姬子玉刘冰倩是小说《读档九零》的角色人物,是由作者御风八万里写的一款都市种田类小说。目前小说连载中,以下是小说《读档九零》的章节内容
姬子玉习惯性的晨起,许是外面的阳光过于明媚,许是膀胱过于憔悴,反正是匆忙间翻身下床,再跳下地,依稀中感觉到床好窄!地板革的花色好旧!水泥地好脏!拖鞋好老实!窗帘好薄!门框好矮!下意识的琢磨,这是哪块的农家乐,条件也太差了!特么的行政部和人资怎么搞得!吃了多少回扣把旅游条件弄得这么LOW!这也和公司的逼格太不搭了!
哎,不对啊!猛地一激灵,姬子玉瞬间清醒,昨晚几个股东不是在魔都酒店入住么?讨论下一步的收购计划,准备用东北的产地优势,结合杭城的自有物业,对接几个线上资源做供应链,正式开辟大健康产业的新零售模式。刚讨论个七七八八,趁兴致高就一起宵夜,几瓶夺命大乌苏下肚,就各自回房间休息,准备今天再战,怎么会来到这个农家乐的?话说,这里有点熟悉啊,自己刚才跳下来的是炕,上面两个老式木箱拼在一起的是床,脚下的老旧拖鞋,踩着的水泥地,手摸着的门框,好像是从记忆里的老照片投射过来的时光涟漪,把自己拖拽到那个依稀过往。
许是思忆成魔,又一次的午夜梦回吧!
推开门,还是记忆中的小走廊,当时自己最不理解的另类设计。它把厨房和东西两屋分开,浪费了很多的材料和很大的空间,不过隔音效果还是不错的。走廊墙角堆放着几个坛子、罐子,有的放的是粗盐,有的放的是大酱,有的是咸菜,散发着淡淡霉味。外面天光已经大亮,阳光隔着窗子照进来,依然有些炙热。推开门,是魂牵梦绕的小院,三米多宽,二十多米长,把前面菜地和身后的十几间瓦房分开。菜畦里的那棵李子树,依然茂盛,挂着累累的硕果,晨曦里泛着荧光,神圣的宛如粒粒珍珠。葡萄藤尚未爬满庭院的花墙,更无法遮蔽透彻的阳光,许是记忆里才播下的缘由吧。万里澄澈,有微风拂面,一切都是最美好的样子。
“一会就醒了!”姬子玉安慰着自己,并不着急找厕所,几十年的经验了!一旦开闸肯定就醒了。小时候的自己常常能找到厕所,龙头打开的很爽,但第二天绝对是要晒褥子!留恋着心头的那份温暖,用手指触摸着水泥腰线,任眼泪缓缓流淌,“明早估计是又要湿枕头了吧”!
前面两间是豆腐坊。父母正是靠着这手艺,用了十几年才建起这十一间瓦房,让两个哥哥娶上了媳妇,也给自己留了“家底”,然而他们的身体却垮掉了。后人难以理解八十年代之前出生的人,对物资的珍视。认为那是因循守旧、敝帚自珍!用动听的道理,说服自己的父母,去搞断舍离,两代人往往不欢而散。实际上不是他们小气,那是穷怕了!什么都没有的穷。真正的贫穷是八零以后出生的孩子能听懂,却完全不能体会的!
人间三大苦:撑船、打铁、磨豆腐。七零后的人都难以理解,没有电力,没有现代化工具的这三件事,对人的折磨有多大!就做豆腐而言,那沉重的石碾子,要靠人去转着圈的磨,四十斤豆子要磨四个小时,方寸之地,十秒钟一圈,就是一千五百圈!牲口可以戴眼罩,而人却不行,更别提其他的工序了。这样的日子父母干了三年,才攒着钱买了一头驴,算是解放了人力。但是驴也要吃草,也要照看的,这些都是人工。直到八二年,家里买了电磨,才算彻底解决了这个最耗人的大难题。所以科学技术才是第一生产力!生产力提高了,父母的压力也变大了,两个儿子要办工作、要结婚,女儿要出嫁,小儿子要上学,等等这些都是要钱的。所以豆腐要扩大生产,还要搞其他副业,种天麻、种木耳、养鸡、养猪,儿女债没等还完,他们的身体却出了状况。
九八年,先是直肠癌复发,已经卧床两年的母亲离世。然后一贯坚强的父亲,在短短两个半月也随之而去。那时的自己才深刻的感受到什么是死亡。多年以后再看《百年孤独》时读到:你和死亡好象隔着什么在看,没有什么感受,你的父母挡在你们中间,等到你的父母过世了,你才会直面这些东西,不然你看到的死亡是很抽象的,你不知道。亲戚,朋友,邻居,隔代,他们去世对你的压力不是那么直接,父母是隔在你和死亡之间的一道帘子,把你挡了一下。那时的自己难以自抑、潸然泪下。
曾经的自己认为那是命运的不公,也曾认为是哥哥姐姐的不争气!后来走南闯北,眼界拓展后,才逐渐理解。其实父母的一生,不过是那一代人的缩影。他们什么也没有,为了养育了下一代人,已经拼尽了所有气力,在各不相同的命运里,透支着身体与生命。只有幸运的少数人,才能享受天伦之乐,才能无病无灾寿终正寝。自己的遗憾,不过是亿万国人的一个剪影罢了。
前方传来鼓风机的嘶鸣,在梦里依然清晰无比,那是烧锅煮豆浆的声音。电磨磨碎的浆水,都在这个大锅里煮开后过滤,让豆渣和豆浆分离。所有的操作都是人工完成,每天出入锅的浆水接近半吨,加上其他工序的汁水循环,足有一吨,基本上都是妈妈用双手来完成。自己一直记得妈妈的作息时间,凌晨两点起床,炉子生火,先是发泡第二锅用的豆子,然后开启流程:磨碎昨晚发泡的豆子,陆续倒入铁锅煮熟,过滤豆渣,化开卤水,点豆腐,挤压成型,开包切块儿,摆盘上车,交由爸爸出摊销售。然后接着做第二锅豆腐,中间还要喂猪以及鸡鸭鹅狗,基本没有时间做饭!等八点多,爸爸回来后,才能买点吃的回来,两人吃过后再一起出去,推着手推车,走街串巷卖第二锅豆腐。赶中午前回来做饭洗衣,喂家禽家畜,下午两点前,略作休息至晚上五点。然后忙活晚饭,七点后看会电视,在九点左右休息。上高中前,自己基本上没有吃过早餐,没有埋怨,只有心疼。
豆腐房对应花墙的右侧,有一条水泥砖块铺就的小径,通往十米外的一个旱厕。姬子玉还不想过早醒来,没有走过去,而是沿着豆腐房走向大门。透过斑驳的玻璃,水气氤氲中,依稀能看到屋里那个忙碌的身影,眼里的热就更多了。
“不能打招呼,那样也会醒过来。”告诫着自己,姬子玉走过豆腐房,来到存煤的小隔间,两米多宽,七八米深,能存十吨煤。里面经常性的拴着一条狗,在记忆里有时是土狗,有时是狼狗,那不重要!姬子玉从来不看,因为梦里的它都是没有声音的。
前方的黑铁门封闭着,把外面的世界和梦中的小院隔开来,每次自己想去打开时,都会莫名的醒来,外面好像是浓的化不开的雾,笼罩在思念的心头。
外面不断的有声音传来,有人声杂乱的低喝,有家猪嘹亮的呻吟。呵呵,今夜难道能看到他们么?那个让自己恨其不幸怒其不争的大哥!好久没有梦见了,似乎要忘记了他的模样。
大哥是家中的长子长孙,赶上了三年自然灾害,赶上了上山下乡,赶上了文化大革命,却无风无险安全度过。一路顺遂的到了青年时代,和同龄人相比没有吃过什么苦,也就没有多少人生经验。八零年,父亲提前退休,让二十一岁的大哥提前接班。八三年,大哥结婚,娶了一个家风不太正,心眼小、个子也小的大嫂,他的艰难人生才一点点的开始。第二年生下了儿子,延续了姬家的香火。然后是国营食堂每况愈下,不安分的哥哥便响应国家号召下海,停薪留职了。同年,眼高手低的他,窜捣着宠溺着他的父母,借钱买了个小煤矿,准备大展身手,一朝暴富。却没有管理经验,又不按安全规范生产,结果瓦斯爆炸伤了人。借遍了亲朋好友,也无法凑够民事赔偿,只能身陷囹圄,实刑一年。
两年里父母为其买煤矿、凑赔偿、托人申诉、申请减刑。子玉后来估算过,前后有两万多,要知道八五年的两万,相当于三四十年后的五百万,这对父母来说简直是敲骨吸髓。连带着当兵复员回来的二哥,都没有钱疏通关系。侦察连退伍,无奈的去钢厂做了一名普通工人。连结婚都是岳父一家的支援,人生两件大事,没有借上家里的一点力!和大哥的待遇,就是冰火两重天,这也曾是二哥心里的痛。
八五年,大哥出狱,丢了工作,没了煤矿,只能自谋职业,多方谋求无果,只能黯然回家卖豆腐。最后以父母养的六头猪为创业基金,开始了屠夫的生涯。期间也攒下一点钱,想要做生意,因轻信别人而被骗。直到妈妈有病,小镇没落,才去丰满市投奔了大姨姐一家,卖鱼卖菜做起小商贩。后来轻信别人,又被骗!还被牵连入狱,临释放,心脏病复发,撒手尘寰,年仅43岁。
自己的初中生涯,就是在做豆腐,杀猪的记忆里度过的。为了帮助大哥还清外债,一家人都是尽力帮衬,包括越来越沉默的二哥。九零年,考上市一高中,这些记忆被后来的生活所掩盖,这一段梦境,应该是初中的记忆片段吧!
突然,一声嘹亮的猪叫如银瓶乍破,又骤然停歇,铁门被向内推开,大嫂的声音响起:“哎,小鱼儿,你这胳膊好了么?好了就快过去帮忙褪猪毛。”抬眼望去,东山上的初阳明媚,晨曦里的家门口、水渠边,应该早已不在的爸爸、大哥和姐姐正一脸惊讶的扭头,看向自己,然后绽放出灿烂的笑容。
瞬间,姬子玉以手捧面,泪如雨下。
躺在父母那屋的炕上,看着满脸揶揄之色的姐姐,姬子玉慢慢的梳理着汹涌而来的记忆。可以确定的是,这不是梦境,自己重生了。
这个时间点是1990年夏天,中考的成绩出来了,自己考了549分,高于一中的录取线39分。考上的十几个同学组织去玩,在回来的土路上,两辆自行车放长坡时追尾。一个女同学嘴上破了相,不算严重。自己则右胳膊擦伤,掉了好大一块皮。万幸没有伤及骨头,这几天一直在家养伤。那伤口只是看起来吓人,实际上并不严重。自己硬要赖床,更多的,不过为了逃避起早起的劳动,借机蒙混过关。而本就被全家宠爱着,又考上了一中,更没人揭露了。直到今天早上,挂着胳膊的纱布脱落。自己着急上厕所,后世记忆又穿越而来,强烈的刺激、激荡的情绪掺杂在一起,大脑信息过载,满脸泪水的自己晕倒在大门口。
“老弟啊,就这这点儿能耐啊!可真不咋地啊,一点小伤逃避劳动!被发现还晕了,至于么?”姐姐一贯的心直口快。“咱爸吓坏了,以为咋地了!你说你晕就晕吧,还满脸猫尿,丢人不!”
