多钱财吧,这些钱财都是她贪墨的。”顾长乐眼泪一颗一颗的流出来,呜呜咽咽地抽泣。
“爹爹为了守护大周,将长乐一个人扔在上京,长乐无依无靠,她是慕容府送来的丫鬟,,心还在慕容府呢,我哪里指使的起她去烧书房?”
顾常州将顾长乐护在怀里。
虽然知道这小丫头在做戏,但她的话还是像针一样细细密密地扎在自己的心上,刺得他生疼。
“顾家小丫头可不要误会了,这丫鬟从慕容府送出去了,其行事作风就与我慕容府全然无关了。”
一个面容圆润,眼睛小如黄豆,捋着两撇八字胡的中年人乐呵呵地道。
顾常州背后露出一个毛茸茸地脑袋,瞪了慕容丞相一眼后干脆利落地收了回去。
这慕容丞相是有名的人精,有一个诨名是笑面佛,在官场人缘极好,混迹地如鱼得水。
他送丫鬟来顾府,总归是打着自己的算盘,这时候顾府出事,赶忙撇清关系,来了个全然无关,也不害臊。
顾长乐心中暗暗唾弃道。
“陛下,臣有罪。”顾常州抱拳朝上官敬单膝跪下:“臣长年在外,未尽到人父的责任,才使府中刁奴肆无忌惮,爬上欺主,做出随意污蔑主子的事。”
顾长乐在心中给爹爹竖了一个大拇指,爹爹这招以退为进用的妙。
上官敬眸色黑沉,起身走到顾常州面前,将他扶起:“顾爱卿怎么会有罪,你舍小家,为大家,我大周有你这种肱股之臣是万民的福气。你我不必因为一个刁奴而生出嫌隙。这刁奴纵火烧书房,且攀诬在主子身上,实在是罪该万死,徐少卿,拉出去,处理了吧。”
“陛下,饶命啊!奴婢没有说谎,陛下……”绣情乞求着,声音越来越远,成了一个黑点,消失在圆形拱门外。
顾常州将衣服中的虎符掏了出来,递到上官敬面前:“陛下,这是虎符,今日就归还给陛下了,恳请陛下准常州解甲归田,以证常州清白。”
上官敬的手疲惫地在两眉之间揉捏着,瞧都未瞧顾常州的虎符一眼。若他今日收下了这虎符,他营造了多年的形象就要在这一刻分崩离析,也会寒了一众老臣得心。
“朕不通行军打仗,顾将军将这虎符给朕作甚,朕相信顾将军是清白的,也从来没有怀疑过将军,这密信想必是有心之人使得计谋,就是为了挑破你和朕的关系,将军莫要中计了。”
他早早的就在顾府埋好引子,放好证据,然后派人在回京途中阻挠顾常州,将顾常州拖到今日才回京,就是为了打个顾常州措手不及。
却没有想到精密的计划却被一个卑贱的丫鬟给破坏了。
上官敬眸子中含着探究,审视地盯着顾长乐,这丫头打的感情牌,区区几句话就将他置于不利的位置,让顾常州为了国家舍弃自己小家的形象立了起来。
自己若再逼问下去,就落了个冷酷无情,苛待臣子的名头,这局是他输了。
不过是一个十来岁的刁蛮任性的小丫头,应该是巧合……
“徐少卿,朕命你彻查这封密信,即使掘地三尺,也要将背后之人找出来。”
“臣领命。”
上官敬换了一副和蔼的笑容:“长乐,过来皇伯伯这里。”
顾长乐身体僵硬,拳头紧紧攥紧,眼帘微垂,遮挡住眸中的嗜血恨意,挪了上去。
“是皇伯伯的疏忽,没有想到在天子脚下,竟然还有不长眼的人敢欺负你。宣朕旨意,封顾家顾长乐为长乐郡主,位同公主,赐南海红珊瑚一株,玉如意一对。”
“谢皇伯伯。”
顾长乐现在像是踩在了虚无缥缈的云上,抬头是飞鸟清风,低头是万丈深渊。
顾府真的不用被灭门了,爹爹也不用死了,她真的……改命成功了,可是她的心里为什么还这么不安呢?
