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云漪杜云芷是小说《重生后我阴差阳错嫁给九千岁》的角色人物,是由作者暖玉写的一款宫斗宅斗类小说。目前小说连载中,以下是小说《重生后我阴差阳错嫁给九千岁》的章节内容
“姐姐,这大喜的日子,你脸色怎的这般不好,是不想嫁吗?”
耳边响起略带讥讽的声音,杜云漪猛得睁开眼,琉璃色的瞳孔中恨意滔天。
下一秒,她却愣住了,面前雕花铜镜中,是自己那张盛妆打扮的脸,眉心那颗殷红小痣熠熠生辉。
这是怎么回事?她不是被君子钰命人勒死了吗?
正恍然间,耳边又传来一个厉声斥责。
“能嫁给陛下是娘娘的福气,您还是尽快展颜的好,莫要不识大体惹怒圣颜!”
一道惊雷瞬间在杜云漪脑中炸响,嫁给……陛下?
她这是……重生了?重回了十六岁大婚的时候!
可上辈子嫁进宫的不是嫡妹杜云芷吗?
震惊过后,她很快便想明白了,这重生的奇事看来不只发生在她身上,她那妹妹也重生了。
且显然比她先一步重生回来,这才抢得先机将婚事调换了。
杜云漪猛得抬头,亮得惊人的眼睛紧紧盯着她,冷声道:“妹妹慎言,能入宫嫁给陛下,我自是开心的,可女子贵在矜持,即便我心中万般欢喜,面上也要多多收敛。”
说着她话锋一转,语气越发咄咄逼人,“妹妹如此揣度我,难道是觉得嫁给陛下是件叫人难过的事儿?陛下贵为天子,能嫁给他,是我的福分,也是勇毅公府的福分,妹妹方才那般言语,可就是罔顾圣恩,欺君之罪了!”
杜云芷被她的言辞骇了一跳,一张脸瞬间惨白,心中恨恨,这向来懦弱绵软的庶姐何时变得这般牙尖嘴利!
她压下心中惶恐,赶忙辩解,“姐姐真是误会我了,我哪里敢有你说的那些念头,不过就是随意关心一句罢了。”
说完立即冲着一旁脸色不虞的宫中嬷嬷屈膝赔罪。
“嬷嬷勿怪,方才是我失言,请您原谅则个。”
嬷嬷冷哼一声,教训道:“二皇子妃也是要嫁到皇家的人,往后可要记得谨言慎行,莫给国公府和娘娘招了祸事!”
杜云芷眼中极快闪过一丝恨意,讪讪应了。
此时杜云漪已经梳妆完毕,杜云芷便跟着杜云漪一前一后出了喜房。
杜云漪走在前头,看着与前世出嫁时一般无二的场景,眼中刻骨恨意再度浮现。
上一世,人人都羡慕她嫁给二皇子,一个小小庶女竟有福分成为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皇后,却没人知道,她那好夫君,其实是一匹披着羊皮的豺狼!
成婚当晚,他掀了盖头,便满面愧疚地说自己身有暗疾,不能人道。又指天发誓一辈子会对她好,不离不弃。
她震惊悲痛之余,感念他的坦白与深情,表示不在意此事,并一定会治好他的病。
婚后,她尽心尽力寻医问药,处处体贴关心,生怕他因此自卑抑郁。
因一直无所出,她被别的皇妃和世家夫人笑话,也都默默忍受。
可等他兵变成功,坐上那个位置,却将养在外头的外室接回了宫,且他和那外室还生了一个六岁的男孩儿!
那一刻,她的心仿佛被一把利刃生生剜掉,痛不欲生!
可更让她崩溃心死的还在后头,君子钰为了让自己给那外室让位,竟是活生生让太监用白绫勒死了自己!
死前的那一刻,她脑子里只有一个念头,便是下了地狱,也要拉着君子钰一起,让他永世不得超生!
幸而老天垂怜,让她重来一次,定会让那君子钰血债血偿!
与此同时,走在后头的杜云芷也是神情阴鸷地盯着杜云漪。
她眼中是满满的嫉妒与恨意,盛妆的面孔有些扭曲,脑海中不禁浮起上一世的悲惨经历。
她本以为进宫后定会受到万千宠爱,然后生下皇子,取代如今皇后的位置,可不曾想,她与陛下的洞房花烛夜,陛下竟突然暴毙。
她被冠上谋害圣上的罪名,打入了天牢。
若非宫中的九千岁裴谦,她便要落个五马分尸的下场。
可那裴谦就是个喜怒无常的煞神,虽然让自己假死救了自己,却也强掳了她进府。
她堂堂国公府嫡女,竟沦落成了一个太监的女人!
她本以为裴谦这样对自己,一定是喜欢自己的,哪知她入府的第一晚,裴谦掀了盖头,只看了她一眼,便嫌恶地离开。
口中只冷冷说了一句,“原以为是朱砂痣,原来只是蚊子血。”
她恍惚愣在当然,全然不知他话中是什么意思。
那之后,她便成了他后院中一个最低贱的奴仆!
