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鹿遥迟砚是小说《重生后长公主只想谋权》的角色人物,是由作者栩栩小生写的一款宫斗宅斗类小说。目前小说连载中,以下是小说《重生后长公主只想谋权》的章节内容
冬至。庆京忽然下了一场好大的雪。
整个都城一夜白头。
不过京城—中却喜气洋洋。
因为今日是当朝太傅迟砚与新宁郡主的大婚之日。
迟砚年仅三十,位居太傅,深得皇帝宠信,而新宁郡主更是皇帝最疼爱的表妹。
这场婚礼,十里红妆,更得皇帝皇后亲自主婚,文武百官同贺,其热闹程度自不必说。
这场喜酒,一直从黄昏喝到深夜,仍未散场。
与太傅府同样还亮着灯的,还有整个庆朝曾经最奢华的长公主府。
可惜,长公主府早已没有昔日荣光,除却诺大的府中都点着灯之外,人声寂寥,只得簌簌雪声。
主院之中,身为长公主的萧鹿遥坐在铜镜之前,身穿着一身白色长裙,神色惨白。
“殿下,这天气怪冷的,你就不要为难我们这些做下人的了,一杯酒,不痛不痒,喝了就能与先皇团聚了。”两个捧着托盘的宫人一边往手上呵着热气,一边跺脚催促道。
萧鹿遥目光迟滞地看着托盘中的酒杯,缓缓勾起了一抹惨淡的笑意。
“莫急。本宫从小,就自恃貌美,容本宫上个妆罢。”她轻声软语,一边目不转睛地盯着铜镜中自己失魂落魄的模样,动作笨拙地描起眉来。
“殿下,你如今,还画这妆给谁看呢?迟太傅今日大婚,娶的是新宁郡主,那边热闹着呢。我们也还想去蹭一杯喜酒呢,劳烦殿下爽脆些罢。”另一个宫人耐不住,冷语催促道。
这话一出,萧鹿遥手中的眉笔最终哐当一声,掉在了地上。
迟砚,迟太傅。
呵,她被囚禁了两年,兴许这京中所有人都已经忘了吧,他曾经,是她萧鹿遥的驸马。
是她强抢回来的驸马。
她萧鹿遥,身为庆朝的长公主,先帝唯一的子嗣,手握兵符,享有封邑,若不是为了抢迟砚当驸马,她何至于活成今日这样子?
当初,她看中迟砚的美色,逼着他入府,断了他的前程,更害得迟母生生吊死在长公主的门口。
此后,迟砚对她恨之入骨。
她也不是不知道的。
可就是,就是栽在这个情字上了。
他时不时的温柔,足以将她溺毙。
他的冷清,他的淡漠,他偶有的温情——
他甚至已经准备好让她生孩子了!
萧鹿遥怎么也想不到,就在自己怀胎五个月的时候,这个令自己一心一意痴恋的驸马,最终夺了她的兵符,架空了她的权力,更是以谋逆罪将她上奏,让皇帝将她禁足在这诺空的长公主府整整两年。
先帝身子不好,只得她一个女儿,当今皇帝,本是她的叔父,对她忌惮已久。
而此后,皇帝下旨让她与迟砚和离,迟家从此扶摇直上,平步青云,尤其是迟砚,更是官至太傅,最近,又被赐婚于皇帝最疼爱的表妹新宁郡主,可谓是守得云开见月明。
而萧鹿遥,她这个骄奢淫逸,喜好男色,只懂寻欢作乐的长公主,终于要死在这个皆大欢喜的夜晚了。
萧鹿遥想尽前尘,过往种种,换得一笑。
以往都是迟砚替她画眉的,如今,她已是手生了。
她叹了一口气,道:“两位说得对,这妆不画也罢,我想换件衣裳,请两位出去稍等。”
两个宫人已是不耐,不过还是轻啐了一声,转身出去了。
关上了房门,萧鹿遥并没有去换衣裳,而是取出了早已备好的白绫,悬在了房梁之上。
她踩上了凳子,然后毫不犹豫将自己挂了上去。
五年前,她强抢驸马,新婚之夜,迟母怒而吊死在长公主的门口。
如今,她将这条命,还给迟砚。
惟愿,若有来生,再不复相见。
她合上双眸,踹开了凳子。
窗外的风雪越发的凛冽,两个宫人冷得发抖。
“殿下,好了没有?”一个宫人忍不住喊了一声,“若是你再负隅顽抗,我们就不客气了。”
屋中声息皆无。
另一个宫人道:“该不会是跑了吧?”
“怎么跑?外头少说有一千精兵,便是她插翅都飞不出去!”那宫人说着,一脚踹开了房门。
一见眼前情形,他脸色刷白,道:“坏了!快去太傅府。”
太傅府,此时灯火通明,尚有宾客未散。
人群之中,迟砚身穿一身描金黑色描金喜袍,面如冠玉,身如玉树,虽然面色一贯的疏冷,但是浑身矜贵气度,风华无双。
宫人奔上前,俯身在迟砚耳边言语了两句。
迟砚听罢,本来清冷的神色瞬间惨白,手中酒杯,瞬间哐当一声,摔在了地上,溅开了满地的酒水
——
庆朝和帝五年,长公主萧鹿遥畏罪自尽于长公主府。
虽其有谋逆之心,但因太傅迟砚力挽狂澜,未能成事,念其乃先皇唯一的女儿,陛下仁慈,准许她全尸葬入皇陵,由其前驸马迟砚操持丧礼。
丧礼办得简单,三日后,长公主被查封。
关于这曾经横庆朝,权倾朝野的长公主,以及她强抢驸马最后惨遭报复的传闻最终也随着时间,消散在庆京越来越浓重的风雪之中。
***
和帝元年。阳春三月。
萧鹿遥从噩梦中惊醒。
屋中烧了地龙,温暖如春,窗外一树桃花开得正艳。
她浑身发抖,光着脚就从床上猛地下来,跑向外头。
“哎哟,殿下啊,怎么没有穿鞋子?”一道娇软嗓音响起。
这声音是江南那边独特的软语,整个公主府,唯有她的贴身侍女朱颜可以说出来这种味道来。
可是朱颜,不是已经在和帝三年,她被迟砚揭发谋逆时为了让她逃跑,伪装成她的样子,最后被追兵射杀了吗?
莫非,她,她竟然又回到过去了吗?
“朱颜,如今是什么日子了?”萧鹿遥握住朱颜的手,颤抖地问道。
朱颜娇嗔地瞥了她一眼,取来鞋子替她穿上,笑道:“我的乖乖啊,殿下,你从昨晚到现在,已经问了好几次了。你用得着这么心急吗?今日是三月初十,是你给驸马下聘的日子,再过十日,驸马爷就要进府了,满意了吗?”
三月初十,和帝元年,三月初十,她给迟砚下聘的日子?
老天到底垂怜她,竟让她重活过来了!
此时,她还是手握兵符,享有封邑的长公主,不仅管着三大营,还可以监国参政!
萧鹿遥忽然捂住眼,癫狂地笑了起来。
“殿下,你莫是高兴傻了吧?”朱颜无奈地替她披上了披风,嘀咕道,“有这么高兴吗?奴婢承认,那迟侍郎的确貌美,不过人家好歹也是朝中最出色的新贵,你断了人的前程,京中的百姓都纷纷唾弃你呢,搞得奴婢出门都不敢用公主府的马车了,怕被人家扔臭鸡蛋。”
前世,她强抢驸马的事情遭到皇帝和各大臣的反对,更有不少百姓朝她扔过臭鸡蛋烂青菜。
不为别的,就是为迟砚鸣不平。
迟砚可是新科状元出身,不到两年就做到了刑部侍郎的位置,不仅外表出色,更有学识才干。
但是成为驸马后,却要断了前程,不少人都惋惜不已。
不过萧鹿遥在先皇宠爱之下,素来霸道惯了,整个庆朝,只要她看上的人或物,她就必须弄到手。
何况,她对迟砚,是真心的,她真的非常非常喜欢他。
可是如今重活一世,想到当时,只觉得是一场笑话。
她为什么会喜欢上迟砚,还不是因为狩猎的时候,迟砚无意出现救了她一把吗?
可是迟砚真的是无意出现的吗?