这一切顺利的像一触即破泡沫般虚无……
“主子,此番顾姑娘……哦不,现在应该是长乐郡主了,烧书房真真是烧的太对了!若书房没有烧,从里面搜出来什么东西,今日顾府就要遭大难了。我看长乐郡主此法粗暴却十分有用,够恶心那位一段日子了。”初一脸上布满了劫后余生的庆幸。
“初一,慎言。”陆怀瑾皱眉道。
初一压低声音凑到陆怀瑾面前:“主子,我可没说错。别人不知那位的真面目,我可是清楚的很。说什么视顾将军为兄弟,他连亲兄弟都下的去手,更何况没有血缘关系的顾将军。”
“我现在看长乐郡主十分顺眼,以后她就是我第二个主……”看着眼前破败的院子,初一刚要说出口的“子”字就这样哽在了嗓子眼不上不下,难受的很。
一阵风吹过,悬在黑漆漆的屋梁上刻着清兰院的牌匾“砰”的一声砸在初一的脚旁,激起满地的灰烬。
“主子,你不是说今日吹东南风吗?为什么清兰院被烧了?”初一的心在滴血,脸皱成了苦瓜模样。
虽然这院子破旧,但已经住了三年,什么感情都有了,竟然就这样被烧了?
呜呜呜~
他想哭……
“陆公子。”桂嬷嬷见礼道。
“桂嬷嬷,你怎么来这里了?”初一问。
“我家姑娘知道清兰院被烧了,让老奴来传个话,从今天开始陆公子暂时搬到长乐院西院住下。”桂嬷嬷无奈道。
陆怀瑾平静无波的眸子泛起涟漪,如同天上的星星掉进无波古井,井底有星光。
初一警惕:“一个外男怎么可以住进姑娘的院子!与礼不和,岂不平白污了我家公子的声誉。”
顾长乐该不会发现他主子的优秀,想近水楼台先得月吧?
陆怀瑾:“……”
桂嬷嬷觉得自己太阳穴痛,一把揪住初一的耳朵:“小兔崽子,老婆子还没有担心我家姑娘的声誉,你倒先担心你家公子了?”
她听着姑娘说要让陆公子搬进长乐院,心中担心自家姑娘声誉,却奈何劝不了,自家姑娘是铁了心了,然而这小兔崽子一脸防狼的表情,将她家姑娘看成什么人了。
“嗷~婆婆,我错了,我只是怕我家公子搬过去,会污了长乐郡主的声誉,我们就不能搬到别的院子吗?府里不是还有其他院子吗?”
桂嬷嬷松开手,理了理衣袖:“顾府是有很多院子,但是之前一直没有丫鬟打扫,都荒废了,没有地龙,冬天是住不了人的。”
“顾将军同意了?”
初一观察自己主子的眼色,发现主子的脸色阴沉沉的,果然,主子也是不愿的。
“我家将军说会在长乐院辟一堵墙,分开我家小姐和你家主子的住处。”
初一松了一口气,有墙就好。
“麻烦桂嬷嬷来转话了。”初一感觉自己的耳朵还在隐隐作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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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爹爹,你尝一尝这菜好吃吗?我将府里的奴仆都换了一遍,连厨子也换了。”顾长乐开心到,眼里闪着星星。
顾常州没有说话,只是目光不明的盯着顾长乐看。
爹爹该不会发现什么了吧?
顾长乐咽了咽口水,心中一片慌张,伴随着越来越长的死寂,心跌到了谷底。
顾常州欲言又止,欲言又止,嘴张张合合许久,道:“姝姝,是爹爹不好,没有顾忌你的感受,忘了你也是寻常姑娘家,也需要爹爹的陪伴。”
顾长乐彻底松了一口气,瘫软在凳子上:“爹爹,你干嘛说这话都要犹豫这么久。”
她差一点就要没了。
顾常州看着顾长乐眼中并无责怪之意,试探地问道:“姝姝,你不怪爹爹?”