管事嬷嬷将最脏最累的活分给她,原本白嫩的纤纤玉指,却要成日泡在冰水中刷恭桶。
且只要稍稍偷懒,就会引来婆子一顿毒打。
她还要吃连狗都不吃的剩饭剩菜,不止一次,她看到那些饭菜里长了蛆虫,但为了不饿肚子,她依然要含泪咽下去!
她过着猪狗不如日子,她一直看不起的庶姐却一路青云。
先是太子登基二皇子被封了藩王,杜云漪成了王妃,而后太子暴毙,二皇子这个曾经最不被看好的皇子,竟然登上了那个九五至尊的宝座!
当时正在刷恭桶的她听到杜云漪即将成为皇后的消息,心中仿佛有一团火要炸开。
她恨不能立即冲到那贱,人面前,狠狠质问她!
凭什么!自己堂堂国公府嫡女,却沦为低贱的奴隶,而杜云漪不过一个卑贱的庶女,却坐上那个她梦寐以求的位置!
苍天无眼,她恨!她好恨!
自己如此德才兼备,却要这暗无天日的地方苦熬!
自那之后,她便一病不起,本以为自己这一辈子就要凄惨结束,哪里想到再睁眼时已经回到了十六岁,还没有入宫的时候!
苍天有眼,让她重来一次逆天改命!
她缠着爹娘换了杜云漪的婚事,这辈子,她来做皇后,杜云漪这贱,人只配做那贱奴!
这般想着,她心中总算舒畅了些,脚步快了几步,到了杜云漪身后,笑得意味深长。
“姐姐,今日一别,日后不知何时才能相见,妹妹祝愿姐姐恩宠加身,平步青云,到时可莫要忘了咱们姐妹的情谊。”
杜云漪听到此话,眸中幽光闪烁,笑看着杜云芷道:“多谢妹妹吉言,我自不会忘了妹妹的好,说来前几日我忙着准备入宫的事,都忘了给妹妹添妆,正好今日宫里又送来了赏赐,妹妹看着喜欢哪个,便自己挑吧。”
她话音未落,身旁贴身丫鬟七巧便抱着一个沉甸甸的大妆匣上前。
杜云漪笑着打开妆匣,露出了里头满满当当的头面首饰。
有宝石的,翡翠的,还有上好的和田白玉,只看得人眼花缭乱。
杜云芷微微张着嘴,眼中再也掩饰不住浓浓嫉妒。
这些东西原本都应该是她的,如今却便宜了杜云漪这贱,人!
再想到两人的嫁妆,她更是嫉妒地发狂,杜云芷那一百三十六抬的嫁妆可还在外院摆着,满满当当都是奇珍异宝,其中不乏许多陛下和皇后的赏赐。
而她东拼西凑,加起来也不过就一百台嫁妆,且许多还是滥竽充数。
毕竟二皇子不过是个不受宠的皇子,又没有领差事,能给出六十八台的聘礼已是极限。
她一张脸黑得能滴出墨来,胸口因愤怒剧烈起伏,但一想到杜云漪今天晚上也会变成那打扫恭桶的贱婢,那一口怨气才稍稍缓解,勉强挤出一个笑,“那我就多谢姐姐了!”
哼!就让你再张狂一时半刻,反正你也得意不了多久了!
杜云漪在嬷嬷的搀扶下上了轿子,帝王的软轿穿过国公府,入了紫禁城。
国公府世袭爵位,陛下为了彰显宠爱,即便是庶女的她,也封了云嫔。
前生,皇帝就在三日后去世,举国悲恸,她一定要在最后几天想办法在皇宫立足!
夜已深,龙凤烛烛光摇曳着,在新房里闪烁光明,杜云漪攥紧拳头,等待着帝王的到来。
随着吱呀一声,房门打开,杜云漪抬起头,鼻尖嗅到了浓烈的酒气,心底忽然有些庆幸。
皇帝喝了酒?或许,她今天也不用侍寝了?
直到男人的身影落在身前,摇摇晃晃地揭开她的盖头。
红烛光芒闪烁,杜云漪抬起头时,却惊愕地发现皇帝面色苍白如纸,嘴唇青紫,眼神迷离,仿佛已经失去了生命的光彩。
不对!杜云漪心下警铃大作!
皇帝艰难地抬起手,抚摸着杜云漪的脸颊,喃喃自语道:“你长得真美……”话未说完,他突然一头栽倒在自己身上,口中喷出一口鲜血,染红了她的嫁衣。
杜云漪倏地瞪大双眼,发出一声尖锐的惨叫。她试图推开皇帝,但他沉重的身体让她浑身血液倒流。
难怪,难怪……她的那个嫡妹要跟她换亲!
皇帝根本不是三日后去世,而是大婚当天就已经死了!
尖叫声落下,四下越来越多的人聚集而来,高声呼唤着:“传太医!传太医!”
她看着太监宫女四下奔走。
身上的嫁衣还带着浓烈的血腥味,杜云漪心跳急速加快。
不能慌,她必须要找到证据,证明自己没有谋害皇帝。
可大脑一片空白,一双手在身侧轻颤。
“怎么回事?”一道清冽的嗓音在室内响起。
杜云漪抬起头望向出声的那人,男子身着朱红官袍,面上却没有半分慌张,用着绢布擦拭手中的赃物。
杜云漪心脏忽然一紧,九千岁裴谦,前生她的夫君不止一次提及这裴谦狼子野心……
“千岁,陛下在与云嫔洞房之时,薨了……”太医跪在地上,不敢动弹。
云嫔?