姬子玉无语,如果没有后世练就的冷面神功,这就是一大型社死现场!做梦也没想到,自己会成为穿越大军的一员。作为一个无神论者,这样就很突然。那面的自己也不知道怎么样了?一贯注重养生的自己,身体还是很过硬的。每年两千公里的跑量,十次半马、两次全马,不会因为几瓶啤酒就阴沟翻船的!大乌苏又不是真的夺命。作为公司的股东兼高管,每年的体检也是指标正常,身材管理的也不错,实在是没有猝死的基础啊。闭上眼睛盘算了一下,一千多万的各种资产,一个多亿的股份价值,咋的也够那娘俩的花销了。如果本人尚在,这里仅是分离出来的一段意识,就更无所谓了。所以还是处理好眼前的一切,反正可能、应该、差不多是回不去了吧。
话说姐姐这是什么情况,按理说今年她应该在婆家待产,等着孩子出世,这怎么回娘家来了?姬子玉仔细翻阅着两世混杂的记忆。唉,历史没有改变!那个空长着一张好嘴的姐夫没变,还是扶不起的样子。姐姐的预产期也没变,还是十二月份。小外甥女还是赶了个马尾巴,在庚午年冬月出生,公立的一九九零年十二月。现在的姐姐略有一点显怀,不过不影响正常活动。而且以姐姐那个暴躁性格,着实是闲不住的。趁姐夫倒班上连班,坐着通勤车就跑回娘家了。
“儿啊,醒了么?别理你姐那个不着调的,让娘看看这是怎么了?咋还晕了呢。”听见屋里的动静,厨房里的妈妈跑了进来。刚才差点没吓坏,老儿子被大儿子抱回屋,说是晕倒了,一脸的泪眼模糊,还直抽抽(哽咽),看着老心疼了。所以便放下手里的活计,跑回来看没啥大事,又去打了瓢豆浆,放上糖,等着一会凉点了给孩子喝。
妈妈双手拂过额头,熟悉而又陌生的粗糙感,刺的他眼睛发酸。睁开眼,二十多年不见的妈妈,红润的面庞上,写满了担心和宠溺,子玉顿时泪崩了。谁言寸草心,报得三春晖。原以为最大的悲哀是生死离别,却不想真正的悲哀是忘却!二十多年的午夜梦回,自己记忆里的那个被癌症折磨的,趴在床上两年,面色苍白,无助呻吟的母亲,都已经渐渐的模糊,那还记得这如此健康又有活力的样子。
“这、这是咋了,又哭了,是胳膊还疼么?”妈妈手足无措的走上前,摸摸自己的额头,又轻抚了几下脸蛋,轻声哄着:“不哭啊,不哭,男子汉大丈夫,咬咬牙就挺过去了,那天送你回来的同学还说,你挺坚强的,那么深的伤口,酒精杀毒的时候都没喊疼的。乖啊,不哭。”
“妈,妈啊!”抓住妈妈那粗粝的手,摩挲着自己的脸,子玉的心都快融化了!久违的思慕汹涌而来,侧身用左手抱住胖乎乎的妈妈,撕心裂肺的哭了出来。什么他么的面子,什么特么的矜持,这是我久别的妈妈啊,不再是记忆中的荒草枯冢,而是温暖的再次相拥!
“真是的,嚎的太难听了,弄得我都难受了。”姐姐站起身,走出门。心里直奇怪,弟弟哭声绝对不是疼出来的,哭声里面没有委屈、没有撒娇。早上看到自己这几人,他的哭就是这样,有一种肝肠寸断的悲凉。
放肆的发泄完,姬子玉慢慢的收了哭声。快50岁的灵魂,不能再像个孩子一样的恣意。既然回来了,还是带着三十年的记忆,那么家人的命运必须要改变!不然重来这次还有什么意义。
“妈,我饿了。”恢复了正常的子玉,算是撒娇,也算是身体的实际需求。
感觉儿子有些不同,早上的这些行为有点突兀,和一贯以来的那个听话、懂事的样子不同。但也怕追问起来,儿子会不好意思。妈妈也没有过多思考,摸摸儿子的短发,说到:“锅里煮着粥,昨天你爸买的油条还有,你先吃点饭。等吃完了再去豆腐房,刚才给你留了一水瓢。你不是不喜欢油条和豆浆一起吃吗?”
“行,妈!我知道了。”姬子玉笑着对妈妈说:“今天我帮你做豆腐。”
“嘿,今天转性了!”姐姐端着饭菜走了进来,撇嘴道:“以前偷奸耍滑的,今天这么主动,是不是想从咱妈这骗点钱花啊!这胳膊也好了,也不肿了,想要出去得瑟了?”
“滚一边去,你弟弟比你懂事多了!揣个孩子也没个正形。”一直以来,妈妈都觉得自己的性格稳重,更适合女孩,而姐姐恰巧相反。
其实姐姐性格的形成,也是父母宠溺的结果。重男轻女的传统,是父母这些闯关东的山东人,普遍的价值选择。但是家里现在是三男一女啊!姐姐作为唯一的女孩儿,从小又寄养在山东的姑姑家,九岁回来时比小子还淘气。父母也一直觉得亏欠,就由着她的脾气,时间长了,就养成了大大咧咧、风风火火的粗犷性子。那几年评书比较流行,《杨家将》延伸出来的《杨门女将》也成为经典,其中的烧火丫头杨排风就是姐姐的偶像,所以人送外号“于排风”。
“老太太就是偏心!”姐姐撅嘴,然后把火力转向子玉道:“赶紧下地吃饭,胳膊好了就别闲着了,一会帮大嫂收拾下货。今天我帮咱妈洗衣服、做饭,你去帮着大嫂看摊儿吧。”
“行,没问题。”姬子玉收拾好心情,急忙下地穿鞋,匆忙间扭了下胳膊,嘶了一声。
“胳膊真没事了?”妈妈还是有些担心。
“基本消肿了。”姬子玉比比两个胳膊的粗细,前两天因伤水肿的部位也恢复了正常,结疤的地方痒痒的,应该是细胞生长引起的。
“妈,你也吃一口再去干活吧,他们三个人也忙得过来。”姐姐把稀饭和油条都摆了上来,催促着妈妈。
“你们先吃,我还不饿,等你爸他们收拾完那头猪,也快。”妈妈还是以前的作息习惯。
“行,我和子玉吃完去替我爸和大嫂,大哥一会去市场能垫吧一口。”姐姐知道大哥不太吃家里的早餐,嫌弃都是糊弄饭菜。喜欢口腹之欲的他,更喜欢去市场小吃部的包子小咸菜啥的。有时候还切块血脖肉,让老板帮着炒个菜,和几个杀猪的屠夫一起吃。说是研究一下行情,讨论一下生猪的收购,实际上多数是吹牛逼。
这个时候的生猪还没有规模化养殖,都是小农经济的自养农家猪,所以需要到乡下去零散的收购。而煤河镇作为传统的采煤区,百年时间聚集了十多万的人口,每日消化的生猪数量十分可观,收猪的快慢直接影响收入的多少。不过这也是本世纪的最后余晖了,没等到跨世纪,随着大煤层采挖殆尽,小镇也就沉寂下来,成为东北这个没落世界最早的一块儿锈斑。
“老弟,馋不?姐今天中午给你烙葱花饼吃啊!”看着子玉吃得香甜,姐姐打趣道。
“拉倒吧,自从你结婚,烙的饼干干巴巴的能噎死人。”姬子玉顺嘴回道,却突然想起这个时间线还没有到来,一时有些怔怔。
后世的姐姐在外甥女出生后,过得极不舒心。婆家重男轻女,东北计划生育又施行的比较彻底,没有几个敢不要工作要二胎的。所以经济上得不到婆家支援,仅凭姐夫一个人的工资,日子过得十分拮据。娘家又有个吞金的大哥,满身的饥荒还没还完,经济支援也就断断续续。没出嫁时烙饼手艺,随着生活条件的下滑,豆油的使用也就越发的谨慎,油饼自然的就变成了干面饼。
“那我今天多放油!让你吃个够。”姐姐笑笑,宠溺的摸着弟弟的头。
子玉低头,眼里已经噙满了泪水。这个苦命的姐姐,后世因为一车木头钱和婆家生气,得了脑溢血,虽抢救过来却落个半身不遂。一贯要强的她觉得自己人嫌鬼憎,心情郁郁,七年后被姐夫的外遇气得二次脑梗,撒手尘寰。这个像风一样洒脱的女子啊,终被贫贱磨去了一身的棱角,所托非良人,辜负了韶华,错付了一生。
不过今生不会这样了!
自己再也不是躲在你身后,需要你来照顾的孩子;
不是看到你的拮据,暗自神伤、无能为力的少年;
不是父母离世后,自暴自弃需要你来接济的青年;
当然也不会是看着你困顿自哀,重蹈覆辙的中年。
这是我们的新生,我亲爱的姐姐。
匆忙的吃过早饭,姬子玉先帮着妈妈做完豆腐坊里的活儿,又和大嫂一起开始收拾起了下货。这个时期没有后世的那么多工具,只能用相对原始的方式来弄。其他的都好说,两个难点比较难克服:一是大肠不容易洗干净,褶皱太多,怎么洗都有一些猪屎味;二是猪毛难以处理,一般的都是简单褪毛后用刀刮,不像后世直接用喷灯。所以一套下货收拾出来要两个小时,煮熟还需要一个多小时。由于太耗费人工,很多屠夫家里的人少,都是直接贱卖给熟食摊子。价格比生猪贵一点,也就是一块钱左右一斤。
其实生猪的购买价格和卖肉的钱基本持平,下货基本就算是利润了。家里帮忙的人比较多,大哥也舍不得那部分收入。所以大部分下货都是自己帮大嫂来收拾,就图多卖点钱。以前自己上学忙,一般都是周末或者假期义务帮忙。但这个假期没有了暑假作业,也更不需要复习。家里人一商量,就让自己和大嫂,专职来做这个生意。中考后也已经干了十多天,收益还算可以,平均一套下货竟然有五六十元的收入,平分下来也攒下了三四百。
最开始自己也是不太明白,闹不清楚怎么回事,以为是大哥大嫂转了性,有钱不赚还分润给家里。后来才发现,这不过是哥嫂二人的算计。期望用这样的收入,让父母和自己动心,好把自己拴在这份“伟大的事业”里。毕竟这个时候工人的平均工资,大部分还不到两百元。可算漏掉的是父母作为山东人,对文化的尊重是千年的传承。考大学相当于中举,那可是能光耀门楣,告慰祖宗的事儿,怎么可能被这俩铜板收买!而自己两辈子最大的优点就是“懒”,体力劳动是能不干就不干的!所以这个看似很顺遂的计划,就胎死腹中了。
干活的时候,姬子玉的大脑一直也没闲着,筹谋着怎样来破局。后世的自己一直做着医药和食品相关的生意,是需要时间的积累和雄厚的本钱,不适合现在的起步阶段。而传统的家族生意——做豆腐,太他妈累了,根本不在考虑之列。
算算时间,妈妈是九三年开始便血,九五年做的改道手术,九七年年初复发,九八年六月辞世。按照时间的推算和事后的分析,其诱发因素应该就是这几年的劳累。如果运气好的话,现在的她只是肠炎,或者仅仅是间歇性的腹泻。注意休息和饮食,定期检查肯定不会有问题!只要妈妈身体不出现问题,那么爸爸的精神支柱也不会垮掉,也不会早早离世。所以怎样找到一个能投入少、风险小,适合一家人操作的生意就比较重要了。琢磨来琢磨去,直到看到手里正收拾的下货,灵光一现,这不就是最好的生意么!