不过是她那好皇叔的手段而已。
她的皇叔,她的驸马,联手给她编织了一个圈套,叫她名声尽失,最后凄惨而死。
“殿下,聘礼都准备好了,是现在抬到迟府吗?”正愣神之际,她的侍卫朱竟上前问道。
见了他,萧鹿遥想到上辈子朱竟死去的惨状,也是眼眶一红。
她竟如此糊涂,害得身边的人一个个惨死。
既然重活一世,她绝不会再重蹈覆辙!
“ 不了,将聘礼返回库房吧。”萧鹿遥抬起眼,语气淡淡地说道。
这话一出,朱颜和朱竟两姐弟瞬间露出了惊愕之色,异口同声道:“殿下,你疯了?”
这迟砚的赐婚圣旨,可是她跟陛下一哭二闹三上吊,还用了封邑中的一座城池换来的!
“我没疯!我思来想去,觉得断人前程如杀人父母,既有了杀人父母的深仇大恨,真要跟他成婚了,这日子也是过不下去的,何必呢?”萧鹿遥缓缓说道。
然而,朱竟和朱颜都是一脸完全不相信的模样。
她萧鹿遥身份尊贵,要什么有什么,什么时候为别人考虑过?更别说过日子这等长远的事情了。
在跟前晃荡的肥肉,不尝一口,如何能甘心?
至于到嘴之后是天天吃还是吃一口就吐了,这也是日后才说的事情了。
萧鹿遥见两人一脸不信任的态度,她也知道自己上辈子是个什么德行,只好悠悠地叹了一口气。
“好吧,实话跟你们说,昨日我无意听说了,城北有个秀才,长得可谓是芝兰玉树,如同谪仙下凡,眉目如画,美如骨相,那迟砚说过了,若要迎他为驸马,不仅要将府中男宠尽数遣散,以后也不得再纳侍夫,哎,为了一根骨头放弃满汉全席,想想都有点亏。”
朱颜和朱竟露出了恍然大悟的神色:“噢!”
“也是,府中男宠大多数都是身世凄苦的伶人,遣散了他们,他们也无处可去。”朱颜同情地说道。
“就是嘛!所以这个亲,算了,不成了。”萧鹿遥见自己终于说服了两个亲信,带了丝笑容,“朱竟,你去迟府传个话,皇叔那边我来说。”
朱竟领命而去。
此时,迟府。
整个府中都弥漫着一股惨淡云雾,迟夫人更是气得早膳都没有吃。
迟砚的院子中,穿了他一身青白交加的锦缎,将原本就白净的肤色衬得如同上好的暖玉。
眉如远山,目似清泓,远看如油墨山水,清隽挺秀,近看是高雅幽兰,疏离矜贵。
他修长匀称的手指攥着一本书,力度有些重,将书本攥得略有皱褶。
“阿福,什么时辰了?”迟砚缓缓启唇,声音优雅而清澈。
旁边伺候的小厮低声道:“已经申时了。”
申时了?
迟砚微微蹙紧了眉心。
就在此时,门外,管家忽然行色匆忙地走了进来。
“公子,公子!好消息啊!好消息!”
迟砚本来紧蹙着的眉心这才微微舒缓开来。
该是公主府来下聘了。
他站起身,一尘不染的衣裳显得他整个人愈发的端整俊秀。
然而,不等他抬脚,管家就喜气洋洋地开口道:“公主府来人了,说是长公主决定不下聘了!”
这话一出,迟砚本来略有喜色的眼底瞬间沉暗了下来,甚至染上了些许冷霜。
“不下聘,是什么意思?”迟砚抬起俊冷眉目,一字一顿地问道。
管家犹自喜庆道:“就是决定不迎公子为驸马了!恭喜公子,贺喜公子,陛下先前数次惋惜公子,想必公子官复原职不是什么问题。”
迟砚脸上瞬间蒙上了一层阴翳。
“为何?”迟砚目光灼灼地盯着管家,声音冰冷,“为何突然退婚?”
管家被迟砚这目光吓得心里头咯噔了一下。
他怎么觉得,他家公子似乎,似乎不高兴啊?
管家收敛了一下脸上的喜色,小心翼翼地回道:“听,听公主府的近卫说,说是长公主看上了一个容貌更俊美的秀才——”
这话一出,迟砚攥住书本的手猛地一用力,瞬间将一本书攥得皱巴巴一团。
他骨节分明的手指上青筋暴起,隐隐发白。
菲薄的唇瓣更是紧紧抿起,浑身散发出凛冽冰寒的气息。
不等管家回过神来,迟砚已经迈开大步,往院外走去。
“爹,我怎么觉得公子似乎很生气?”阿福忍不住看向了管家,低声道。
管家完全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白了儿子一眼,道:“ 不可能的!高兴还来不及呢!我猜公子这会肯定是要进宫请求陛下,让他官复原职去了!”
阿福默默垂下头,心道,他看不像,他倒觉得公子像是去找长公主算账去了。
大庆皇宫,正德大殿中,传来了一声怒喝。
“萧鹿遥,你将朕的圣旨当什么?你要让朕当个笑话吗?”
萧鹿遥正襟危坐,不动如山,甚至腾出了两只手来剥了一只杏子来吃。
“皇叔,别生气嘛,别人要笑话,也是笑话我,怎么会笑话你呢?”萧鹿遥不紧不慢将手中杏子抛入嘴里,漫不经心地说道。
上辈子她手握兵符,本有参政监国的重任,却终日沉于享乐,做的最坚持的一件事,还是去讨迟砚的欢心。
可是,她被囚禁之后,却后知后觉地发现——
她这位皇叔,并不如表面上这般好说话,更非如表现出来的这般圣明无辜——
她父皇的死,跟他有千丝万缕的关系!
不过,上辈子她知道以后,却已经沦为阶下囚,身边亲信皆已经赴死,势单力薄,无可奈何。
如今,老天上让她重生一次,她誓要报仇雪恨,将他伪善的面目撕开!
“鹿遥,不是皇叔说你,皇叔如今是皇帝,下的是圣旨,先前也是你一哭二闹三上吊要皇叔下圣旨逼婚的,如今眼看就要到婚期了,你又要退婚,你这是要将皇叔置于何地啊?”
和帝萧穆压抑下心中滔天的怒气,语重心长地说道。
萧鹿遥看着他佯作仁慈的模样,心底微微冷笑开了。
不愧是踩着她父皇的鲜血爬上皇位的人,这不动声色的本事,可真是让人佩服啊。
上辈子她毫无设防,所以一头钻进了他精心布好的圈子中。
先是在狩猎时故意让迟砚来救自己,惹得自己倾慕,让自己一哭二闹求下这赐婚圣旨。
她成了骄奢淫逸断人前程的恶人,他却成了手无实权却爱惜臣子的无奈君王。
本来,迟家对先皇忠心耿耿,乃是三代老臣,经过此事,尤其是迟母在新婚夜吊死在长公主府之后,毫不犹豫地倒戈新帝阵营。
然后,满朝向着迟家的大臣与迟砚里应外合,一边替换先皇留给自己的人手,一边让迟砚将自己哄得团团转,最后夺得了兵符,彻底将朝堂换血,还用谋反罪将她囚禁——
而她这位好皇叔,这位藏于背后的推手,不仅赢得了名声和民望,更成为了最大的赢家。
“皇叔,你不要说了,反正我心意已决,我已经看上了更貌美的男子,绝不会迎迟砚作驸马了!”萧鹿遥缓缓站起来,一副娇蛮无礼的样子,“若是皇叔觉得不好向朝臣交代,明日我亲自过来,与大家解释清楚,绝不损皇叔的名声。”
她要参政监国,正好也缺个借口不是?
“鹿遥,可是迟家那边有人惹你不高兴了,你才迁怒了迟砚?若是有,朕这就下令到迟家——”
下令处置迟家,让迟家对她越发厌吗?
萧鹿遥忙不迭打断了萧穆的话,道:“别别别,皇叔,如今那迟砚已经从朝堂出来了,我还怕他黏着我呢,你知道吗?先前他要作驸马时,竟要我送走府上所有的男宠和侍夫,还要我日后不得再纳侍夫,惹得我府上的男宠和侍夫又是哭又是闹,更有甚者绝食的,可把我心疼坏了。如今我看上了城北的一个秀才,我可不想惹了这一身腥。”
萧穆闻言,作出了一副为难神色来:“可是圣旨已下,皇叔本来就是刚刚登基,那帮朝臣都不听我的,如今你出尔反尔,不是显得皇叔更没有威信了吗?鹿遥,要不你将监国玉玺拿出来吧,如此,皇叔也好挺直了腰杆跟那帮朝臣说退婚的事情,日后你想迎哪个就迎哪个,皇叔也好给你撑腰。”
呵,这是见离间自己与迟家的阴谋破裂了,要打亲情牌,明着要监国玉玺了?
