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以宁谢明矅是小说《重生:不费心机,我白嫖世子夫人位》的角色人物,是由作者春风得意醉不归写的一款宫斗宅斗类小说。目前小说连载中,以下是小说《重生:不费心机,我白嫖世子夫人位》的章节内容
“哐啷!”一个白瓷药盏落到地上摔了个粉碎。
新上任的吏部尚书林知凡的结发夫人莫以宁,从床上疼的滚落在地。
她扯着喉咙嘶喊:“你竟一刻都等不得了吗!林知凡,要不是我,凭你!能坐上这二品的官位!”
久病的莫以宁气血耗损,消瘦虚弱,只余一把骨头撑着丝锦衣裳。
头发更是枯黄稀疏,与一捧茅草无异。
偏那双大到吓的人眼睛里满是怨愤与仇恨。
被丈夫亲手喂下毒药的她,腹中抽搐疼的满地打滚,她好恨啊!
林知凡厌弃的看着眼前如厉鬼一般女人。
“你进了我林家一无所出也就罢了,既不温良恭俭,还不安于室,妄意弄权!
哼,我林家厚德传家,容下了你,可你竟不思感恩,动辄兴风作浪。
既如此,便早些上路吧,看在夫妻一场的份上,日后准你入我林家祖坟受后世祭祀,你当惜福!”
呵呵,林家,一家子的破落户要不是她拿嫁妆补贴,他哪来的银子去谋那一官半职。
林母刻薄眼皮浅,为算计她的嫁妆,明知莫以宁怀着身孕,竟还装病磋磨她要她日夜服侍,活生生被逼的小产。
她病倒在床上,林母立时便要为她的儿子纳了他的表妹为良妾。
林知凡更是志大才疏,若非她步步筹谋,凭借手握今上的把柄,他焉有今日之荣光。
纵莫以宁有千言万语,却疼的再也说不话来,那噬骨的恨意令她怎么都不愿咽下那口气。
“爹!还没好吗!那个妈妈已经处理了!”林九川小跑着进来,拿着帕子拭着额上的汗珠。
这,便是她这些年用心教养,记在名下的嫡子啊!
林九川被地上的恶狠狠盯着他的莫以宁吓了一跳。
她想问他口中所说的那个妈妈,是不是文心?
是不是那个跟了她一生,吃尽了苦头的丫鬟?
可怜她昨日还说要令她出府,回家去享清福。
林九川狠狠的啐了一口:“你这个恶毒的女人,害死了我的母亲,还肖想让我给你当儿子!做梦!”
原来,他还不知道啊,他的母亲是林知凡亲自处理的。
鼠目寸光之辈,以为谋了个官职就万事无忧了?还敢娶妾、生庶子?
呵呵!
莫以宁拿捏着他的官位、他的前程,他竟能逼的小妾生生上吊,跪在她面前痛哭流涕,将庶子交予她抚养。
莫以宁那时便知他薄情寡义,却没算到他竟是这般狼心狗肺。
“是你……我的……孩儿……”莫以宁断断续续的吐出几个字。
她没了孩儿之后,每次有孕必保不住,以前她从未疑心过,谁又会对自己的亲生骨肉下手?
可此刻。
“不错!”林知凡眼中泪光闪烁,“我与表妹青梅竹马,两小无猜,若不是你从中作梗,她怎会委屈作妾,可你竟然容不下她!哼,你若有子,又怎会善待我们的孩儿!”
莫以宁笑了起来,若不是他几次三番上门求娶,她又怎会听从父母之命,嫁给这个忘恩负义的畜生。
她双目一片通红,什么也看不见,什么也听不见了,喉咙里涌出的鲜血呛的她吸不了气。
她张大嘴无声的说了三个字,我等你!!!
她手握今上的把柄,又怎会不怕他暗下毒手,而留下后手。
只要她一死,这把柄必是要宣扬的天下皆知,林家,呵,等着诛九族给她陪葬吧!
莫以宁吃下毒药之后七窍流血,她以为自己已经死去,却不承想又醒了过来。
她竟是回到将将十岁的时候。
十岁的小娃被吓的厉害,一时间没缓过来竟生了场大病。
后来才慢慢忆起,她重生的那日,竟是姨娘的头七。
可惜,重活一世还是不能再见姨娘一面了。
亲生的母亲没了,大病一场也是情理之中,也没人怀疑小小的人儿已经换了芯子。
……
莫家后院里。
天已经黑了,刘妈妈双手交握在身前,略弯着腰,小心的踩着碎步,跟在小丫鬟的身后进了这偏院。
她低着头眼睛却悄悄打量着,院子极小,角落里有棵梅树,此时正是开花的时节,踏进院里便被这香气扑了满脸。
没用上几步她便进到了屋子里。
屋子里亮堂堂的,温暖宜人,她低眉垂眼,矮下身子行了个礼,才又直起身子。
“二小姐,刘妈妈到了。”浅月急忙忙的开口。
刘妈妈这才抬起头,瞧见二小姐的相貌,心中直叹果然是有福的。
莫以宁是莫家庶出的二小姐,再有半年就及笄了。
生了张小小的圆脸,偏又生了一双水汪汪的杏核眼,合在一处像那波斯猫儿一般。
黑鸦鸦的头发散在脑后,更是衬的肤若凝脂,丫鬟文心拿角梳一下下的给她通着头发。
身上穿着半新不旧的蜜合色的棉袄和葱黄绫棉裙,伏在小小的圆桌上拆着九连环。
愰眼一瞧竟不比那嫡出的大小姐差上半分。
只不过现下身量未长足,不免带着一团孩子气。
“你快将你之前告诉我的话再说一遍!”浅月着急的很。
“这……”刘妈妈假模假样的为难了:“那都是些混话,怎好叫二小姐知道!这不合规矩!”
莫府里上上下下都知晓,夫人秦氏最重规矩。
莫以宁抬眼望了望眼前的刘妈妈,笑了起来。
“按规矩你可是不能进到我屋里来的……”
文心这才开了口:“二小姐让你说你便说,哪儿来那么多事!”
刘妈妈这才说道:“我也是听人说的,说是二小姐亲事定下来了,可是天大的福气呢,说是安平侯世子爷,您嫁过去可是世子夫人呢!”
“嗤!”莫以宁笑出了声:“这福气给你要不要?这种混话你们也敢传,也不怕被母亲打死!”
刘妈妈吓了一跳,说话间也急了起来:“可不是混话,安平侯府得用的管事嬷嬷来了两趟了!
二小姐也不是一般人物,是那报恩寺里虚若大师亲点的福星,听说安平侯府为着这个才来的……”
“什么福星,那秃驴胡乱说说,怎能当真!”浅月急得快要哭出来了。
什么安平侯世子爷?
那可是满京城都知道的,名声都烂到根里!
桀骜不驯、不敬双亲,文不成武不就,偏又是身子生的病弱,安平侯爷无法严加管教,竟是越发的纵容,病歪歪的好容易长十八岁。
谁知竟瞧中了嫡母屋里头的丫鬟,丫鬟不从他竟将人活活打死,哪个好人家敢将闺女往火坑里送!
安平侯夫人又是出名的慈善,不忍心世子爷蹉跎下去,必要给世子爷,寻个四角俱全的可心人。
莫以宁瞟了她一眼,心中暗自摇头。
浅月的性子还是太急了,还得磨磨。
“父母之命,媒说之言!你们私底下说我的闲话也就罢了,可莫要叫母亲知晓了。
文心,拿几个钱给她,倒是辛苦她走了这趟了!”
刘妈妈复又欢喜起来,要不说二小姐年纪小面皮薄,这原也不是什么好事,竟还能得着赏钱。
浅月着急上火了小半天。
她一听说就赶过来报信,二小姐让她将人叫过来说话,这才说了几句,又将人打发走了。
不知道所措的浅月看着气定神闲的二小姐,不由得定了定神。
或许真的只是几句闲话而已。
“二小姐,您要不要告诉夫人去,这种闲话怎么能乱传,坏了您的名声!”
莫以宁放下了手中的连环,拿起了茶盏抿了口水。
茶盏里是白水,为调养身体她甚少喝茶。
“这可不是闲话,这亲事怕是定了!”
“什么?”浅月目瞪口呆:“不是说只是闲话吗?这这这!”
莫以宁看了眼文心,接过了角梳梳着发尾。
文心这才走到浅月跟前,不急不徐的说:“刘妈妈那是什么人,那是连太太屋里都进不了的人。
什么侯府世子,定不定亲的,她怎会听的明白,定是有人教了她怎么说。
让你叫她来,便是看她敢不敢当面说来,既是来了,又敢开口,多半是夫人的意思了。
好叫二小姐心里有个数。”
“可是,可那是个吃人的去处,小姐……”浅月心疼的直掉泪,“要不,您去求求老爷……”
她那个父亲啊,莫以宁嘴角带着讥讽。
送庶女进火坑这名儿母亲未必愿意担。
可她那个父亲必是舍不下这侯府姻亲的身份了。
上一世的莫以宁也是嫡母在教养,她虽是庶女,却生性要强,总是不服世人的偏见,庶出不如那嫡出。
给嫡母请安她便提前一个时辰,针黹女红必要做的比嫡姐要出彩,练习身姿仪态更是时时揣度,大小琐事必学着嫡母的行事。
不少人都说她比嫡姐更似嫡母,她以之为荣,可嫡母却越发不喜她了。
那时她不懂,直到自个也嫁了人,也做了人家夫人,也有庶子庶女,心里这才明白过来。
庶女就是庶女,做的再好还是庶女。
庶女做的不好才是正当应份的,还想比肩嫡女,那便是野心勃勃其心可诛。
可那时,幼小的莫以宁没了亲娘,只想紧紧抓住最后的稻草,她以为自己越像嫡母,嫡母才会将给嫡姐的疼爱,挪给她几分啊。
那时的她怎地那般傻气。
嫡姐名莫以欢,是母亲见到她便欢喜的欢。
她名莫以宁,是母亲盼着家宅安宁的宁。
呵!
嫡母做错了吗?没有!