在这个时期的老百姓,刚从物资短缺中逐渐走出,长期缺乏的油水,让几乎所有的家庭,对肉类及其制品的消费,都是非理性的。小镇上现在对猪肉的旺盛需求,皆来源于此。而猪肉当中,依然是五花肉卖的最快。后世人们喜爱的排骨、棒骨、扇骨,现在的统一称呼叫—骨头,就是给狗磨牙的,上面几乎没有一点肉!而油脂丰富,蛋白质和胆固醇俱足的猪下水,因其口感的肥美,老少皆宜,更是受许多老饕的追捧。哪怕是简单的加工,哪怕看起来色香味具无,都抵挡不了人们的消费热情。
究其原因,是东北人在这片苦寒之地生活,一年里平均有五个多月的冬季。对高脂肪和高热量食品的追求,那可是来源于基因层面的!如果体内没有足够的脂肪,无法越过寒冷的冬季。甚至连东北的鱼类都是这样,为什么不怕炖,还越炖越香?就是肌肉里不止含有丰富的蛋白质,还储存着丰富的脂肪。而南方的淡水鱼只是鲜,烹饪时多用蒸的,就是怕一炖就碎。东北人对熏酱食品的热爱,也源于此。世纪之交的那些年,最火爆的熟食铺子当属骨里香。又咸又香!后来逐渐寥落到无人问津,也不过是他们没有任何改进的缘故。其他的如一手店、沟帮子烧鸡等与时俱进的熟食店,销售却越来越好,深受资本青睐,风光无限。
后世的自己吃过深港的烧腊、潮汕的卤水、川渝的腊味、冀鲁的酱肉,但因为年少的这段经历,还是最喜欢东北的熏酱。而且作为资深发烧友,不但自己喜欢研究、喜欢做,还资助发小开了一家卤味店。生意正经不错的,短短三年,不但在鲁省烟城立足,更是拓展到五家门店,销售额近千万。不要说这几年鼓捣出来的终极秘方,就是小红书上的一些简单操作,都不是这个年代所谓的“手艺”可以媲美的。知识大爆炸带来的碾压,对这个时代的人属于降维打击。
趁着大嫂在搓洗内脏。姬子玉回屋里拿了几十块钱,骑上爸爸的28大金鹿,就准备奔向小镇的CBD—二商店。上一世的这个时候,自己是地地道道的小镇少年,出过最远的门就是去区里参加竞赛。不知道是因为年纪小,还是区里的繁华太有限,记忆里最深刻的竟然是饭店里的那道“溜豆腐”。所以对小镇的逼仄没有什么概念,记忆里的道路依然是那么宽广。九八年父母离世,离家二十年的自己,再开车回来时,才发现记忆里的小巷是如此的狭窄,仅能容下一辆小车的通行。如今重回十六岁,身体依旧矫健,但目光已经恍若隔世了。
家门口是一条土路,有二三百米长,左侧是十几趟大瓦房,住着十几家二三十年的老邻居。右侧的水渠十年前还是条清澈小溪,儿时的自己常在那里玩耍。后来随着人口的增加,上游的田地变成了工厂、家属房和民居,小溪就变成了排污渠。右侧本有几米的闲田,归属各家随心播种,但被铁路和水渠的不断拓宽侵占,逐渐的退化成了野地。小镇盛产煤炭,附近的居民便常用煤渣垫道,土道就越来越高。雨天时透水性很好,但只要是晴天,不肖几个小时,就是一层浮灰泛起,人车俱脏。不过大家都习惯了,小镇的空气中也煤灰漂浮,白色的衬衫只需一天,就会失去本来的颜色。天空虽然澄澈,人间却始终红尘滚滚。
土路的尽头直通小镇的东西主干道,路北正对的是父亲和大哥战斗过的国营食堂。承包人据说是自己娃娃亲的“岳父”,曾经努力挣扎过,干的半死不活,结果应该是无力回天。未见过面的娃娃亲,早已转去市内上学。拐弯上了马路,子玉下意识的向右看了一下,饭店的大门紧闭,铁栓横插,应该是彻底歇了。这个占地面积颇大,承载了家人很多回忆的地方,先小镇一步走向消亡。和后来的许多建筑一样,在无奈中落幕,成为历史的尘灰。
沿着饭店向前,依次是废品收购站和药店。这两个地方子玉都没有少来过,八十年代的小学,假期做好人好事是有任务的!还需要表扬信。而非常让人蛋疼的是,课本里的榜样又都是做好事不留名!孩子们经常性陷入到两难的纠结。幸而废品收购站的负责人是邻居大婶,自己留不留名她都知道,表扬信绝不会少。
收购站旁边的药店,以前是国营的卫生站,后来改成了中西医结合的诊所。一排中药柜子很气派,却不咋号脉,但是正骨、针灸啥的都很拿手,据说偏方也很有一套。被私人承包了以后,大夫不见了,却卖起了药,中药柜子也逐年递减,西药保健品啥的逐渐增多。而承包人是自己初中同学的妈妈,总说不赚钱,却长得越发的圆滚滚。姬子玉不想在这里买东西,一是不全,二是认识自己,不方便保密。
前方是个标准的十字街,整个小镇的菁华皆汇聚于此。西南对角的位置是派出所,和紧挨着的邮局成直角。派出所很大,十几间房子沿街向北,和正对着的二商店,隔街相望。自己这侧是煤河招待所,五层楼的高度鹤立鸡群。这时节也不知道后世昙花一现的镇电视台成立没有?子玉心里暗忖着。招待所北边工人俱乐部,是小镇的风云汇聚(打架斗殴)之地。左手这边是文华闪耀之所——新华书店,和唯一的储蓄所毗邻而居在东南角里,地地道道的小镇CBD。
停车锁好走进商店,浓浓的乡土气息扑面而来。习惯了后世的购物中心,记忆里曾经高大上的国营商店,还不如《乡村爱情》里的大脚超市。不过别看货品又土又少,却丝毫降低不了营业员的优越感,爱搭不理的瞥着进店的人们,傲气十足、逼格满满。最里面是一个柜台,卖的是各种香辛料,忍受着售货员的不耐,花五块钱买了一堆的八角、茴香等调味料,各自包好。然后出门右转,进了镇里硕果仅存的这家老药房。
每个乡镇都会有一些乡野奇闻,老药铺就是煤河镇的传奇。日伪时期就存在的药铺,历经半个世纪的风雨,依然存在,成为十里八乡疑难杂症的最后希冀之地。只可惜在九四年,老大夫过世断了传承,也断了妈妈的希望。按着上一世的记忆,姬子玉买了山楂、白芷、豆蔻、陈皮、丁香、三萘、白芷、当归、黄芪等近二十味中药材,满满的两大包,在老大夫诧异的目光中,施施然离开。
慢悠悠的骑车回到家,还没到10点。
大嫂已经把下货都收拾完毕,在厨房里烧水,准备下一个流程。看见姬子玉买回的这些东西很是诧异,不解的问“小鱼儿啊,花椒大料这些东西家里都有啊,你怎么买这么多?浪费钱哪!”
“家里的不够用!就多买一点准备着。”然后想想又补充道:“摔胳膊的那天我们是去黄柏村的同学家玩,他妈妈做得肘子、猪蹄和红烧肉特别好吃。我就特意的学了学,这些东西都是她妈告诉我要用的,很多东西家里都没有,我想买点一会试试。”
“这能行么?你大哥调的这个汤汁还是不错的,改了不好卖怎么办?”大嫂有些不高兴,害怕子玉瞎搞,毕竟他才十六,虽然早就学会了做饭炒菜,味道也不错。但俗话说嘴上没毛,办事不牢。大哥作为国营食堂的前大厨,有证的三级厨师,手艺还算可以!这也是熟食摊子能生意不错的底气之一。不过大哥的手艺受条件所限,也只能止步于此了。东北比较成体系的菜系就算辽菜,上溯源头也是鲁菜。所以大哥调的汤汁以糖色和酱油为主,咸是主题,总结起来就是黑乎乎、油乎乎、咸乎乎,山东老乡很喜欢,但更多的四川、河南、山西的移民,以及土生土长的本地人就不是很喜欢了。
“没事,我先用两个小肘子试一下,你们觉得行,再弄其他的。”子玉心里也犯嘀咕,毕竟穿越而来,用这些原始的工具设备,火候的把控还是有点难度的,先稳一手。
“这整好了不得一个多小时啊,一套下货整完得几点了,别耽误下午出摊?”大嫂还是不放心,语气有些不满。
“怎么的我也算是股东吧,实验个东西还不行了。”斜睨了一眼心眼不大的大嫂,子玉扬扬手里的东西,挑挑眉:“我有秘密武器,一个半小时之内,保证出锅,不好吃算我的!要是好吃的话就用我的办法。一会把我那屋的炉子也生着火,多架一口锅,按不同的种类来加工。”
“行吧。”两个小肘子也就十多块钱,即使浪费掉就从老三的那份扣出来,做坏了给家里改善生活,自己的儿子还能多吃两口。想到此,大嫂也就没有再纠结,放下工具去忙活其他的事了。
子玉说的秘密武器其实有两种,一是山楂,一是陈皮。都是能让肉质加速软烂的药材。不过山楂偏酸,陈皮略甜,做红烧肉多用山楂解腻。皮脂较多的就要用陈皮了,入味儿快还有层次感。把大嫂准备好的汤锅撤掉,用铝盆把肘子泡上,切入姜片、葱白、艾叶,倒入黄酒、酱油。三十分钟后,把小肘子捞出焯水,去除血腥味。然后起锅炸油,放入几只干红椒和花椒,待变色后捞出,再放了一点葱姜蒜爆香,然后添水放入小肘子。回屋里找出纱布,把陈皮和其他十几种香料、药材用包好,浸湿后沉入锅底,依次加入冰糖、醋、黄酒。等水开倒入老抽酱油,同时放入大哥调的焦糖料上色。然后封上风口,让炉火变小,转成文火慢慢炖。
由于是第一次在炉火上操作,子玉一切都是小心翼翼地,生怕出错,影响效果。一会就忙的满头大汗,回头脱下衣服打了盆水,把毛巾浸湿后再拧干,简单的擦擦消消汗。端着水盆出门往菜地里一倒,转身看到姐姐正坐在树荫下吃着西瓜。看到子玉一脸的潮红,大惊小怪的道:“哟呵,老弟今天出息了,又是做豆腐,又是收拾下货,这连熟食都会捣鼓了!还有啥不会的?是不是就差生孩子了。”说完一阵哈哈大笑,一排白牙在阳光下闪着光。
“你可别得罪我,姬子秀。一会肘子熟了,没你的份,你可别馋!”子玉揶揄。怀了孕的姐姐刚度过孕吐期,现在嘴馋的紧。前几天回娘家时,突然馋红烧肉吃,大哥磨磨蹭蹭的从集市回来给做,稍微晚了一点,姐姐竟然愣是馋哭了。妈妈心疼坏了,把大哥骂的狗血喷头。从此这就成了家里的一个梗。
“滚蛋,还敢笑话我,皮子又紧了是不?”姐姐凶巴巴的。
子玉属于蔫巴淘,父母老来得子,本就宠爱的紧,根本不舍得打。又和两个哥哥相差十多岁,就更没有挨过欺负。只有姐姐比较霸道,根本不惯着,代父母管教是常事。前几年自己个子矮,只能夹起尾巴做人,这两年个子高了,姐姐只能言语上威胁一下。
“衣服洗完了吗?需不需要我帮忙。”子玉感觉到来自血脉的压制,赶忙转移话题。
“这点活儿还用你显摆,早就弄完了。”姐姐低头吃起西瓜,呼噜噜的很是豪迈。
“那你和面了么?中午不是要烙油饼么。”说实话,自己还是比较想吃这口。要知道,距离上次已经有三十多年了,那种味道似乎一直没有忘记。
“我烙的是死面饼,不用发面,来得及。”
“那好吧,再有个半小时,肘子就能出锅,给你留一个解馋。”姐姐因为怀着孕,一张嘴供两人,消耗大。成家后姐夫一人工作,条件不是很好。厚着脸皮回来也是无奈之举,多干活也是怕两个嫂子挑理。毕竟嫁出的女儿,如泼出去的水。以前自己不是很懂,总爱笑话姐姐,现在想起来都有点唏嘘。
回到厨房看看火候,又把其他的备品准备好,省得一会手忙脚乱的再出错漏。忙完找了个小板凳坐下,伴着噗噗的水汽声,出神的望向窗外。
回来的很突然,另一个世界估计也是回不去了,多想无益,只能先顾眼前吧。作为重生大军的一员,单纯的升官发财应该不是难事。只要控制住自己的欲望,蝴蝶效应不明显,那么暗搓搓的搞个国内首富也还行。杰克马、托尼马只要能投上一手,就吃喝不愁。最不济也可以搞两套四合院,投资些比特币,凑合个几百个亿花花。至于官场,上辈子都没有欲望,重活的这辈子更是不想伏低做小。
但自己会甘于平淡么?能控制住名与利的世间能有几人!所以还得从长计议,平和心态,把眼前的事情搞好,先活在当下。首先要趁父母身体健康,好好的陪伴他们,做个好儿子;然后找机会弥补哥哥、姐姐的遗憾,做个好弟弟;第三是在这几年里,达成父母的期望,考个大学,做个好学生。想到高中的生活,子玉稍微有些蛋疼。高中三年绝对是和平年代对人才的最大考验,虽然没有头悬梁、锥刺股,但也是三更灯火五更鸡,最后能坚持下来的,未来的成就都不算差。因为三年的磨练,会让你意志更韧性,更能耐得住寂寞,更能接受社会的锤炼。正是意识到这些,姬子玉才蛋疼,今生还要再来一次么?答案是肯定的。莫得办法,他不去考学除了大哥、大嫂会欢欣鼓舞,所有的亲属都会侧目,那就是与大势为敌了。
作为穿越而来的灵魂,姬子玉确认自己没有过目不忘的金手指。初中的课程将是未来一段时间,必须补齐的短板,这个不难。至于高中课程,上辈子干过几年宣传,读了个汉语言文学的第二专业,也算文艺青年,写作一直没有放下,文学功底还是有的,所以语文应该问题不大,总分120,自己有把握考个100分以上,又多出三十年的阅历,心态稳如老狗,所以110分以上是稳的。
数学是考逻辑性的,是在考查学生强大的解题能力,比如扎实的运算能力、严谨的解题过程。这些都是需要平和的心态,扎实的逻辑思维,这一方面的自己没有任何问题。即使出现一些偏、难、怪题,基础知识部分还是可以保证的。而且自己还有场外招,那些参与过高考出题的老师们,别人请不起,难道未来的自己还请不起么。上辈子都能答个八十多分,这辈子提个十分,压力应该不大。
英语,曾经是自己高中的噩梦,但在大学英语四级考试面前,啥也不是!为了不挂科,自己曾把所有的精力都倾斜,甚至还专门找过金发碧眼的国际生交流过。后来工作带着客户去国外happy,根本不需要翻译!游过欧罗巴,玩过亚非拉,回头看现在的哑巴英语,简直就是洒洒水了。单词语法啥的努努力,听力再适应一下特有的发音,100分的英语,丢10分都对不起那些金发碧眼们的国际友谊。
理、化需要翻翻书了!大学的知识基本都还给了学校,但基本的分析法和逻辑性还是扎实的。重新再学一遍高中课程,丢分点不会太多。刚刚结束的中考,这三科自己仅丢了五分,基础肯定不差。利用好假期,重温一下定理,做点习题,基本就心里有数了,何况这具年轻的身体里装着一个中年大叔的灵魂!没了年轻人的浮躁,稳的一匹!得个中庸的七八十分,不算是奢望。
只有政治需要注意,倒不是怕死记硬背,两世的经历会产生思维的混乱,但睁着眼说瞎话,是一个领导者必备的素质。就凭这个,答个70多分,不难!