裴谦掀开眼皮,慢条斯理地扫过那具没有气息的尸体,眼眸才落在了杜云漪身上。
女子勉强站立着,面上已然失了血色,双拳死死攥紧。
他愣了一下,似乎有些意外,但很快就恢复了冷漠的表情。
问道:“云嫔娘娘,刚刚发生了什么?”
“妾,妾在等陛下揭开盖头,陛下却突然倒了下来,妾以为陛下只是醉酒……不知陛下……”杜云漪颤颤巍巍地解释着,将自己尽量置身事外。
她若是真跟皇帝的死有关系,谁都容不下她!但现在容不得她找太多证据,解释得有心无力。
“哦?”裴谦慢悠悠地擦拭手指,听到这话,将手帕丢在地上。
见状,杜云漪心下一凉,脊背僵硬地靠在床边。前世她听说杜云芷殉葬,以为自己还有三天时间谋划,但没想到皇帝就死在她的跟前……
裴谦薄唇微动:“将云嫔娘娘押入天牢。其他人,处死吧。”
冷冰冰的命令落下。
杜云漪感觉自己被侍卫瞬间押在地上,看见侍卫举起刀刃,手起刀落,血染皇宫。
四周的宫女太监还有太医都开始哭喊着求饶:“千岁饶命!”
“千岁,饶命啊!”
眼前一片血雾,此起彼伏的声音随着血染宫殿,逐渐消弭。
天牢——杜云漪蜷缩在角落里,嘴角生出几分苦涩。
她竟然不知道,自己重生回来,这么快就要死了……
竟然被杜云芷率先算计,她这还真是个死局……但可惜了,重生一场,她竟然不能报前世的仇!
牢门忽然打开打断了她的思绪。
杜云漪听见脚步声,才僵硬地抬起脑袋。
之前兵荒马乱她倒是未曾注意,这九千岁裴谦长身玉立,唇红齿白,倒是一副极好的模样。
她不禁扯了扯嘴角,死前见到这般美人,也算不亏,轻声问道:“九千岁是来送我上路了吗?”
先前或许还奢望证明皇帝的死跟她没有关系,能够保命。
现在想来,皇帝死在她身边,不管是不是跟她有关系,她都会死。
裴谦见她笑着,修长的手指点了点自己的手臂,身边的小太监放下了托盘下去。
他幽幽开口:“云嫔娘娘这般想死?”
杜云漪仰头,目光坚定:“不,我想活。”前生那么多遗憾,她都没有完成,她自然想活。
裴谦忽然嗤笑一声,手指轻轻抬起女主的下巴,让她与自己对视,轻声说道:“其实,想活也可以,不过……你得成为我的人。”
杜云漪嘴唇微微翕动,没有出声,似乎没想到对方给了他这般说法。
可,做他的人?
见她犹豫,裴谦微微低头,温热的气息吐在她的耳边:“娘娘考虑的时间不多了,奴才带了白绫,也带了鸩酒,本来,谋害陛下,该五马分尸……娘娘,您想陪陛下上路吗?”
托盘里的白绫和鸩酒倒映眼眸,犹如悬在脖子上的利剑。
杜云漪脊背微僵,她不想!能活着她自然不想!
“我,我答应你,我答应做你的人!”话音未落。
裴谦嘴角一勾,忽然将一颗药丸塞入她的口中。
“云嫔畏罪自杀,尸体丢去乱葬岗。”
杜云漪模模糊糊中听见这样一句话,想要挣扎,可她的身体变得无力,无法动作。
身体却好像落在了一个很柔软的地方……
裴谦低头看着怀中昏迷的杜云漪,手臂抬起拂过她脸上有些凌乱的发丝,勾到耳后。
日上中天,明亮的阳光洒在帷帐中,女子微微拧眉,似乎是接受不了刺眼的光芒,才幽幽转醒。
杜云漪起身坐在床榻边缘,揭开帘幕向外走去,室内漂浮着暖香,金丝楠的摆件,白玉的花瓶陈列在架子上,处处装潢精致细腻,即便是在她那嫡妹妹房中,也难得见到如此多的宝物。
“醒了?”低沉的嗓音在身后响起。
杜云漪回头,裴谦未着那暗红的宦官服饰,只一席素色长袍,发簪斜斜挽着,这般清贵模样,若非见到他随意要人性命,倒是容易受骗。
思及此,杜云漪不由得轻轻一颤,低身行了一礼。
“云漪多谢九千岁救命。”
当时她以为裴谦是反悔了才将她丢入乱葬岗,以为自己压错,现在想来,这九千岁怕是存心捉弄人,但捉弄是捉弄,救命之恩她还是要谢的。
裴谦“嗯”了一声,转头把玩那桌上的摆件。
瓷玉轻碰,清脆作响,杜云漪悄悄盯着他,见他一言不发,心底也有些惶惶,她有些拿不准裴谦救自己的理由。
只能小心问道:“九千岁为何要救小女子?”
裴谦侧头,目光落在她的身上:“你觉得?”