萧鹿遥微微一笑,道:“什么?竟有朝臣不听皇叔的话?”
萧穆连忙点头:“可不是嘛,皇叔身上担子重,可在朝中是寸步难行的,先前给你下了赐婚的圣旨,更是招惹了一片骂名——”
“岂有此理!他们竟敢对皇叔不敬?”萧鹿遥佯作生气,随后看向了萧穆,信誓旦旦道,“皇叔放心,明日我便过来替你撑腰,叫他们全部闭嘴!”
萧穆见萧鹿遥一副同仇敌忾的样子,心里头暗喜,他想不到,萧鹿遥竟如此单纯,竟真的会交出监国玉玺。
虽然监国玉玺不比兵符,但好歹有了监国玉玺,他能先稳住文臣,日后再慢慢图兵符,收拢武将——
“鹿遥真是皇叔的好侄女,若是鹿遥真让他们闭嘴,皇叔马上就下旨,去各地甄选数十个美男子,送到鹿遥府上。”萧穆投其所好道。
萧鹿遥露出了一抹笑容,道:“皇叔有心了,若是没有什么事,我先出宫了。”
萧穆自然笑脸放她离去了。
看着萧鹿遥远去的背影,萧穆这才慢慢敛起了笑意,神色瞬间阴沉了一片。
虽然这次没有利用萧鹿遥大婚成功离间萧鹿遥和迟家为首的先皇死忠党,但若是明日萧鹿遥交出了监国玉玺,他也就不惧那帮老匹夫了!
同样的,萧鹿遥离开正德大殿后,本来嬉皮笑脸的模样瞬间敛起,取而代之的,是一股寒霜覆盖的冷肃之色。
萧穆想要她手上的监国玉玺?呵,做梦,明日,她就要让他看一出好戏。
她上了自己的马车,回到了公主府。
还没有下车,便听得一阵争执之声。
“我要见殿下。”
这声音清越温沉,却带着丝丝忍隐的肃冷怒意。
这声音,她不会认错。
是迟砚的。
呵,上辈子他因为自己逼婚一事断了前程,又因为迟母之死,最后联手萧穆,害死了自己。
可是如今,她不是将婚事退了吗?他应该偷着乐才是啊。
怎的还上公主府来了?
萧鹿遥掀开了帘子,在下人的搀扶之下,缓步下了马车。
今日风有些大,她披了一身白狐大氅,将她本来就颜若桃李的脸颊衬得越发明艳动人。
冰肌雪肤,妩媚入骨。
迟砚本来冷冽的眸光瞬间僵滞,暗沉的眸底隐约跳起了一丝火苗。
“迟公子寻本宫,有事?”萧鹿遥行至他的身前,却是连眼皮都没有抬,声音慵懒地问道。
迟砚回神,默默攥紧了袖中的手,声音微哑:“为何突然要退婚?”
萧鹿遥轻笑一声。
她这才抬起了潋滟生光的双眸,直勾勾地盯着迟砚。
迟砚本来铁青的一张俊脸竟然在她这般炽热直白的注视之下,缓缓红了起来。
“本宫不是差人去说过了吗?本宫看上了更美的男子,觉得迟公子也不过尔尔。”萧鹿遥语气懒淡道。
这话一出,迟砚本来就不甚好看的脸色愈发的难看了。
“婚姻大事,怎么如此儿戏?我已经做好入公主府的准备——”迟砚缓缓倒抽了一口凉气,声音沙哑道。
“是吗?”萧鹿遥觉得好生奇怪,上辈子,哪怕是新婚之夜,这迟砚都是一副宁死不从的模样,尤其是他母亲死后,不管是萧鹿遥如何讨好,他都是冷着一张脸了。
怎么这辈子,自己高抬贵手放过他了,他却还缠上来了?
莫非真是人性本贱?
“本宫觉得迟公子从小出身权贵,读的是圣贤书,学的是治国道,若真是入了本宫的府中,实在太屈才了。本宫被外头的百姓骂惨了,臭鸡蛋和烂蔬菜都不知道扔了多少,本宫心想,太不值当了。天下美男子多得是,本宫何苦呢?况且迟公子一副高冷疏离的模样,想必就是入了府,也不知道如何伺候好本宫,本宫这不是自找苦吃吗?”萧鹿遥缓缓分析道。
这话说罢,迟砚的脸色愈发青了。
他默默攥紧了拳头,清瘦的身子微微发抖。
迟砚抬起了双眸,眼底泛了一丝猩红之色。
与萧鹿遥对视良久,他咬了咬唇瓣,声音微抖道:“殿下还没有与我成婚,又怎知我不会伺候人?”
萧鹿遥完全无法相信,这话居然是从迟砚口中说出的?
她清亮逼人的双眸闪过了一抹探究之色,最终却又掩在了长如羽扇的睫毛之下。
“是吗?那迟公子随本宫进府吧。”萧鹿遥忽然转了口风,命令道。
迟砚迟滞了一瞬,下意识道:“进府?”
萧鹿遥轻笑一声,忽然举止轻佻地抬起了迟砚的下巴,道:“不是要伺候本宫吗?”
说罢,她松开手,转身进了公主府。
手若柔荑,迟砚的下巴上还留着那种轻滑的触感。
他本来冷沉的俊脸瞬间浮起了一层可疑的绯红,就连耳后根都滚烫了几分。
不过,还是抬脚跟上了萧鹿遥的脚步。
萧鹿遥直接回了主院,她的房间自然是极为奢华的,富丽堂皇,所有的摆设和器件都是精挑细选的,无一不是最美,最贵,最罕有的。
然而,迟砚目不斜视,甚至连多余的余光都没有一丝打量的意思,只紧紧盯着萧鹿遥。
暗沉的眸中,满是深邃而强烈的占有欲。
萧鹿遥脱下了外头披着的大氅,露出了里头紧桌着锦缎长裙的玲珑身姿。
这裙子剪裁大胆,上面的锁骨几乎全部露了出来,肤色莹白,光泽盈润。
迟砚微微突出的性感喉结不动神色地动了动,眸色愈发暗了三分。
萧鹿遥缓缓坐到了一张贵妃榻上,对着一直跟着自己的朱颜说道:“朱颜,去后院唤尘公子来,再打盆水来给本宫泡脚。”
这话一出,本来心思荡漾的迟砚瞬间身子僵硬。
不为别的,只为萧鹿遥嘴里头的那个尘公子。
这人本是戏楼的一名戏子,因为容颜妍丽,声音动听入的公主府。
听说萧鹿遥当时收她进府的时候,还与镇国公家中守寡的弟媳大打出手。
只是,前些日子议婚的时候,她分明已经答应自己,将所有男宠侍夫遣散,且日后不再行荒唐之事的!
迟砚双拳紧握,紧紧抿起了薄唇。
不多时,一个身姿柔美,阴柔邪魅的男子由朱颜带了进来。
他一身纤尘不染的白衣,容色绮丽,柔顺低微道:“殿下,唤小的,可是想要听戏了?”
萧鹿遥微微一笑,璀璨生光。
她招了招手,示意尘公子上前,用手摸了一把他的下巴,道:“不是想听戏了,是想你了。本宫今日出去一趟,怪冷的,替我泡泡脚。”
尘公子点头,柔顺地半蹲下来,脱下了萧鹿遥的靴子,然后将她极地的长裙轻轻挽起,再将她里头的裤腿卷起来。
萧鹿遥长得很白,她浑身上下都很白,尤其是腿脚。
迟砚眼睁睁地看着那戏子将萧鹿遥的小巧精致,白得发光的一双脚轻轻捧在手上,尔后试过水温后,将她的脚放到了水盆中。
这还不算,他还用手替萧鹿遥的脚细细揉捏按摩起来。
迟砚只觉得浑身的血液都倒冲到了头上,心中怒火腾烧,直将他的理智焚灼得一干二净。
“殿下,你这是何意?”他尾音发颤,整个人隐隐隐隐发抖。
萧鹿遥慵懒地躺在了贵妃椅上,惬意地眯上了双眸,道:“迟公子不是说你会伺候人吗?这般伺候,你能做吗?做得比他好吗?”