生物是高二开课,总分70分,保持上辈子的水平,50多分不算骄傲。
凭借现在的估算,应该能有个550分,够重点大学分数线了吧。
这个时期大学还没有分层概念,211工程提出的比较早,是指面向21世纪、重点建设100所左右的高等学校和一批重点学科的建设工程。于1995年11月经国务院批准后正式启动。而著名的985工程还是1998年5月领导人在一次讲话上提出,第二年教育部提出了985工程。所以这些学校,对自己是仅供参考。
“小鱼儿,肘子好了么?已经十一点多了。”姐姐期盼的声音传来,打断姬子玉的思考。
姬子玉赶紧站起来,掀开锅盖,用手里的筷子扎了一下肘子,凭着手上传来的阻力判断,火候应该略微有些大,略有些呼趴了。一心不能二用,男人的死穴!
姬子玉把大锅端下炉灶,用笊篱捞出两个肘子,放到另外的盆里沥干,等待放凉。现在还不能继续加工,先要尝尝先出锅的两个肘子的味道。不过看色泽应该问题不大,酱色十足,油油的很有食欲。
“哎呦,这卖相可不错,我尝尝味道咋样。”姐姐风风火火的跑了过来,丝毫不惧肘子的热度,拿着刀切下来一块,就放进了嘴里,嘶嘶哈哈的说:“欸,真不错,好香好香!”
“慢慢吃,别着急。”姐姐的嘴急他知道,但这么烫都不顾了,也是让人无语。
“挺好吃啊,就是不够劲道,好像还有点辣,有点麻,你都放啥了?”
“火候大了一点,你切完凉一下,应该会好点。”子玉回答,“家里都谁在,让他们都尝尝,要是行的话,我就这么做了。”
“没问题。”姐姐边切边吃,一个小肘子很快就切完,还想再切第二个,姬子玉劝道:“放进盘子里端出去,这个先不切,等凉透了给你带回家吃。”
“行!”姐姐很高兴,“还是我老弟心疼我,我先端出去,叫咱妈和大嫂也尝尝。一会咱爸和二嫂都会回来吃饭,给他们留一点。我再烙点饼,做个豆腐汤,中午饭就差不多了。”
妈妈和大嫂忙完手头的事,回到饭桌的时候,肘子已经凉的差不多了。姬子玉刚才也尝了一下,咸淡适中,微微麻辣,很适合东北人的口味。冰糖和陈皮使得嘴里的味觉停留的时间更长,去除了油腻,立体了口感。除了有点趴,不够劲道外,基本完美。而且现在的农家猪,饲养周期长,肉质更紧致,口感更饱满,和调料相得益彰。
“不错,不错!我老儿子这手艺不赖,不随你爸。”妈妈夸赞。
“嗯,这个味儿比你大哥的那个强点。”大嫂有些不甘心。
“行啊,猪肘子、猪头肉和猪蹄都可以用这个料,就是火候的事。”子玉想想说:“但是那些纯下货的东西,还要重新起锅,用其他的料。”
“你这手艺进步挺快!这一年多没少偷嘴啊。”正和面的姐姐调侃。
“比你强,兄妹四个,数你做饭最次,也就烙饼、拌咸菜还凑合。”妈妈数落道。“我老儿子这手艺比你大哥都强,就这么整吧!”
“那行,我一会做个前处理,不过两屋的灶台都得占用。姐,你一会去大哥那屋烙饼吧。”子玉商量道。
“行,我这也快,等我烙完饼,就去帮你啊!”姐姐很是痛快。
中午饭只有大哥和二哥没有在家,二哥三班倒,今天是白班,到家要晚上六点。大哥基本是两顿饭,早上吃的晚,中午不吃,晚上使劲吃,饮食习惯相当不健康。二嫂在煤河镇铁路工作,属于集体企业,摸鱼的比较厉害,不到十一点半就回来了,收拾完家里,姐姐又拌了个凉菜,等爸爸也回来后,一家人一起吃了个午餐。子玉的手艺备受称赞,一个肘子没有够吃,姐姐没有藏私,把留的那个肘子贡献出来。果然凉透了后,劲道了许多。子玉吃了五张饼,比想象的多,让姐姐的成就感爆棚。
下午爸爸妈妈要补觉,姐姐也休息了一会。姬子玉现在是十五周岁,精力很是旺盛,一口气把剩下的下货都煮熟。姐姐睡醒过来看了一会,帮忙打打下手,也顺嘴尝了尝其他的东西。这次没有再趴锅,吃得姐姐赞不绝口。收工的时候已经三点多了,子玉用一个大盆装下货,一个小铝盆装血肠,血肠是大嫂调的料,后世自己没做过这个,也就没有动手做。把东西抬上车,找出零钱兜子,准备出摊。
小镇有三个市场,一个是中心市场,离镇政府不远,是最早的家属楼,住的多是小镇“名流”,以门市房和固定摊位为主,货品比较丰富,人流量也大,消费比较高。另外两个一南一北,分别毗邻国营一商店和三商店,以流动商贩为主,不论是规模和人流都不如中心市场,当然销售额也是不如的。大哥的猪肉摊子在三商店的北市场,因为家里离此比较近,属于这个商圈的辐射范围。其实最早大哥也想过去中心市场,但不论是人脉还是资金都不允许,更关键的是三叔在那个市场设了豆腐摊子。小煤矿出事后,大哥和三叔闹得很不愉快,间接弄得三叔和爸爸也断了往来,理亏的大哥也就熄了心思。
市场离家不到一公里,要穿过两条小巷和一条街道。子玉推着车子走的比较慢,不时的和许多熟面孔的邻居打着招呼。来到市场旁边支好车子已经快四点了,许多家庭妇女也开始了晚饭的采购。
大盆上面盖着油迹斑斑的白色棉布,挡灰尘的同时也阻挡了很多嗡嗡的苍蝇。夏天的苍蝇很凶猛,稍微不注意就会把卵下到盆里,第二天就能孵化出来,挑战你的感官。冲着街道的那面打开着,方便顾客用铁钩子翻找自己想买的东西。找到时穿起,递给子玉过秤,大嫂负责装袋收钱。遇到买小块的,还要拿刀切断一下。连切带称的忙活了好一会,姬子玉看了看电子表,已经下午五点了。其实买熟食的人不是很多,毕竟五花肉才不到2块钱一斤,下货动辄五六块,不是老饕或者赶时间的主,谁浪费这钱啊!
忙碌的主要原因,是姬子玉“首创”的免费品尝活动。为了吸引更多的人购买,子玉切了许多的小块的猪头肉,用牙签扎着给人品尝,效果好的出奇。这时候的人们比较淳朴,尝过了,味道也好,不好意思不掏钱买一点,所以聚集的人就比较多。
一般来说,熟食里面内脏和猪头肉卖的比较好。国人相信吃啥补啥,家里条件好一些的,就给老人买点内脏吃,有嚼头还香。猪头肉便宜又解馋,拌凉菜做冷盘都很适合。肘子一般是请客的或者饭店订桌的用,卖的比较抽风,但基本剩不下。最慢的就是猪蹄子和猪肝、猪肺这几样。但今天由于这个试吃方式的加成,所有的熟食基本售罄,唯一剩了一角猪肝,在大盆里孤独的躺着。小盆里的血肠还有一半,秋冬季节才是它的旺季,酸菜血肠汆白肉是东北名菜。而夏天买的就比较少,当然价格也不贵。家庭条件一般的人家,给老人或者孩子买回去解馋用。今天相对比来说,就慢了很多。
“大嫂,剩下这些我看着,你去看看大哥。顺便让他从别人那里匀一套下货,咱们明天多加工点。”子玉把大盆挪到后边,又把小盆里的水倒出去一部分,抬头对嫂子说到。
“行,今天卖的太快了,这才一个小时,很多老客还没来呢。”大嫂也很高兴,这个试吃搞得很好,尝过的人就像抢一样,值得扩大一下。打发掉几个以前的回头客,又让他们尝了尝剩下的试吃,几个人便约好明天来买,有一个甚至扔下来五块钱,说是明晚请客,要订两个肘子。
“我让你大哥多订两套,小鱼儿,你这个方子也真是不错。明天咱多试试,不怕卖不掉。”财帛动人心,大嫂也放下小算盘,胆子大了很多。
“行吧,反正剩下的家里也能吃,就当改善伙食了。”子玉对产品有信心,但对这个时代的购买力还是摸不准。刚才的销售也是这样,穿的好的买的不多,而有几个挺邋遢的却仿佛挥金如土。后世的人买熟食,基本都是买一点,够一两顿吃的就行,一个肘子要卖四五个人。而今天有个哥们,买了个猪蹄整了碗啤酒,在路边就开吃,骨头都没吐几根。吃完就把剩下的那个也买走了,还一直叫嚷着好吃,宣称明天还买,整的比托儿还像托儿。
“下货煮不坏,明天卖不了,后天可以继续卖。”大嫂不是很在意,这也是常规操作,冬天基本不用担心,夏天保存两三天还是问题不大的。
“当天卖不掉,味道会差一点。”子玉有点迟疑,后世有保鲜设备,现在全靠自然储存,反复加热会影响熟食的口感。
“价格上便宜一点,给买的人找补一下就行。也不是就咱家这么弄,没有味就行。不行你加工的时候再咸一点。”大嫂建议。
“我琢磨一下吧,如果放在卤水里,一天还行,时间长了不是趴锅就是发柴。”要是在后世,方法不要太多。最常见的手段是添加防腐剂,把多聚磷酸盐,三聚磷酸钠、焦磷酸钠、六偏磷酸钠,按2:2:1混合使用。不仅能让卤肉等保持水分不易流失,还能起保湿效果,让形态更完美、色泽更美观、肉质也更柔嫩。但是现在,“臣妾做不到啊!”,子玉心里吐槽,这是90年代,许多材料听都没有听过啊。
五点半,最后一根血肠卖完,宣告今天的生意圆满结束。大嫂去大哥哪里帮忙看摊,姬子玉自己推车回家。
夕阳余晖里,子玉推车而行,放空了思绪,一股淡淡的思念环绕而来。重生回来还不到十二个小时,一直在忙碌中度过。这一下子闲下来,心头记挂的是另一个世界里的妻儿。你们还好么?没有自己的陪伴,她们的生命将不会完整!自己再也没有机会践行和妻子红尘作伴、执手黄昏的诺言,更看不到女儿学业有成、为妇为母的样子。愁肠百转中,不禁轻念:
碧海年年,试问取、冰轮为谁圆缺?
