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宛宁顾北辞最新章节内容_许宛宁顾北辞小说连载中章节试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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许宛宁顾北辞是小说《宛归辞》的角色人物,是由作者金秋果写的一款宫斗宅斗类小说。目前小说连载中,以下是小说《宛归辞》的章节内容

许宛宁顾北辞最新章节内容_许宛宁顾北辞小说连载中章节试读

景昭十年,夏夜,电闪雷鸣。

狂风夹杂着暴雨肆虐着江陵郡,漆黑的雨幕中,一队身着蓑衣的骑兵如同鬼魅般飞驰而过,奔腾的马蹄溅起朵朵水花。

“咚咚咚”,急促的敲门声在雨夜里响起。

“谁啊?大晚上的敲什么敲!”

半晌后,一个头发花白的老仆打着油纸伞出来。

他透过门缝,眯着眼睛朝外探头。

漆黑的雨幕中,十几个骑兵乌压压的堵住了门口。

老仆心中骇然,哆哆嗦嗦的问道:“你们找谁?”

“李老三,是我!”

一个高大挺拔的将领大步上前。

李老三揉了揉眼睛,惊慌的问道:

“将军,您怎么回来了?”

宋成江没有吭声,他跨进院门,示意随从在廊下等候,随即迈着铿锵的步伐朝着东院走去。

李老三一边诚惶诚恐地撑伞跟随,一边悄悄地偷窥宋成江的脸色。

可惜宋成江步履匆匆,端肃的脸庞隐藏在倾盆夜雨中,晦暗不明。

李老三暗自琢磨,如此大雨,将军又是深夜前来,难道是为了东院里的疯女人?

不等他细想,两人已经来到了小院门口。

狂风暴雨肆虐,黑色的铁门被风雨拍打的吱咯作响。

李老三心虚,却又不敢怠慢。只得哆哆嗦嗦的从腰间掏出一把钥匙,吃力的打开锈迹斑斑的铜锁。

宋成江定了定神,漆黑的眸子沾上了水雾,越发迷蒙。

他摆手示意,沉声吩咐,“你在门外等候,没有吩咐不准进来!”

“是,将军!”

李老三目送他离开,抹了一把脸上的雨水,欲哭无泪。

没想到那个疯女人快死了,竟然还能令将军千里迢迢从京城过来探望。

这些年他负责看守那个疯子,私底下贪墨了不少,该不会被将军发现吧?

他胡思乱想片刻,忽然龇牙一乐!

一个疯子难道会告状不成,到时候他咬死不承认,谁会在意一个疯女人的话呢?

想到这里,李老三心中大定,他龟缩在廊下,从胸前掏出一壶小酒,美滋滋的喝了起来。

东院里漆黑一片,刺眼的闪电划过夜幕,照亮了破败的院落。

院内杂草丛生,隐约瞧见烧焦的断壁残垣,脚下是厚厚的枯枝腐叶,混合着泥浆,踩下去让人分外不适。

宋成江皱着眉头,犀利的眼神扫过,扶着腰侧的宝剑踏上的台阶。

忽然,一团昏黄的烛光自正堂亮起,驱散了潮湿阴冷的黑暗。

一个低沉沙哑,带着些许清冷的女子声音自屋内传来:

“宋将军既然来了,何不进来一见,难道还怕我一个将死之人不成?”

宋成江神情一僵,仿佛被戳破了心事,眼中浮现出羞恼之色。

他不再犹豫,“哐当”一声,推门而入。

夜风夹杂着暴雨从门缝中疯狂涌入,微弱的火苗被吹得几欲扑灭。

宋成江忙不迭掩门,才不至于让室内陷入黑暗。

他借着微弱的烛光朝着女子看去,神色有片刻恍惚。

许宛宁身着素服,青丝如瀑垂落腰间,她身材依旧单薄,似乎一阵风就能吹倒。

莹莹烛火下,清瘦苍白的面容衬得一双杏眼格外明亮,让人不敢直视。

宋成江松开了紧握宝剑的右手,皱了皱眉头说道:“你精神尚好,到底在耍什么花招!闲话少说,东西在哪里?”

看着面前这个衣冠禽兽,许宛宁胸中的恨意翻涌。

她扯了扯嘴角,面上浮现出无尽的冷意,讥讽的说道:“看到我还活着,将军是不是很失望?”

宋成江皱了皱眉头,满脸的不耐烦。

许宛宁自嘲一笑,她扶着桌子站起身,嘶哑着声音问道:“我拜托你的事怎么样?云珊、云博找到了吗?”

宋成江垂眸,摇了摇头,“你暂且耐心等等,有消息我会通知你。”

许宛宁“哈哈”一笑,笑声疯狂且痛苦。

她抹去眼角的泪水,怒斥道:“事到如今,你还不肯说实话,他们早就被你害死了!我为了找回他们,将所有一切拿来资助你,而你踩着我们许家的鲜血封侯拜将!