杜云漪摇头,若为权,国公府名存实亡,父亲不会为她这一个庶女付出,若为财,这随意摆在房间里的摆件,皆是价值不菲。
见着那幽深的目光,隐隐有一个猜测浮上心头。
裴谦笑了一下,像是乐意为她解答道:“你的模样,像一位故人。”
杜云漪目光一颤,见着裴谦眼中似有似无的怀念,故人?忽然想起牢狱之中,裴谦问他愿不愿意做他的人……
原来是裴谦把她认作旁人,她扯了一抹笑,如今人既然在他手中,她也不敢再多问那故人的事情,免得惹了厌,让他后悔。
只能生硬地转了话题:“那九千岁准备如何安置我?”
她不知道自己睡了多久,但在世人眼中,皇帝薨,云嫔定然也殉葬了,杜云漪已经死了。
不管是何种原因,能活下来就好,毕竟前世的仇还没报。
裴谦察觉到她目光中一闪而逝的恨意,一只手把玩着摆件,忽然开口:“本座府上,多一个丫鬟可,当然,多一位夫人掌家,也可,不知道云嫔娘娘,如何抉择?”
丫鬟?夫人?
裴谦是给了她两个选择。
“那妾斗胆,愿意为九千岁掌家。”杜云漪低身行礼。
裴谦抿了薄唇,摆件有些没拿稳,敲在桌面略响,目光有些诧异,虽然宫中人人称一声九千岁,可那些人背后里说的什么阉人贼党,他都清楚。
那些名门贵女,各个瞧不上他这太监身份。
落在这他不由得嗤笑一声,应了:“嗯。”
杜云漪手指死死攥紧衣袖,听到他的回应,心头的大石才算将将落下。
前世的仇恨仍在心头,她连国公府庶女的身份都没了,要是真成了丫鬟,她何时能报仇?九千岁既然能权倾朝野,倒不如凭借着和那故人相似的容貌,借裴谦的力复仇。
“只是,不知道九千岁需要妾身做些什么?”
裴谦放下那摆件:“暂时不用,以后对外便说,你就是本座赎回来的清倌。”
——皇帝驾崩,举国缟素。
云嫔也殉葬了。
杜云芷听见宫里传来的消息,不由得抿了抿红唇,眼角眉梢根本藏不下笑意。
想来,现在杜云漪也被那死阉人带回府中当丫鬟了。
一想到前世被那些下人磋磨……
她当即盛装打扮,央了自己的二皇子君子钰,以国葬的事情去拜访裴谦。
看见这富丽堂皇的庭院,前生却是囚禁她的魔窟,杜云芷心底重重吐出一口气,见君子钰和裴谦相谈甚欢,她借口散心,就离开了。
凭借着记忆,杜云芷找了路去向花园,她最开始是被下放到花园挑粪,因为恶臭难言,她甩了几次脸,就被掌事嬷嬷掌掴,一张脸都扇肿。
杜云芷的指甲扣在掌心,现在,这都是杜云漪那个贱,人该享受的了。
但她刚到花园,只见杜云漪坐在秋千上,微眯着眼小憩,旁边一个丫头正在剪花。
杜云芷几步上前,质问道:“姐姐,你怎么在这儿不干活偷懒!”
杜云漪睁眼看见杜云芷眼中的愤怒,没等她回答。
剪花的丫头已经跑过来,护在杜云漪身前:“你是谁?怎么敢质问我家夫人!”
“夫人?”杜云芷声音大了几分,看见杜云漪身上的衣服确实不是下人服饰,目光怔怔,“你,你怎么可能是夫人!”
杜云漪见状,前生她没听说裴谦有个夫人,想来她这妹妹前生应该是没答应。
她这妹妹将她往火坑里推,她还没好好“回报”她呢。
杜云漪笑了笑,仍记得自己如今的身份:“这位夫人,千岁抬妾身进门,虽未曾声张,但也许的是正妻的名分,下人叫我夫人有何不可?”
“一派胡言!杜云漪你就算是化成灰,我都认得你!身为陛下的嫔妃,你应该死在皇宫里!”杜云芷指着她的鼻子开口。
杜云漪但笑不语,望向她的身后。
杜云芷心下一个咯噔,赶紧转头,正好看见裴谦和君子钰就在身后,前生她被着死太监磋磨,现在见着他心底还有些发憷。
“云嫔已经殉葬,二皇子妃为何直呼其名?”裴谦似笑非笑地走到杜云漪身边,将下人剪下的花朵,簪在杜云漪的发上,“是认错了人,还是说,二皇子妃口无遮拦,需要本座派人管教?”
杜云漪眨了眨眼,似乎没想到裴谦这般睁眼说瞎话。
“我……我……”杜云芷脸色一白,伸手去够君子钰的衣袖,“子钰,杜云漪是我姐姐,我怎么可能认错?”
君子钰却一甩衣袖:“云芷近日得了眼疾,千岁勿怪。”
杜云芷不甘心的张了张嘴:“殿下,我说的都是真的,这个女人的确是……”
然而话音未落,她便撞进君子钰带着薄怒的眼眸,紧接着一记耳光狠狠落在了杜云芷的脸上。
“闭嘴!杜家是怎么教你的,在九千岁面前如此放肆,不识礼数!”