迟砚恼羞成怒,妒火中烧。
不过是片刻,他忽然大踏步上前,一把将尘公子提起来。
萧鹿遥听见声音,她猛地睁开双眸,怒道:“迟砚,你要干什么?”
迟砚冷冷勾唇,俊美至极的脸上隐有怒意:“殿下不说是他伺候得好吗?不试试我是如何伺候的,怎么能生出对比来?”
萧鹿遥万万没有想到。
这迟砚竟是疯了!
他不仅找上门来,竟还要替她洗脚!
“尘公子,你先出去。”萧鹿遥见迟砚一副要打人的模样,头痛地揉了揉太阳穴,命令道。
屋中人退下,唯有迟砚立在原处,神色灼热地盯着萧鹿遥。
萧鹿遥心道,她上辈子名声臭成这般,她照样吃喝玩乐,面皮这东西于她,完全不知是何物。
他不是要给自己洗脚吗?那她就让他洗,她倒要看看这个迟砚发了什么疯?
“迟公子不是要伺候本宫泡脚吗?愣着干什么?”萧鹿遥用脚拔了拔盆中热水,声音微冷道。
迟砚从她洗脚开始,一双眸就极力避开她白如凝脂的双脚。
可是——
迟砚将目光落在盆中,却并没有屈膝。
“怎么?不好意思?不愿意?弯不下腰?本宫早说了,你伺候不好本宫——”
萧鹿遥话未说完,迟砚已经整个人猛地压到了贵妃榻上。
他滚烫的唇,带着深沉的怒意,又夹杂着胸口中说不明道不清的,爱,妒,失而复得,种种情绪交织,以至于迟砚动作失控,将萧鹿遥的唇瓣咬破了。
萧鹿遥尝到了唇舌中的血腥味。
“阿鹿,阿鹿——”迟砚一手摸上了萧鹿遥的后脑勺,语气温柔,极尽缠绵之意。
萧鹿遥猛地瞪大了双眸,不可置信地看着身上目光迷离的迟砚。
她一颗心如坠冰窖,隐隐发冷。
是迟砚,又不是迟砚。
这个迟砚,不是与她初定婚时候的迟砚,而是那个与她成婚三年,夺了她的一切,最后将她囚于公主府两年,在再婚之夜,送她归西的迟砚。
是手握生杀大权的迟太傅,是和帝萧穆最宠信的权臣的表妹夫。
是她萧鹿遥的仇人!
萧鹿遥吓了一跳,一把将迟砚推开,甚至踢翻了地方的水盆。
“来人,朱竟!”萧鹿遥克制住自己的失态,猛地喝了一声,将凌乱的衣衫拉好。
朱竟瞬间出现在门口。
“将这个登徒子给我打出府去,狠狠揍一顿,留条命就好了。”萧鹿遥沉声吩咐道。
“阿鹿。”迟砚身上衣衫未乱,脸上仍是一派高冷之花的矜贵模样,他轻轻用手指拭去唇边染上的血迹,哑声道,“我要进公主府。”
萧鹿遥紧紧攥住拳头,克制住自己的怒气,冷笑道:“就你?你跟我府上的男宠相比,差的不是一星半点!还有,不许叫我阿鹿!这个称呼,是留给我未来夫君的!”
说罢,她冷下脸,命朱竟将他拖出去。
朱竟一见萧鹿遥和迟砚的唇上都染了血迹,当即明白是迟砚轻薄了殿下,下手的时候自然没有客气,将迟砚瞬间揍得鼻青脸肿。
萧鹿遥只听得朱竟的拳头之声,并没有听到迟砚闷哼一声。
她压下心头惊慌,缓了缓气,心道,也对,迟砚最会忍隐了。
上辈子,隔着大仇,他都能不动声色蛰伏在她身边整整三年——
甚至,还能与她同床共枕,孕育孩子——
想到上辈子那个流掉的孩子,萧鹿遥本来澄明剔透的双眸瞬间蒙上了一层暗沉的阴翳。
她紧紧攥住了拳头,指甲深陷到手心之中,关节发白,青筋暴起。
既然迟砚是重生的,那——
这辈子无论如何,不能让他倒戈到萧穆那边。
萧鹿遥想到上辈子迟砚在自己被囚禁之时,来过的那一次。
那天,下了一场很大的雨。
他淋得浑身湿透。
“阿鹿,跟我去我母亲墓前忏悔,好吗?”他神色惨白,语气又轻又哑。
彼时,萧鹿遥独自一人,在公主府,流掉了五个月的孩子,对他恨之入骨。
“怎么?当了婊子,还要立牌坊吗?若不是我萧鹿遥,迟太傅能年仅三十,坐上太傅高位吗?你还要谢谢我才对呢,我何悔之有?”萧鹿遥冷笑。
迟砚身上的水不断往下滴,在门口湿成了一片阴影。
良久之后,他忽然哑声道:“阿鹿,当今陛下,非圣明之主,而先皇,其实还遗下骨肉,一直被宫女当成太监,养在宫中。如果你答应我,我可以另择新主。阿鹿,答应我好吗?”
萧鹿遥仍是冷笑:“迟太傅真是煞费苦心了,怕不是没有我萧鹿遥磕这个头,你母亲就死不瞑目,不得轮回吧?连这等谎话都编造出来了!你死了这条心吧,便是你现在要我死,我也绝不向你迟家任何人忏悔低头!”
“殿下,已经将那登徒子打出府去了。”就在此时,朱竟回来了,禀报道。
他的声音,将浑身冰冷的萧鹿遥拉回到现实。
“门外好像新宁郡主的马车刚好经过,将迟砚带走了。”朱竟又说道。
新宁郡主?呵。
萧鹿遥眼底的冷色越发冰寒。
上辈子,她被以谋反罪囚禁在公主府,若不是这位新宁郡主要与迟砚联姻——
她的孩子,本可以不死的。
“知道了,朱竟,你带着本宫印信去替本宫做几件事。”萧鹿遥收回眼底仇恨,面无表情地命令道。
***
这边,迟府门前。
新宁郡主的车驾缓缓停下。
她却还不愿下车,目光痴痴地看着车中昏迷的人。
正是被朱竟暴揍了一顿,扔出府来的迟砚。
她清秀妍美的脸上泛起了一丝红晕,一直紧紧攥着手帕的手忽然伸出去,想要触摸迟砚的脸。
然而,就在此时,一直昏迷着的迟砚忽然猛地睁开了双眸。
他的目光锐利而冰寒,如同一把闪着冷光的利刃,直直钉在了燕新宁的脸上。
燕新宁的手瞬间僵在了半空,随即很自然地伸过去,用帕子擦了擦迟砚额头上的血。
“迟侍郎,我方才路过长公主,在路上见你被扔出来,昏迷不醒,所以特地绕路,将你送回迟府。”
她声音轻而细,低眉垂目,带着女儿家独有的娇羞。
然而,迟砚的神色没有丝毫的波澜,深沉如墨的眸底甚至闪过了一抹不易察觉的厌恶。
“谢过郡主,我不碍事。还有,我已经退出朝堂,称我侍郎,不合适。”迟砚沉声说罢,就要下车。
燕新宁急忙伸手要扶他一把,迟砚却避开了。
“鹿遥这次做得实在太过分了!不过既然她已经退婚,我相信陛下会让迟公子官复原职的。”燕新宁轻声道。
迟砚神色清冷,言语淡漠:“陛下心思,不敢揣测。这次麻烦郡主了,若有下次,郡主直接绕道则可,勿要脏了郡主的马车。”
说罢,他转身下车,步履孱弱地进了迟府,没有再回头。
倒是燕新宁,目光一直痴痴地凝在他的背影上,良久之后,再让下人驱车往皇宫而去。
正德大殿。萧穆正在批周折,听了燕新宁的汇报,不由得拧紧了眉头。
“竟有此事?那迟砚不是极为厌恶萧鹿遥吗?怎么还找上门去讨打?”萧穆沉声道。
燕新宁低眉垂首,语气温婉道:“兴许是罢了官职,长公主又出尔反尔,迟公子觉得受了羞辱吧?”