凭心而论,莫以宁是没有自己的亲生骨肉,若有,定然也是如此。
嫡母是很优秀的当家夫人,就算不疼爱庶女,却也叫她吃喝不愁,夏有衣冬有袄,也无人作贱她。
都说女儿肖母,或许她是为了让亲女儿有个好名声的娘,嫁个好人家,但莫以宁也领这份情。
这一世她便懒散蠢笨了许多,再不会在寒冷刺骨的冬日,天未亮便候着请安,去表达自己的孝心,既折磨了自己,还叫别人不痛快。
事事以嫡姐为尊,须得比她差上几分,有时请安的时辰都叫她睡了过去,嫡母不轻不重的训训也就过去了。
学会了偷懒,她的身子骨也好了起来,弱柳扶风什么的也不求了。
难为她上一世十三、四岁的时候为了柳枝腰生生的将自己饿晕,她身量长的慢,那时哪来的腰,她是到十七、八岁的时候才窜起来。
到了三十岁上下便浑身的病痛,大夫说她打小便失了调养,后来也受了许多苦楚,故而这一世她回来之后,生怕又落下那等病根,便借着十岁那场大病细细的调养了几年。
这气色才慢慢的将养出来,她方才明白,原来女子只有身体康健了,哪怕不涂脂抹粉,颜色也是一样的娇艳。
可有一点竟与上一世不同。
上一世这安平侯府的福气是落在嫡姐的身上,不到两年她就逝去了。
这一世究竟是生出了何等变故,这“天大”的福气竟落到了自个这个庶女的身上。
莫以宁闭着眼将重生以来的种种想了个遍。
突然间她睁开了眼,报恩寺?
上一世嫡母带着嫡姐去了报恩寺之后,安平侯府的亲事就定了下来。
那时可没传出什么福星一说啊!
那段时日她病的起不了身,听到嫡姐嫁入侯门时,她不是不羡慕的。
可这一世,她身子骨壮着呢,报恩寺她也去了。
倒遇见个老和尚,笑着点了点头,赞她有副好相貌好福气。
不过就是脸吃圆了,叫人看得舒心罢了。
她也没放在心里,但凡她有半点福气,上辈子也不至于落的叫人毒杀那么个下场。
一想起这事,莫以宁就想起了她上一世的夫君,林知凡。
她心中恨极,惟愿此生不复相见!
但有见他那一日,必叫他以命相偿。
莫以宁昨夜没有睡好,临睡时,前世今生的人和事想的太多,梦里都是光怪陆离的。
听到了她的动静,文心连忙挽起了纱帐,服侍她洗漱。
用过了青盐柳枝,待她净面又涂了面脂,再给她梳头挽髻。
将一头厚密的青丝分成多股,在头顶挽起数股,再挑出两股编成鬟状分置两边对称平垂,后脑的发丝束起,温婉又不坠头皮。
只簪了一根细小的凤蝶鎏金银簪,虽不甚华丽却是难得的精巧,也很合她现在的身份。
穿了件浅桃红素面锦袄,正桃红的裙衫,又挑了一对小小的鎏金银耳坠。
其他的装饰一概没用,本就是家常的妆扮,又不是与谁斗艳。
去夫人那里请安加件浅金色的云丝斗篷也就是了。
等她瞧见浅月时倒唬了一跳,她气色难看不说,眼眶下还泛着青紫。
莫以宁扶了扶头上的簪子道:“你别是一夜未眠吧?”
浅月穿着青绿色的小袄,衬的脸色惨白。
她瘪了瘪嘴:“奴婢想了一夜都想不出法子,二小姐怎么办?”
怎么办?能怎么办!
不嫁!她又能去哪里!
没了家族没了亲人,她又算什么呢!
今日她能衣食无忧,而不是为奴为婢,靠的可是父亲与母亲。
那父亲与母亲定下的亲事她凭什么不嫁,她又怎么能不嫁!
纵然是个火坑她也只能跳,何况这个火坑也未必就比她前世的差!
侯门公府哪家没有点子腌臜事,偏安平侯府就能闹的满城风雨,偏安平侯府的侯夫人就是个继母。
这继母可不是个省油的灯。
当年她是做为安平侯府平妻入府,将当时安平侯府身怀六甲的元配夫人活活气死。
她仗的便是宫里头赵淑妃的势,谁让她是赵淑妃的亲妹子。
可如今的安平侯府世子可是前头那位夫人的儿子,她又怎能甘心。
她是给自个镀了个慈善的名声,可说到底,她还有自己的亲子呢,又怎么能不为自己的儿子筹谋。
安平侯世子那烂到根的名声,九成九都是赵氏的手段。
莫以宁又是如何知晓的?
呵呵,谁让她活了两世呢!
桀骜不驯、不敬双亲,倒是真的,有那样的爹换成她,她也不会有好脸色。
那个嫡母跟个杀母的仇人也就差不多了,也难怪十年之后,安平侯世子当街斩杀了继母。
只不过这气倒是出了,他那个杀母的名声终究是不好听,立了再大的功劳,新皇登基也不好再用他。
他不到三十便英年早逝,其实不是生的弱,而是打小就中过毒,听说这毒药用了几年,硬是没叫人发觉,最终是入了骨髓。
再后来,莫以宁与其他夫人交际时也听过安平侯府的闲话。
说是他的外家曾经给他寻了神医,叫什么奇鹤先生,也不知是真是假。
奇鹤先生替他把过脉后,连连惋惜,曾说过,若是在二十岁之前用药必可痊愈。
只可惜那时已无法挽回,只能用金针将毒逼入双腿,虽然残疾也可保性命无虞。
但那安平侯府世子却偏偏选了另一个法子,以毒攻毒,用药后与常人无异,但因毒药伤及肺腑,终活不过三十岁。
她那时听着也叹息过,这宁为玉碎不为瓦全的性子也着实刚烈了些,若他母亲泉下有知,还不知道该多心疼,须知活着才有希望。
文心看着她神色变幻以为她是有苦难言,瞪了浅月一眼,这才打着岔:“这红枣梗米粥一早就煮的绵软,二小姐先垫一垫?”
空着肚子去主院,灌一肚冷风可不好。
说话间一盏白瓷小碗端了上来,香气扑鼻,莫以宁几口就能喝掉。
红枣梗米粥清甜细糯,她喝完便觉得肚腹都熨贴了几分。
她这里只是一个小偏院,可没设小厨房。
只是借着煎药的名头添了两个炉子,平日里就炖煮些汤羹,热些饭菜,想吃些什么也方便。
莫以宁只是一个五品官的庶女,人参燕窝什么的轻易也落不到她的嘴里。
好在上一世她身子不好时,大夫嘱咐她调养身体时就说过,人参燕窝好是好,也不是适用所有人。
以寻常食物滋养身体便如春风化雨一般,又说五谷为养、五果为助、五畜为益、五菜为充。
上一世她身体虚寒,气血不足连头发都是枯黄稀疏。
这一世,她便用了几年的芝麻核桃黑豆,将头发养的油光乌亮。
可见,不论是食物还是补品,也不是越贵越好,适用即可。
文心给莫以宁穿上斗篷,将她捂的严严实实的,这才跟在她的身后,往着主院去了。
说起来寻常五品官可买不起这么好的宅子,这可是她嫡母秦语瑶的陪嫁。
秦语瑶是四品官的嫡女,家底比当年的新科进士莫淮清要厚实许多。
她这个父亲莫淮清在美色上头还好,惟爱做官,这个年纪便已是五品郎中。
所以十四岁的莫以宁能有个小偏院安身,还是得感谢她的父亲与嫡母。
说实话,她的嫡母嫁的不错,育有两子一女,地位稳固。
虽然有个庶女扎眼,但比旁的人家可是要好上许多了。
莫以宁走过一条游廊,穿过一道月洞门,再走上几步就到了主院。
正面有三间上房。
两个小丫鬟在院里穿行。
秦氏在镜台前梳妆,一边听着王嬷嬷说话。
“夫人,宁姐的亲事,我昨夜让人递了消息过去了,一多会儿她来请安,多半是要提的。”
秦氏挑了一根和田玉蝠簪:“那就好,昨夜,她可有闹腾?”
王嬷嬷接过来给她插上,“竟是没有呢!刘氏说二小姐怕是不肯信!”
“哦?”秦氏对着铜镜里打量了起来。
“幼时瞧着倒是有几分机灵劲,如今越长越是憨了些。”
王嬷嬷不屑的撇了撇嘴:“庶女而已,上不得台面。说不得便是那姨娘教唆的,憨点也好,倒省得兴风作浪!”
王嬷嬷越想越是那么回事,妖妖娆娆的姨娘最是讨人厌恶。
“嬷嬷!”秦氏拉了拉她的手,在她跟前撒娇似的,“这种话可不准再说,说顺了嘴了,再让夫君听见,何必呢!便是让欢儿听到,学了去也不好!”
她又想了想才道:“不信也是有的,我都不能信,这继母的心肠可真是,竟要给世子配个五品官的庶女,难为她想出这福星的名头!”
内宅中的那点子弯弯绕绕又哪里能瞒得过明眼人。
王嬷嬷却是庆幸不已:“幸亏不是咱们大小姐……”
这话说的秦氏的心里突的一跳,是啊,幸亏不是她的欢儿。
至于旁人的女儿她管不了,这件事也由不得她。
莫以宁站了会子,就看到莫以欢过来了。
莫以欢的个头比她高挑些许,婷婷袅袅的走过来,她上一世可是羡慕的紧。
身上穿的淡紫色的兰花刺绣立领袄,和暗玉紫的褶裙,披了件玉色的流云纹锦斗篷。
“以宁见过姐姐。”
莫以宁看着这个姐姐,想着她上一世在安平侯府两年不到就香消玉殒,这一世竟不知她又会嫁给何许人。
莫以欢微微笑了笑:“妹妹好!”
她不喜这个庶妹,但也没有特别讨厌,面上过的去也就罢了。
莫以欢跟秦氏一样生了个鸭蛋脸型,眉目如画,一样的端庄秀丽。
“快进来吧!”王嬷嬷亲自来打着帘子。
莫以宁跟着莫以欢的身后进去了,给秦氏问了安。
秦氏叫上她们一起用早食,是用清早炖的鸡汤煮的银丝面,加上两片香菇,卧了一个鸡蛋。
鸡汤甚是鲜美,一点油星也不见,莫以宁小口小口的吃着,虽然慢却没少吃,觉得没够又盛了一碗。
大夫说过的,一日之计在于晨,早上要吃饱吃好方是正道。
吃到最后,桌子上就剩她了。
莫以欢吃了一小碗,跟在秦氏身后扭股糖似的撒着娇。
她如今是一点也不羡慕了,羡慕也没用。
等莫以宁吃的心满意足了,这才拿着帕子按了按嘴角。
“可吃好了?”秦氏看她吃的香甜,没半点心事,想来她真不信这侯府的这门亲事了。
“谢母亲,母亲屋里的东西格外好吃!”