“我为什么要怪爹爹,我有这么好的爹爹,高兴还来不及呢。”顾长乐开心道,她想将菜夹到爹爹碗里,奈何手太短,怎么都碰不到他的碗。
顾常州笑了,心中的一点阴霾都被驱逐干净。
只是想到今日的惊险,心又沉了下去。
伴君如伴虎,皇帝终究是容不下他了,只是可怜了她的姝姝,这么小就被迫卷入到了这权力争夺之中。
“你今日怎么要怀瑾搬去你的院子?不嫌弃讨厌他了?”
“我何曾讨厌过他,只是不喜欢他和我争爹爹,现在我知晓爹爹最爱的人是我,自然就不欺负他了。”
“你这丫头。”顾常州笑了。
怀瑾是一个好孩子,只是他的身份注定他要走的是一条荆棘遍布,血流成河的路,到底是不适合心思单纯的姝姝,可惜了这么好的孩子。
见爹爹没有问今日御书房之事,顾长乐也只字未提,仿佛今日什么也没有发生。
这天怎么越来越冷了?
顾长乐突然感觉好冷,寒气在四肢百骸里面乱窜,牙齿也开始打抖。
她对这种感觉是十分熟悉的。
上一世她在流放途中差点被冻死,之后虽然活了下来,但也患上了寒症,每月便会发病一次,那个时候往往是她最痛苦的时候。
身体流窜的寒气将她的五脏六腑一寸寸吞噬,只有至纯至阳的内力可以缓解她的痛苦,可是修炼出至纯至阳内力的人是极少的,就算有谁舍得将内力输入到别人身体里。
所以她每个月只能硬生生的抗,抗过了就好了。
可是,她重生了,为什么还会有这种寒症?
顾长乐强迫自己不要晕过去,她不想让爹爹看到自己的异样。
“爹爹,我突然有点累了……就先回长乐院了。”顾长乐故作轻松,对顾常州笑道。
顾常州看到顾长乐脸色发青,全身都打着抖,立马察觉到不对劲,用手放在小孩额头上探温度,却发现小孩浑身冰凉凉的,温度低的不正常。
“爹爹,你放心,我只是有点冷,过了今晚就会好的……”顾长乐声音越来越低,头一歪,昏了过去。
“姝姝!姝姝!”
顾常州试图唤回顾长乐的意识,可是无济于事。
他彻底慌了神,抱着顾长乐,一脚踹开门,往外奔去。
桂嬷嬷守在门口,看到顾常州抱着姑娘出来,顿觉不好:“将军,姑娘这是怎么了?”
顾常州哪里知道顾长乐为什么突然温度就这么低,一时间也不知道要怎么说,道:“照顾好姝姝,我去太医院将太医带过来。”
月色清冷,屋檐上的积雪泛着刺眼的寒光,大街上空无一人,只有急促的马蹄声越来越响,敲在人的心尖尖上。
“顾将军,慢……一点,老夫就要被你的马颠没了!”
“梅太医,得罪了,实在是小女危在旦夕,顾某不得已才直接踏马将你带来。”
“长乐郡主今日不是还活蹦乱跳,办了生辰宴,怎么就这一会便危在旦夕了?”
梅太医疑惑,这长乐郡主,他虽然没有见过,但也听过她的事迹。
边城来的野丫头,体质好的很,全上京的树都差不多被她爬过喽!
往年里太医院的银杏树刚刚结了果,就被她一把薅光了,毛都没剩一根!
“本将也不知,她突然全身冰冷,不省人事,所以才这么着急将您请来,还请见谅。”
梅太医是上京最好的大夫。
由他来给姝姝看诊,他才能放心。
长乐院
烛火通明,内室火炉轰轰烈烈地燃着。
梅太医将把脉的手收回,扶去额头上的汗,叹息一声:“老夫从未见过如此奇怪的症状,郡主现在全身温度极低,人的身体要是温度这么低,早早的就死了,可是她竟然还有生命特征……老夫只能给她开一些性阳的药,剩下的只能看造化了……”
顾常州两眼发黑,耳朵里嗡地一声,觉得全身仿佛微尘似的迸散了。
她的姝姝怎么会突然就活不长了呢?