萧穆头痛不已,道:“迟家该高兴才是。”
燕新宁与萧穆是表兄妹,从小一起长大,深知这位表兄的抱负。
她忽然压低了声音,献计道:“表哥,既然萧鹿遥要作死,我们不如——”
次日。
萧鹿遥起了个大早,心情颇好。
然而,朱颜进来替她画妆的时候,却是苦着一张脸的。
“怎么了?谁惹我们朱姐姐不高兴了?”萧鹿遥掐了一把朱颜软软绵绵的脸蛋,调笑道。
朱颜白了自家没心没肺的主子一眼,道:“你还笑?殿下啊,求求你长点心吧!今早我出去买些东西,这庆京已经传遍了,说你玩弄朝臣,先是要招迟公子作驸马,让人家丢了官职,又出尔反尔退婚,还将人家暴揍了一顿,那些百姓提起你,恨不得都往你脸上吐两口口水!”
萧鹿遥神色不动,坐到了凳子上,面向铜镜,漫不经心道:“这昨晚才打的人,今早就传遍了?京都百姓竟然如此关注本宫的生活?本宫真是受宠若惊。”
朱颜一边替她挽发,一边低声嘀咕道:“还能是谁,昨晚我哥就跟你说了,将迟公子扔出去的时候被新宁郡主见着了。那新宁郡主什么心思你不知道吗?从小到大就想跟殿下比个长短,殿下穿什么颜色,她就穿什么颜色,殿下上什么妆容,她就上什么妆容,也不瞧瞧自己是个什么身份,不就是陛下的表妹嘛,给殿下提鞋都不配!”
朱颜这么一说,萧鹿遥倒是吃了一惊。
她素来对什么事情都不太上心,上辈子唯一上了一次心,就是迟砚。
这个燕新宁虽然她不太喜欢,但还真是没有发现她竟然凡事想跟自己比个长短。
想到上辈子燕新宁灌进自己肚子里头的堕胎药,萧鹿遥脸上勾起了一抹冷笑。
“是吗?跟本宫论长短?那本宫倒要领教领教这位新宁郡主有几分本事。”
萧鹿遥上了妆,换上了黑中带红的朝服。
“殿下,你要去上朝啊?”朱颜有些吃惊。
长公主是有监国参政的权力的,但是她家殿下十分懒散,若非宫中有祭祀,是不可能去上朝的。
萧鹿遥点了点头,道:“命朱竟备车,往后除了休沐,本宫每日都要上朝。”
朱颜被吓得不轻,磕磕巴巴道:“殿下这是为何啊?”
萧鹿遥使劲揉了揉朱颜的头,轻声道:“本宫选迟公子为驸马,为何遭人唾骂?还不是因为权利比裙带关系更为靠谱吗?本宫的关系虽然摆在那里,但是权力,也不能落下了。”
说罢,她挺直了脊背,缓步走出了公主府。
她萧鹿遥,从今天起,要洗涮身上的恶臭名声,将手中权力紧紧攥劳,参政利民,对的起自己这一身尊荣!
此时,宫中大殿。
和帝萧穆坐于龙椅,殿下大臣跪倒一片,齐声道:“请求陛下公正圣明,捋多长公主封号,给迟公子一个公道!”
萧穆倒也想捋啊,但这长公主的封号是先皇亲封,而且人家手里头还攥着兵符和监国玉玺,他敢吗?
萧穆神色凝重,道:“鹿遥年纪小,不懂事,惯会胡闹,众位爱卿勿要为难朕了,朕只得这么一个侄女啊!”
其中一个与迟家交好的老臣站了出来,怒斥道:“陛下,天子犯法与庶民同罪!长公主先是强行逼婚,害得迟公子丢失官职,后又出尔反尔,草率退婚,这也就罢了,竟然还将人当街暴揍,扔到门口!这简直就是天怒人怨,法理不容!若是不处置长公主,唯恐民心不稳,臣子心寒啊!”
萧穆要的就是这效果,等朝中大臣俱觉得萧鹿遥是个祸害,他替天行道的时候就到了。
届时,不管是取玉玺还是夺兵符,都是为民除害,名正言顺。
“鹿遥只是小孩子心性,见一个爱一个,怎么就有爱卿说得这般言重了?”萧穆长叹了一口气,道,“不如罚她关几日紧闭则可了。”
这话一出,朝臣更为激愤了。
就在此时,门口忽然传来一阵清越而动听的嗓音:“皇叔,鹿遥又没有做错事,怎么就要关禁闭了?”
众人一看,竟是萧鹿遥亲自来了。
她身穿描金黑色凤袍,与萧穆身上的龙袍是一个级别的!
众人瞬间噤声,不再像之前那般痛斥陈词。
萧穆心道,萧鹿遥是给自己送监国玉玺来了!
他定睛一看,果真见到两个宫人跟在身后,手里头捧着托盘,托盘中放置着一个精致的木盒子。
萧穆隐隐激动,面上却不动声色,道:“众爱卿上奏,说你,一来逼婚,二来退婚,三来打人,件件桩桩,法之不容,朕说你是小姑娘心性,不懂事,他们非要朕捋了你的封号,朕实在为难。”
萧鹿遥轻轻一笑,转身看向了众位朝臣,不紧不慢道:“你们为何要为难我皇叔?”
萧穆见众臣都低下头去,不敢言语,心道,果真,这就是握有实权的威严啊!
他本以为萧鹿遥要替自己撑腰,却不想她竟不紧不慢道:“本宫长公主的封号是先皇所赐,享有封邑,位同亲王,外加监国摄政,皇叔他怎敢捋了我的封号?你们这不是摆明了为难他吗?”
萧穆:“.”这话听着有些不对劲?
萧鹿遥看了一眼汗如雨下的群臣,坦荡荡道:“诸位别慌,我萧鹿遥虽然行事全凭喜好,但也不是什么不讲道理的人,如今本宫就在这里,诸位对本宫有什么意见的,尽管提,本宫有则改之无则加勉。省得你们也一天天的为难我皇叔,若是将我皇叔惹烦了,他不想当这个皇帝,那该如何是好?”
萧穆:“.”他不是,他没有!
见她如此诚恳,其中的刑部尚书站了出来,道:“长公主,你先前逼婚迟家公子,让陛下赐婚,害得他丢了官职,如今又突然退婚,还将人家打了一顿,迟公子怎么说也是名门之后,国之栋梁,被你如此玩弄,你心头就没有丝毫愧疚吗?”
这刑部尚书,先前迟砚是他得力干将,如今换了一个草包上来,他这把火老憋屈了!
众位朝臣一见,竟然真有不怕死的,都默默在心里头为刑部尚书默哀了三秒钟。
然而,萧鹿遥竟然点了点头,道:“你这么一说,倒显得本宫实在是有些不近人情,无理取闹了。”
刑部尚书:“.”
众位朝臣:“.”
萧穆:“.”
见众人惊愕,目光都聚在了自己的身上,萧鹿遥大手一挥,当即决定道:“这样吧,既然众位都为迟公子鸣不平,此事也实在是本宫的罪过,那就让迟公子官复原职,再重新回头朝堂上效力,本宫也保证,日后招驸马,找男宠,纳侍夫,绝不会打朝臣的主意,众位觉得如何?”
所有能够靠近她的男人,她都不打朝臣的主意了,那萧穆怎么拿到兵符和玉玺呢?
萧穆气得差点要吐血。
然而,诸位大臣都觉得甚是满意。
萧穆咳咳了两声,道:“鹿遥,休要胡闹了!刑部侍郎的位置已经安排人顶上,你要迟砚官复原职,那现在的刑部侍郎呢?”
萧鹿遥故作迟疑,道:“啊?这样啊?这么快就有人顶上了?那迟公子就不能官复原职了。”
萧穆好不容易才安插了一个自己的人手进入六部,自然也不会容许他将迟砚官复原职的,沉下脸道:“正是,官场职务,岂是儿戏?”
萧鹿遥抬眼,看了萧穆一眼,道:“既然如此,那这样吧,让迟砚回来当刑部尚书,如何?”
刑部尚书?迟砚不过二十多岁的年纪,当侍郎已是破格,竟还要当尚书?
萧穆气得差点当场吐血,怒斥道:“那刑部尚书呢?”