我隐姓埋名,装疯卖傻,你娇妻爱子风光无限!我真是傻子,仇人就在眼前,而我却全然不知!

宋成江!你这个恶毒的卑鄙小人!你就该天打雷劈!”

宋成江神色愠怒,紧握的双拳青筋毕露,“住口!你既然知道他们的死讯,就应该明白这些都是意外!”

许宛宁望着眼前这个厚颜无耻之人,彻底的陷入疯狂。

她呵呵一笑,忽然从袖中取出一截绢布置于烛火之上,似笑非笑的说道:“这就是你心心念念的宝物吧!我就是毁了也不让你得到!”

许宛宁虽素衣荆钗,却脊背挺直,面色傲然,即使身处陋室,也不掩浑身凌然贵气。

宋成江瞳孔一缩,神色骇然,“许氏,有话好好说!你别乱来!只要你把藏宝图给我,我什么都答应你!”

徐宛宁讥讽一笑,纤弱的手臂微沉,“噗!”的一声,火苗顺着绢布的一角燃烧了起来。

她素手一扬,朝着空中抛出!

宋成江大急,他腾空一跃便将东西抓在手中。

顾不得火苗的灼烧,他三两下将火扑灭,便急不可耐的查看起来。

这一看便忍不住痛惜万分,绢布上的地图被烧毁了一角!

正在此时,许宛宁悄无声息的来到他的身后。

宋成江正欲回身,却感觉脖颈一寒!

一把锋利的匕首正抵在他的咽喉处,几滴鲜血顺着刀锋悄然滴落!

他面带不屑,许宛宁一个病入膏肓的弱女子,竟然想刺杀征战沙场的大将军,简直是自寻死路!

宋成江正要反手擒拿,却惊骇的发现自己浑身酸软无力!

眼前天旋地转,胸中气血翻涌,五脏六腑似乎都在剧烈灼烧!

他惊怒的睁大眼睛,目眦尽裂,咬牙切齿的吼道:“许宛宁你这个贱人!你竟然下毒!来人,快来人!”

可惜屋外雷声滚滚,他拼尽全力的呼救根本没有人听到。

许宛宁苍白的脸上浮现出奇异的笑容。

她微微俯下身,如同打量一只待宰的羔羊,纤细的手指把玩着寒光闪烁的匕首,似乎在考虑从哪里下手!

宋成江此刻万分后悔,他又急又怒,难道今日要命丧此处!

不,他不能认输!

只要他说些好话,哄一哄……

想到这里,宋成江咽下喉中腥甜,刚要开口说话,忽然眼前白光一闪。

那把锋利的匕首已经划开了他的脖颈,鲜血瞬间喷涌而出。

许宛宁雪白的脸颊上沾染了点点殷红,在昏黄的烛光下显得分外妖冶。

她挺直脊背,冷冷的望着宋成江绝望不甘的挣扎,直到他再也没有了声息。

一滴清泪顺着眼角滑落,许宛宁苦涩一笑。

“父亲母亲,阿兄,你们看到了吧,我终于替你们报仇了!你们高兴吗?”

“这世间好苦,我不想孤零零地待着这里,你们等等我……”

她打开房门,狂风夹杂着暴雨迎面扑来,寒意瞬间包裹了她纤弱的身躯。

许宛宁仿若未觉,她摇摇晃晃的走了出去,漫天雨水笼罩着她,仿佛要将她的苦难吞噬。

许宛宁的嘴角扬起一抹释然的微笑,恍惚中,似陷入了无边的黑暗。

八月的江陵郡,秋高气爽,丹桂飘香。

正值中秋,城北的宋家喜气洋洋。

宋家二爷宋成江平叛有功,被封为定远将军,今日他特意求了恩典,回江陵探亲。

正院里,宋老夫人穿着石青色大袖衫,拉着儿子的手嘘寒问暖。

自从宋家落魄,宋老夫人受尽周围人的冷眼。

如今儿子战功赫赫,重振门楣,老夫人苦尽甘来,眼角眉梢俱是得意欢喜。

宋瑶崇拜的看着兄长,叽叽喳喳的问长问短。

宋大嫂胖胖的脸上也笑开了花,肥硕的身躯扭来扭去,时不时的瞄一眼廊庑下的礼物。

宋成江战甲未脱,身姿挺拔,眉目犀利,气势凌人。

他拧着眉头看了看天色,眸色微沉。

“母亲,许氏不在府上吗?”

此言一出,满堂静默。

宋瑶轻蔑的嘟嘟嘴,伸手轻抚裙子上的褶皱。

宋老夫人眼皮耷拉下来,眉间皱起了深深的褶子。

她扯了扯嘴角,语气带着不耐烦,“她娇贵着呢,这几个月一直病歪歪的养着,既不来请安,也不理家事。整天哭丧着张脸,真是晦气!”