莫以宁一点也不客气,这点吃食她这个嫡母也没放在眼里。
秦氏找了个借口,让莫以欢替她寻块料子,将她的嫡姐哄了回去。
这才转过身来叫她:“宁姐,你过来坐下,我有事同你说。”
莫以宁乖巧的侧着身坐在她的身边。
“是,母亲!”
秦氏这才仔细的端详着她。
如上好白瓷样儿的脸蛋上嵌着一双大又圆的杏眼,瞧着灵动又可爱,唇不点而朱,脸颊与那等桃心脸不同,带着一点肉感,显的圆润饱满,看着倒是个有福的。
“你的亲事已经定了,是嫁与安平侯府的世子爷做正妻,倒是咱们家高攀了!”
莫以宁像被雷劈了一样。
“我?母亲会不会是听错了?莫不是下人传话传错了?怎会是我?世子爷的正妻?”
秦氏笑吟吟的:“没错,要不都说,你是个有福的……”
莫以宁缓了缓,像是刚刚回神一般。
“可我?我终究是庶出的,安平侯爷焉能应下?别是下人们传错话了吧?就算是咱们家,那也该是姐姐才对……”
秦氏心中一紧,不错,那侯夫人自是没安好心,可世子终究是侯爷的骨血,焉能让儿子娶个庶女作嫡长媳?
她的背上沁出了汗渍,手不自觉握紧,那长长的指甲刺到肉里生疼。
只怕到最后,还得是她的欢儿去跳这个火坑。
莫以宁看着秦氏脸色巨变,只能叹息可怜天下父母心。
“谁说你是庶出?你自幼便在我跟前教导,族谱早就将你记在我的名下,你可是正正经经的算做嫡出。
只是怕你张狂,这才没告诉你,议亲的时候,我和你父亲怎么舍得让人嫌弃你的出身,原也不比别人差什么,这模样比旁人家嫡出的还气派。”
只刹那间秦氏便作出了决断,要尽快将宁姐记到她的名下,将亲事办死。
“真的,母亲,那我也是您嫡出的孩儿了?”莫以宁做出欣喜若狂的模样。
秦氏微微笑着,拍了拍她的手:“就怕你这般张狂,仔细你父亲说你!”
莫以宁连忙收起了笑容,又想起什么似的:“可我听说,那个世子爷不是好人呢?这是真的吗?”
“这人啊,都是打年轻不懂事的时候过来的,就像我啊,你父亲啊,谁没做点错事。
可那也不能说不是好人吧,守住自己的本份,日子总是越过越好……”
秦氏似是而非的扯了一通,竟是一句实话也没有。
莫以宁也不甚在意,到底捞了个嫡女名头,这一世福气果然是多了一点。
这门亲事安平侯夫人定是愿意的很,可那安平侯爷却是不尽然。
只看二人交锋谁能占得先手。
要说这事吧,终究还得看宫里的意思。
赵淑妃的妹子给安平侯做平妻真就只是件风月之事?
她可不敢信!
安平侯的原配发妻,可是镇守边关的镇北侯楚候爷嫡出的二女儿。
镇北侯嫡出的大女儿那时可是宫里的德妃娘娘呢。
只可惜这两个女儿都命薄,早早的就香消玉殒。
德妃留下一子,小小年纪在去报恩寺祈福时叫大火烧死。
这安平候世子的名声就烂到了根,横看竖看,这宫里头和那镇北侯府都关联着呢。
莫以宁有些庆幸,有了上一世的阅历,回过头再来看这些风月流言,才知道里面竟是大有文章。
莫以宁猜的不错,安平侯怎瞧的上这无根无基的莫家。
且不论庶女,纵是抬个嫡女过去给世子做妾,他都得再思虑思虑。
赵氏打的什么算盘,他心中亦是有数。
只是受谢明矅的声名所累,再加上继婆母的名头,他心中选定的世家女,哪个又肯嫁过来趟这摊浑水。
不得已他修书一封,令人速速送往北关隘。
那里是他发妻的岳家,镇北侯楚家军的驻防地。
侯门深宅,花团锦簇。
安舒堂里雕梁画栋满室辉煌,仆妇均立于堂下,候着当家主母的分派。
细细数来竟有几十位管家娘子,屏息静气连一丝声响都没有。
赵月姝选了一支累丝嵌宝衔珠金凤钗。
身边的大丫鬟玉壶接了过来,扶着她的发髻轻轻的簪上。
银珠立时捧铜镜让她端详。
“你是说,侯爷递了信儿去北边?”
赵月姝年轻时生的柔美,如今到了这个年纪也保养得宜,远比她的岁数显的年轻。
这侯夫人做的久了,更添了些许的傲气。
“是呢,外门上传来的消息。夫人啊,这么些年,侯爷跟那边的联系还是第一遭……”徐嬷嬷皱着眉扫了一眼,又挥了挥手让几个丫鬟先退下。
楚家自那楚语禾难产死后,除了奔丧的那会,她的兄长来过以外,之后便再也没了往来。
她那兄长可是当真厉害,当年一顿拳脚生生将侯爷打到吐血。
到了最后更是迁怒那楚语禾拼命生下的嫡子,之后便恩断义绝不复往来。
侯爷心中有愧,每每派人千山万里的送去节礼,总叫楚家给撅回来,还砸在侯府的大门上。
时日久了,自是再无往来。
她是暗自得意乐见其成,可这次……
赵月姝把脸沉了下来,侯爷实在是偏疼世子。
纵然他的声名浪荡成了那样,这世子之位还是稳稳当当。
还肖想给他娶个有助力的世家女,京城里寻不到了,他竟不顾楚家对他的轻慢,求上了楚家。
她心中郁结难消,伸手抓住了徐嬷嬷的手急切的说:“侯爷是想与那楚家联姻!嬷嬷,绝不能让楚家女进门!我……”
徐嬷嬷拍了拍她的手,还是像小时候那般安慰她:“夫人莫怕,有奴婢在呢!”
“可,可莫家的亲事侯爷分明就没放在眼里!我的话,他从来都听不进去!”赵月姝恨恨的拧着帕子。
徐嬷嬷的神色也滞了一滞,多少有些难以言说。
五品官的庶女?纵是要作贱世子,也不能这般明显。
若依她的话,给那病秧子挑个糊涂些的贵女,结个糊涂些的亲家,尽可拖着他的后腿,夫人只管将面子上做的好看便是了。
可夫人偏偏不肯,偏要给那不敬嫡母的孽障一个教训。
她也是愁的百转千回,总算是想出了福星这个说法。
初时还疑心那报恩寺的和尚故作清高,不肯依从。
竟没想到出家人眼中也是识得金银的,这不就点了个家世极差的“福星”出来,算是全了夫人的心事。
徐嬷嬷望着赵月姝宠溺的笑道:“侯爷是男子,哪儿能事事听夫人的话,只不过子女亲事原就是当家主母分内之事,旁的也就罢了,世子的亲事,夫人何不跟娘娘商量一下。”
赵月姝听了这话,若有所思的抬起了头:“是了……”
只她倒底有些犹豫,为着宫里的娘娘,侯爷可没少给她冷脸。
“……这,嬷嬷啊,你也知晓,侯爷素来不喜我与宫里娘娘亲近。”
徐嬷嬷直起了身子,默不作声。
自打夫人瞒着她,擅自给那人下毒,又叫侯爷发觉之后,侯爷便已与她生出了嫌隙。
若是那会子,立时便要他的性命也就罢了,也算是斩草除根。
天长日久的,对着这一心一意的如花美眷,不怕侯爷不回心转意。
偏生又留下了那孽障的性命,时时戳在眼前,还失了侯爷的心。
她冷眼旁观瞧的明白,夫人这辈子的指望只是能宫里的娘娘,和亲子谢明羡。
那侯爷可是半分都指望不上的。
偏生夫人的一颗心全拴在了侯爷身上,她这番话可是半点都听不进去。
再说,夫人与那世子结的可是不死不休的仇。
又怎能给他娶个心意相通的助力回来,若那二人夫妻同心,她自小疼大的夫人处境只能越发的艰难。
这也是为何她明知不妥,却依然按夫人的吩咐去办的缘故了。
徐嬷嬷眼睛眯了眯才道:“夫人亦是好心,您想想,世子爷身子弱,谁知哪天就被什么脏东西给冲撞了。
夫人心善,平日里吃斋念佛求菩萨保佑,这不就得了虚若大师的指点。”
赵月姝不明所以,她望向徐嬷嬷一脸的疑惑,她何时得过虚若大师的指点。
徐嬷嬷这才得意的说:“虚若大师指的福星,与世子爷那可是天作之合。
世子爷身子时好时不好的,叫她带着福气冲一冲……
这话纵是叫皇上听见了,也是夫人的一片慈母心啊……”
赵月姝这才喜上眉梢。
她明白了。
徐嬷嬷沉吟:“再只一件事,这姑娘若是个厉害的……”
赵月姝也明白过来了,笑颜逐开道:“好嬷嬷,你快些帮我去瞧瞧。
越是厉害,越是不成体统……阿弥陀佛,那才趁了我的心呢!”
“是!夫人!”徐嬷嬷看她开颜,心里头也高兴。
她身子又放低了些,在赵月姝耳边低语:“您今儿记得往宫里递牌子,若是没有大碍,就得赶在楚家回信之前,与娘娘一起将此事定下来!”
赵月姝得了意,便笑得张狂了些:“琴心进来,快叫人备了车送嬷嬷出门,让小丫头跟着好生服侍,再叫几个稳妥的妈妈跟着!”
“是!”琴心应了下来,亲手扶着徐嬷嬷出了院子。
却说回莫府。
自那日莫以宁提醒秦氏之后,她便心慌的厉害。
秦氏心里很明白,莫淮清于官位的看重,只要能与侯府结亲,不拘哪个女儿,他都不甚在意。
她必要换个说辞才好。
当天夜里莫淮清宿在她的房里。
卸下钗环的秦氏,亲自拧了面巾子递了过去:“夫君在外辛苦了,可要再垫些吃食?”