吹到一片秋香,清辉了如雪。
愁中看、好天良夜,知道尽成悲咽。
只影而今,那堪重对,旧时明月。
心头酸楚异常,眼中一热,有灰尘入眼。。。。。。
盛夏中,天黑得很晚,风很干,不腻人,更不需要风扇和空调。一家人整整齐齐,聚在葡萄藤下边吃饭边乘凉。
“今天这肘子不错啊!”二哥又夹了一块肉,张口夸道。中午姐姐特意留了半盘,给没有尝过的大哥、二哥,还有两个孩子吃。
“不好吃,扎的疼。”二哥家的儿子叫姬佑懿,才四岁,听到爸爸说好吃,就抢着吃了一口,被辣到了。
“哈哈,那是辣椒,我就不怕。”大哥家的儿子叫姬佑珉满头的汗,却在弟弟面前倔强的忍耐着。他六岁多,马上要上小学,是长子长孙,妈妈十分偏爱,下午给吃了口肉,没想到给辣哭了。但看到弟弟的样子,就逞起了强,又吃了一口。
“三叔啊,下次能不能不做这个辣的。”姬佑懿冲着子玉苦着脸央求。
“行啊,但你要乖乖的,听大人的话”摸着侄子的小脑瓜,子玉答应着。今天的肘子是给姐姐开胃用的,所以加了点辣椒。大锅的就没有加,东北人不太吃辣。
“老弟啊,今天卖的挺快,赚了多少钱?”姐姐更关心收益。
“四十七,不算人家给的订金。算上那两个小肘子,应该六十多吧。和以前差不多,还凑合。”姬子玉淡淡的道。
“赚的和以前差不多,不过卖可快多了!马老三媳妇没买着,说是明晚请客,还给了五块钱订金,我这是头一回收订金。”大嫂补充道,与有荣焉。
“明天加量,我定了韩六子两套下货。”大哥没再打击儿子,转过头对子玉说:“你们能忙过来么?”
“煮下货不费劲,就是怕收拾不过来。”子玉想想流程,有点挠头,人手有限啊。
“我帮着弄吧,轻快的活我能干。”姐姐应该是不想回婆家,于是毛遂自荐。
“你这虎了吧唧的,毛躁的很。可别动了胎气啊!”二嫂叮嘱。
“没事,我会注意的,沉的东西我不动。”姐姐保证。
“你就负责烫猪头,刮猪毛吧。”子玉插嘴道:“在外面弄,你也不会怕味道重,吐出来。要是有空闲可以帮我看看火候。”
“要不明天就做一个豆腐。”妈妈有点心疼姑娘,和爸爸商量。
“行啊,那就少做一个吧。”爸爸也是从善如流。
“明天要是卖的好,以后就减一个豆腐,你们俩也不用起的那么早,可以睡个囫囵觉。”子玉连忙建议,怕爸爸舍不得,又补充道:“一个豆腐才能挣十块钱,可多卖一套下货就是五六十块,这买卖多合适。”
“哼,别不是瞎猫碰上死耗子!”父亲虽然有点生意头脑,但都是被生活所迫,多数时间依然很保守,这也是改开初期的普遍情况。所以才有后世那句:撑死胆大的,饿死胆小的!
“试几天就知道了,妈太累!”二哥一贯的“抗上”,最是瞧不上爸爸的大家长作风,保守的要命。对妈妈也不太尊重,山东人的大男子主义,三个儿子都有意见。
“明天加上自己家杀的这头,总共三套下货,不行我也去大市场试试。”姐姐建议,这活儿不累,也能缓解滞销的风险。
“也行,大嫂和姐姐去大市场,我在老市场,妈妈帮我收钱找钱就行。”子玉的目的是让妈妈完全脱产,以后的豆腐就不必做了。
“行啊,我给我老儿子掌舵儿!”妈妈很高兴,不用早起,也就不用午睡补觉,下午时间绝对够用。
“奶奶,我要看电视!”大人说话的功夫,两个孩子已经吃完,吵着去看电视。六点多,正是播放动画片的时间,等七点新闻联播,他俩就会跑出去疯玩。
“走,我吃完了,我带你们去。”二嫂没再插嘴,带着孩子去屋里。
“那就这么定了。”大哥趁热打铁。一家人再无异议。
晚上姐姐是在子玉那屋睡的。以前她没结婚时也是这样,二哥、姐姐和自己一个屋。不过那时候还是前面的黄泥土房子,蛐蛐就耳边叫,蚰蜒在身边爬,老鼠在棚顶跑,十分的绿色环保。
这十年家里的变化很大,以前的自己没有感觉,以为是父母的勤劳致富的原因。后世时光如白驹过隙,恍惚间已到中年,对那段时间的记忆也淡忘了许多,就没有仔细思考过。此次穿越而回,才悚然而惊。十年间,家里的三间茅草房变成了十一间大瓦房,哥哥、姐姐具都成家,而且家家是砖石瓦房,主食从黄色、黑色过渡到杂色,这两年彻底变为白色。副食中,肉类的比重逐渐加大,不能说是顿顿吃肉,但最起码两三天就可以吃到一次。各种票据逐渐退出交易,粮票在今年也会销声匿迹。如此伟大的成就,过去的自己是如何视而不见,又是如何认为是理所当然的呢?辗转反侧中,不知何时睡去。
没有遮挡的阳光透窗垂下,姬子玉慢慢醒过来,姐姐还在沉睡,毕竟是个孕妇,身体负担重。抬头看看钟,才五点多,隔壁的爸爸、妈妈也没醒来。昨晚商量是早上六点半杀猪,上午收拾下货,下午做豆腐,傍晚去卖。子玉上趟厕所,不想再睡觉,二十几年的晨跑习惯,大脑不停的释放着电讯号,督促着年轻的身体去奔跑,去分泌内啡肽和多巴胺。找出来棉布背心和短裤,简单的做了些拉伸动作,姬子玉就打开大门跑了出去。
没有了耳机,也就没有节拍,没有了那些动感的音乐,姬子玉只是迎着晨曦自由的跑着,也想趁机看看这个熟悉而又陌生的家乡。越过铁路、跑过池塘,顺着新建的柏油马路跑向上一世的母校,在初中校园里跑了几圈,又出门跑向小学,一切都是记忆里最美好的样子!这几年的内需旺盛,经济繁荣,各种乡镇企业蒸蒸日上。旺盛的民间需求,刺激着GDP的高速发展,从1991年开始,未来五年里,平均GDP增长达到12%!作为主要能源的煤,就是这些工业的血液。小镇的经济和全国一样,在爆发式增长的时候,隐患暗生。单一的依靠能源产业,带来的经济结构失衡,在几年后经济软着陆调整的飓风中,一泻千里。东北大部分的厂矿企业,也都陷入了持续的低迷。
后世对东北人多有轻视,原因就是从世纪末开始的。二十多年的经济挣扎,多少人背井离乡,都是他们思想僵化、没有经济头脑、胆子小的例证。虽偶有东北对国家近50年的经济贡献,对改革开放的巨大经济支持,对社会稳定性保障的巨大贡献和牺牲,但也都在以胜败论英雄的论调中淹没了。
其实东北的输血早就开始了,解放战争中,近百万的钢铁洪流就是从这片黑土地上出发,奔赴到全国各地的。从长白山到海角琼崖,那里没有东北汉子的流血和牺牲。建国初期,为援助建设各地的重工业,又有几百万的高素质的工人,带着理想与热血洒遍全国。与苏维埃交恶后,又是四百多万的东北人,发起的三线建设。无数那个时代难得的、高素质的技术工人,背负着使命和责任,去到人迹罕至的密林深沟,支撑着国家的战略纵深和工业安全。半个世纪,一千万人,这就是黑土地为国家贡献的英雄儿女。为什么很多人对东北话没有沟通屏障?那不是因为“赵大叔”的小品,而是因为这一千万人难改的乡音啊!那些歧视东北人的键盘侠,何曾仔细想过这片土地为祖国做出的牺牲?那些所谓的公知们,可曾尊重那些青春变白发的奉献者们。
而改革开放后,出于摸着石头过河的风险性的判断,东北这些个工业重镇,以及重要的农业产粮地,解开权限羁绊时,已经是邓老九二南巡以后了。十几年的先发优势让国营企业占比很大的东北,优势全无。懵懂中就进入了经济调整期,软着陆结束时,东北最多的就是不合时宜的产业。以及奉献了一辈子,却被迫下岗的、庞大的产业工人群体。每次听到那句:“工人要为国家想,我不下岗谁下岗!”就是满嘴的苦涩。口号好喊,生活不易啊!谁能体会工人老大哥的水深火热?老人病榻辗转无力救治,孩子上学缺少学费。多少人背井离乡去沿海打工,去国外挣命。又有多少男人看着妻子、女儿无奈进了KTV、洗浴中心!
思绪翻飞着,姬子玉慢慢的跑回来。没有追求速度与距离,仅是享受这这个过程,但这副身体带来的不适,依然明显。各部分的肌肉都在战栗,刺激着大脑,烧灼着心肺,却没有分泌多少内啡肽和多巴胺!要不是身体足够年轻,初中也不是书呆子一个,他根本坚持不下来,姬子玉无奈的发现,没有好办法,只能靠时间来逐步适应和完善了。做完拉伸动作回到院里,家人早已经醒来。姐姐已经做好了早饭,正在菜地头刷牙,吐掉口里的牙膏沫子,对着他说:“一早上就跑风,赶紧洗漱,吃完饭干活。大哥说,热水烧好了,杀猪褪毛不用你,你准备收拾下货。”
姬子玉笑笑,一身是汗却没有条件洗澡,只能回到屋里简单的用毛巾擦洗一遍。然后换了双袜子,运动鞋是胶底还不透气,臭的很,只能简单处理。今天有时间要去商店,想办法买一双适合跑步的鞋,至于其他的装备,就只能是凑合了。上辈子的那些速干衣、头带、水瓶啥的就不用想了。腰包在没有手机的年代也用不到,有机会再去山城市或者春城去买吧。这段时间就是恢复性的训练一下,让这幅年轻的身体尽快适应,未来会很忙。
上午的工作有点乱,毕竟是第一次做三套下货,十几个猪蹄和猪肘子就已经放不下了,更何况还有三个大猪头!内脏下水也是多了不少,要分成两三锅来加工。不过好处就是每种食材基本都能凑成一锅,时间和火候更容易把控一些。本来子玉想用豆腐房的大锅来煮,但考虑到刷锅太过麻烦,而且豆腐还易串味,就只能暂时忍耐一下,等让父母看到熟食的希望后,就把豆腐房改成熟食工坊。
今天中午,姬子玉想推出猪头肉这道适合目前的主打品,不论是价格还是接受度,猪头肉都是这时期人们的首选。而二十年后,却恰恰相反。头肉出锅的时候,桌子边已经围满了人,除了卖猪肉的大哥,剩下的人都围在院子里的桌旁等着。子玉拿着一把杀猪用的尖刀,用铁钩子把猪头肉放在方盘里固定住,切了几块大块递给一旁的姐姐,让她改刀成小块。姐姐边切边往嘴里塞了一块,眼睛一亮,咀嚼了几下就咽了下去,然后大声说:“真好吃,又香又糯!欸,怎么也不辣了。”
姐姐的动作很快,几块肉一会就切完,刚放在桌子上就没了一小半!大家都有种抑制不住冲动,连连吃了几口,大嫂才不好意思的说:“给小鱼儿留几口。这加工好了,大厨还没有尝味道呢!”一旁的姐夫今天下班也赶了过来,闻言讪讪的说:“真是从来没吃过这种口味的,太好吃了!这要是配上大米饭,我能吃三碗。来,秀儿,你再尝尝这猪拱锥儿,艮啾啾的!”说罢用筷子挑了一块猪鼻子,喂到姐姐的嘴里。
“这肥肉也不腻,瘦肉还不柴,真不错。我都能吃。”二嫂也吃了两块,一肥一瘦,原本很多东西不吃的她,也能受得了这味道,感觉还不错。
“我也感觉挺好的,应该好卖!明天可以单收一些猪头回来。”看见大家的反应,二哥建议。
“火候有点大了!”子玉吃了一块皮,一块肉,又切了一块耳朵说到:“下一次猪头还是要先切开,整个的不好掌握火候,要是有鼓风机就更好了!”然后对大嫂说到:“有些汤是共用的,越老越好!明天再调一下,可以把肘子和猪蹄都放里,辣椒就不放了。内脏的老汤和这个混合一下,我再添点别的材料。”
这就是姬子玉上一世最喜欢的家庭生活。因为有父母在,哥哥姐姐都不大计较,两个嫂嫂虽时有不协,但在一个大院里生活,也是求同存异,纵有积怨,却也能保持面子上的平和。干起活来也都不藏奸,吃饭也是这样,没有个家过个家的疏离。往往是一家出两个菜,在院子里的大桌上一摆,就算是开启了聚餐模式。园子里的时令蔬菜,大哥杀猪的筋头巴脑,豆腐坊里各种即时食材,随便搞搞就是一桌好菜。
“辛苦了,小鱼儿。你多吃点!”大嫂殷勤的给姬子玉夹着菜。上辈子的大嫂也是这样,个子小心眼也小,目光短浅还爱占小便宜,枕边风吹的很勤。妈妈说她是心眼太多,个子被坠住了,所以长不高。家风也不太好,邻居的风评很差。但架不住相亲时大哥喜欢,娶了过来。进门后也挑过事,却被父母和二嫂联合镇压了。但后来父母过世,兄弟分家,大哥这个没有主意的人,很是办了一些不太讲究的事。上辈子也没有想明白,浓眉大眼、白净帅气,一米八四的帅哥,怎么会喜欢不到一米六的大嫂?