方才还好好的……
梅太医的话让整个长乐院萦绕着十分压抑的气氛。
少年站在阴影下,单薄的身影仿佛被风一刮就要倒了,眸子还是一如既往的清冷,可是眸中的星星却碎了。
风肆无忌惮的嘶吼着,漫天飞舞的雪花将天上的月亮打的七零八碎,陆怀瑾想拼却怎么都拼不起来。
差一点,他就可以站到月亮身边,可月亮怎么就碎了呢……
少年面色苍白,漆黑的眸子中带着一丝令人心痛的不解。
“主子!”初一急急唤道:“长乐郡主吉人有吉福,会没事的。”
他许久没有看到主子这个模样了,那种死寂,黑暗,仿佛下一秒就要破碎,坠入地狱的模样。
自府中大变之后,主子对人对事就十分清冷平淡,仿佛隔了一层膜,慢慢的,他渐渐也要通过揣摩才能明白主子的意思,更多时候,他是看不清主子心中所想的。
主子这个模样他在夫人死的时候看过,那个时候他时时刻刻都盯着主子,生怕主子想不通。
如今,他怎么也想不到长乐郡主对主子的影响会这么大,不应该啊?
毕竟以前主子刚来府上的时候,每次长乐郡主来找主子,主子都是爱答不理的模样,后来长乐郡主藏了主子砚台被顾将军打了一通后,长乐郡主便开始用一些小把戏主子,慢慢的两人就疏远,到现在连面都见不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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眼前是漫天的迷雾,白茫茫的一片,顾长乐一直漫无目的地飘着,她总感觉自己似乎忘了什么。
“姝姝~”
“顾长乐!”
“我诅咒你不得好死!”
“等我,我会将你风风光光的接回上京。”
……
纷乱的声音从四面八方传来,或温柔,或疯狂,或恶毒,或乞求……
顾长乐感觉自己就要炸开来,突然一阵头晕目眩,眼前出现了一方寺庙,牌匾上写的是明晃晃的“白马寺”三字。
白马寺?
她怎么出现在这里?
“陆公子,你真的决定了?”
谁在说话?
顾长乐顺着声音而去,眼前出现了一个身穿袈裟的和尚,这和尚面容俊俏,年轻的很,她从来没有见过这么俊俏的和尚。
“我决定了。”
陆怀瑾,他怎么也在这里?
他面容憔悴,眼底乌青,她不知道怎么去形容那双眸子,仿佛是枯井,只剩下了荒芜寂寥,没有了往日的风采与清冷。
他怎么会变成这样?
“你可知逆天改命要付出巨大的代价?如今你命格极贵,如果你逆天改命,下一世便是命途坎坷,不得好死。”
“麻烦梵空大师了。”
“真是痴男怨女!即便逆天改命,重来一世,她的结局也不一定会改变,但时候不过是徒增怨怼。且这逆天改命,变数极多……”
“到时候还要麻烦梵空大师了。”
“哎……痴儿,痴儿。”
什么逆天改命?
陆怀瑾在为谁逆天改命?
顾长乐感觉自己好像明白了,却还是不敢确定,想要再多待一会,却突然感觉有一股力量在不断拉扯自己,她拼命挣扎着:再让她多待一会,她就会清楚了。
“痴儿,回去吧,这不是你该来的地方。”
梵空突然抬眸,朝顾长乐的方向一挥袖子。
顾长乐感觉眼前一黑,一股无法抵抗的力量将自己往外撕扯。
“陆怀瑾!”顾长乐喊道。
“姑娘,姑娘!你终于醒了,感谢老天爷保佑。我这就去告诉将军,姑娘醒了。”桂嬷嬷看到姑娘醒来了,松了一口气。
“姑娘刚刚可是在唤陆公子,他就在这里,守了你三天三夜了。”桂嬷嬷说完后就急冲冲走了出去。
“陆怀瑾~”
顾长乐看着像极了梦中憔悴模样的少年,红了眼眶,什么都明白了。
原来自己以为的老天有眼,重来一世,是他用尽一生气运换来的……
为了她这般,怎么值得呢?