莫淮清点了点头,他这夫人向来周到。
接过热热的面巾子擦了擦脸,疲累也消褪了不少。
小小几只羊肉馅的胡饼摆在瓷盘,配上一小碗清汤。
毕竟是夜里不好多食,略垫一垫也就够了。
二人说起了府里的家常话。
“前几日安平侯府的夫人又送了东西过来,我瞧着,她是很看重这门亲事,宁姐是个有福的。只是我这心底倒是虚的慌……”秦氏显得踌躇了些。
莫淮清看了她一眼奇道:“论门弟咱们家自是配不上的,可侯府看重的也是宁姐的福气,想来也不会多作计较。”
“夫君说的是,我忧心的是另一件。侯夫人再慈爱管的也是内宅,她自是知道宁姐的好处。
可若不知道的呢,说难听了,宁姐如今还是个庶出,这要让人跑到侯爷跟前去说嘴……”秦氏适时的停住了。
想升官还得靠侯爷呢,叫旁人都知道侯爷的嫡长媳,是他莫家的庶出女儿,再大的福气也难免会介意。
安平侯府的侯爷岂是他一个小小五品官得罪的起的?
莫淮清原本要躺下了,听秦氏这么一说,心如擂鼓,竟是一刻都等不得了。
立时叫了人备车,就要去族老那里,速速将宁姐改作嫡出。
莫淮清握着秦氏的手叹谓:“夫人贤德,竟还如此大气,叫我无地自容了!”
秦氏红了红脸:“你我夫妻二人本就荣辱与共,夫君日日在外辛劳,不过一时没想到罢了。
我既想到了哪有不说的理,怎能叫外人挑夫君的不是?”
莫淮清庆幸自己娶了一个好妻子,将后宅打理的井井有条,不似他那些同僚,整日里鸡飞狗跳不成体统。
待莫淮清离了秦氏的视线,她便收了笑脸。
心里到底松了口气,只要将宁姐记作嫡出,那安平侯府就不能再借嫡庶之说,祸害她的欢儿了。
至于其他的,也就无甚要紧了。
莫以宁白捡了一个嫡女的身份,份例也补了起来。
因她只有两个丫鬟,所以秦氏还补了两个给她。
清枝带了两个小丫鬟和几个妈妈过来,手上还都捧着东西。
“这是侯府送来的头面和锦缎,夫人说了,二小姐院子小,先挑了些过来使着,过会子她忙完了再带二小姐去看。”
清枝的模样只是清秀,但说起话来是干脆爽利。
因她是秦氏身边得用的丫鬟,才被派来传这个话。
“这个小匣子里装的是身契,二小姐院里的,还有这两小丫头的,她们只学了规矩,其他的还得是二小姐调教。
您若不嫌弃便留着使唤,若是不成,明儿回了夫人换了便是!”
清枝被秦氏调教的很好,不过分谄媚又带着几分亲近。
莫以宁倒是想把她要过来,但又不好夺人所爱。
她掂起一根玉兰花蜻蜓步摇,笑嘻嘻的玩笑道:“那我回了夫人,把你换过来可好?”
“那才好呢,奴婢就能日日沾点二小姐的福气了!”清枝拿帕子捂着嘴轻笑,“只怕二小姐心里嫌弃我们蠢笨呢!”
说过几句话,清枝就回去了。
秦氏做事向来敞亮。
侯府单给她的东西,她自会交到莫以宁的手里。
新补的两个丫鬟年数都不大,秦氏也没心思要插手她屋里的事,所以连着文心、浅月的身契,还有院里两个妈妈、两个小丫头的身契都给她。
上一世亦是如此,骄傲要强的秦氏不屑用些下作的手段拿捏她。
如果不是无可奈何,她或许连看都不想看到莫以宁。
莫以宁上一世也见过不少好东西,这打眼一扫便知晓,侯夫人送的这些首饰既大又沉,能值不少银子。
但既不精巧也不珍贵。
对一个侯夫人而言,这些东西着实拿不出手。
不过无妨,这侯夫人并非真心想与莫家结亲,她不过是想恶心安平侯世子罢了。
这些粗笨的大家伙,日后正好拿去换银子使,须知,身在内宅也是要花银子的。
这种侯门公府风气尤甚。
新送来的两个小丫鬟比她还小上两岁,瞧着也是伶俐的。
文心端详了一番,笑道:“二小姐还得给她们起个顺口的名字,也好使唤。”
莫以宁深以为然,坐直了身子问着:“你们家里原起的什么名?”
两个小丫鬟规矩都学的不错,低眉垂眼的回着话:“打小就被卖了,也不记得叫什么名儿了。
平日里图方便,嬷嬷起的名,春花秋红的胡乱叫着,还盼着二小姐给奴婢取个好听的名儿。”
看着还不错,回起来话来倒也有条有理,莫以宁想了想方道:“我不喜欢叫花儿朵儿的,俗的很!那便叫个不容易重名的,墨香、挽星可好!”
两个小丫鬟听了之后,便欢欢喜喜的磕了头:“真好听,墨香挽星多谢二小姐!”
浅月撅了个嘴站到莫以宁跟前叨咕:“二小姐偏心呢,一屋子好听的名儿,怎地我就叫个浅月。”
莫以宁支颐着,侧着头望着她悠悠道:“你既不愿叫浅月,那可愿叫圆月?”
“圆月啊?”浅月咂摸了半天,一转眼看到几人都在偷笑,便觉得这名必定不好。
她又把嘴撅了回去:“二小姐净欺负奴婢。”
莫以宁这才伏在案上笑出声来。
两个新来的丫鬟交给了文心。
要先给她们做两身衣裳,再赏了一个月的月钱,总不好叫她们手上一个子儿都没有。
这一世莫以宁哪怕是精穷,也未曾苛待过身边人,横竖没钱了就去找嫡母要。
脸面什么的,哪有吃饱、穿暖、睡足来的重要,何况她一个庶女在嫡母跟前要什么脸面。
这会子手上又宽松了许多,便挑了几只簪子、手链、耳坠子,给院里每人都赏了一件,叫她们都沾沾喜庆。
连粗使的婆子都得了,小院里的人各自欢喜。
转眼就看到王嬷嬷亲自来请。
“王嬷嬷?可是出了什么事,还得劳您大驾了?”
莫以宁站起身迎了几步,嫡母的奶嬷嬷总得给几分面子。
王嬷嬷来的又快又急,还大口的喘着气。
“快,侯夫人派了身边的嬷嬷来看你,你快收拾收拾去见见!
这衣裳不成,头发不用重梳,挑好看的戴……”
文心和浅月立时便被王嬷嬷支使的团团转。
莫以宁了然,只有心腹之人亲眼见过了,安平侯夫人才能放心的让她去祸害世子。
她望着王嬷嬷忙碌碌的替她挑衣裳也没作声。
王嬷嬷是一心想把她扮成天仙,奈何她的眼光,又怎么能让侯府的人瞧上。
不过错有错着,侯夫人自是巴不得,她越上不得台面,越好。
也不知她那嫡母是不是也猜到了内情,才把王嬷嬷派了来。
等莫以宁来到正房时,秦氏呆了呆。
大红的五彩金边花袄,同样的大红妆花褶裙,腰上挂碧莹莹的玉佩,细细的脖子上戴着沉甸甸的金项圈。
头顶上戴了一头金灿灿的大家伙,脑袋都快挡住了。
胜在年纪小,红彤彤金闪闪的瞧着也喜庆,总还能夸句天真烂漫。
秦氏只觉得眼睛疼,不由得拿着帕子按了按眼角。
这是她那庶女?她竟从未见过!
“母亲安!”莫以宁屈了屈身,才转过身来:“以宁见过嬷嬷!”
这徐嬷嬷头发花白,头上的福寿簪通体碧绿,一望便知是不可多得的珍品。
通身的富贵料子,眼睛略小些,嘴唇又厚了些,这富贵乡里住着,竟还养出一脸的凶相。
那面相还不如王嬷嬷和善。
“哎哟,这便是二小姐了吧,瞧瞧,头圆额平,骨细肉滑,果真是副好相貌,怨不得我们夫人时时念着!这规矩学得也好!”徐嬷嬷细细打量着。
这副模样就没一点世子爷能看得上的。
一团孩子气,勉强算是青春年少了。
皮子倒是白净,眼睛也生的出众,可配上这小圆脸怎么看都带着点憨气。
莫以宁得了夸奖,喜不自禁:“嬷嬷过奖了,都是母亲平日教导的好!”
秦氏心中一梗,强自笑笑,她不是、她没有。
“平日里都做些什么?可念过书?”徐嬷嬷拉着她的手越看越称心。
那莫家的主母看着倒是个伶俐的,只这脸色越来越差,多半是不待见这庶女,更未曾悉心教导,那可真是,太好了!
莫以宁闻言,羞涩的低下了头:“以宁愚笨,平时里只做些针线女红,书也只念过女诫女训!”
“女孩子家家的这些竟够用了!”徐嬷嬷放下了心头大石。
莫以宁又陪着聊了几句,浅薄无知尽显无疑。
可徐嬷嬷越看越是欢喜,她几乎都能想像到,俊美高华的世子那愤怒不甘的模样。
“我们夫人只盼着你能早日过门呢!”
丰神俊秀的世子譬如天上的神仙,这浅薄轻浮的莫以宁便似那地上的泥泞,她就等着莫以宁进门后的好戏了。
送走了徐嬷嬷,秦氏和莫以宁身心俱疲。
秦氏只道那侯夫人没安好心,却未曾想,她要的根本就不是儿媳,而是把刺向世子的刀。
不论是谁做这把刀,焉能落得好下场?
她已然忧心,世子若有个万一,那安平侯爷会不会迁怒于莫家。
可想想她那心满意足的夫君,只叹这门亲事竟半点由不得她。
她望向莫以宁,她从未见过这庶女装扮成这副模样,难不成她也看透了侯夫人的用心?
“母亲我先回去了,这些钗环坠的我头皮疼……”莫以宁是真的累了。
她驮了一堆金子,还驮了这许久。
秦氏目光游移:“怎地,在头上插了那么些,你原是不爱戴这些的?”
莫以宁怔了怔:“不是母亲让王嬷嬷帮我选的?王嬷嬷说我极美!”