萧鹿遥上前一步,扫了一眼刑部尚书,道:“刑部尚书这么大的年纪,也该回家颐养天年了。当然,若是李尚书觉得在家太闲,不如就到公主府,当我的授业太傅吧,以往总是玩闹,很多功课都落下了,如今要监国了,才觉得浑身不得劲,李尚书你看如何?”
这话一出,无异于石破天惊!
迟砚由原来的刑部侍郎晋升为刑部尚书!
刑部尚书虽说辞官告老,却又成了长公主的授业太傅!
呃,陛下钦点的刑部侍郎仍然位居原职。
这么一来,谁都没有得罪。
众人觉得这个处置甚是得当。
刑部尚书更是大喜过望,颤颤巍巍道:“老臣谢过殿下高看。”
萧鹿遥一把扶住了他,噗通一声就跪了下来,磕了三个头:“学生萧鹿遥,拜见李太傅。”
朝臣见状,急忙齐声祝贺,道:“恭喜殿下,恭喜李太傅。”
唯有萧穆呆在原地,一脸的猪肝色。
任凭他想破脑袋都想不到,竟然会如此堂而皇之地被萧鹿遥耍了一道!
他本想借着迟砚一世让萧鹿遥与迟家决裂,慢慢溶解她的支持力。
然而,萧鹿遥来了一招以退为进。
先是突然退婚,瓦解了他的圈套,紧接着借着朝臣的名义,将迟砚请回朝堂,并且官晋一级!
如此一来,不仅他安插到刑部的人被迟砚吃得死死的,迟家一家还会对萧鹿遥感恩戴德,之前的隔阂烟消云散!
而刑部尚书,被她请回府当了太傅,刑部尚书身后的支持者还不与她紧密连在一起吗?
他断然没有想到,自己辛辛苦苦组织的狩猎,设好的英雄救美,想出的离间之计,到头来,竟然是为她人做了嫁衣裳!
萧穆气得隐隐颤抖,藏在龙袍之下的双手紧紧攥住了龙椅的扶手,恨不得将萧鹿遥撕碎了!
萧鹿遥被李太傅扶了起来,自然看到了萧穆的神色。
她缓缓一笑,道:“皇叔,我这般处置,可还行?对了,昨日我听皇叔说,朝中众臣不听你的话,处理政事十分吃力,我回府后想了想,政事确实繁忙,本宫既负了监国之名,就应该办些实事的,从今天起,每日的朝会我都会过来,刑部兵部户部的政事,本宫就帮忙处理了,皇叔觉得如何?”
萧穆差点咬碎一口牙,不过萧鹿遥监国,那是先皇嘱下的,名正言顺,他若是说个不字,她甚至可以联合朝臣,将他赶下皇位,另立新主。
强忍着吐血的冲动,萧穆挤出了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意,道:“那就有劳侄女了。”
“不劳烦,不劳烦,皇叔这般辛苦,替你分担,是应当的。”萧鹿遥也回道。
一时间,叔慈侄孝,君臣和睦,一派和谐。
散朝之后,盖上了监国玉玺的圣旨很快就传到了迟府。
迟砚昨日被暴揍一顿,虽然没有伤到骨头,却还是卧床了一日。
恰逢此时,迟父迟母等人接了圣旨,欣喜而入。
“砚儿,喜事啊,大喜事!”迟母笑得见牙不见眼。
迟砚躺在床上,正在看书,轻轻抬起眉,声音微冷:“何喜之有?莫非是殿下见了那城北的秀才,觉得他样貌不如儿子,又反悔了?”
迟母一听这话,急忙轻轻蹙了蹙眉心,道:“傻儿子!你乱说什么呢!是宫里头来了圣旨,不仅让你重回朝堂,还给你晋升为刑部尚书了!你说这是不是喜事?”
迟砚闻言,脸上的神色瞬间沉了下来。
“怎么回事?”他凝目在明黄色的圣旨上,哑声问道。
阿福急忙上前,将从宫里头来人打听到的事情如实说了。
“这次多亏了李太傅出头,才让殿下悬崖勒马,幡然醒悟,不仅补偿了公子,还让李太傅入公主府授课。”
悬崖勒马?幡然醒悟?
迟砚差点想笑出声。
做了一辈子的夫妻,她萧鹿遥是什么人,自己不清楚吗?
“儿子啊,这可是好事啊,你一身才华,有了用武之地,你怎么这副表情?”察觉到迟砚的情绪不对,迟母小心翼翼地开口道。
迟砚忽然目光深沉地落在了迟母的脸上,忽然道:“娘亲,若是我真的被长公主强抢回府当了驸马,你会不会想不开寻死?”
迟母这下没忍住,一把将圣旨砸在了迟砚的脸上。
“我干嘛要寻死!你当不当驸马管我什么事?我还有你弟弟妹妹啊!再说了,人家站公主长得那,那身段,那容貌,那肤色,那风情,我一个女人都忍不住动心,人家看上你,你就偷笑吧!不过你爹苦心栽培你这么多年,若是你不能做官,他心里头有些别扭才是真的。”
迟砚脑子里头一阵惊雷。
“你问这个问题干什么,莫非你——”迟母还没有反应过来,便见迟砚飞身下床离开了。
迟砚连马车都没有坐,直接骑马来到了公主府。
他紧攥着缰绳的双手被勒得发红,双目也泛红。
到了公主府跟前,还没有下马,就被护卫拦下了。
“迟尚书,殿下吩咐过,不能让你进门。”护卫冷着脸道。
“若我非要进呢?”迟砚脸伤还没有好,说话扯动了脸上的伤口,忍不住倒抽了一口凉气。
护卫见他这副模样,有些同情道:“迟尚书,小的劝你还是回去啊,咱们朱护卫的身手可不是盖的,你看看你这张脸,都不能看了。再说了,咱们殿下本来看中的,可不就是你的一张脸吗?如果你再挨一次揍,这张脸说不定就毁了,届时你便是要殿下多看你一眼,咱们殿下也受不得这个委屈啊。”
迟砚:“.”他的脸色瞬间僵在了当下,不过他说得好有道理,有状元之才的迟尚书居然也都无言以对。
就在此时,一辆车驾缓缓停在了跟前。
先下车的人是朱颜。
紧接着,一个戴着纱帽的男子缓缓下了车。
他身姿挺拔,却又十分的清瘦,阵风拂过,掀起了他的纱帽,露出了一张雌雄莫辨的俊美侧脸来。
朱颜护住他,低声道:“陆公子,这边请。”
迟砚只觉得脑子轰轰的一声,紧接着浑身上下的血液又冲到了脑中。
陆公子——陆青——城北的秀才——
他脸色冰寒,上前一步,就要跟着他们进去。
不巧,护卫又拦住了他。
“迟尚书,请留步,不要为难我们了。”护卫叹气道。
迟砚气得发疯,指着陆青的背影,道:“那他为何能进去?”
护卫傲娇地冷哼了一声,道:“这你就不能比了,这可是咱们家殿下看上的新宠,说不定要做驸马呢。咱们殿下什么人,庆京谁人不知道啊,早知如此,你何必当初呢——”
迟砚将拳头攥得咯咯作响,再也忍不了,一拳揍在了那护卫的下巴上,然后拔腿直入。
迟砚熟路,径直跑到主院,此时,陆青正掀开了头上纱帽,朝着萧鹿遥柔声道:“小的见过殿下,殿下万福。”
萧鹿遥招了招手,道:“你上前来,让本宫仔细看看。”
那陆青正要上前,迟砚已经怒不可遏地奔进来,怒斥道:“萧鹿遥,你敢!”
萧鹿遥想不到迟砚居然又上门了。
她抬起眼,就见他拖着一身的伤,浑身发抖地站在门口,双眸深沉,用吃人的目光盯着她,一字一顿道:“你若是敢碰他一根手指头,我定要你后悔——”
呵哟,威胁她?萧鹿遥猛地站起来,正要怒斥,还没有开口,便见迟砚噗通一下,整个人都栽在了地上。
萧鹿遥:“.”
朱颜看着地上的迟砚,本来风华绝代的一张俊脸,此时此刻已经惨不忍睹。
她心有恻隐,道:“殿下,如今怎么办?要不要叫太医?”