杜云芷挨了一巴掌,难以置信地瞪大了眼睛。
一向对她温柔有加的殿下,怎么会忽然打她!
杜云芷满腹委屈想问,然而在触及君子钰冷冽的目光时,又吓得不敢说话了。
目睹这一切的杜云漪勾了勾唇,视线落在君子钰的身上。
就是这个男人,前世对她百般折磨,利用完后就像垃圾一样毫不犹豫的扔到一边,毫不留情的要了她的性命!
被白绫勒住脖子的窒息与痛苦仍旧历历在目,杜云漪眼中划过一抹刻骨的恨意,又在被人察觉之前垂眸掩饰了过去。
她故作大方的打了个圆场,柔声道:“罢了,想来是因为云嫔娘娘过世,杜小姐思念姐妹,伤心过度才说了这些胡话。”
“我不会放在心上的。”
听了这话,君子钰才稍稍松了口气。
他不把这个女人放在眼里,可偏偏她背后靠着裴谦。
如今太子登基虽是板上钉钉,可若自己能拉拢裴谦,这皇位未必不能换人。
杜云漪好歹与君子钰做过几年夫妻,一眼就猜出他在想什么。她垂眸掩下眸中冷意,悠悠问道:“听闻二皇子殿下与这位小姐即将成亲,可如今恰逢国丧,不知婚礼是否要推迟?”
君子钰道:“虽是国丧,但婚期已经定下,自然不可更改,只是需要一切从简,不得铺张。”
杜云芷咬了咬唇,想起杜云漪的十里红妆,勉强一笑:“殿下,妾室愿意为您等一等,哪怕婚期延迟些时日也无妨。”
杜云漪心中冷笑。
延迟?君子钰巴不得尽快举行婚礼,毕竟他那个外室此刻肚子已经大了,再拖下去就等不及了。
果不其然,君子钰立刻皱眉,有些不悦道:“胡说什么,你我的婚事时间早就定下了,那可是吉日,怎么能更改?”
说完,他似乎察觉自己有些急切,轻咳了一声:“……王府没有女主人,我也迫切得很。这婚礼不能推迟,就这么定了。”
看着眼前的场景,杜云漪只觉得好笑。她轻轻挽住裴谦的胳膊,柔声说道:“既然如此,那我定是要随礼的。普通的礼物杜小姐定是看不上,我就聊表心意吧。”
说完,杜云漪走进房间,打开了裴谦给她准备的箱子。那里头装满了各式各样的稀奇珍宝,以及许多金银玉器。她挑了半天,最后捧着一尊观音像走了出来。
杜云漪微笑着将观音像递给杜云芷,语调轻柔:“这座百子千孙观音像寓意着儿孙满堂,最适合杜小姐了。”
“毕竟二皇子子嗣丰厚,你一嫁过去就能做嫡母,也算多子多福,恭喜了。”
杜云芷不可置信地看向她,声音有些颤抖:“你说什么?!”
什么嫡母,什么子嗣?杜云漪是什么意思!
她下意识望着君子钰,想要从他那里得到一个解释。
君子钰眉头微皱,面上不动声色,心中却惊骇不已。
这件事是他的秘密,这个女人到底是从何得知?
难道是裴谦告诉他的?
裴谦在一旁不做声,男人的手松垮垮搂着杜云漪的腰,面上似笑非笑,全然一副看好戏的模样。
杜云漪见众人神色各异,也弯了弯唇角,做出一副不好意思的模样:“是我多话了,只是我先前无意中撞见过二皇子殿下去永安巷看望一对母子,还以为那是二皇子殿下养的外室呢。”
她说着,笑盈盈对君子钰行了个礼:“也许是我看错了吧,还望二皇子殿下恕罪。”
君子钰脸上抽了抽,当着裴谦的面,他也不敢直接和杜云漪计较,只能挤出一个僵硬的笑。
“既然只是一场误会,那夫人又何必道歉?时候不早了,我便先告辞了。”
说完,他带着满腹心事的杜云芷匆匆离开了府邸。
看着两人离去的背影,杜云漪嘲弄一笑。
杜云芷自以为是又愚蠢,她倒要看看,君子钰要用什么借口把她敷衍过去。
身后,裴谦若有所思的望着杜云漪,漂亮如琉璃的眼睛闪过一抹兴味。
他这位掌家夫人,可比自己想的要有趣多了。
君子钰带着杜云芷上了马车,抱着手里的观音像,杜云芷越想越觉得不对劲,看君子钰的眼神也变得格外复杂。
脸颊传来火辣辣的疼,她咬了咬牙,还是低声抱怨:“殿下,你刚刚为何要当着那两人的面打我……那裴谦不过是个太监,他难道还能对堂堂皇子出手吗?”
君子钰眼中闪过一抹不耐,动作却是温柔。他将杜云芷搂在怀中,装出一副愧疚的模样。
“裴谦那个阉人心狠手辣,又是出了名的护短。你招惹了他的那个新夫人,我若不对你下手狠一点,他怎么肯善罢甘休。”
陛下驾崩后,裴谦执掌大权,别说皇宫内部,就连朝堂之上都无人敢得罪。
君子钰相信,若非裴谦是个阉人,这皇位他一定想亲自坐一坐。
得到了自己想要的回答,杜云芷的心总算稍稍定了下来。然而想起杜云漪的话,她又忍不住开口询问:“那对母子又是怎么回事?”