宋成江蹙了蹙眉,“她毕竟刚失去了父母兄长,一时间难以释怀,情绪低落也是人之常情。母亲多担待一些,儿子这就去看看。”

宋老夫人瞬间愠怒,脸色铁青,“罢了,你快去吧!真是娶了媳妇忘了娘!”

宋成江略显无奈,低声劝慰,“母亲,我去去就回。晚上家宴儿子再陪着您好好聊聊。廊下的礼物,母亲挑一些喜欢的,剩下的给妹妹和大嫂分一分。”

宋大嫂眼前一亮,乐呵呵的打着圆场,“二弟,你放心吧,这里有我呢!”

宋老夫人神色稍缓。

儿子刚立了战功,她也不想闹得难看,于是不轻不重的“嗯”了一声。

宋成江朝着母亲躬身行了一礼,转身朝着东院而去。

正午时分,阳光明媚。

东院里静悄悄的,一株桂花正开的茂盛,远远就闻到淡淡的清香。

书房的雕窗半开着,日光在桌案上留下斑驳的光影。

清风拂来,米黄色的花朵飘落在女子素色的衣裙上。

许宛宁没有察觉,她正从书架上取下一本古籍,小心翼翼的放在藤木箱子里装好。

她肌肤胜雪,乌发轻挽,素色的丝绦勾勒出纤细的腰肢。

因为忙碌,瓷白的脸颊上泛起淡淡的红晕,蛾眉婉转,眸色清亮,虽然脂粉未施,但仍然不掩倾城之姿。

整整一箱装满书籍,又仔细地锁好,许宛宁这才直起身子,擦了擦鬓角的汗水,轻轻舒了一口气。

隔壁院落的喧嚣隐约传过来,许宛宁眸色微沉,脸上瞬间笼罩了一层寒冰。

她捏了捏拳头,浓长的眼睫低垂,压下眼中的滔天恨意。

贴身侍女流苏推门进来,瞬间一愣。

自家夫人此刻仿佛被巨大的悲伤笼罩,让人忍不住心酸落泪。

自两个月前许太傅夫妇和许家大爷遇难,夫人就大病一场。整日里浑浑噩噩,茶饭不思,仿佛要跟着去了一般。

她和白果两个人急得不行,四处请医求药,可是夫人心灰意冷,多少药材也不见效。

更令人心寒的是,姑爷一家翻脸不认人。

夫人往日对他们掏心掏肺,孝顺婆婆,抚育小姑,操持家务,没有功劳也有苦劳。

但自许家出事,她们就换了一副嘴脸,不仅没有半点安慰,甚至冷言冷语,言语嘲讽。

宋家的下人也见风使舵,不把夫人放在眼中,送到东院的膳食也越来越敷衍。

白果气红了眼,和厨房的婆子打了几架。

夫人一向贤淑和善,不愿意与人争执,只好私下拿出银钱,让她们采买食材,在小厨房做些热乎饭。

谁知道,宋家大嫂竟然朝老夫人告状,说东院开小灶,吃独食。

老夫人不问青红皂白,就把夫人叫去骂了一顿。

夫人曾是太傅千金,自小娇养着长大,哪里受过这等侮辱,夜里就发起了高烧。

当时病情十分凶险,她和白果都哭红了眼。

谁知第二天,夫人竟然奇迹般的醒来了。

不仅苦涩的汤药能喝进去了,吃饭也比往日多了。而且眉宇间更加坚韧,整个人仿佛脱胎换骨一般。

流苏隐隐觉得有些奇怪,但是更多的是高兴。

如今见到夫人神色悲痛,以为她又想起了老爷夫人。

流苏强忍着心酸,上前劝道:

“夫人,您身体还没痊愈,先休息一下吧,药我已经熬好了。”

许宛宁自然察觉到了流苏的异样,不过她并没有解释。

忙碌了一上午,她的腰背也有些酸软。

许宛宁自嘲一笑,如今她的身体真是虚弱,看来要把往日的拳脚功夫捡起来才行。

三天前,许宛宁从病中惊醒,发觉自己竟然回到了十六岁这年。

前世经历恍然如梦,那些仇恨和不甘深入骨髓,令她浑身战栗。

那不是梦境,那是她的真实经历!

她嫁入宋家就是一个错误,宋成江害得她家破人亡,踩着许家满门的鲜血功成名就。而她错将仇人当成救命稻草,蒙蔽了双眼,最终低到尘埃,一无所有!

苍天有眼,让她重回十六岁。

可惜她回来的晚了,父母兄长已经遭遇横祸,她痛彻心扉,几乎不能呼吸,泪水打湿了锦被。

可想一想,她还有很多事情要做,她的侄子侄女现在还好好活着,她要振作起来,避免他们又一次步入深渊!