秦氏:“……”
莫以宁回到了偏院里。
文心连忙将她头上、身上的金饰都拆下来,一件件的包起来收好。
衣裳首饰是王嬷嬷选的,但也是她授意文心挑出来送到王嬷嬷手边的。
文心跟浅月低语:“我先去将那些东西造册登记了,你带着墨香、挽星服侍二小姐沐浴。”
“知道了。”浅月应下。
她服侍莫以宁换了身家常半新不旧的粉色妆花素面小袄。
待得一头浓密的秀发倾泄而下,莫以宁这才舒了口气。
浅月站到莫以宁身后,用十指帮她按压着头皮,她个子大些,手上也有力气,莫以宁叫她按的很是受用。
上一世她的头发掉的没剩下多少,这一世她对一头青丝宝贝至极。
墨香站到院子里看了看日头,这才进到屋里,站在门口说道:“日头大的很,只是还有些寒意,二小姐若是沐浴,这会子便要开始预备了。”
“嗯!”她想泡个热热的汤,去去晦气。
那安平侯府的徐嬷嬷拉着她手的时候,冰冷肥腻,当真是晦气。
热水、木桶、澡豆、澡帕。
莫以宁坐在带着木头香气的浴桶里,身子被热水紧紧的包裹着,暖洋洋的,额头上还沁出了细小的汗珠。
文心给她搓揉着头发,再舀了木桶里的热水,从头顶冲到发尾。
莫以宁的小脸被热气熏的红扑扑的,像只煮熟的河虾。
加了几次热水后,这才擦拭干净起了身,穿好了衣裳就倚在薰笼边上烘头发。
浅月先用干帕子细细的擦拭,再用小铜壶盛了热水,用帕子裹了,再熨干发丝上的水汽。
一通折腾下来,竟用去两个时辰。
挽星将吃食热在炉子上,这时正好摆上。
一份红烧狮子头,一道蜜汁酿鸭腿,一碟素炒萝卜丝,一碗羊肉汤。
莫以宁先喝了几口羊肉汤,再盛了一碗米饭,慢嚼细咽的吃起来。
以前她才三道菜的分例,现如今有四道菜了,她很是惜福。
两小碗米饭,大半碗汤,素炒萝卜丝吃了大半,红烧狮子头和蜜汁酿鸭腿吃的不多。
大夫说过,吃食须荤素搭配,荤不宜不吃,更不宜多吃,素菜倒是可以多用些。
剩下的菜便让文心她们分着吃了,她的份例总好过丫鬟的吃食。
吃饱了就爱犯困,莫以宁忍着瞌睡在小院里走了几圈。
俗话说饭后百步走,活到九十九,这一世她惜命的很,饭后必得走上千步,再略站一站才肯去床上躺歪着。
趁这会功夫,文心拿了入库的册子给她看。
她原本也没什么私产,教过文心内宅管事的手段后,一直也派不上用场,倒没想到今日算是用上了。
册子上的首饰、布匹,一应器具记得清清楚楚。
她看过后赞了文心,没一会儿便困的睁不开眼,她又挣扎着起了身:“我才想起来,墨香和挽月若是得用,让她们尽快习字,日后也与你做个帮手。
若是不得用,你也要告诉我一声,我去找母亲换人!”
说完这句话,她便安安心心的躺下了,闭着眼拥着锦被打着呵欠:“你今儿也瞧见,那安平侯府的嬷嬷可不是好惹的,若真嫁到他们家,早晚得对上。
你们多习些字,也多长些心眼,不求能帮上忙,可别到时丢了小命……”
说话间,她眼皮都粘在了一起,任她如何使力都睁不开了。
隐约间她又忆起,上一世她夜夜难眠熬的油尽灯枯。
现如今旁的不论,单论这闭眼就着的本事,也是她的福气了。
见她沉沉睡去,文心这才带着墨香、挽星轻手轻脚的收拾屋子。
安平侯府,风禾苑。
风禾苑本是安平侯原配夫人楚语禾的住所,原名安禾苑。
是安平侯府里最为雅致的院落。
后来,安平侯依着圣旨娶了平妻之后,楚语禾不愿再用安字,便将此处改为了风禾苑。
楚语禾逝去之后,这处院落便成了世子的居所。
风禾苑疏朗通透,清雅幽静,沿着院墙是一圈游廊,正中以青石板蜿蜒铺就道路,配上怪石嶙峋的假山,两侧的厢房排列整齐,门窗图案无一不精。
正房高大宽敞,屋内陈设名贵,乍一看并不奢华,但屋子里的坐卧用具,书案凳几皆为紫檀木合步打造,散发着幽幽的香气。
谢明矅倚在软榻上,身下垫着一张巨大的白熊皮。
他畏寒,却又不喜多穿,屋子里的炭火便烧的温暖如春。
谢明矅生的俊美,不似他的父亲,更肖他的母亲。
面如冠玉,眉若远山。
鼻梁秀挺,生就一双凤眸,眼尾狭长迤逦。
凌厉的轮廓又为这芝兰玉树之姿平添了几分冷峻。
长发如丝缎披散,却不失半分矜贵。
一袭墨色暗金滚边长衫,松松的套在身上,恍若仙人。
纤长的手指拢着书册,微微皱着眉头,大约是才喝了药,口中尚余苦味。
一袭玄衣的严北初难掩心中怒气:“世子,你是没看到那莫家庶女,简直不成体统!”
他一个男子原不好议论一个未出阁的女子,但那毒妇竟然要那等女子配给世子,简直荒谬无耻。
谢明矅视线并未离开书册,随口问道:“如何不成体统!”
“庸俗蠢笨,浅薄贪婪,绝非良配!”严北初咬牙切齿,此等庸脂俗粉怎可匹配世子。
谢明矅这才扫了他一眼:“看来是不丑了?”
严北初梗了梗,娶妻娶德,美丑有什么打紧的,世子爷终究还是年轻了。
他闷闷的说:“属下没瞧见!”
谢明矅似笑非笑:“严统领年数不大,眼睛竟是不好使了……”
几声轻笑传来。
严北初往角落里瞪了几眼,一张脸拉了老长:“属下眼神好着呢,是那莫家庶女插了满头的金,映着日头一片金澄澄的……晃眼!”
他都叫那片金光晃傻了,到底是不能靠的太近,毕竟有可能是世子爷的夫人呢。
谢明矅哑然失笑,这着实是叫人有些意外了。
贺凌锋强忍笑意躬身送上一本薄册子。
“这是公子爷令卑职送来的。公子爷还说,世子身体如何了?是否要出手相助?”
谢明矅翻了翻,莫家三代的底细都在里面了,竟是跟赵家没有半点关系。
他略作沉吟便道:“替我向兄长问好,这些日子我身子有了起色,劳他费心了。
莫家的事我自会处理,你先去吧,路上小心些,莫要叫人知晓!”
待到贺凌锋离去了,他才轻轻的咳了几声。
严北初听见他咳嗽就难过,更是忧心的很:“世子爷,您又何必逞强呢?”
谢明矅浑不在意的看着册子上莫家庶女那短短的几行字。
平凡的无甚可书。
她的父亲做官还算用心,她那个嫡母倒是个厉害的。
谢明矅觉得无趣便扔到了一边。
严北初狠了狠心,带上一身的杀意:“世子爷,要不要我去……”他以掌为刀划了一下脖子。
“不必,总是要送个人进来的,这莫家庶女总好过赵家的那些个毒妇!”谢明矅冷冷道。
对他而言,赵家女可比莫家女恶心千倍、万倍。
“她敢!待属下将她们剁成烂泥!”严北初是既憋屈,又替世子爷委屈。
明明是谪仙一样的人物,竟叫人算计至此。
他有些犹豫的开了口:“那人,修书去了大将军那里……只怕也是为您的亲事……”
“啪!”
一卷书册向他砸了过来,严北初没敢躲开。
谢明矅狭长的眸子里满是阴郁,俊美的面容也沾染上了戾气。
他咬牙切齿:“出去!”
严北初知晓犯了世子爷的大忌,低着头轻轻的出去了。
却听到屋子里的世子爷咳的惊天动地。
长风和无忧大惊,忙去寻那止咳的药丸。
严北初颇有些后悔,很不该在世子爷跟前提起那人,世子爷的父亲安平侯。
谢明矅痛恨那人,可他偏偏又是那人的亲子,这份血脉叫他不齿,可偏生割不断也扯不掉。
这份恨意总是埋在他的血肉里啃噬他的心。
他无处发泄只能将所有的东西全部摔的粉碎,自己却再也站立不住了。
他必要静心养气、不喜不怒方能苟延残喘多活些时日。
可再好的大夫也医不好他身上的毒,这更叫他心中怨愤无处宣泄。
长风服侍谢明矅吃过药丸后,他这才筋疲力尽、昏昏睡去。
谁知没过几日,莫家竟被搅的天翻地覆。
“这是何意!及笄后便要完婚?这是完婚还是冲喜!
哪有慌成这个样子的,欢儿怎么办?子期子愉怎么办?
这怎么来得及相看!谁家是妹子先出阁的!”秦氏怒不可遏,气的浑身发抖。
可那又如何,那可是圣旨,她连抱怨都不敢大声,只能躲在屋子里说上几句。
莫淮清捻了捻新蓄的胡须,心中亦是憋闷,但他尚沉浸在天使临门的激动之中。
莫以宁甚是迷惑,这与上一世似有不同,上一世可未有圣旨赐婚这一说。
也不知那赵氏是如何说动了皇帝赐婚的,这可真是,吃饱了撑的。
莫以宁吃饱后,便在院子里一圈圈的走动消食。
脑中想的却是,这门亲事与皇帝有什么相干,值得他来狗拿耗子。
再细细品来,顿觉这一世的火坑大不妙。
皇帝不喜安平侯世子。
或者说是皇帝不喜欢楚家,连带着不喜有楚家血脉的世子。
赵氏的心思在皇帝面前不值一提,但皇帝却遂了她的心愿。
一如十几年前遂了她做平妻的心愿那般。
上次圣旨赐婚平妻,对付是楚家的女儿。
这次圣旨赐婚,对付的应该亦是楚家的女儿。
安平侯如若在京城里寻不到合心意的贵女,最大可能便是寻求与楚家的联姻了。
正如她的嫡母,无可奈何之下,首先想到的便是将莫以欢嫁去秦家。
而这,正是皇帝不愿看到了,他不愿意楚家的势力染指京城。
这就麻烦了,世子爷可是楚家嫡嫡亲的外孙啊。
这么想来,世子爷中的毒,果真是赵氏所下?