她可是国公府的嫡女,就算君子钰是皇子,也不能在她没过门之前就先有了外室子。否则传出去,一定会被那些文官指着鼻子骂。
君子钰握着她的手,看起来无比诚恳:“都是误会而已,我哪有什么外室儿子,阉狗夫人的话你也信?”
“我确实去了永安巷看望一对母子,但他们是我下属的妻子和儿子。我那下属为了保护我而死,于情于理,我都应该对他的遗孤多加照顾才是。”
说完,他叹息一声,满脸无奈。
“只是没想到这种事情都会被有心之人拿出来造谣,真是令人寒心。”
“芷儿,我此生只爱你一人,你一定会相信我的,对吗?”
君子钰言辞可切,一副信誓旦旦的模样。再加上前世杜云芷确实没听说过什么外室的传言,因此便信了他的话。
“殿下仁善,是我听信旁人的传言,误会你了。”
君子钰勾唇一笑,看向杜云芷的目光无比深情:“婚礼从简是委屈你了,但我是真心迫不及待想要迎娶你进门,芷儿定能懂我。”
杜云芷沉溺在这份温柔中,只觉得眼前的男人真是世间顶好的儿郎,比裴谦那个阴晴不定又身残的阉人不知道好了多少倍。
如果前世自己就能嫁给他,那该有多幸福啊……
都怪杜云漪这个贱,人!要不是前世她占据了自己的皇妃之位,自己也不用在那个太监的后宅苦熬多年,受尽磋磨。
杜云芷暗自发誓,等君子钰登基坐稳龙位,她要做的第一件事就是把裴谦和杜云漪一起碎尸万段!
第二天,君子钰和杜云芷的婚事如期举行。
因为在国丧期间不能铺张,杜家只在门口挂了几块红绸,就连鞭炮都没敢放。比起杜云漪出嫁时的十里红妆,简直不能再寒酸了。
杜云芷心中不满,却也知道这是不得已,也只能耐着性子出嫁。
杜云漪来的时候,正好看见杜云芷坐在房中,身边围着一群与她交好的手帕交。
她站在门口勾了勾唇,声音清冷带着嘲弄:“恭喜杜小姐如愿以偿,嫁给二皇子。”
听见杜云漪的声音,杜云芷猛的扭头看去,眼中满是厌恶:“你怎么来了?”
她想起裴谦给杜云漪的新身份,不禁冷笑一声。视线在周围那群小姐们身上一扫,故意提高了音量:“我来给大家介绍一下,这位可是我们大启朝九千岁的夫人。”
话音落,周围贵女看向杜云漪的眼神瞬间变了,有同情、有厌恶,更多的还是惊讶。
毕竟好端端的,谁会想不开嫁给一个阉人,莫非是有什么苦衷?
杜云漪容色清冷:“杜云芷,你想说什么?”
杜云芷嘲讽勾唇:“我只是介绍一下你的身份罢了,毕竟从一个花楼里的清倌人爬到九千岁夫人的位置,你也是不容易。”
听见清倌人三个字,周围人看杜云漪的目光都变成了鄙夷。
“原来是花楼里卖笑的货色,难怪连太监都下得去手。”
“这种人居然还有脸来参加二皇子的婚宴,真是平白脏了这块地!”
“能哄好太监这份本事可不是旁人能学来的,咱们可不敢和这种人待在一块。”
听着周围的议论声,杜云芷心里的那口气总算顺了不少。她挑衅地睨了杜云漪一眼,笑道:“各位姐妹可别这么说,这位夫人也不容易。”
“毕竟伺候太监的心酸,也不是旁人能懂的。”
听着周围的窃窃私语与嘲笑,杜云漪面色平静。她从容地站在原地,红唇弯了弯,掀起一点弧度:“九千岁身份尊贵,在他身边为他掌家,是我的福气。”
杜云芷嗤笑:“你就在这里嘴硬吧,一辈子跟在一个太监身边有什么出息?像你这样的身份,哪里配参加我的婚礼,识相点儿就赶紧滚出去!”
“好啊。”
男人低沉的声音带着森冷寒意出现耳边,这个声音杜云芷前世听了无数遍,此刻下意识哆嗦了一下,惊慌的看向大门。
只见裴谦一身青色长袍,长身玉立。他面色阴冷站在门口,像一条藏在草丛中的毒蛇,随时随地都会扑出来咬断猎物咽喉,直肖一眼就足以让人心惊胆寒。
刚刚还在嘲讽的贵女们瞬间噤声,一个个低头恨不得裴谦看不见自己。
虽然是个太监,可他举手投足间不见丝毫阴柔。男人走到杜云漪身边,搂着他的腰将人带入怀中,视线轻飘飘落在杜云芷身上,像在看一个无关紧要的死人。
“既如此,这婚宴,我夫妇二人就不参加了。”
男人的笑意不达眼底,杜云芷无端打了个寒颤,竟忍不住后退了一步。
上辈子留下的阴影太深,杜云芷一看见裴谦,除了刻骨的怨恨,还有挥之不去的惧怕。
她也没想到,裴谦一个太监,居然敢直接来打自己的脸面。可一转念,杜云芷心头又多了些轻蔑。
再手段狠辣,也不过是一条阉狗。
她就不信,宦官的势力再大,还能大得过皇权吗?