她还要揭开宋家人卑鄙的面目,为许家报仇雪恨!

许宛宁扶着流苏的手回到了正堂,窗边的梅花桌案上有一盏青玉小碗,热气氤氲,散发着淡淡的苦味。

许宛宁半靠在秋香色的引枕上,小口小口的喝着,苦涩的汤汁在唇齿间滑落,她却连眉头都没有皱一下。

流苏看的暗暗称奇,往日夫人最怕苦,如今却面不改色,好像是换了一个人。

她哪里知道,许宛宁前世喝了十年的药,早已经习惯了。再说了,这药再苦也压不住她心中的痛。

流苏踌躇片刻,终于忍不住问道:“夫人,二爷今天回来了,您不去正院看看?”

这几个月宋家人刻薄的嘴脸,让流苏心有余悸。

如今二爷回来了,若是夫人不露面,还不知道宋家上下该怎么编排呢?

夫人现在孤苦伶仃,若是夫妻再生嫌隙,以后的日子还怎么过?

想到这里,流苏脸上浮现出了深深的无奈。

许宛宁想起宋成江那个虚伪钻营、狠毒无情之人,厌恶的闭了闭眼睛。

她强忍着心中的恶心,放下小碗。

本就雪白的脸庞更是清冷如霜,嗓音里透着嘲讽和冷漠,“他们一家人团聚,我何必前去自讨没趣!更何况,沉不住气的人可不是我!”

流苏愕然,惊讶的看着许宛宁。

这是怎么了?

难道发生了什么,令他们夫妻两人生了嫌隙!

正当此时,院子里传来白果清脆兴奋的嗓音。

“夫人,二爷来了!”

流苏偷偷觑了一眼许宛宁,却见她神色如常,又端起了汤药,不紧不慢的喝了起来,丝毫没有起身迎接的姿态。

流苏顿时踌躇起来。

宋成江看着阔别一年的东院,脚步慢了下来。

在他的记忆里,许宛宁才貌双全,温婉贤淑。因缘巧合之下,他有幸与之订立婚约,引来江陵郡无数青年才俊的羡慕嫉妒。

三年前父亲病危,临终之前想看他成家。

他一向孝顺,腆着脸去求许家提前完婚。

许太傅夫妇虽然不情愿,但最终还是答应了。

十四岁的许宛宁冲喜嫁入宋家,当时他感激万分。可惜,婚后没几天父亲还是撒手人寰。

三年孝期,他的仕途毫无起色。

许家清贵,虽然两家结为姻亲,但不肯为他的出路谋划。

他的心中留下了淡淡的遗憾,因此孝期一过,就自动请缨,奔赴前线。

在战场上他崭露头角,立下大功,因此得到了贵人的赏识,加官进爵,好不威风!

而且,此次征战,他还遇到了一位女子,她不同于许宛宁的清冷疏离,她……

宋成江想到这里,有些心虚,英俊的脸上浮现出尴尬之色。

但他转念一想,许家如今家破人亡,许宛宁无依无靠,今后还要仰仗他过日子。

而且那位女子身份不一般,若是抓住这个机会,飞黄腾达指日可待!

况且,他也是为了报效家国、光宗耀祖。

许宛宁向来温顺体贴,想必能体谅他的良苦用心。

宋成江想到这里,挺直了胸膛迈进了院子。

宋家原先住所逼仄,两家订婚后,许太傅出钱买下了隔壁的一所住宅,宋家出面翻新扩建成了东院和南院。

东院是两人的婚房,南院则作为外书房使用。

实际上,两人成婚三载,先是因为守孝,后来又因他在外征战,至今还未圆房。

因此,东院更像是许宛宁的私人住宅,他往日鲜少踏足。

小院不大,收拾的干净整齐,茂密桂花树开出了细密的花朵,有一种沁人心脾的香味。

宋成江正在观望,忽然身后传来小丫头清亮的呼喊。

“二爷,您来了,怎么站在外面?”

“夫人,二爷来了!”