还是说,是皇帝借的赵氏的手?
这皇帝做的竟是些小娘的勾当!
莫以宁上一世就见识过新帝的真面目,连带着对皇帝都没了什么好感。
跟林知凡一样,都是些卑鄙龌龊的东西!
什么事都做的出来!
莫以宁叹气,总觉得这个火坑要完!
莫以宁除了日常请安,大多呆在小院里备嫁。
她一个庶女本就不爱出门交际,嫡母出门也不爱带上她,两下相宜倒也不错。
此时她亲事已定,更是鲜少出门。
她爱惜小命,这副身子不知道多好,能吃能睡的。
万一那赵氏想给世子安个克妻的名声,一准来弄死她。
她可不敢出门,什么落水、下药、惊马车、遇盗匪,这可都是那些侯门公府惯用的伎俩。
“这是什么?”莫以宁捧着一个新碗,是雨过天青的花样。
浅月一脸的喜气:“这套碗碟是夫人新送过来的,说是给二小姐使的。
里面盛的是燕窝,挽星挑了两个时辰,在院子里的炉子上又炖了两个时辰,按二小姐的口味,只放了一点梅花糖,您尝尝!”
她高兴着呢,现如今她的二小姐也能吃上燕窝了。
还有谁敢看不起她们这个小院。
文心抱着莫以宁的衣裳去箱笼那边整理。
一边整理一边回着话:“夫人身边的清枝跟我说,咱们院小了些,想问问二小姐想搬去哪个院子,她好将人挪出来。”
莫以宁拿着银勺搅着燕窝,这还是她重生以来第一次喝呢。
虽说除了一丝甜意,也没什么别的味,但不妨碍她喝的愉悦。
“不必了,挪来挪去没个消停,成亲那日还要再搬一回,何苦来。
你就说,我舍不得院子里的梅花树,不搬了,其他的事请夫人做主就行了!”
浅月兴头头的过来了:“那可好,二小姐是真心疼我们,现如今咱们东西也多了,挪来挪去的没几天可缓不过来……”
文心板着脸训她:“没规矩,以后去了别人家你也这般没规矩不成!”
文心颇有股少年老成的板正,深得莫以宁倚重。
浅月性子就活泼了些,可看着就叫人开心,莫以宁倒是喜欢她的性子。
莫以宁学着文心的模样板着脸,拿着指头戳了戳浅月的额头:“没规矩……”
浅月嘻笑起来。
文心无奈的看着她俩:“二小姐,您就惯着她吧……”
莫淮清如今是春风得意,他已经得了信,过不了多便是四品礼部侍郎。
同僚恭贺交际宴请自是少不了,这就不必说了。
秦氏却是焦头烂额,当今圣上的一纸赐婚打乱了她所有的安排。
幸好莫以宁是个省事的,整日守在小院里并不裹乱,哪怕那个小院不合她如今的身份。
可她也是个不管事的,一应嫁妆全都由着秦氏操心,虽说也是应该的,但这万事不管,她的心未免也太大了。
莫以欢的嫁妆都是打小就开始准备的。
可莫以宁一个庶女谁又会精心为她准备,可这会子她终究是御赐的世子夫人,嫁妆就算配不上侯府,也不能太过难看。
可哪儿从天上掉下来那么些嫁妆呢?
就算把莫以欢的嫁妆都给了她,那也还是配不上的。
再说莫以欢相看的人选。
这挑女婿是要慢慢挑的,哪里是说定就能定下的。
婆母的性情,家里的兄嫂弟妹可好相处,大姑子小姑子嫁的是些什么人,可有隐疾,家风又是如何,哪一样不要细细体察,慢慢品味的。
这火急火燎的,秦氏起了一嘴的燎泡。
莫以宁冷眼瞧着,不禁感叹,要不说还得是亲娘,这嫁个女儿都快赶上投胎了。
哪像嫁她啊,上一世父亲看林知凡的学问尚可,身家清白,便将她嫁了去。
她时常想,若秦氏是她亲娘,还会不会将她嫁去那个火坑。
“二小姐今儿带哪根钗?”文心看她出神,怕她胡思乱想,便来说些旁的凑趣。
莫以宁懒懒的摇了摇头,她又不出院子,不想戴。
文心挨着她近了些,小声说:“二小姐可是为嫁妆发愁?怎地偏偏就跟大小姐的撞在一起了呢……”
圣旨令她尽快成亲,可哪有姐姐落在后面的。
无可奈何之下,莫以欢只得与她同一日出嫁,不然连办两场婚礼哪里来得及。
莫以宁摇了摇头:“夫人自有安排,你们到时候将嫁妆单子收好便是了!”
她不担心嫁妆,秦氏是个明白人,上一世虽没有多给自己一分,但也没亏待她。
现如今她嫁的是侯府,秦氏就算是不为她着想,也不敢让侯府的面上太难看。
她担心的是自己的小命。
侯夫人势必要拿她作筏子,用她去戳那世子。
她要是认不清自己的身份,真跑去跟世子叫嚣那才叫活腻了。
可不听侯夫人的话,她又能活多久,须知,连世子都受了她的暗算。
她莫以宁又算老几!
日子一天天过去,待到及笄的那一日。
为了操持着这场盛大的及笄宴,秦氏生生的清减了几分。
莫以宁心中好笑,当局者迷,这与她上一世何其相似,都为了不相干的人日夜辛劳。
最多能落得一句贤妻,其实贤不贤的又有什么打紧的。
何苦要为了世人眼里的规矩折磨自己。
但离了这规矩也不行,只消将这其中的分寸,拿捏的刚刚好便是了。
既不伤已身,亦能蒙混过关方为正途。
莫以宁有了新的感悟。
及笄之日她盛装出席,端着一脸的笑意,得体的枯坐了半日。
一双眼睛如杏核般水汪汪的,小巧的琼鼻,抹了胭脂的嘴唇,可爱中带着几分明艳。
繁复的礼仪之后,莫以宁挽了一个朝云髻,发丝都挽在了头上,露出了玉瓷般的小圆脸。
一身大红色十样锦妆花褙子,同色的金带红裙,戴了一个八宝璎珞,金镶玉手镯。
这一身甚是华丽,换个眉眼清淡的只怕还压不住这身衣裳。
莫以宁却生生的压住了,像是天生的一朵富贵花。
秦氏看在眼里,心里很是膈应。
她的亲生女儿及笄时的场面可没那般盛大。
秦老夫人却是将莫以宁当成了嫡亲的外孙女一般,让她坐在身边,拉着她的手细细嘱咐着。
就连她头上戴的那根极为精致的金累丝嵌珠宝蝴蝶簪也是秦老夫人送的。
可怜天下父母心,秦老夫人是看秦氏的脸上挂了相,为她描补呢。
莫以宁想着,有亲娘可真好!
莫以欢还是定的秦家。
既来不及细细相看,对秦氏来说,或许只有把女儿嫁回娘家,她才能放心。
秦家大舅的嫡子,比莫以欢大上半岁,也算是青梅竹马两小无猜了。
只是之前秦氏觉着那侄儿读书差了些,可到了这会子,也没有更合适的了。
莫以宁的两个兄长倒没有赶着成亲。
因在书院里念书,秦氏就盼他们下场搏个出身,才好相看儿媳妇。
既已及笄,便要遵照圣旨,也就是要尽快成亲了。
莫以宁无可无不可,新嫁娘的不安与期待她是半分都没有。
不安有什么用,不安就不用跳火坑了吗?
一眼都能望到头的日子,有什么可期待的,她倒是期待在家里多过几年舒心的日子。
随着婚期的临近,与莫以欢的忐忑不安、食不下咽相比,莫以宁真的是吃好睡好。
任那秦氏再精明,看了也是心下难言。
及笄宴的时候,她觉得这个庶女竟能将嫡女都比下去,便觉得她心里藏奸。
可这亲事都到了眼皮底下了,连她都开始坐立不安了,这个宁姐偏跟个没事人似的。
她想来想去竟不知,那庶女到底是真憨还是假憨。
莫以宁在成亲上头也没费一点心,但却是费了不少的体力。
半夜里就要被折腾起来,穿上嫁衣。
想当年莫以宁从来只为无法入眠而发愁,竟从未想过有朝一日,她还要为睡不醒而发愁。
喜娘目瞪口呆的看着眼前的新娘子,那脑袋一点一点的叫人如何梳妆。
文心在跟外面的嬷嬷接洽。
浅月咬咬牙:“墨香挽星,过来扶着,我去给二小姐泡杯浓茶!”
莫以宁还是能醒过来的,只是坚持不了多久,那眼皮不知不觉就粘在一起。
她这么多年就没熬过夜,年关守夜她都是睡着守的。
喜娘手脚飞快的上着妆:“哎哟,这么些年啊,我还是第一次见着这么能睡的新娘子呢!”
文心回到屋里,红封里塞了银票递了喜娘:“我们小姐年纪小,不免贪睡了些,烦请您多照应些!”
喜娘接过来一捻竟是银票?
这不愧是嫁到侯府做夫人的,出手果然大方呢!
喜娘满面笑容:“怪道呢,二小姐也太小了些,不过我瞧着二小姐福气绵长着呢!”