萧鹿遥白了她一眼,道:“叫太医?我没有这个闲功夫。朱竟,将人送回迟府去。”
这话冷飕飕的,站在朱颜身侧的陆青都忍不住打了个寒颤。
长公主与这迟公子的传言,他略有耳闻。
殿下喜欢是真的,不喜欢,也是真的。
看来他得使出浑身解数,讨好殿下欢心才是正道。
“殿下——”以迟砚为反面教材鞭策自己的陆青轻轻勾了勾唇角,露出了一个颠倒众生的笑意来。
谁想到萧鹿遥正眼都没抬,反而看向了朱颜,道:“将他安置到后院。”
陆青:“.”不是,不是说殿下听闻他的美貌,连迟公子的婚约都退了吗?那按理说,不应该如此冷待他啊——
***
宫中,皇帝的寝宫。
萧穆怒气冲冲,将满屋子的瓷器都摔了个破碎。
而他跟前,跪着瑟瑟发抖的燕新宁。
“都是你出的馊主意!若不是你将萧鹿遥暴揍迟砚的事情传出去,文武群众怎么会上奏?若不是他们上奏,萧鹿遥怎么会将迟砚官晋一级,还堂而皇之地入主朝堂?”
燕新宁十分惶恐,垂下眉目,连声道:“是小的没用,陛下息怒。”
“息怒,你还让我息怒?如今她都快要骑到朕的脖子上了!你叫朕如何息怒?”萧穆暴喝。
燕新宁攥紧了手中的帕子,眼底忽然闪过了一抹狠厉之色。
“陛下,既然她已经察觉你对她的用意,也开始反击了,依臣妹之见,萧鹿遥再留不得了。”
“朕想留她吗?只是她手中有监国玉玺,还有兵符,掌管三大营,朕如何动她?”萧穆气冲冲道。
燕新宁勾起唇角,缓声道:“明的不行,咱们可以来暗的啊。这萧鹿遥什么都不爱,就喜欢美男子,臣妹名下的秦楼楚馆,有无数貌美伶人,若是入了公主府,难不成,还找不到一个机会吗?若是萧鹿遥死了,便是朝上有些声音,那又如何?”
萧穆如今根基未稳,本想缓缓图之的,可是萧鹿遥实在是欺人太甚了!
他眸中凶光乍现,语气缓和了下来,道:“起来吧,朕知道你也是为了朕好,此事就交给你办,务必要办妥。”
他的表妹,自然不止一个,但是他破格将燕新宁提拔成为郡主,自然不是因为这层血缘。
最重要的是,如今他需要人手。而且是可信的人手。
燕新宁父家经商,她也颇有些赚钱的手段,正是最好的人选。
燕新宁神色如常,点头道:“表哥放心。新宁定然将此事办得漂漂亮亮的。”
燕新宁从宫中出来后,特意绕了一段路,又经过了迟府。
很不巧,她又目睹了长公主府的马车将昏迷不醒的迟砚扔在了迟府的门口。
燕新宁被这一幕看得心胆俱裂,对萧鹿遥的恨意犹如滔滔江水奔腾而来。
她急忙下了马车,将迟砚扶了起来,低声唤道:“迟公子——”
迟公子啊。
她一见钟情,放在心头整整几年的状元郎,怎的在她萧鹿遥的眼中,就成了予取予求,可丢可弃的玩物了?
燕新宁的心,痛极了。
萧鹿遥,我定要你为你的所作所为,付出代价!
迟砚这一晕死过去,足足躺了三日才醒过来。
他睁开双眸,还没有坐稳,就声音微哑道:“阿福,扶我起来,我要去长公主府。”
阿福气得跺脚:“公子,你是不是脑子坏了?你已经告假三日了,今日得去上朝了!先前殿下缠着你的时候,你避如蛇蝎,如今殿下有了新欢,你又天天往那边跑——若不是新宁郡主请了太医救你,你恐怕,你恐怕——”
提到新宁郡主,迟砚本来冷清疏淡的神色瞬间像是吃了一只苍蝇般难看。
“日后,你要寸步不离跟着我,若是那个女人出现,你马上给我赶走她,绝不能让她碰到我一根汗毛!”迟砚冷声命令道。
阿福一头雾水:“是,是长公主殿下吗?”
迟砚死亡凝视阿福三秒,一字一顿道:“是,燕新宁!”
阿福:“.”完蛋了完蛋了,他家公子,真是傻了。
不等阿福回过神来,迟砚已经起床,他沉声道:“去将朝服取来,我要去上朝。”
阿福大喜过望,急忙屁颠屁颠地取来了朝服,道:“公子,你如今可是尚书大人了,你能想通,便是最好的——”
谁知道迟砚面无表情地穿着朝服,声音冷清道:“去公主府堵不住她,我得去上朝,她也在朝中。”
阿福:“.”
休养了几日,迟砚身上的伤痕已经好得差不多了。
他换上了紫色描金的蟒袍,戴上乌纱,成了神色俊冷,矜贵俊美的迟尚书。
呃,庆朝有史以来最年轻的尚书大人。
到了朝堂,不少官员朝他道贺,迟砚心不在焉地交谈了几句,目光一直紧紧地绞在朝堂最前列的某个位置上。
那里站着的人是萧鹿遥。
虽然做了一辈子的夫妻,但这还是迟砚头一次看见萧鹿遥穿着朝服的样子。
她容貌极盛,艳光四射,妩媚动人,可是这一身肃穆的朝服穿到了她的身上,竟然也没有丝毫的违和感。
是端庄,优雅,决断的。
怎么看都是好看的,完全是照着他胸中心魔的样子长的。
不管她穿什么,做什么,说什么,他还是如此,迷恋她。
迟砚素来冷清沉寂的双眸,多了些许的柔色。
萧鹿遥上了几日朝,又得李太傅的指点,已经颇为上道,隐隐有如鱼得水的姿态。
朝堂上,她冷血决断了兵部缺粮的事情,引来众臣称赞。
只不过,她总觉得背后像是长了一双眼睛一般,极为不自在。
果然,散朝后,她就看到了这双眼睛的主人。
迟砚长身玉立,姿态清冷,正在她的马车前等着她。
萧鹿遥敛起眼底冷色,缓步过去,给了迟砚一个正眼。
“迟尚书不是病重告假了吗?竟来上朝了?”萧鹿遥脸带微笑,十分平常地与迟砚打着招呼。
迟砚看向她,声音略哑:“我去公主府见不到你,只能来上朝了。”
萧鹿遥觉得有些好笑,忍不住不正经地抛了一个眉眼给迟砚,故意放缓了声音:“迟尚书这是什么意思?难不成是爱上本宫了?”
迟砚毫不犹豫地点头,道:“我爱你。”
“哈哈哈,哈哈哈——”萧鹿遥像是听到了什么极大的笑话一般,忍不住笑了个花枝乱颤。
最后,她是连眼泪都笑出来了。
“迟尚书,几日不见,你竟学会说笑话了。”萧鹿遥拍了拍他的肩膀,笑道,“你如今更进一步,本宫也不欠你的了,日后好好做官,勿要再去讨朱竟的拳头了。”
上辈子,本是她先逼死了他的母亲,他夺她兵符,她也就不计较了。
重活一辈子,她只想给父皇报仇。
然而,迟砚却趁机紧紧攥住了萧鹿遥的手腕。
他的目光深邃沉暗,锋利却又执拗。
“我不想做官,我只想入公主府。”迟砚一字一顿道。
这话一出,萧鹿遥本来还想笑的,但是迟砚的神色太过认真,太过深情,她一时半刻竟然笑不出来。
对视良久,还是萧鹿遥率先收回了眸光。
“可惜,我已有新欢。”说罢,她挣开迟砚的手,提了提朝服的下摆,上了马车。
然而,迟砚却不死心,他是骑马来的,当即翻身上了马,亦步亦趋地跟在萧鹿遥的背后。
马车上,朱颜一边替萧鹿遥捏着肩膀,一边掀开了帘子,低声道:“殿下,迟尚书还跟着我们。”
萧鹿遥慵懒地喝了一口热茶,道:“这道这么大,又不是你家主子开的,怎么能说人家跟着呢?”
朱颜被她的歪理堵住,一直强忍着到了公主府的门口,这才不服气道:“你看,到府上了,他还跟着呢!你怎么说?”
萧鹿遥依旧一副雷打不动的慵懒摸样:“兴许是迟尚书升官了,想另开府邸了,参考参考咱们公主府的格局。不碍事的。”
朱颜:“.”