宋成江凌厉的眉头微皱,眼中的不悦一闪而过。

他记得这是许宛宁的陪嫁丫鬟,许家书香世家,为何会有如此粗鲁的丫鬟,改日要提醒许宛宁好好管教。

既然已经被丫鬟喊破,宋成江便不再犹豫,朝着正房而去。

流苏站在门口微微福身,宋成江的目光在她身上略微停顿,就闻到了室内苦涩的药味。

许宛宁果然病了,怪不得没去正院问安。

宋成江的不满消散了几分。

他转眼看到端坐在榻上女子,不由得呆愣了片刻。

坐在窗前的许宛宁身着素色衣裙,纤腰不盈一握,肌肤如雪,眉目如画。满头乌发仅用一根白玉簪挽住,莹白纤长的手指捧着青玉小碗,正慢慢的喝着汤药。

瓷白的脸颊上脂粉未施,浓长的睫毛低垂,淡粉色的樱唇上微微湿润。

在阳光的照耀下,如同清水芙蓉般清丽脱俗,又透着一股天然的妩媚。

宋成江一时间忘记了说话,脑海中浮现了两人初次见面时场景。

当时曲江上举行端午赛龙舟,许宛宁跟随父兄前往观看,豆蔻年华的她风姿绰约,灼若芙蕖。

躲在人群中的宋成江除了满腹的艳羡,还有不为人知的自卑。

许宛宁不知他为何沉默不语,却被他的目光盯得毛骨悚然。

于是她放下了汤碗,侧身淡淡的说道:“二爷回来了。请恕我在病中,失礼了!”

许宛宁垂下目光,她怕再多看一眼,就要忍不住用匕首刺穿这个恶人,好化解满腹的怨恨。

宋成江神色恼怒,顿时清醒。

自他归来,府中上下对他恭敬热情。

他亲自来东院探病,许宛宁却不冷不热,他原本的怜惜之情化为乌有。

不过想到那些隐秘的打算,他只得压下心中的不满,耐着性子安慰道:

“许家的事已经过去了,人死不能复生,你莫要太过伤心。等我有空了,陪你回去祭拜,你切记要养好身体。”

许宛宁勃然大怒,宋成江还有脸去祭拜,他竟然如此恬不知耻!

她长长的指甲掐进掌心,强忍着满腔愤怒,目不转睛的盯着宋成江,“多谢二爷关心,我自会养好身体,长长久久的活着。只是我有一事不明想要请教。二爷在外消息灵通,请如实相告,我父母真的是被山贼所害吗?我听闻那些贼人训练有素,倒像是军中之人!”

宋成江眼皮一跳,慌乱避开许宛宁灼灼的视线,

“你在胡说什么!我亲自派人收殓的遗体,又替他们安葬!我手下的人身经百战,还分不清是贼人还是叛军吗?”

宋成江言辞激烈,英俊的面容上也浮现出羞恼之色。面对许宛宁的质疑,他强装镇定,实则内心有些发虚。

当今皇上年幼继位,邓太后垂帘听政,独断专横,重用外戚,朝堂上乌烟瘴气,党派分立。

三个月前吴王发动叛乱,打出“清君侧,诛妖后”的口号,起义军迅速席卷了江南各郡。

邓太后命令驻守西南的魏国公调兵谴将,平叛反贼。

宋成江在魏国公麾下任职,自知这是一个千载难逢的机会,他主动请缨,冲往前线。

只是吴王有备而来,裹挟无数士兵民众,势如破竹,一时间竟难以抵挡。

正在他头疼之际,忽然得到一个密报,吴王三子李胜秘密前往新安,正护送外祖父返回吴郡。

他计上心来,带领一队精兵疾驰而去,埋伏在李胜必经之路上,打了他们一个猝不及防。

李胜的人马连带着他外祖父一家全部剿灭,李胜重伤逃走,死在回去的路上。

吴王见到爱子的尸体,悲痛欲绝,在战场上方寸大乱,接连丢失数座城池,最后不得已退守江东,暂时蛰伏。

而他也得到魏国公的青睐,被封为定远将军,在军中风光无限。

不久后,许太傅一家就在去宣城讲学的途中被山贼袭击,全部遇难。

他当初听闻惊疑不定,猜测这是吴王的报复。

虽然刺杀李胜是秘密行动,但是军中鱼龙混杂,事后难保有人看出端倪,走漏消息。

于是他立即派心腹前去宣城帮忙收殓尸体,又殷勤处理丧事。

事实证明,他猜的没有错。

心腹偷偷回禀,从现场的刀伤来看,不是山贼所为。

而且那些人明目张胆的留下了痕迹,确实是吴王报复所为。

许太傅桃李满天下,在天下读书人心中颇有威望,若是这些人知晓许太傅之死是受他牵连,后果不敢设想。

在短暂的慌乱过后,他立刻派人去联络宣城太守,言语暗示一番,又命人扫去痕迹。

宋成江面容略显青涩,虽然经历战场,但是心思远没前世深沉。

许宛宁敏锐的捕捉到了他眼底的慌乱,再加上前世寻找的蛛丝马迹,当即心如明镜。

眼泪刷得涌上来,许宛宁喉头哽咽,胸中更是恨意翻涌。

宋成江,你等着吧,这一世我定会让你生不如死,悔不当初!

室内陷入沉默,无人言语。

宋成江看着垂首低眉,自顾悲伤的许宛宁,只觉得刺眼至极,越发想要远离,

“你不要胡思乱想,好好歇着吧!”