陆怀瑾第一次听到小姑娘这般唤自己,呆住了。
“怀瑾哥哥,你真好~”顾长乐一把抱住陆怀瑾,她现在最想要做的事情就是抱抱他。
真好,她以后定要好好对他,将自己亏欠他的都一点点还回去,一辈子不够,下辈子做牛做马也要偿还。
陆怀瑾看着怀里娇小的身影,小小的一团,仿佛轻轻一碰就要碎了。
他将手小心翼翼的搂住女孩,下一秒又将手放下,耳朵尖红到了耳朵根,少年轻柔的推开小姑娘:"你……你好好休息”
少年说罢,便仓皇而逃了。
顾长乐开心的笑了起来,她以前这么没有发现自己权臣哥哥这么可爱,可爱到让人想要好好欺负一番。
“你个死丫头,你可知道爹爹有多担心你吗?”
陆怀瑾的背影刚刚消失在自己的视线里不久,顾长乐就听到了自己爹爹的声音。
“爹爹,是女儿的错,让您担心了。”
“哎,此番要感谢白马寺的梵空大师,若不是他,你的小命没了。爹爹本来想让你醒来之后亲自感谢的,只是这梵空大师说有缘自有相见的机会,便走了。”
“梵空大师是回白马寺了吗?”
她现在还有好多事不明了,还有陆怀瑾这一世命途坎坷,不得好死的命格……
“奇了!梵空大师说你三天后醒来必定会想找他,他说此番是路过此地,不打算久留,将你的小命拉回来后云游去了。”
他顾常州一向不喜欢神神叨叨的神棍,但是梵空大师却让人十分佩服。
“好吧……”
顾长乐叹气,只能等有缘再见了。
雪,将整个上京绘成了白色。
“吱嘎——”
顾长乐推开窗户,雪受惊似的从窗柩上摔下,将躺在树上的风吓了一跳,做贼似的卷起树枝上的雪溜走了。
“姑娘,你怎么又将窗户打开了呀!你大病初愈,会着凉的。”桂嬷嬷苦口婆心道。
“我已经闷在房子里闷了半个月了,要死了。”
顾长乐叹气。
她素来厌恶冬天,厌恶雪,可能因为上一世差一点死在雪里的缘故。
看着这漫天银白,心中愈发烦闷。
陆怀瑾在她醒来的那天落荒而逃后,自己就再也没有看到过他的身影。
她被爹爹命令待在屋子里不许出去,他陆怀瑾也没有想过来看他,可能还是怪自己欺负了他三年。
也是,他与她也不亲近。
唉……
“嬷嬷,陆公子在做什么?”
“看书。”桂嬷嬷不厌其烦的回答道。
她家姑娘每日都要问一问陆公子在做什么,一日问的次数,她老婆子数都数不清了。
不知姑娘是不是对陆公子抱有那种心思,但是怎么样她都是放心的。
毕竟那次陆公子不眠不休守在姑娘身边,守了三日,对她家姑娘是上心的。
后来她观那陆公子读书吃的苦,以后一定有出息,配她家姑娘也不差了。
顾长乐不知道桂嬷嬷心中所想,只想着要怎么缓和她和陆怀瑾的关系。
要缓和关系,表达自己的诚意,得要见的到面啊,连面都见不到,都白搭。
“嬷嬷,我突然想睡觉了,你先出去吧。”
顾长乐爬到床上,对桂嬷嬷挥挥手。
“那姑娘好好休息。”不是刚刚才醒吗?
桂嬷嬷想着,将窗户关上,出去了。
房门关上的下一秒,顾长乐从床上爬起来,打开对着西院方向的窗子,翻了出去。
少年端坐在书案前,袖子折了几道,露出了好看的腕骨,他不紧不慢地摊开一卷白纸,修长白皙,骨节分明的手持起饱蘸浓墨的毛笔,一横一折,已经初见锐气。
顾长乐刚窜到陆怀瑾的窗户下就看到了这一幕,失神了片刻,直到被一阵阵凉意刺得回过神来,就看到鞋上的一团深色的暗渍。
鞋子湿了,待会桂嬷嬷看到,岂不就知道自己出来了。
顾长乐皱眉。
“长乐郡主,你怎么在这?”