好容易折腾完,莫以宁终于能靠在软榻上安安心心的睡会儿子了。
待到拜了祖宗的牌位,迎亲的队伍也到了,再来拜别父母之时,莫以欢脸上的脂粉都要哭没了。
再看莫以宁,乖巧懵懂的,还打了个秀气的呵欠,秦氏舍不得亲生女儿之际,仍旧是一肚肠的不放心,生恐日后她在侯府生出乱子连累了莫家。
莫以宁出来的时候啃了两块米糕,喝了一小碗燕窝,文心便不让她再喝水了。
嘴上的胭脂早没了,也不打紧,自己拿张胭脂抿一抿也就是了。
待到上花轿的时候才知晓,世子体弱根本就没来迎亲。
这才叫秦氏的心里舒服了一些。
文心、浅月的脸色却是难看的紧。
虽说二小姐早就料到了,可真正遇到着时候,哪有不介意的。
那个女子成亲的时候,不是盼着夫君来接的。
这些事莫以宁都预料到了,这几日里,她将侯府里的名堂,掰开了,揉碎了,慢慢的讲给她们听,就怕她身边的人不知轻重。
但道理是道理,纸上得来终觉浅,待大事临头,才能真正的体会到其中的滋味。
莫以宁一点都不介意,世子跟侯夫人打擂台,关她什么事。
花轿里摇摇晃晃的甚是助眠,莫以宁浓茶也喝了,似乎并没什么作用,依旧止不住浓浓的睡意。
她将脑袋靠在轿子上,也不知道过了多久,花轿落地一声响,莫以宁才被惊醒。
她连忙将盖头拉好,端坐不动。
喜娘唱了小半会儿的礼词,才扶着她出了轿子。
莫以宁只能看到盖头下,一双双的脚行走不停。
她被扶着走了许久,大约有从她的小院到秦氏主院的三个那边远。
才听到周围俱是热闹的声音,还有小孩子的声气。
“呀!新娘子来了……”
喜娘扶着莫以宁站好了,还怕她慌乱,不停的安慰她。
其实莫以宁一点都不慌乱,她睡的饱饱的,精神头好极了,就只肚子有些饿了。
等了好一会儿,她猜想只怕是世子连拜堂也不愿来了吧。
这种事情世子当真是做的出来的。
满堂的宾客都陪着等待,终于听到纷杂的声音。
“侯爷,您看看,世子这就是忤逆长辈,他眼里根本就没有你这个父亲!”
“再去请,这可是皇上赐婚,他必须要来!”
“世子也太不像样子了!”
“狂妄!悖逆!”
莫以宁觉得喜娘有点奇怪,她没有叽叽喳喳的凑趣说些吉祥话了,也不再安慰她了。
喜娘是绝望的。
一大早,她见到奇奇怪怪的新娘子,就知道不是好兆头。
结果累了一整天了,这会儿主家出了一个不肯拜堂的新郎。
这也就罢了,可她还从来没有见过,出了点事不遮掩,还非要当着满堂的宾客闹开的人家。
她的名声啊!
她果然不该贪图这份喜钱,其他的喜娘不肯来竟是有缘由的。
善良的莫以宁感受到了这份绝望。
她好心的小声提醒:“其实吧,新郎身子不好,拜不了堂,也不没办法吧!”
喜娘眼睛一亮,虽感觉有些怪异,可也没时间细想,立时便跟边上的妇人咬起了耳朵。
实在不行找只鸡来替一替也不是不行。
安平侯爷听到之后,脸色气的铁青,却也无可奈何。
他只得重重的哼了声,也算是应了。
莫以宁无聊的数着盖头下的脚时,便听到清朗的声音。
“世子爷说,他歇下了,还请诸位自便!”
这话说的,纯属火上浇油。
“站住!”
莫以宁分辨出来了,这是那个徐嬷嬷的声音。
这么大把年纪也不见消停,怪道一脸的凶相。
“这可是圣上赐婚!皇上的旨意!世子是想抗旨吗!”
另一个年龄小些,骄横些的声音:“我们世子爷说了,他就是抗旨了,怎么样!抗旨是诛九族的大罪,那就诛呗,我们世子爷奉陪到底!哼!”
“你!”
“……”
“……”
真是好一番乌烟瘴气!
族亲们似是没敢再吭声了。
这些族亲里想给世子下马威的人多的很,看来他平日里也是让不少人受了气。
这世子爷的脾性还是跟前世一般无二。
拜堂总算是囫囵过去。
莫以宁却有些惦记那只鸡,听声音就很有精神,也不知用香菇炖起来好不好吃。
她是真饿了。
喜娘的话少极了,走起路来脚步发虚。
莫以宁生怕喜娘跌倒了连累她,只得用力把喜娘的胳膊抓了抓。
喜娘更绝望了,这一家子,卧龙凤雏堪称绝配!
莫以宁终于来到了新房里,却是冷冷清清,没什么人来闹洞房。
也是,摊上个搞不好就要抗旨诛九族的世子,谁的心里不害怕。
来了两拨人,一拨是徐嬷嬷,来给她撑腰的,让她放心大胆的搞事情。
侯夫人是连敷衍都不想来敷衍一下。
一拨是个小姑娘,嘴里喊着嫂嫂,给她带了用油纸包着的糕点:“嫂嫂饿了吧,我放在这里,你一会悄悄吃了!”
莫以宁隔着帕子点了点头,领了她的好意。
这是谢兰若,安平侯爷庶出的女儿,好在安平侯爷没有嫡出的女儿,她过的应当不差。
这糕点莫以宁再饿也是不敢吃的。
谢兰若或许不会往这里面添些什么,但若是旁的人动了手脚呢。
莫以宁摸了摸锦被下面。
花生?桂圆?红枣?
果然她是个有福的!
等文心带着几个丫鬟和陪房妈妈将嫁妆归置好后,就看到莫以宁在新房里像只老鼠似的,左摸摸右摸摸。
她连忙上前:“二小姐,饿了吧……”
莫以宁总算等到她们了:“快帮我接着……”
文心一伸手,一把枣核,一把花生壳,一把桂圆壳,倒是没莲子壳。
莲子是硬的,估摸着是咬不动的。
文心面前她也不用装了,莫以宁随意的扯下了盖头。
既然都是自己人,也不用再扮什么等待夫君的痴情女了。
浅月立时就给她卸下一脑袋钗环首饰,服侍她脱了大衣裳。
还将那坠了一天的头皮,细密的按了按,按到头皮微微的发了热。
莫以宁立时便舒坦的不得了。
待到热水都备好了,她便泡到那木桶里,温热的水将紧紧她包裹起来,一整日的疲乏都消退了许多。
她心里想着,到底是侯府,不像莫家,想要泡汤要提前半日准备才行。
这次就没有洗头发,这头发一时半会可干不了,夜里受了凉就伤身了。
浅月服侍她擦了身子,又穿了中衣,便拥着锦被靠在床上。
莫以宁瞧着她们忙碌碌的:“行了,折腾一天了,你们都去歇着吧,有什么事明日再理便是了。文心留下来!”
文心拿了一匣子糕点出来:“二小姐先垫垫吧。”
莫以宁就着温水吃了小半匣子这才作罢。
又过一个时辰,院里院外也都静下来了。
文心才将莫以宁的头发束了起来,挽了个丫鬟髻。
她悄声说道:“二小姐,让我跟你一块去吧?”
莫以宁眼睛一瞪:“不成!你去?小心叫人当成刺客抓起来!我去嘛,最多也就是思慕夫君罢了。”
是的,她等到夜黑人静的时候,便偷摸从院子里溜了出去。
莫以宁可不知道她的院子有人远远的盯着梢呢。
文心之前装作迷路的样子,将风禾苑的位置给摸清了。
这还得感谢侯夫人,为了给世子添堵,她将莫以宁安置在离风禾苑最近的宝华居。
莫以宁穿的是侯府丫鬟的衣裳,在后院走动并不起眼。
等她来到风禾苑的大门前,却是有些犯难,这院墙比莫家可高出了一倍,她也翻不进去呀。
推了推大门,纹丝不动,用手敲门都没有多大的响声。
难道要用上面的铁环扣门,要是太响亮了,吵到了世子他会不会生气。
岂料这时大门竟然打开了,一个小厮模样的少年出来了,长的倒是清俊,比她高出一个头。
无忧就是听到院门口窸窸窣窣的声音,这才出来看上一看。
他斜着眼瞅着莫以宁,傲然说:“你胆子可不小,竟敢窥视世子爷,活够了吧!”
这声音听起来十分的耳熟,是那个要大家一起诛九族的声气呢,看来是世子的心腹了。
“这位小哥,我是世子夫人的丫鬟,我们小姐派我跟世子说句话呢,你叫我进去好不好!”
莫以宁摸出个红封出来给他。
少年昂着脑袋,看都不看一眼那红封:“哼!叫你们小姐死了那条心,我们世子爷才不会搭理你们家小姐!”。
莫以宁嘀咕着:“你都没去回话,你怎么知道,你又不是世子的心腹……”
“哼!谁说我不是,我可告诉你,我们世子爷最信任的就是我了……”少年昂着的头低了一下,“咦,人呢……”
莫以宁心道,竟遇上个傻子,脑袋昂那么高进个人都不知道。
她趁那傻子昂着头的功夫,呲溜一下从门缝里跑进去了。
“欸!”少年四下看了看,大怒:“哎呀,你给我站住!”
莫以宁两腿倒腾的飞快,她知道自己就这么一次机会了。
沿着青石板路飞跑了一会儿,便到了高大的主屋跟前。
莫以宁没敢进去,就站在屋前大口的喘着气,那少年也追了过来。
“你你你,好个短腿竟还跑的飞快……”
她没理会那个少年,等喘过气来便站到屋门口:“世子,莫以宁有要事相告,能否让以宁进屋相谈!”
少年大惊,这这这,这跑的飞快的竟是世子新进门的夫人?
莫以宁等了会儿也没听到声响,正准备再喊一嗓子。
“莫要再喊了……”少年不情愿的看着她,“世子没让人赶你走,便是能进了!”
这……
莫以宁咳了咳正色道:“世子果然,非同一般……”
“我叫无忧!”无忧不情愿的推开门。
莫以宁理了理衣裳璨然一笑:“多谢无忧!”
她把那个红封放到了他的手里。
世子夫人的赏赐他还是要收的。
莫以宁进到了屋子里。
屋子里宽敞明亮,明灯高悬,古朴典雅的置物架,隔断了阔朗的空间。
她走到侧间,才看到了软榻上的那个人。
这一瞬间她终于明白,为什么世子会选择那么决绝的治疗方式,不顾性命也要如常人一般的康健。
那个冰冷狠戾杀人如麻的大将军,不应该脸色苍白,病怏怏的躺在软榻上,消磨着自己的生命。
她上一世就见过他,那时的他已命不久矣,却依然叫人胆寒。
莫以宁的胆子一向很大,她是去问了他一件事。
“莫以欢是我的嫡姐,她是你杀的吗?”
那个人思索了一下:“不是!”
莫以宁只问了这一句便离开了。
因她的嫡母不肯咽气,拼了命的就想知道答案。
在她转身离开之际,那个人却给了她一样东西,是新皇的把柄。
莫以宁虽然不知道谢明矅为什么要将这样东西给自己,但她领这份情。
可惜,楚家被灭族的时候,她没能帮得的上忙。
她欠他的。
莫以宁双手举起齐眉处,跪了下来,叩首。
三次跪拜大礼。
对不起,谢明矅,上一世是我对不住你!