说不过的朱颜只好别扭地哼了一声,扶着萧鹿遥下车了。
很不巧,就在此时,另一辆派头不小的马车也缓缓停在了长公主府门口。
马车的帘子被掀开,很快,一个容貌俊秀的年轻男子抱着琴下了车,到萧鹿遥的跟前福身行礼,低声道:“见过殿下。”
然后,马车上又下来一个俊朗英气的男子,拿着笛子,也到了萧鹿遥的跟前,福身行礼,道:“见过殿下。”
那马车接二连三,总共下了九个不同风格,各有姿色的美少年,在萧鹿遥跟前一字排开了。
萧鹿遥直接愣着,忍不住道:“我的乖乖,谁给本宫的惊喜?”
此时,又有另一辆马车也缓缓停下了。
车上下来一个身穿杏黄色百花扑蝶锦缎长裙的女子,清秀妍丽,温婉端庄。
正是燕新宁。
“新宁见过长公主殿下。”燕新宁微微福身,软语说道。
“新宁郡主这是——”这辈子,萧鹿遥虽然未与她交恶,不过也只是点头之交而已,所以对眼下的排场有些惊愕。
燕新宁轻轻掩唇一笑。
“新宁听说殿下退了婚约,唯恐殿下心情郁闷,所以特地挑选了九个美少男,献给殿下解闷。”
这话一出,不待萧鹿遥反应,迟砚本来沉寂的双眸已经几欲要喷出火来了。
他冰寒锐利的眼刀直直落在燕新宁的身上,恨不得将这个多事的女人剁成两半!
“殿下不需要,若是郡主寂寞,收为己用则可,勿要那这些肮脏货色,脏了殿下的眼!”
萧鹿遥还没来得及说话,迟砚就先怒声打断了燕新宁的话。
看着脸色铁青的迟砚,燕新宁暗暗握紧了拳头,迟砚这是怎么了,怎么现在处处维护着萧鹿遥。
萧鹿遥看着眼前风格迥异的九个美男,暗暗咂了咂嘴,缓缓走到几个人面前。
“长公主殿下,这可是新宁特意给殿下挑选的。”
燕新宁快步走到萧鹿遥面前,眼底暗含着锋芒,“这几人各个都身怀绝技,定能讨得公主欢心。”
“是吗?”
萧鹿遥似笑非笑地看着燕新宁,这个被皇帝破格亲自册封的新宁郡主,看起来这一世也有些不太老实。
不过也是,皇帝有这样的心思,燕新宁作为皇帝亲近的郡主,有这个心思,也不难猜。
“自然。”
燕新宁抬头,对上萧鹿遥那一双美目,一时间竟有种被看穿了的感觉,随即低下头道,“这几人到底如何,公主把人留下来便知道了。”
“呵。”
萧鹿遥闷笑一声,缓缓往前走了几步。
看着眼前一位白衣美男,萧鹿遥轻轻摇了摇头,“这个,太瘦了。”
“这个,太白了。”
“这个,长得有点太美了些,可不能夺了本公主的风头。”
萧鹿遥一一走到九个人面前,皆是一脸惋惜的摇了摇头。
每每萧鹿遥说一句话,燕新宁的脸色就黑一瞬,这萧鹿遥简直是在鸡蛋里挑骨头,这里面哪一个比不上昨日萧鹿遥带回来的那个穷秀才!
倒是迟砚觉得舒服了不少,眉目也渐渐舒展开来。
“长公主果真不俗。”
燕新宁咬牙,朝着萧鹿遥道,“新宁不知,到底怎么样的人才能入了长公主的眼呢?”
燕新宁这话带着挑衅,就连当初迟砚与她的婚约都被她退掉了,在这盛京之中,谁不知道迟砚乃是所有女子梦中情郎般的存在。
这话一出,就连迟砚都抬头看向了萧鹿遥,眼底还隐隐带着些期待。
“啧。”
萧鹿遥歪头,目光似是不经意间地扫过迟砚,迟砚立马站直了身子。
“怎么说,也要像迟尚书这样的吧。”
萧鹿遥收回自己的目光,笑着看向燕新宁,声音带着几分冷淡与疏离,“新宁郡主也是,如今既是郡主,目光自然不能再如此浅薄了。”
这是在变着法的骂她目光浅薄,小门小户出身!
燕新宁握紧拳头,面色有些难堪。
“长公主说得有理。”
迟砚黑着脸,看向燕新宁道,“这种货色又怎能入得了公主的眼,若是新宁郡主喜欢,还是要及早收回府中才是。”
迟砚说话可不那么客气,他快要被燕新宁给气死了!
这个时候还敢往长公主身边送人,单是现在的这些,他都应顾不遐,更别说再来九个了。
燕新宁瞬间涨红了脸色,这迟砚一口一个这等货色,难道自己在迟砚的眼中就这么不堪吗?
“新宁郡主还是把人带回去吧。”
萧鹿遥说完便也不再看燕新宁,在朱颜的搀扶下进了公主府。
迟砚见状,赶紧跟了上去。
“新宁郡主,我们”
九个美男面面相觑,脸色有些微红。
“走!”
燕新宁看都不想再看这几个人,“一群废物!”
“公主!”
见萧鹿遥进了府,迟砚急忙追了上去。
萧鹿遥回头,看见迟砚,眼底闪过一丝疑惑,仿佛再问,你怎么还在这?
“公主。”
迟砚被萧鹿遥嫌弃的表情气得梗了一下,深吸一口气,十分认真地看向萧鹿遥,“今日我与公主所说的话,句句都是我的心里话。”
萧鹿遥微微皱眉,敛了敛衣襟,还没来得及说话,一道轻柔的声音响了起来,“公主。”
陆青手里端着茶盏,缓缓走了过来。
青色的茶水带着淡淡的茶香,一时间整个正厅里都香气四溢。
看见陆青,迟砚紧紧握住拳头,极力忍住自己想要怒揍陆青的冲动。
“你怎么来了?”
萧鹿遥微微皱眉,朝着身后的小厮沉声道,“本宫不是告诉过你们,陆公子身子虚弱,不能吹风么?”
“是。”
小厮立马垂头请罪。
“不怪他们,是我听说公主回来了,想着给公主沏一壶热茶。”
陆青笑着看向萧鹿遥,苍白的脸上染上了一抹红晕。
看着两个人旁若无人的交谈,迟砚这下彻底站不住了,气急败坏道,“萧鹿遥!”
萧鹿遥挑眉,略有些疑惑地看了迟砚一眼。
“我有话和你说。”
迟砚喘了口粗气,将目光放在了萧鹿遥的身上,他不去看陆青,因为他怕自己等会忍不住想要给这小白脸一拳头。
“说。”
萧鹿遥面色坦然,说着还伸手倒了一杯陆青手里的茶,掩袖抿了一口,赞叹道,“好茶。”
陆青面露喜色,欢喜道,“若是公主喜欢,那我日后天天给公主沏茶。”
不能生气,不能生气。
迟砚的脸色黑如锅底,看着萧鹿遥沉声道,“这话不能让外人听见,事关公主大事,公主还是遣散一下宫人为好。”
迟砚说的不是别人,就是这个陆青。
“陆青不是宫人,你说便是。”
萧鹿遥并不买账,三言两语打发了迟砚。
“好你个萧鹿遥。”
迟砚心里气得要死,却也拿萧鹿遥没有办法。
“迟尚书,本宫时间也有限,若是迟尚书没事,还是请回吧。”
这一世,萧鹿遥只想给父皇报仇,不想再和迟砚有什么牵扯。
“公主不是在找人么?”
迟砚挑眉看向萧鹿遥,凑近萧鹿遥的耳边轻声说了一句。
萧鹿遥面色微微一变,很快就恢复了正常。
捕捉到萧鹿遥眼神里的异色,迟砚心里又自信几分,一字一句道,“若是公主愿意遣散府里的侍夫和男宠,下官倒是可以把人交给公主。”
“呵。”
萧鹿遥低笑一声,原来迟砚是在这等着她呢。
“迟尚书说笑。”
萧鹿遥歪头,眼底的笑意淡了几分,似是有些苦恼,“那迟尚书威胁的了本宫一时,难不成还能威胁的了本宫一世?”
迟砚脸色一变,浑身一僵,没有说话,眼神有些复杂地看向萧鹿遥。
“朱竟,送客。”
萧鹿遥看都不看迟砚一眼,转身便进了房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