初一想着窗户开了许久,再不关上主子着凉了就不好了,走到窗户边准备关窗,就看到蹲在窗户旁的顾长乐。
“我来这里看怀瑾哥哥。”顾长乐十分迅速地爬了进来。
这动作好生熟练,初一心想。
少年抬眸,目光冷冷地盯着头上落了些许雪渍的女孩。
顾长乐清楚的感受到了少年眸中的冷意和那最后停留在她脚上的视线,她一把扯住皱着的裙摆,遮住鞋子。
“你鞋湿了。”陆怀瑾道。
“我知道,不就是湿了么,没关系。”顾长乐摆摆手,表示没有关系,脚却偷偷地往里面挪了些许。
“会染风寒,初一,将郡主送回去。”少年的声音满是不容置疑。
“你看我这样子就知道我是偷偷跑出来的,我若现在回去,嬷嬷看到我湿了的鞋袜,就知晓我是跑出来的,我也白偷偷跑了一趟。”顾长乐撇嘴道。
她走到书案旁边,持起墨条,对着初一道:“你公子这里有我了,你且出去罢。”
初一点头,出去后还不忘把门带上。
若是之前他还会担心主子声誉,但自从他看到长乐郡主晕倒时主子的神情状态,就知晓了主子的心意。
他现在最怕的是郎有情,妾无意,所以看到这么好的机会自然愿意给自己主子创造,毕竟夫人还得从小时候养起。
“之前是我不好,总是欺负你,但我可以保证自己并无恶意,我只是看你一直不说话,想逗逗你而已。”顾长乐一边说着,一边观察着陆怀瑾的脸色。
顾长乐看着少年身上破旧的衣服,心里又泛着一点点酸胀,像吃了涩涩的梅子,不是滋味。
“我明天让人将上京最好的绣婆过来,给你制新衣裳。”她道。
陆怀瑾看着飞溅到宣纸上的墨滴,眼中满是无奈,眼底却多了他自己都不曾发现的暖意。
陆怀瑾没有回话,顾长乐也不介意,自顾自的说着:“你喜欢吃什么?我听初一说你不喜欢吃肉,不吃肉怎么行呢,你正好是长年纪的时候,不吃肉长不高。”
“……”
“你是不是觉得厨子弄得不好吃?我可以弄给你吃,我弄得饭可好吃了”
顾长乐絮絮叨叨的说着。
“你……为什么突然对我这么好?”陆怀瑾问道。
那日她的脸被丫鬟抓伤了,她突然和自己撒娇,让她陪她,他就知道,姝姝还是那个姝姝,却还是有一些地方不一样了。
自那日之后,他总是做梦,梦很真切,真切到令他害怕,仿佛一切都发生过,可是每一次他醒来后,梦里的一切在他的脑海里慢慢模糊,可是那种撕心裂肺的痛却是实实在在的一直萦绕在心头。
她突然对自己这么好,让他很不安,很害怕。
陆怀瑾自嘲的想,自己果真是一个见不得光的贱骨头,见到光,反而怕了。
为什么突然对他这么好?
顾长乐愣住了,不知怎么回答。
上一世他虽然救了她,将她安置他的府邸三年,只有一个丫鬟陪着她,负责她的饮食起居。
她一向不喜欢被束缚,却像囚禁似的在那里待了三年。
这三年来,她怕见到陆怀瑾,可笑地想维护住自己最后的一点点骄傲。可是真正陆怀瑾三年没有来,她心中却又多一些惆怅和一丝道不明的感觉。
她重生后,便想着好好抱他的大腿,想着讨好他了,以后得顾府只会越来越好。
再后来,她突然知道陆怀瑾为了她逆天改命,有震惊,有不解,更多的是一种心被塞的满满的感觉。
原来除了爹爹还有一个人将她放在心尖尖上。
她便想要对陆怀瑾好,想要好好回报他。
“你是顾府的人,也算是我半个哥哥了,对你好不是应该的么?”顾长乐想想,找了一个最说的过去的理由。
陆怀瑾期待的眸子黯淡下去,果然不能奢求太多。
陆怀瑾忍住心中的酸涩:“你便打算一直穿着湿鞋在这里磨墨?”