思及至此,杜云芷便直接忽视了心里的那点不安。她轻哼一声,冷眼看着裴谦带着杜云漪转身离去。
杜云漪乖乖跟在他身后,眼中却有一丝惊讶。
裴谦居然会特意来替自己出头……这是杜云漪没想到的。
前厅里,京城大小官员正在向君子钰道贺。君子钰在众人的簇拥之下春风得意,虽然婚事简陋,可朝中文武百官几乎都来了,给足了他这个皇子的面子。
就在君子钰与众人结交之时,却看见裴谦带着杜云漪,目不斜视地往外走。
眼看两人就要离开,君子钰赶紧上前询问:“九千岁这是怎么了,既然来了也该喝一杯薄酒,可是我招待不周,又或者是有什么急事?”
裴谦看着君子钰,薄唇弯了弯,露出一个没有温度的笑:“二皇子殿下的婚宴,恐怕微臣是不配参加了。”
话音落,原本热热闹闹的大厅瞬间安静。这些官员面面相觑,一个个大气都不敢出,小心翼翼地看着裴谦的脸色。
看样子,难道九千岁和二皇子之间起了冲突?
君子钰更是一头雾水:“九千岁这是何意,本王诚信相邀,莫非是有不长眼的人得罪了你?”
裴谦垂眸看向一旁的杜云漪,语调慵懒,眸中却透着点点寒意:“缘由为何,不如去问问你的二皇子妃。”
他嗓音含笑,可熟知裴谦性情的人却明白,他此刻定然已经不悦了。
君子钰面色一白,他没想到经过昨天的事情,杜云芷那个蠢货居然还敢得罪裴谦!
“九千岁,这其中定然有什么误会……”
他挽留的话还没说完,就见裴谦头也不回的带着杜云漪走出了府门,丝毫没有把他这个二皇子放在眼里。
其余官员对视一眼,彼此交换了一个信号。
他们原本就是听说裴谦会来参加二皇子的婚礼,为了给这位九千岁面子,才决定过来走一趟的。
毕竟裴谦如今大权在握,虽然表面上看太子继位是板上钉钉的事情,可到底是谁能坐上储君之位,还得看裴谦的脸色。
如今裴谦离去,那他们再待下去也就没有意义了。
何况万一被裴谦以为他们站在二皇子这边要和他作对,那就得不偿失了。
“二皇子殿下,微臣忽然想到家中有急事,就先告退了。”
“殿下,微臣身子不适,先告退了。”
“殿下……”
一时间,官员们纷纷起身告辞。不到片刻功夫,原本热热闹闹的前厅就走了个干净。
君子钰一个人站在原地,风中凌乱。
四周安安静静,丫鬟小厮们低着头,大气都不敢出。君子钰面容扭,恨不得现在就去把杜云芷掐死。
这个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女人,要不是她愚蠢得罪了裴谦,这场婚宴至于落到这样的地步吗?
今天的事情一旦流传出去,他就会成为整个京城的笑柄!
君子钰五官扭曲,他强压着火气让人把菜收了,随即大步走进内室,去找杜云芷算账。
杜云芷坐在床边,还在幻想她与二皇子婚后的生活。看见君子钰走进来,杜云芷娇羞的红了脸,轻声道:“殿下是准备安寝了吗?臣妾……臣妾准备好了。”
君子钰气得笑出声,他冷冷扫了杜云芷一眼,咬牙道:“你今日到底在裴谦面前说了什么!”
杜云芷懵了,她没想到洞房花烛夜,君子钰第一句话居然是问罪。
“妾身……妾身没说什么,只是向那些京中贵女介绍了一下裴谦那个新夫人罢了……”
她察觉到君子钰的目光越发冰冷,声音也不自觉小了下去:“那些话都是她们说的,妾身当真没有冒犯裴谦啊!”
“何况那裴谦就是个阉人,得罪他又如何,难道他还敢对您下手……”
“给我闭嘴!跪下!”
君子钰气得一脚踹在杜云芷小腿,她疼得浑身发抖,却只能战战兢兢地下跪。
“你这个蠢货,你把我的计划全都搞砸了!”
君子钰一想到今天那让人尴尬的宴席,只觉得眼前一黑。他深吸一口气,厉声道:“你出言不逊,得罪裴谦,从今日起在佛堂禁足一个月!”
杜云芷惊呆了,她哭着连滚带爬冲过去,抱住了君子钰的腿:“殿下!殿下息怒啊!妾身是您刚过门的妻子,今天洞房花烛夜,您……”
话没说完,就被君子钰不耐烦地打断了:“什么洞房花烛夜,本宫不能人道,就免了吧!”
杜云芷被这句话给冲蒙了。
她震惊的抬起头,下意识失声尖叫:“你说什么?绝对不可能!”
前世她记得没错,君子钰后来不是有一个儿子吗!