所有的人都不明所以,但都能感受到她的郑重。
她走进来的时候,谢明矅也在看她。
她穿的是一身丫鬟的衣裳,一双眼睛却熠熠生辉,脸上带着奔跑后的红晕。
皮肤饱满身体康健,谢明矅在她身上感受旺盛的生命力。
起初他以为她是在同情他,待他正欲动怒时,却瞧见她的眼神分明透过他在看向另一人。
无关爱恋却是满满的歉意。
谢明矅讥诮道:“礼数不错,可惜,本世子还没死呢……”
刚才严北初告诉他,他那个夫人偷偷摸摸不知要去哪里。
谁知竟是摸到这里来了。
她的屋门口通报名字的时候,大家都有些许的尴尬。
无忧立时怒视莫以宁:“世子爷,您不准胡说,都是她不好!”
熊孩子罢了,莫以宁并不与他一般见识:“是是是,是我不好!
不过我确实有事报与世子知晓,这第一件嘛,便是向世子爷投诚。”
谢明矅扯了扯嘴角。
这些时日报上来的消息,都称他的这位夫人是个极为安分之人。
从不与嫡母嫡姐为难,便是身份不一样了,也是守在一个小偏院里闭门不出。
这叫他松了口气,在这侯府里能安分守己就已经谢天谢地了。
可眼下这情形,他扫了一眼角落里的严北初,这便是他说的安分守己?
见无人理睬,莫以宁倒也不尴尬,表忠心这事吧,自是要慢慢分辩。
莫以宁细细道来:“以我的出身,自是高攀不上世子的,奈何皇上赐婚,终究是误了世子。
为表歉意,侯夫人那边自有我去周旋,总是顶个福星的名头,也好叫世子落得清静。”
“嗤!”谢明矅难得的站了起来,长风连忙去扶他。
世子个子虽高大,似是不良于行,长风扶着他慢慢的走到她身前,莫以宁须仰头看他。
谢明矅居高临下的绕着她打量了一圈,莫以宁看似恭敬,却无半分畏惧。
小门庶女的出身,居然还带些官家的傲气,既不称奴亦不称妾。
这等气势,只怕比那些世家女也不差了。
怎会是一个小门小户的莫家养出来的。
他却不知道上一世的莫以宁,也是二品诰命了,皇帝都见了几次,又怎么会在一个世子跟前缩手缩脚。
“三千两银子买一个福星,这笔买卖倒是划算!”
谢明矅看过她后,又扶着长风的手坐了下来。
原来如此,那虚若收了银子?
莫以宁心思转的飞快,张嘴就开始胡扯。
她一本正经的说:“非也,不是三千两,是一千两!”
“啊?”无忧惊叹:“这种银子也有人贪墨?”
长风给他使了个眼色让他闭嘴,此刻的重点是贪墨吗!
谢明矅又斜斜的靠了回去:“哦,你又如何知晓?”
莫以宁正等着他出言相询:“自然是无意中听到的,我还听到了其他的。
世子可曾想过,福星一说纵然是买的,为何偏偏是我而不是旁人,说不得便是天意如此。
据我看,这福气竟也没落在我的头,倒是落在世子身上呢!”
无忧脸都气红了:“你胡说,你一个小小庶女竟做了我们世子夫人,还说没有福气?
倒是我们世子谪仙一般的人物,竟然……哼!”
长风瞪着他咳了一声,他才不甘心的闭上嘴。
这傻孩子,按他说的岂不是坐实了他家世子是个倒霉蛋?
不论真假,福星这个名头,莫以宁偏要将它锤实了安在自己的头上。
这样她在侯府里才会受到世子的庇护。
久病沉珂之人,对福星之说就算不信,也会抱着宁可信其有的心思。
哪怕只是个愿望,可要万一呢,若真能沾上一丝半点的福气呢!
谢明矅面无表情的横了她一眼,这个女人当真脸皮极厚。
莫以宁笑吟吟的:“那日我在那报恩寺里无意中听到几句话,却是与世子有关呢!”
长风沉下了脸,无意识的向前一步。
世人口中说起世子的那些话,俱是些不公的评判。
莫以宁心里赞了一声,好忠仆,她欲说几句听来的闲言,便能令他警觉起来。
她也不卖关子干脆道:“世子不是生了病,而是中了毒!”
这不算机密,但一个刚刚进府的小庶女又怎么会知晓,难道莫家与此事有关。
谢明矅冷冷的看着她,正想着如何发落。
莫以宁又说了一个惊天的大消息:“知道世子中毒的人不少,但我看,知晓谁能给世子解毒的人应当没有吧!由此可见,我必是天定的世子福星呢!”
长风已经被她的解毒之说,震的两耳轰轰作响,后面的话他哪里听的进去。
竟有些失态的紧紧追问:“那你知道谁能?”
莫以宁傲然:“当然,是一位老神仙!”
越是说的似是而非,才越不会引人起疑。
长风一口气提在胸口险些被她气死,他摸了摸腰边,可惜没带刀。
莫以宁振振有词:“你莫要不信,我分明听到的,说是一位骑着鹤的老先生,可不就是神仙嘛!”
无忧怒怼她:“你怎地不说是骑着驴的老先生,还骑鹤!你咋不上天啊!”
长风与谢明矅对视了一眼,心中讶然。
骑鹤?她说的难道是奇鹤!
他们找奇鹤先生可是找许久都没找到。
这个厚脸皮的庶女听错了亦是有可能的。
长风向莫以宁行了个礼:“世子夫人,请问您可知晓这老神仙身在何处?”
无忧震惊:“兄长,你竟叫这女人……”
长风这会儿恨不能掐死他,他怒斥:“你闭嘴!”
“南阳城里有一个云溪镇,那里产上好的草药,听说是在那里,说是不能叫你们知晓了。”莫以宁眨了眨眼。
上一世,时过境迁,奇鹤先生的行踪,便不再是秘事了。
谢明矅,这是还你上一世的人情,祝愿你这一世身体安康!
谢明矅呼吸放的极轻,不知不觉便坐起身来,这要是真的,多年的夙愿便能一朝实现了,由不得他不关心。
他知道,此刻黑狼骑只怕是已经飞扑了过去了。
可要是假的,光是想一想,都能令他沮丧的坐不住了。
屋里的人神色各异,又没人理会她了。
莫以宁清了清嗓子:“所以,今日我一是投靠世子,二是将老神仙的消息告知。那我是不是就是世子的下属了?还请世子庇护!”
屋子里的一干人等这才回了回神。
谢明矅重新打量了一下莫以宁,果然不似那些毒妇面皮尖刻。
却见她双眼清澈透亮,下巴小巧圆润,面色红润,难不成还真是个福星?
谢明矅面色缓了缓,抖了抖袖子,不紧不慢的说:“你要我如何庇护?”
“世子千尊万贵都能中毒,以宁在后宅自是如履薄冰。
说不得,便要作出个乖巧的模样,若有得罪世子之处,还望莫要见怪!”
莫以宁换上副忧虑的面孔。
这是在他这里卖了乖,还要去那头卖乖了?谢明矅不免生疑。
“世子大可放心,我与世子是夫妻,我之荣辱皆系于世子,我替您稳住那人,待得世子身子恢复如初,自见分晓!”
她说的很好听,可这也是他心之所愿,人总愿意相信对自己有利的事情。
谢明矅愿意信她。
他心下暗道,她定是擅长作戏,方能让黑狼骑看走了眼。
不过,想来那毒妇也看走了眼,这不禁让谢明矅心里松快起来。
“知道了,允你便宜行事!”
莫以宁便满心欢喜的望向他。
谢明矅看她这个样子心里颇有些不自在。
他自小就知道自己生的好,喜欢他的姑娘小姐多不胜数,可这些却叫他徒生无数烦恼。
若这莫以宁也对他起了这种心思,可真真是叫他为难。
真按她说的找到了奇鹤先生,她也算是立了大功,那样的话……
他也只能勉勉强强怜惜她几分。
他不经意的瞟了几眼,长的还能看,皮子倒也不错,就是吧,矮矮的,活似个棒槌……
莫以宁欢喜的看了他许久,也没见他发话,便只能努力争取。
“世子爷,您都不知道,在这侯府深宅里花银子的地方多的很,什么都要打点。
我只是个小小的庶女,陪嫁的银子自是不多,侯府的聘礼我也带回来了,也没什么银子,都是些粗笨的家伙,我总不能铰一块下来去赏人吧!
这一时半会儿,也没法去当成银子使,您看……”
谢明矅刚刚还在两下里为难,听她这么一说便呆了一呆。
无忧瞪大了双眼:“你你你,竟然管世子要银子?”
莫以宁斜睨了他一眼:“世子是我夫君,我不管他要银子管谁要!”
她好歹也是有功的人吧。
又望了望谢明矅那不好看的脸色,她多少是有些失望。
莫以宁的一对大眼立时便黯淡了,勉强道:“不过,我险些忘了,世子在侯府处境也不好,若是手头紧那便罢了……”
谢明矅还是第一遭被人嫌弃手头紧,一时间竟叫她气的说不出话来。
长风担心的望了望他,这才去捧了一个匣子过来。
莫以宁接过一个妆盒大小黑漆描金的匣子。
她打开看了看,满满的银票,还有些散碎的银锭金锭,一时间双眸光彩四溢,仿若天上最亮眼的星子。
她望向谢明矅时,眼中的欢喜比刚刚多了数倍。
“全给我?我就知道,世子爷果真是全天下最好的人!”
哄骗之词张口就来!
方才那失望的模样里分明藏着一丝嫌弃,莫要以为他不知道!
谢明矅冷冰冰的哼了一声,严北初说的一点都没错。
庸俗、浅薄、贪婪!还有做作!狡诈!
长风看他脸色不好便道:“世子身子不适,怕是要歇下了……”
莫以宁一点都不在意,她欢欢喜喜的抱着匣子甚是体贴。
“世子爷好生歇着,我改日再来瞧你!”
她抱的是银子吗?
她抱的是她在后宅里悠闲生活的保障。
说话间屈了屈身,竟头也不回的就走了。
长风吩咐:“无忧送送!”
无忧纵是满肚皮的不情愿,但兄长的话他不能不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