“啊?”顾长乐愣住了,没想到好好的表明自己诚意的环节突然跳到了自己湿鞋的话题上。
突然她眼前一阵天旋地转,然后下一秒就跌落在一个温暖的怀抱里。
顾长乐突然什么都听不见了,心中像是窜了一只兔子,上上下下蹦着。
陆怀瑾将女孩圈在怀中,用内力烘着女孩的脚丫。
脚下突然传来的温热,让顾长乐愣住了,僵在少年的怀里,红从耳朵根蔓延至脖子。
……
她都不知道是怎么回到房间的,仿佛踩在了棉花上,脚下弥漫着虚幻感,那抹温热却一直在脚下,甩也甩不走。
以至于陆怀瑾有内力这件事她都没有注意到。
只是吹干鞋袜而已,怎么紧张到这种地步。
顾长乐暗暗唾弃自己。
上京的春天是从满城的桃花开始的。
桃柳街上,一派春意盎然。街头上男人勾肩搭背,楼阁上的女子搔首弄姿,千姿百态,各显风姿。
身穿一袭红衣的顾长乐和一身黄灿灿的谢长歌就这样勾肩搭背的走在桃柳街——上京的销金窟。
“春色满园关不住,一只红杏出墙来。小爷我终于出来了。”
谢长歌折下一枝桃花,放在鼻尖,大吸一口,感叹道:“香!”
顾长乐嫌弃地给了谢长歌一个爆栗:“正常一点。”
“你能想象被禁足在家一个月不出门的感觉吗?”谢长歌想到之前无趣的日子,不寒而栗。
“小爷被关了这么久,这期间你竟然找都没有来找过小爷!后来小爷约你出来,你也不理小爷!如果不是小爷我跟你说皇伯伯有意给你和太子表哥赐婚,你是不是就要假装没收到那些书信了!”
顾长乐摸摸鼻子,掩饰心虚:“之前的确没有收到。”
谢长歌撇撇嘴道:“我看皇伯伯是眼瞎了,才会生出了将你嫁给表哥的想法。你这方法有真有用?可以让皇伯伯放弃这个心思。”
“有用,若今天这事成了,别说你皇伯伯,全上京都没有人敢要我了。”顾长乐肯定道。
谢长歌有点愧疚:“如果真没有人敢要你,小爷我勉勉强强可以……”
顾长乐收起折扇,挡住谢长歌停不住的嘴:“事成之后记得把银子送到我府上,还有到时候你家姐姐和太子的分子钱免了我的就行。”
“顾长乐,你最近掉钱眼里了吧!”谢长歌拍下挡住自己嘴巴的折扇,呸呸几下,嘟囔道。
顾长乐挑眉,在逍遥楼的牌匾下面前停下。
“哎呦,公子生的好生俊俏。”
“公子可是第一次来这逍遥楼?”
“妾身十分倾慕公子,公子可喜欢妾身?可需要妾身作陪~”
顾长乐和谢长歌一进去,就被一群姿态婀娜的姑娘围了起来,掉进了脂粉堆里。
顾长乐上一辈子还是杀手的时候,这种烟花地是去过的,领着被姑娘们吃了无数豆腐的晕头转向的谢长歌走向老鸨。
老鸨急忙迎过去:“我们逍遥楼的姑娘都是一等一的好,公子可有看上眼的姑娘?”
老鸨喜笑颜开,这两人穿着不凡,又是看起来不谙世事,显然是从府里偷跑出来的小公子,可是两只大肥羊。
顾长乐对老鸨道:“将你这里的小桃姑娘叫过来。”
“这……”老鸨犹豫不定,面上露出为难之色。
顾长乐将一个银锭子放在老鸨手里。
“公子,这不是银子的问题……”
顾长乐拿出两个银锭子:“够么?”
老鸨开心的将银锭子收进袖子:“够够够,小公子大气,妾身这就叫小桃姑娘。翠儿,将这两位小公子带到最好的隔间去。”
老鸨指使身旁的丫鬟。
顾长乐和谢长歌在丫鬟的带领下往隔间走去。
“小桃是谁?”谢长歌一脸好奇。
“逍遥楼的花魁。”顾长乐道。
“你怎么知道?”谢长歌停下,摆弄着走廊的花盆,将鼻子凑过去闻了闻:“好香啊!”