“现在不怕小鱼儿祸害东西了!”二嫂最是看不上大嫂这种现用人现交的市侩,语气上有些嘲讽。
上一世二哥前半生过得不如意,复员回来找关系安排工作,找了人要价很高。而家里的钱都给大哥还了饥荒,能借的都借到了,还差很多!所以空有一身武艺,只能分到钢厂做了个炉前工。这也是二嫂对家里的怨念,尤其是对这个占便宜没够的妯娌。
这辈子可要创造个机会,让二哥能一展所长,这可是尖刀班出来的啊!看着二人的互动,姬子玉在心里的小本本上,把这个目标记下来。以他后世的经验来看,这不是什么难事,对普通人来说,工人转职公务员是难以逾越的鸿沟。但对他后世的身份地位来说,没有那么大的难度,何况在这个阶层分化还不算明显的时代。在很多老百姓眼里,警察还没有工人好呢,没有人家赚的多,工作时间不固定,还有危险,办起来也相对容易。
“行了,吃饭吧。”爸爸一锤定音:“吃完饭该干啥干啥,小鱼儿,你妈爱吃肥肠,切一段留着。”
“嗯,我留好了。”子玉心里是非常心疼妈妈。上一世就是这样,之所以初中学得这么好,也是学校的对面就是矿区家属房。每天都有妈妈的叫卖声响起,那是对孝顺孩子的最好激励。从初二懂事开始,子玉的成绩就突飞猛进,他的心里一直有一个出人头地的梦想,以报父母的养育之恩。
一旁的大嫂没有说啥,眼里有一抹不舍,不过一家人都在帮忙,纵使小气,也不好发作,只能晚上吹吹枕边风,这可都是钱啊,谁家天天这么造!关键是这里有她家的一份呢。
吃完午饭,一家人又忙活起来。爸爸、妈妈做豆腐,其他人收拾内脏。多亏家里的厨房多,地方也够大,几个人也能忙的开。姬子玉昨晚做好了几个药包,用纱布裹着投放到锅里,然后让姐姐学着掌握火候。几套猪下货都煮完,已经是下午两点多了,二嫂切了一些西瓜过来,大家都坐在板凳上歇口气。
吃完西瓜,姬子玉准备去买点跑步和练拳用的装备,上辈子小学就和二哥的几个师兄弟学拳,二哥当兵后走动的不勤,也就练得少,岁数大了就捡不起来了,这辈子可不能这样。小镇的货品还是不全,姬子玉跑了中心二商店,就买了一双回力球鞋。花了二十块钱,按这个时间的工资水平是真心不便宜。不过几种特殊香料却收集全了,中心市场旁有两家药房,这里姬子玉的上辈子完全没有印象,毕竟那个时候对这些不感兴趣。眼看着要出摊,便没有逛逛市场,临走看到一家酱牛肉的铺子,也想起来妈妈似乎很喜欢吃,于是见猎心喜,又买了一些酱牛肉的调料,准备明天买一些牛肉给妈妈做。
回到家,姬子玉又把特意买来的几种香料磨碎,熬了一点汤汁,准备出摊时淋上,主要目的就是刺激嗅觉感官的!后世物资极大丰富,很多熟食店的风格,也由原先的肥甘厚腻转向淡香隽永,很多工坊都加入了激发人们购买欲望的食品香料。街头的水煮玉米、面包店的烤面包都是这一类。最厉害的便是星巴克的咖啡,为了体现咖啡的醇香,所有影响咖啡香气的产品都下架,只为捕获顾客的嗅觉。
四点准时出摊,熟悉的位置上已经有等的人。打开遮尘的布,诱惑的香味飘散出来,引得周围人不断地赞叹:真香!真香!按照和妈妈的的商议,一个负责称重,一个负责找钱,却发现人已经越来越多。直到前面的人急忙说:“别挤,别挤,快撒了,蹭一身油。”人群才变得稍微松散了一些。不过却纷纷喊着:“小三,留个肘子。”“给我称两块钱的猪头肉。”
“怎么这么多人?”妈妈很是奇怪。
“应该是昨天的反响挺好的,好几个是回头客!”姬子玉嘴上说着,心里却思忖:来的时候浇的汤汁还是有用的,这一路上问的人不断。然后并没有着急销售,按昨天的规矩,又切了一点猪头肉,做免费品尝使用。
姬子玉也没有想到这个时候的人们,购买热情是如此的汹涌。刚从计划经济脱离,好东西需要抢的意识,还储存在肌肉记忆里。而从众心理,也让围拢的人群越来越多。加上熟食上的热量还没耗散掉,若有若无的香气让大家误以为所剩不多了。
配方还是管用的!姬子玉暗想,这个配方能征服未来挑剔了太多的人群,对现在的人简直就是降维打击。围着自己的这些人充分说明了,这个熟食生意真的有潜力。
忙活了一个多小时,子玉和妈妈收了摊子,两套猪下货一点没剩!连平时不是很好卖的血肠,都一干二净。这就是流量带来的销售优势啊!姬子玉心里暗叹一声。紧张的劳动虽然让身体疲累,但成功的喜悦依然让人精神旺盛。
“这就卖完了?”一个三十多岁胖乎乎的大个子走了过来。
“王哥,实在是对不住,最后那个肘子没留住,被常老大自己抢走了!”姬子玉很无奈的咧咧嘴。那个常老大就是个混不吝,看到最后一个肘子,谁说都不听,自己称完称,拎着就走,说是明天孝敬老丈人,两毛钱零钱都没用找。
“要不这样,王家老大,明天上午做完,就趁热给你的饭店送过去。”妈妈接过来话头说:“反正你是明天用,肯定不耽误。我们出锅就给你送过来。”
“哎,行吧!婶子说话了,肯定好使。”王老板也没计较,他是大哥的同学,以前是照顾大哥的生意,每次都会来拿点熟食,大哥也交代别算的太贵,算是互相照顾。
“婶子啊,你家老三是不是要干这个,要不就把我旁边的房子租下来,挺大的,足够你干这个了,省着风吹雨打的。”王老板建议道。
“老三要上学,考上市里一高中了,还要考大学呢。”妈妈很是骄傲:“一会我让子栋去看看吧。”今天的熟食销售给妈妈以极大的信心,以前都是对付着干,趁着家里闲人多,帮着老大处理处理,多挣两个。但按照今天的样子,可以单独来做这个了。
“那行啊,婶子,我去找子栋。老三,你明天别忘了给我送货啊!”说完便跑向大哥所在的肉摊。
大哥的摊位在市场的另一侧,因为是周末,猪肉卖的还不错,一头猪两扇肉,还剩下一块血脖半扇肉,估计今天都能卖完。看着案头剔得干干净净的排骨,姬子玉满心不舍,怎么忘了这茬了!这时候的人们并没有发现骨头的美味,也就没有后世那种排骨比肉贵的现象。现在的人觉得,花买肉的钱买骨头,傻子才干呢。所以不论是脊骨、排骨还是扇骨,干净的狗看了都想流泪。
看到子玉拖着车子进来,大哥也是相当惊讶。听说那面的下货卖的好,但没想到才一个多小时,就清仓了。几个过去看热闹的同行回来嘀嘀咕咕的,估计是想照葫芦画瓢,也要尝试一番。毕竟杀猪卖肉这点辛苦钱全在下货里,谁不想多卖两个。按照子玉的售价,都快有一半的利润了,绝对值得试试。有聪明的还过来聊了一会,不断地套着近乎,大哥也听出来是来探听秘方的。自觉脸大的六子,开口就想送老婆去学学手艺,意思是合着来干,可以一块发财。大哥立马就呵呵了,别说秘方自己不知道,就算知道了岂会告诉他们?那些想来帮着干活的,都是老中医,搁这给谁开偏方呢。也正是如此,大哥不由得重新重视起那配料的价值。这时代大家不重视知识产权,但都听过老手艺人传子不传女的禁忌,连电视里的功夫片都这么演的好吧。
三个人说了一会话,大哥有些动心,准备去王老大那里看看房子。临走想了一想,只留下妈妈帮着看摊子,叫上了子玉一起。
“小鱼儿,你那配料的手艺挺好,你同学家挺大方的?”大哥装作不经意问道,这关乎接下来的计划。
“准确的说是参考他们家的配料,实际上我又改进了一些。以前杂书看得多,有时候做菜也试过,调来调去的,很多东西都忘了出处了。”子玉想想回答道。大哥也知道老三从小就愿意看书,还有个同学家是收废品,前两年发现过两本手抄的拳法残谱,几本菜谱,以及许多的武侠小说和一些杂书,大哥也看过两眼,不太感兴趣,没想到这是淘着宝了。
“对了,大哥,我看你有半扇猪没有剔骨头,我想整扇的排骨和脊骨多留点肉,这些也能做熟食。今天晚上就可以做出来,大家尝尝味道。”姬子玉转移话题。
“是吗,也可感情好,要不这骨头太浪费,排骨只能喂狗用。”大哥又问:“能好卖么,这东西大部分是骨头,不实惠啊!”