他丢下这一句话,落荒而逃。

许宛宁盯着他的背影,目光如刀。

正在掀帘子进来的流苏吓了一跳,惊慌失措的喊道:“夫人,你怎么了?”

许宛宁苦涩一笑,摇了摇头,“这几天你和白果整理一下嫁妆单子,把贵重的财物都收拢起来,悄悄地,不要让被人发现!”

流苏骇然。

她心思细腻,行事妥帖,又自小与许宛宁一同长大,情分非比寻常。

结合刚才夫人和二爷相处的诡异情景,顿时有了不好的猜测。

“夫人,难道二爷在外面有人了?”

许宛宁诧异的看了她一眼,没想到这个丫头竟然也猜到了。

可不是吗?

按照时间推算,宋成江此时已经和那人勾搭上了。

许家已经不能给他提供助力,以宋成江狡诈钻营的个性,可不要牢牢攀上这个大树。

与其像前世一样被抛弃,落得个暗无天日的下场,不如提前谋划,及早抽身。

许宛宁下定决心,于是冲着流苏淡淡点头。

流苏呆愣片刻,又急又怒,“他怎么能这样?夫人曾是太傅千金,满腹诗书,提亲的人踏破了门槛。要不是他软磨硬泡,苦心求娶,老爷夫人还不肯答应呢?如今才不过三年,他竟然狼心狗肺,又看上了别人!简直无耻!”

谁能想到宋成江是这样无耻之人呢?

三年前,父亲受到邓太后打压,在朝中处处受到排挤,不得不辞官回到江陵老家,暂时躲避朝堂风波。

她也跟着从京都回江陵,为了让她散心,端午那日,父亲带她到曲江上观看龙舟赛。

那日风和日丽,曲江上人来人往,锣鼓喧天,十分热闹。

比赛正激烈时,她被身后人推搡,失足坠入江中。

高台上一片惊呼,却有一个年轻的武将跳入江中,众目睽睽之下将她抱到岸边。

此人就是宋成江。

因为是救命之恩情,宋成江就成了府中的常客。

父亲见他英武不凡,就把他推荐给梁太守。

谁知后来江陵郡中传出了她和宋成江的流言蜚语,宋成江也趁机到府中提亲,态度诚恳,不折不挠。

当时朝堂时局混乱,父亲虽然身在江陵,但周围有不少眼睛盯着。

父亲不愿意她陷入朝堂争斗的风波,又考虑到宋成江心有成算,是个可造之材,于是便默许了。

可叹一个心术不正的人,就算有滔天的本事,也难以掩盖其龌龊的本质!

现在想来,当初的救命之恩,也处处透着可疑。

许宛宁思索着,拉起流苏的手,郑重嘱咐,“宋成江不是良人,宋家人更是狼心狗肺,再待下去我们就会被啃得骨头都不剩!我决定时机成熟就离开,你心中有数,先不要告诉白果。她性子急躁,免得露出端倪!”

流苏难过的点点头,“夫人,我们都听你的。我们以后要去哪里呢?要回许府去吗?”

许府有守寡的大嫂卢氏,还有云珊、云博,虽然许宛宁此刻也担忧她们,但是……

她摇了摇头,“让贵叔两口子将槐树胡同的宅子收拾出来,其他的以后再说。”

贵叔一家是她从许家带过来的陪房,帮她打理外面的店铺,两口子都是忠厚老实之人。

夕阳西下,夜幕渐渐降临,天空染上了一层淡淡的暮色。

正院的欢声笑语和喧闹声透过高高的围墙,隐约地传来。

他们心照不宣的忘记了东院还有一个许宛宁。

也是,阖家欢乐的时候,怎么好让她这个守孝之人扫兴?

许宛宁嘴角微微上扬,露出一丝讥讽的笑容。

她稍作整理后,便带着流苏走出房门。

穿过小花园,经过月洞门,来到了宋老夫人的院子前。

这里灯火辉煌,热闹非凡。

朦胧的灯光映在许宛宁脸上,留下一片晦暗的阴影。

马上就要见到曾经的仇人了,她只有努力调整情绪,才能不让恨意从眼底流出。

流苏望着她清冷孤寂的面容,担忧的问道:“夫人,您既然不愿意见他们,为何还要勉强自己?”

许宛宁回神,眼底流出一抹意味深长的嘲讽:“因为我出现在这里,他们同样不痛快。况且我还有更重要的计划!”

流苏听得一头雾水,不过她一向忠心,只要许宛宁做的决定,她都默默支持。

主仆两人一前一后步入正院。

院子里的仆妇丫鬟面面相觑。

二夫人因父母亡故,缠绵病榻,已经很长时间不曾露面了。

怎么这会子二夫人竟然不请自来了?