“谁跟你一样,像个没见过世面的乡巴佬。”顾长歌一把将嗅花的谢长歌扯起来:“别什么东西都凑上去闻,跟个狗似的。”
这逍遥楼的大部分香料都带了点催情的药,挥发在空气里还好,只是让人兴奋一点罢了,凑近去闻影响就有点大了。
“顾长乐你说谁是乡巴佬?说谁是狗?”谢长歌眼睛瞪的有铜铃大,恶狠狠的道。
他神经兮兮地凑到顾长乐耳边道:“你怎么对这里很熟悉的样子?你是不是背着我偷偷来过这里?这小桃姑娘是不是你的小情人?”
一连三问,直接将顾长乐的脸问黑了半边。
小情人?
顾长乐直接以扇做棍,给了谢长歌一棒子:“你成天在看什么乱七八糟的东西!”
她压低声音道:“本姑娘是女的,能找一个花魁做情人?”
谢长歌嘿嘿一笑,圆滚滚的肚腩仿佛在轻微弹动:“你就不知道了,阴阳从来都不是问题。”
“改天我扔一个男人到你床上,让你阳阳去!”顾长乐被他的言论惊到了。
“顾长乐你大庭广众之下谈论这种问题,你简直不是人,羞羞!”
顾长乐深呼吸,拳头松开又握紧,握紧又松开。
正事要紧,顾长乐宽慰自己。
“这小桃到底是谁,为什么刚刚那个老鸨一脸为难的表情?”谢长歌进了隔间,就看到放在桌上的鱼缸,开始拨弄鱼缸里的红鲤鱼,桌上不一会就溅了一团又一团的水渍。
“慕容云复的相好,他每个月都会偷偷来一次逍遥楼和小桃相会,正好是今天。”
谢长歌一脸兴奋,摩拳擦掌:“顾长乐,你行啊!你这都能知道,我们将这小桃叫过来,是不是就让这慕容云复戴了绿帽子,哈哈哈!”
慕容云复,慕容府的嫡子,他和谢家嫡子从小就不合,全上京皆知。
“……”顾长乐看着谢长歌那尾巴翘上天的模样,扶额叹气。
“何事让公子如此开心,可否与桃儿分享?”敲门声响起后,一个顾盼生姿的粉衣女子缓缓走来,带着一阵桃香。
看到谢长歌和顾长乐,她怔愣了一下,妈妈和自己说是两位小公子,随便应付一下,捞些钱就行,可这两位小公子也太小了吧。
谢长歌虽然纨绔,喜欢看一些不正经的话本,但是谢府家教严厉,这是他第一次看到这种形态妖娆又大胆的女子,整个脸都红了便。
小桃看到谢长歌的状态,确定这两人就是没有开过荤腥的小屁孩,心中悬着的石头放了下来。
“因为要见姐姐,所以我们二人才如此开心。此番见到姐姐了,便愈发开心了,姐姐不负盛名,漂亮极了。”顾长乐一边摇着扇子,一把将女子抱入怀里调笑道。
哎,果然还是太小,顾长乐费力抱着,手上青筋显现,面上依然是风轻云淡。
谢长歌看到这一幕磨牙,这熟练程度,果真是背着他经常来这种地方。
小桃也被顾长歌熟练的动作惊到了,但很快反应过来,靠在顾长乐身上,手在“他”的胸膛上轻轻抚摸,娇笑道:“公子别逗奴家了,奴家不过是无依无靠的红尘人,哪里有什么盛名~”
“姐姐的名气全京都皆知,本公子因此慕名而来,姐姐可不要让我们失望。”顾长乐勾起小桃的下巴,眼中闪过一丝寒光。
快到了……
“公子可是要和奴家玩双龙戏凤~”小桃满脸羞红,袖子轻甩,小声道。
顾长乐嘴角抽搐。
“你个女人好不要脸!”
“哪个不要命的敢抢本公子的女人!”
伴随着踹门声两道声音同时响起,前一道是听了女子剽悍发言感情观受到冲击的顾长乐,后一道声音则是怒火冲天的幕容云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