“可以试试,不好卖就咱们自己吃。”子玉浑不在意,骨头的配方更成熟。
王老大说的房子在水果摊的旁边,处在小市场和主道的夹角里,是两小间,毗邻着饭店在主道旁边。因为位置还不错,要价也比较高,上一个租房的是卖水果的,后来自己改了一个铁皮房,就搬了出来,空了半年,一直没有租出去。
“房子位置还行,有点贵啊。”大哥听王老大说月租150元,有点咋舌。毕竟王老大那将近三、五倍大的饭店一年才两千块。
子玉不置可否,刚才意识到自己才十六虚岁,装嫩挺好,说多了太妖孽,这方面的建议更不太适合他现在做。
“小鱼儿,你感觉咋样?”大哥回首问道。在他意识里,要上高中的弟弟,以后肯定有大出息,现在又有配方的加持,不能再当孩子来糊弄。
“还行吧,位置还不错,卖熟食、卖猪肉都行,你们也不用顶风冒雪的了。”想到冬天还要在外面,穿着羊皮袄硬熬的妈妈,姬子玉觉得这个门市很有必要。
“窗户要改一下,再起一个火龙。”大哥指着后面的地方,“这里要起大灶,可以在这加工。家里的豆腐也可以在这里摆着卖。”
“行,再做几天下货再说,情况好就可以先租着,你再找房东讲讲价,150太高,朝向不好,算是个厢房。”两个人转了一圈,锁上门,把钥匙给了王老大,说了声考虑考虑,让他再帮着讲讲价,便走了回来。
在猪肉摊子前,找了两个平时一起收猪的伙计,预定了他们明天杀猪的下货,定好送货的时间,就开始按着姬子玉的要求把排骨、脊骨等骨头割了下来。不过骨头上的肉不算太多,可能是习惯成自然了吧。
推着车往回走,姬子玉看到一份卖牛肉的。说是自己家的牛,打架受了重伤,救不回来就杀了。这个时间卖牛肉的不多,中心市场有回族,牛羊肉都是从市内批发回来卖的,不是很新鲜,姬子玉就没有买。看到这份还不错,就商量着妈妈买了一些腱子肉,准备做酱牛肉,算是开发一个新品,称了一大块有八斤多。
回到家,烧开热水把骨头处理了一下,把煮肉锅里的汤端回灶台,看到旁边的大盆里的老汤,就都加了上去,又加了一点其他的香料,放入骨头熬煮起来。老汤是越熬味道越老,滋味也越好。煮内脏的锅没有点着,两个大锅里的香料是不一样的。酱牛肉更不能用煮肉的锅,还要加灶啊。姬子玉心里核计着,猪肉、牛肉不能混灶,小镇上的回民很少,不用考虑信仰问题,但两种食材本质不同,俗话说:猪不椒羊不料!各种肉类所放的香料和药材也是不一样的。
找个马勺,姬子玉放入清水,切上姜倒上料酒,大火烧开,把牛肉切成大块放进马勺里紧了紧,然后取出用冷水冲洗。又找来一个铝锅重新加水和香料药材,趁冷水把牛肉下锅。姬子玉忙碌的时候,骨头已经煮好。
不到六点,大哥、大嫂就都回来了,姬子玉的酱牛肉需要文火煨,还没有出锅,其他的饭菜也已经准备好,上了桌。骨头有很多,除了明天要卖的那些,别的案板上那些没有卖出去的骨头,也都给了大哥。这次被子玉煮了整整一大盆,肉不多闻着着实是香。两个孩子早已经按捺不住,一人捧着一块脊骨啃着,样子萌萌的像小狗,满脸的油花。
“慢点吃!”妈妈边吃边帮着两个孙子挑出来一些肉,装进碗里,眼里却是满满的宠爱。喜欢吃的肥肠在她面前放着,都顾不上吃上两口。
“奶奶,五头真香!”嘴里含着一块肉,四岁的姬佑懿仰起头说:“能天天吃就好了。”
“瞅你个熊样,就知道吃,也不知道随谁。”二嫂笑骂着儿子。
“还不是像他三叔”姐姐走出房间接过话头问:“今天总共赚了了多少钱?”姐夫中午回家了休息了,让姐姐在娘家帮忙,顺便改善伙食。正好姐姐也不想看公公和婆婆的臭脸。
“三头猪的下货,卖了400块,利润170。”大嫂笑咪咪的说到:“今天要是敞开卖,再多几套都能卖了,小鱼儿的手艺真好。”
“这么多!”嘴快的姐姐刚叼起一块骨头,闻言惊讶抬头。这一天的利润已经超过姐夫的工资了。“明天做多少?”姐姐咬着着一块骨头上的筋,含糊的问。
“我定了三套,是柱子他们的,他们明天杀两头,今天有一套收拾好的,明早一块带过来。”大哥对子玉说:“加上咱们自己的那套,总共四套,能不能忙的过来?”
“今天有点乱,明天会好一点。”子玉很有把握,主要是大灶不给力,明天加灶。
“行!妈,你今晚不泡豆子了,明天还是做一个。”姐姐高兴的说:“你和爸也休息休息,睡个囫囵觉。”
“你啊,别逞强!得注意身子。”妈妈叮嘱着:“我明天做一个豆腐就行,送完几家饭店,就让你爸去卖,我还帮老儿子收钱,三商店这边的生意特别好。你们怎么样?”
“第一次去中心市场,很多人不熟悉,大家闻着挺香的,就尝试着买了点。最后也没剩啥,就是没有你们快。”大嫂说到。
“试吃的猪头肉弄得晚了点,明天要一去就整,后面好几个是尝完就买,老麻溜了。”姐姐补充。
“看来咱家这熟食生意可以一直做下去了。”二嫂提醒道,作为会计,经济敏感度比较高。
“是啊,子栋。以前是老三帮着你们弄,属于顺道帮忙,挣点零花钱。现在是小鱼儿的配方,全家一起忙活,你们不能光顾着自己。”知子莫若母,爸爸、妈妈知道大哥、大嫂都有爱占家人便宜的毛病,家里的人也不能总做白工。这买卖要是长久做下去,是需要章程的。
“放心吧,妈。大哥心里清楚,今天和我商量了,我的意思再做几天看看。”姬子玉接过话,替大哥掩护了一下,主要是自己也没想好,一切发展都太快了。
“对,爸、妈,你们放心,我心里有数。”大哥也有类似的想法。
“你有啥数,再说你看房子,咋不和我商量一声。”大嫂嘟囔到。
“房子?什么房子。”爸爸问道,啥年头房子都是大事。
“我那个同学王老大,开的饭店边上有个门市闲下来了,他帮着租。”大哥对爸爸说:“要是熟食生意能做好,还是需要固定摊位的。到时候你和我妈,也可以在里面卖豆腐,也不用出去遭罪了。”
“男主外、女主内,老爷们做啥事还都得先和你商量?”妈妈没惯着大嫂。确实,在外面卖豆腐太遭罪了,夏天还好说,就是热点,即使下雨也有雨衣。在冬天,零下二三十度的北风里,人一会就冻透了。每次卖完回来,妈妈都要在炕头缓好长时间。
“算好账,别亏了。”爸爸也有点愧疚,这些年的苦自己能吃,但老婆为这个家没少遭罪。有个门市房做据点,天好就走街串巷,天不好就放在屋里。门市虽然贵,但有熟食的生意分担,豆腐坊少出一点,也还行。
“房子也不是急于这一时半会的,等再卖几天再说。姐姐和二哥、二嫂也不能白忙活,咱是一家人,谁也拉不下。”姬子玉定下调子,虽然两天时间尚短,但新配方熟食的前景给了他足够的话语权。
1990年7月18日,庚午马年的周三,姬子玉回来的第三天。今天这五公里跑完纯靠意志,简单洗漱后,他依然没有帮忙杀猪。今早上二哥和姐夫都休息,一个是零点班,一个是四点班,都来帮着大哥杀猪。二嫂负责做早饭,姐姐和大嫂收拾早上送来的三套下货,自己家的这套还没有落地。爸爸调整了一下做豆腐的时间,准备上午出锅,中午前销售,晚上去姐姐那个摊位,老父亲也怕小棉袄累着。
姐姐一直惦记昨天的酱牛肉,因为没有冰箱,用纱布包裹的牛腱子肉,需要经过一夜的降温,才能凉透塑型。子玉按川菜的配料,调了一碗蘸料,让姐姐切一盘给大家尝了尝,评价着实不错。不过平时大家吃牛肉的机会不多,只是觉得肉很好吃,蘸料也不错,其他的无法给予更多的意见。家里人多,一人一口下来,半斤肉就没有了。姬子玉又给妈妈和两个孩子留了一部分晚上吃,然后就剩下了五条,这些是准备去市场试水的。
昨天定的猪下货已经收拾的七七八八,自家的猪也杀完,血肠都灌好。四套下货在兄弟姊妹的忙碌中,都收拾的差不多了。内脏只差用盐搓一遍去去腥气,清水洗净就能下锅。而四肢部分,早就泡进事先调好的大盆里,去腥入味了。有了昨天的磨合,今天的速度快了不少,并没有因为多了一套下货,就延长多少时间。按这样的分工协作,其实再多几套时间也差不多。加工起来也是这样,不过是锅更满了一些,汤多了一些。一锅装不下的就用两个锅,反正有四五个大灶,大锅不够就用铝盆直接整,实在不行就再园子里架锅。
下午一点多,爸爸卖完豆腐回来,所有的熟食都已经出锅。答应王老大的熟食,上午就已经送了过去,顺道带了一块牛腱子,让他品评一下。大家简单的吃了一口饭,就开始休息。
三点钟开始分配出摊的事,爸爸带着大嫂和姐姐一组,去中心市场。因为人头和环境都熟悉,妈妈和子玉还去原有的市场,一个摊位平均两套下货,子玉一组带着酱牛肉。二哥本想跟着去看看,但家里还要留人做饭。姐夫去上班,中午吃过饭就走了。
来到小市场,刚打开遮盖的纱布,就有老顾客围了过来。有昨天买过的就直接购买,有听别人说的,也在犹豫中随了大溜,不知不觉间两个个大盆的下货就见了底。姬子玉看看表,五点十六,正是下班的高峰。
“小鱼儿,酱牛肉还有么?”王老大睡眼惺忪的走了过来问道:“幸好,还有两块,都给我称了,这中午喝的我,差点把这事忘了,马主任特意交代给的。办不好就丢人了!”顺手抓起一块脊骨,用肥厚的嘴唇吸溜了一口,一大块肉就进了嘴,咀嚼了两下,眼睛一亮,急忙道:“多少钱?”看着第三个大盆里没怎么卖的骨头,把肉咽了下去说:“我包了,这味儿真正!”
姬子玉也正愁呢!下货卖的好,但是骨头却被嫌弃了。除了有个大妈给爱吃骨头的老伴买了三块,其他的根本就没动,酱牛肉卖的也是一般。姬子玉分析,是因为这时候的人们,还是舍不得买酱骨头,一样的价格谁不想多吃两口肉呢!至于牛肉,还不是这个时代的主要肉食,毕竟机械化没有普及的年代,牛还是家庭重要劳动力,干活的多,被吃的少。原打算收摊后都拿回去改善伙食,没想到被王老大包圆了。细想一下也是,这个时代能下饭店的都是先富起来的那批人,要么有钱、要么有权,吃惯了才会升级品味,而酱骨头和酱牛肉就是给这部分特殊人群订制的!
顺便一打听,果然如此。常来王家饭店的都是这类人,正抱怨没有新的菜式呢!刚巧碰上子玉送来的酱牛肉,工商所的马主任一口就吃美了。作为一个少数民族,很久没有吃到这么地道的牛肉,便吩咐王老大明天多做一点,他要给自己的爹妈尝尝。中午王老大也陪着喝了两杯,下午睡得有点沉,差点错过了。关于酱骨头,也算是意外之喜,就那这个当这段时间,饭店推出的新口味了。骨头很便宜,就和子玉订了每天三十斤骨头的数量,唯一条件就是酱骨头不能再出摊了,也不能卖给附近的几家竞争对手。
不到五点半,所有的货清空,尚有几个来的晚的老顾客没有买到,有些不开心。嘟嘟囔囔的预定了明天的,才恋恋不舍的走了。大哥中间过来过两次,骨头的价格和数量也是他和王老大定的,按照30斤的数量,大概能挣十五块钱,虽不多,却是变废为宝,还是细水长流,酱牛肉也定了二斤。第二次过来,是告诉姬子玉明天订了六套下水,自己买的猪杀光了,准备歇一天,明天和姬子玉他们一起做下货。
然而还没等几个人商量完,就看见姐姐骑着车子过来了,一改往日张扬的样子,拉着大哥和姬子玉说到:“咱爸让你多订几套下货,中心市场卖的太好了,很多没买到的都订货了,周围的几家饭店定了三个肘子、八个猪蹄和两副猪脸,定金都收了,骨头也都包了圆。”然后想想说:“二哥的战友大财也定了两个猪肚、三个猪肺子,说是要做特色菜用的。”
“不会吧!我还以为你们那里卖的能慢一点呢!”大哥惊讶中赶紧去杀猪的摊位上,和几家杀猪的订货。
“姐,中心市场生意这么好么?”子玉也很惊讶,毕竟小市场有两天的铺垫,人头也熟悉,没想到姐姐那里也是生意兴隆。
“刚开始也不行,大嫂就切了一些头肉和肘子啥的,给人家尝。然后又让咱爸就回家打了一壶老汤,搀着你的那个特殊汤汁,烧热后浇了一下,香味一出来人就多了,一下子就火了。周围的饭店和门市看见有人扎堆儿,也出来凑热闹,尝完就买,没买到的就订货了。”姐姐有点意外的说:“大嫂个子小,心眼儿是真多啊!这用到正地方也挺好。”
“噢,试吃加味觉刺激啊!”姬子玉心里咕哝着,准备把这一手做成招牌动作。毕竟味觉先行吸引人流,然后试吃让人感觉百闻不如一尝。而且老话说:吃人嘴短,拿人手短。这逻辑,通!不过大嫂还是很聪明的,这套组合拳打下来,效果杠杠的。看来没有一无是处的人,只是放错位置罢了。这个方法能让未来那么多挑剔人不知不觉中入彀中,如此处理,这个熟食生意就算真的稳了。
大哥回来时有些悻悻。一问之下,原来是别人要趁机加价,大哥没有同意,所以就只多订了两套。不过柱子他们还是比较讲义气,给剃了一些排骨和脊骨,没有多要钱。
“以后按规矩来的就多照顾,趁机加价的不理他们!”姬子玉对大哥说到:“价格是不能轻易动的,要不然原价给你的老哥们会有意见,相反会得罪人。都涨价的话,成本就上去了。销售也是这样,价格固定好,除非是原材料涨价,要不不能轻易动!”