眼看许宛宁一脚踏入了正厅门口,立在廊庑下的钱婆子一个激灵,瞬间回神,声音高昂而尖锐,

“老夫人,二夫人来了!”

热闹的正厅里瞬间凝滞了。

许宛宁脚下一顿,居高临下的看了看钱婆子,眸色幽深,露出一抹让人不寒而栗的冷笑。

“钱妈妈,许久未见,你可要好好保重!”

钱婆子一愣,脊背上窜起一股寒意,心也砰砰直跳,那敷衍的假笑也僵硬在当场。

见鬼了,二夫人病了一场,脾气也变了,这眼神真渗人!

钱婆子是宋老夫人的得力助手,仗着老夫人的偏爱,在宋家耀武扬威。

往日许宛宁碍于婆母的颜面,总是对她客气有礼,时不时的也给些赏赐,故而钱婆子见到她的时候,总是热情周到,嘘寒问暖。

前世她失势被关在东院,钱婆子就变了嘴脸,不仅言语凌辱,吆三喝四,后来她看上了白果,竟然逼迫白果嫁给她儿子。

她那儿子吃喝嫖赌样样俱全,是个十足的无赖混蛋,府中的丫鬟避之不及。

白果为了不让她为难,咬着牙忍辱答应了。

可是,谁能想到,不到一年时间,白果就被活活打死了。

每每想起这些往事,她的心口就像被刀割一样疼痛。

幸好,这一世,一切都还来得及。

可恶的钱婆子,她绝对不会轻易放过!

许宛宁深吸一口气,挺直了脊梁,走了进去。

刚一踏进门,各种复杂而又难以言喻的目光就齐刷刷地落在了她身上。

许宛宁身着月白色长裙,满头乌发轻挽,妆容素净。

她的唇边虽然挂着笑,却有些冷,一双清亮的眼眸抬起,只静静地看着,就让人不寒而栗。

花厅内挤挤挨挨坐满了人。

宋老夫人高坐首位,浑身上下金光闪闪,脸色阴沉。

左侧是大爷宋成海一家。

右侧是宋成江、宋瑶兄妹,还有老夫人的外甥女罗玉娘。

许宛宁的视线在罗玉娘身上顿了顿。

罗玉娘比许宛宁大两岁,因父母早逝,自幼在宋家长大。

她一身藕粉色的长裙,头上插着几朵精致的珠钗,生的杏脸桃腮,柳眉轻蹙,似烟雨般朦胧。

罗玉娘察觉许宛宁审视的目光,露出了怯生生的笑容,真是我见犹怜。

许宛宁眯了眯眼睛,罗玉娘平日里一副弱不禁风的模样,却如愿宋成江的妾室,在宋家屹立数十年不倒,真是人不可貌相。

既然如此,不如提早成全她。

许宛宁冲着罗玉娘微微颔首,罗玉娘一愣,受惊的垂下了头。

许宛宁款款上前,双手交叠躬身行礼,“见过老夫人。”

宋老夫人垂下眼皮,嘴角的法令纹深深皱起,不冷不热的说道,“你既然病了,不好好歇着,到处乱跑什么!”

要是前世听到此话,许宛宁早就羞愤不已了。

可是如今听到此话,她心中再也激不起半点波澜。

许宛宁神色如常,眉眼间似还带着笑意,语气依旧温婉,“今日是中秋家宴,阖家团圆的日子。老夫人虽然免了我的请安,我却不能失礼!这不刚喝下药,我就匆忙赶来了,幸好不曾晚了,要不岂不是让人笑话!”

她瞥了一眼钱婆子,意有所指的说道:“老夫人身边的婆子也该敲打了,既然是家宴竟然没有通知东院,这种不把主子放在眼中的奴才,就该拖出去打板子!”

钱婆子迈进花厅的脚步一顿:“……”

老夫人面容一滞,胸口就突突的跳起来。

宋老夫人不喜欢她,许宛宁刚嫁过来就知道了。

宋老夫人出身乡野,乍然富贵,见识没长,倒是先学着富贵人家立规矩,处处想摆婆婆的谱。

可惜宋大嫂性格泼辣,是个混不吝的,脸皮比老夫人还厚。

老夫人一拿捏她,她就一哭二闹三上吊,闹得阖家鸡犬不宁,偏偏宋大爷又十分惧内,不敢管束。

几次下来,老夫人气的肝疼,索性不再管她。

至于许宛宁出身诗书世家,规矩礼仪极好,一举一动让人挑不出半分错,宋老夫人在她面前十分拘束。

再者,宋老夫人贪财,以为许宛宁出身高门,嫁妆必定十分丰厚。

可惜许太傅为官清廉,又因许宛宁和宋成江两人成婚仓促,所以只按宋家聘礼的标准陪送了嫁妆。

许宛宁冲喜嫁入宋家,却没有留住宋老太爷的命,老夫人心中不悦更甚。

在成婚前几年,婆媳之间不管私下如何,面上还算和睦。

可是自从许家出事,宋老夫人骨子里的刻薄阴狠就展露无遗了, 不仅偷梁换柱,窃取了许宛宁的嫁妆,还卑劣的将这个高门儿媳踩在脚下,为此甚是自得。

也许是察觉了席间的诡异气氛,宋成江拧着眉头,干咳一声,“母亲原本打算通知你,是我觉得你久病不宜走动,又不喜喧闹,就没派人打扰你。都是自家人不必客气。你既然来了,就坐下吧!”