“那碰到老顾客咋办?”姐姐有点迷糊,不做生意的她,思维没有那么灵活。
“要么抹零头儿,要么给添头儿。”姬子玉想想对大哥和姐姐说:“大家喜欢占你便宜,这是交情和面子,你给了别人面子,别人才会帮你宣传!口碑好了,顾客就更多。”
“我看六子是看着咱们火了,架拢起别人也想学着整!”大哥联想起昨天的事情,有些闹心。“刚才还吵吵着咱家不给面子,扬言说一个破下货,就像谁不会整似的!妈的,这么好整,他早干啥去了!现在看咱家的生意好,就犯红眼病了!我真想给他两拳,一副欠揍的样子。来,你们先回家,我去收摊,再看看其他人咋说!”
“没事,配方在小鱼儿手里,谁都不知道,他们学不来!怕他呢?咱家干了这么长时间的熟食生意,咋回事,你心里还没数。”姐姐浑不在意的道。
“咱爸呢?你也是,咋就敢自己骑车过来!”子玉有些担心。
“他们应该都回家了,车子是爸爸骑来的,我直接骑回家就行。”姐姐还是大大咧咧的样子。
“明天不杀猪,剩下的肉给你们做锅包肉和溜肉段,大家改善一下,明晚再整点酒。”大哥笑着说,这两个是他的拿手菜,明天露一手!
“好,好!”姐姐乐坏了。
“德行,都要当娘了,能不能稳当一点!”妈妈笑着嫌弃。
“你们先回家,我去补点调料,明天的货更多,我怕不够用。”子玉让姐姐和妈妈推车回家,自己骑上车飞奔而去。
二商店还没有关,里面卖香料的还在。子玉没有像上次一样,只买用得着的香料,而是特意多买了几种。小镇人虽然多,但老户就那些,有些秘密打听一下就能知道。配方想要不泄露,还得他从源头上未雨绸缪。
除了两个倒班的,晚上姬家依旧是一桌子聚餐,只不过没有昨晚的那些菜肴。今天的熟食卖的太干净,除了给妈妈的酱牛肉还有一些预留下来的,其他的都被顾客抢光了。除了做了一些豆角、土豆啥的时令蔬菜,又用腐竹拌个凉菜,用豆腐做了个汤。倒是用大哥用肉摊子上剩下了点肉皮炒了个豆芽,用臀肉肉末酱了个茄子。
两个侄子上得是幼儿园,这时候还叫育红班,下午四点在班里吃完饭回家。看到桌上也没啥爱吃的,就匆匆的扒拉了几口饭,心急火燎的跑去玩了。
“秋子四点班,明天过来不?”妈妈瞅着狼吞虎咽的姐姐询问。
“他敢不来,我借他俩胆儿!”子秀眼睛瞪着像听了个笑话:“咱这正缺人手,他那活儿也不累,在家里,我老婆婆指定不能让他闲着,还不得往死里支使他!又不是亲妈,咋干都赚不出个好来。老头子偏心,疼后老伴,这儿子不值钱!真是应了老话:有了后妈,就有后爹!”
“你嘴里有个把门的!那是你公公,一张嘴就是老头!有点家教没有。”爸爸摔了下筷子,有些不高兴。
“行行行,亲爹啊!你别发火,我这还怀着孕呢,你别吓着我!”姐姐嬉皮笑脸的拍拍爸爸的后背,撒了个娇。
“秋子挺能干的,有眼色。他明天过来也挺好,这八套下货也不知道能不能卖完!”大嫂对这个妹夫印象挺好,嘴会说。
“嗯,手脚是挺勤快,嘴也甜!瞅把子秀哄的,吃糠咽菜都高兴!”二嫂像是在开玩笑。
“那可不,我一立眼睛,他立马腿软!”姐姐没有听出来二嫂的弦外音,一副幸福的样子。
子玉以前小,回忆里都是一家人的其乐融融,这次却是知道家里也是各有心思。
“行了,赶紧吃完,收拾收拾就各干各的活儿!老二你是零点班,一会回去睡一会,晚上还要坐通勤车。淑琴,你帮着老三算算账,记个数,再把明早的送货钱准备出来!”爸爸喝了几口汤,端着碗指挥:“前天的算之前的账,昨天和今天的算是另起炉灶。”
“不再试几天了吗?”大嫂有些不甘心。
“这还有啥好试的!”吃饱了的姐姐开心的道:“今天这架势,再有个几套下货都不够卖!”
“还不是我老儿子有能耐!”妈妈握着子玉的手,另一只手摩挲着,粗糙的纹理刮过子玉的皮肤,心里暖暖的。
“咱家里人都知道我有特殊配方,以前没做生意,这方子咋传都行,以后我就保密了,省得以后出了问题不好说。要是这买卖眼看就能成了,配方和工序就是命根子。”子玉看着一桌子的家人,不是不相信他们,而是这年代的人并没有知识产权的概念。
“我说这两天都是用纱布包起来的呢!用完了还要收起来”大嫂眼神有些闪烁,她确实对这些东西感兴趣。要是有了这方子,生意就归她家独有了。
“以后也是这么办,药包得回收!”二哥心思细腻一些:“你买香料得时候也得注意,尽量别再一家买。煤河也没几家卖这个的,就怕有心人。”
“嗯,我心里有数。”
一家人边吃边聊,杯盘狼藉中已是日落西山。
周四的加工很顺利,虽然加工量多出不少,但工艺流程也是越来越顺,家里人也不偷懒,收拾完才三点多,于是按照昨天的分工去两个市场。姬父没有去卖货,秋子下夜班回家睡了一觉,惦记着老婆,一早就跑了过来,忙活一天后会陪着子秀和大嫂一起出摊。
昨晚子玉找大哥合计了一下,今晚他去收一些下水和骨头回来,准备挑灯夜战,这样第二天中午也可以销售一批,晚上的压力就会降低很多。尤其是骨头,加工起来比较简单,又都是饭店的要货,最好能在中午前给到人家,不耽误饭店中午这个饭口。
处理完药包的子玉是最后出摊的,他和妈妈推着车一起去往三商店。下午的天空有些乌云,不像下雨的样子,却更显闷热。妈妈扶着车,遇到熟人就笑着打招呼,偶尔遇到子玉考上一中的,就多聊几句,听着对方的夸赞,嘴里谦虚着,面上却是抑制不住的笑容。子玉没有了上一世的不耐烦,乐呵呵的陪着老妈慢慢的走着,享受着难得的温馨。
“你们咋这么慢!”刚拐过一个弯,就看到大哥骑着自行车,后面还驮着一个编织袋子。车子停下,还有一片苍蝇飞起。
“今天出的早,不着急,慢慢走呗!”子玉见大哥面有急色,便问道:“咋这么快就回来了,没收到下货吗?”
“不是。我一去李有才家,他就告诉我隋六子今天也出摊卖下货了。说是找他大舅哥给加工的,还放话说要顶掉咱家的买卖。我怕去晚了,地方再被他占了。”大哥忧心忡忡。
“隋六子有五个姐姐,没听说他那个姐夫有这手艺?”妈妈有点纳闷。
“他二姐夫是洗煤厂的,求的干部小食堂的厨师帮的忙。有才说那厨师手艺不错,净给领导做饭。隋六子给的高价,一次十块钱呢!昨天晚上他收了三套下货,估计也是今天出摊。”
“那可咋整啊!今天咱们有这么多货,别砸手里了。”妈妈有些慌神:“你说这六子也不是个东西,看咱家的买卖好就撬行!咱们赶紧走,早去早卖掉。”
“妈,别担心!不怕不识货,就怕货比货。没准这是好事儿呢!”子玉对配方太有信心了。随便一个厨子都能做出来的美味,也不至于在后世拥有那些挑剔的拥趸了。
“老大,你先骑着车去占着地方,我们随后就到。”虽然宠着老儿子,但遇到这样的事儿,妈妈依然觉得他是嘴上没毛,办事不牢。说完便推起车加快了前进的速度,子玉也没有抗拒,他能理解妈妈的担心。是的,国人的模仿能力太强了!自家无论是烙煎饼、崩爆米花还是做豆腐,只要有钱赚,都有很多人效仿。尤其是做豆腐,不但是二叔、三叔也都跟着干,就连邻居在观察了一年后,也跟着弄了起来。这买卖也因此越来越差!
墨菲定律告诉我们,不好的事情几率再小,也有可能发生。来到熟悉的地方,竟然看到隋六子家的车已经架上了!并且也搞出了试吃,有几个老客还围在那里,一边上的子栋眼睛都瞪圆了,却又无可奈何。妈妈不是张扬的性格,不愿意吵闹,直气得脸色发青。
有老客发现了子玉一家的车,便架秧子道:“他婶子,你们今天有点晚啊!六子家今天也弄了熟食,俺们尝着也不错,价格还便宜!你家是不是也跟着降价啊?”
“是啊!咱家的下货是自己杀的猪,不打算挣钱,就卖个本钱,肯定便宜啊!”隋六子的老婆故意大声的附和着。
“你、你们太不讲究了!”妈妈有些激动。
“这年头,有啥讲不讲究的!都是凭本事赚钱。”隋六子的老婆趾高气扬的模样:“再说了,俺家的下货是找洗煤厂的大厨加工的,人家可是三级厨师,有证的!”
“放心,我们不降价!真材实料的东西不可能廉价处理。再说昨天预定的一会就来取了,今天够不够卖都不好说!”子玉露出八颗牙齿,一副胸有成竹的样子。
“真的,老三。”妈妈回头惊讶的问。
“大哥,一会你去告诉二商店有福饭店的才哥,让那些订下货的过来拿吧!”说完转头冲大哥使个眼色。
“呃,好!”大哥迟疑了一下,便骑车离开。刚走出一小段,刚安顿好的子玉像突然想起啥似的,一拍头懊恼道:“王老大要的十斤酱牛肉没带!”然后便喊住十多米外的大哥,跑过去低声说:“一会你让大才哥来取走几样货,给大嫂他们,然后再过来送几斤酱牛肉给王老大。我这要是卖的好,你就帮我取货。要是卖的不好,就找二商店的生面孔来取一些给大嫂她们再送点。总之,就是演一个供不应求。”
大哥点点头,一脸沉重的骑车离开。
“老三,你家真不降价啊!”有好事的问。
“俺家的下货这两天为啥突然卖的这么好?”子玉自问自答:“是我二哥的战友给了一个老方子,那可是给首长做菜的,据说他祖上是宫廷御厨,号称八珍王!”
“给首长做菜,那不得和洗煤厂厂长一个待遇啊!”围观的人中,有声音道。
“二迷糊你懂不懂啥叫首长!洗煤厂厂长,那特么就是个科长,和首长差了十万八千里呢。”人群中有人反驳。
“就是,能叫首长,咋也得和县长一个级别啊,得有小汽车坐的那种!”又有一人扯过话题。
“滚犊子吧,军长以上才能叫首长!在地方上就是副省长以上。没听说厨师是御厨的后代,御厨可是给皇帝做饭的。”又有大明白来科普。
“嘶!”一阵抽气的声音。接着便是一片的“省长啊!”“御厨啊!”“牛逼!”的嘈杂声!
听得子玉嘴角直抽抽!知道东北人能侃大山,没想到还这么能侃。这都不用自己说,大家的脑补已经足够写本书了。
“对!俺家现在就是御厨的手艺。”子玉赶紧扯回话题:“以前俺们也做熟食,为啥没有这么受欢迎,就是香料没凑齐!前两天才在二商店弄齐了二十八种香料,还用六十度的高粱酒足足泡了一宿来去腥入味,这味道透骨的香味啊!光靠煮咋能行!不信你们尝尝看。”
几个大明白接过子玉递过来的牙签,嚼着签头的肉,慢慢的品尝,感觉越来越香。不由得频频点头,嘴里还念叨着:“是不一样哈!”“御厨的手艺真厉害!”“嗯,越嚼越有味”“真是透骨香。”
妈妈看得都呆住了,这入味也就半小时啊!好像还用的黄酒、姜片和葱段。那药包里也没有二十八种啊,好三四种都被儿子扔豆腐锅下面给烧了,说是买错了,这孩子咋给忘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