许宛宁扯了扯嘴角,淡然回道:“二爷真是心思细腻,行事周全。妾身谢过了!”

瞧着那生疏客气的神态,宋成江心头恼怒,但是全家人都在,他也不好过于苛责,只得眼不见心不烦。

两个小丫鬟另搬来了椅子,宋瑶一动不动,装模作样的喝着茶水。

按理来说,许宛宁是要挨着宋成江的,可是如今这位置被宋瑶占着,两个小丫鬟左右为难。

罗玉娘十分有眼色,急忙站起来让座,“表嫂,你坐这里吧?”

许宛宁怎么会坐罗玉娘的座位,不过她也不想挨着宋成江,于是吩咐两个丫鬟把椅子摆在了下首,方才端正的坐下。

“罗表妹不必客气,自家人就是缺一些礼数,也不要紧!可要是习惯了,出门在外也这样粗俗无礼,就要让人笑掉大牙了!”

宋瑶怒目圆瞪,一张俏脸憋得通红。

“二嫂你何必指桑骂槐,不就是一张椅子吗?我不过是太久没有见到二哥,想要亲近一番,你难道是吃醋了?还是因为二哥给全家带了礼物,唯独你没有,你不高兴了?”

宋成江面色尴尬,正要开口。

老夫人却不耐烦的打断,“好了,都坐好了,开宴吧!”

宋瑶得意洋洋的瞥了一眼许宛宁。

许宛宁却只是悠闲的喝着茶水,姿态娴雅,仿若未闻。

宋瑶一拳打在棉花上,气鼓鼓的嘟囔着:“真是扫兴,好好的家宴都被破坏了!”

话音虽然轻,但是席间上的人都听的一清二楚。

许宛宁垂眸浅笑,对于她的言语挑衅根本不放在心上。

宋瑶是个养不熟的,前世她细心教养这个小姑子,教她读书识字,规矩礼仪,又拿出嫁妆给她置办首饰衣物,让她体面风光,成为江陵郡首屈一指的大家闺秀。

只可惜宋瑶根本不领情,性情十足随了她的母亲,是个目光短浅的刻薄之人,前世没有少给她下绊子。

上个月,宋瑶向要她借一套翡翠头面,那是母亲为她置办的及笄礼,意义非凡,许宛宁自然不肯借。

谁知宋瑶脸色大变,丝毫不顾往日情面,尖酸刻薄的话语不堪入目!

想到这里,许宛宁冷冷一笑。

这一世,宋瑶休想从她手中要走一分银钱!

她倒要看看,以宋瑶嚣张跋扈的个性,能结什么好果!

丫鬟婆子们忙着端菜上酒,很快将这一段小插曲混了过去。

等桌上的饭菜都摆齐了,众人环顾一周,纷纷蹙眉。

桌上稀稀拉拉地摆着十来道菜,每一道菜的分量都很少,而且卖相极差。

仅有的几道鸡鸭鱼肉,看上去也是油腻冰冷,让人毫无食欲。

如今宋府仍然由老夫人掌控着中馈大权,但她年事已高且精力不济,因此让宋大嫂和许宛宁协理家务。

然而,老夫人非常吝啬小气,在钱财方面看得极重,既想省钱又好面子。宋大嫂更加狡猾贪婪,见缝插针的谋取私利。

前世许宛宁对此心知肚明,她不愿意与婆母和大嫂发生争执。所以经常拿出私房钱来填补空缺,以维持府中的体面和光鲜亮丽。

这几个月她缠绵病榻,府中的庶务就由宋大嫂一人打理。

宋大嫂常常借探病的名义,明里暗里朝她诉苦要银子,可是她那会子心力交瘁,浑浑噩噩,哪里顾得上宋府的烂摊子。

宋大嫂恼羞成怒,向婆母告发她私自开设小厨房,宋老夫人也借机羞辱了她一番。

如今没有了许宛宁的补贴,宋大嫂能办出什么好宴!

她倒要看看宋家人是作何反应。

果然,娇小姐宋瑶首先沉不住气了,“咚”的一声放下筷子,“今日是中秋家宴,这些下人的饭菜也能上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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