二皇子府的红绸一夜落尽,府内喜宴未成,却落了个鸡飞蛋打、一地狼藉,成了满京的笑话。
相较之下,杜云漪倒是怀揣着满腹忐忑,与九千岁裴谦过得“琴瑟和鸣,岁月静好”。
只是,这样好的日子,到底还是被昼夜不歇赶回来的人给打破了。
“夫人,夫人?”
绯色看着床上依旧熟睡的杜云漪,硬着头皮试探着唤了两声。
可是,杜云漪却恍若未觉,只无意识的嘤咛了一声,顺势翻了个身,继续安睡。
想想外面火烧火燎的情形,绯色无奈,只能抚上杜云漪肩头,轻轻地推了推。
“夫人,该起了。”
“嗯……”
杜云漪揉着惺忪的睡眼,视线模糊的看向绯色。
“什么时辰了?”
“回夫人,已是巳时三刻了。”
“巳时了?你怎么不早些唤我,九千岁他……”
杜云漪心下猛地一跳,小心翼翼的看向绯色。
“夫人放心,千岁大人一早便上朝去了,临走时,大人还特别吩咐,让奴婢们莫要扰了您安睡。”
听到绯色的回话,杜云漪顿时觉得面上一阵火烧。
前世今生两辈子,她就没有睡过一个懒觉,还是懒到日上三竿被人叫了才醒的这种,真真是丢人丢到家门口了!
思及至此,杜云漪懊恼的咬了咬嘴唇。
可一转念,她又不禁心生狐疑。
是呀,且不提从前在勇毅侯府,她备受苛待,白白占了个庶小姐的名头,却过得还不如个体面的大丫头。
便是嫁给了君子钰以后,她亦是战战兢兢,谨小慎微。
现下这是怎么了,守着裴谦这尊活阎王,她倒睡得跟死了一般,这未免有些太匪夷所思了!
“我这头……好晕。”
“夫人您头晕?奴婢该死,许是这香下的重了。”
“香?什么香?”
杜云漪愕然,心中有种不好的预感油然而生。
“夫人有所不知,昨个儿您夜半惊梦,挥舞着手臂又哭又叫的。奴婢们慌了手脚,便去请了千岁大人来。可是,您被魇住了,千岁大人也叫不醒您,只能命奴婢燃了这安神香,您才渐渐安睡的。”
闻言,杜云漪没有得知真相后的释然,反而惶恐不安的伸出手,一把抓住绯色的手臂,急切的追问道。
“我都说了什么?”
“您说……说……别杀我、不想死之类的话,您当时一惊一乍的,说的那些梦话也是含含糊糊的,奴婢听的不是很真切。”
话落,绯色皱紧了眉心,倒吸了一口凉气。
“嘶,夫人,您掐疼奴婢了。”
杜云漪这才后知后觉的松开手,仔细回想昨夜发生的事情,她只觉得一片混沌。
恍恍惚惚的,也不知是梦里还是现实,好似是有一个人在她的耳边轻声呢喃……
难道,那个人是裴谦?
可是,裴谦到底跟她说了什么,她怎么一点印象都没有了?
“夫人,要说,千岁大人真真是心疼您。昨儿个,千岁大人一直陪着您,今早奴婢瞧见,千岁大人满脸的疲倦,衣襟上面也都是褶,想来,定是坐着守了您一整宿没合眼!”
绯色不说这话倒还好,她越是这样说,杜云漪的便越是觉得心惊肉跳的!
她实在是想不起来,她都说了什么梦话?
若只是绯色说的那些,还可以解释为不想给皇帝那个糟老头陪葬而蒙混过关。
可若是她说了什么不该说的……
杜云漪只是想想,便不由得打了个冷颤。
正想着,屋外忽的传来一阵喧嚣声。
“外面这是在闹什么?”
杜云漪被打断了思绪,不悦的揉了揉隐隐作痛的太阳穴。
绯色这才想起来她急着唤醒杜云漪的原因,赶忙敲了一下脑门回话道。
“夫人,是林小姐回来了。”
“林小姐?好大的阵仗!”
“是呀,林小姐是千岁大人的表妹,早些年被大人接来府上养着。虽说这表小姐算是客居,但大人待表小姐极好,府里上上下下的事情,都归表小姐管着。前些日子,表小姐去庄子上收茶,照理不该这么早回来的。想来应是……听说大人娶了新夫人,这才赶着回来道贺。”
绯色用了“养着”这个词,就很妙!
只是,说什么“道贺”,怕是连她自己都不信,以至于越说声音越小,语气也虚的一戳就破。
杜云漪心领神会,垂眸思忖。
上辈子,她倒不曾听说,裴谦的身边还有这么一位“一手养大”的表妹?
不过,能在裴谦的府邸大喊大叫的女子,看来也是被娇纵惯了的。
好好好,一个放在心头的白月光,一个留在身边的小青梅,还有她这个用来缅怀白月光的替身。
不得不说,雨露均沾这方面,还真是让裴谦给玩的明明白白!
杜云漪的心里虽然烦躁得很,但这个“宠”,她必须要争!
裴谦是她的立世之本,若是没了裴谦的庇护,她就只有死路一条,更遑论要让君子钰血债血偿!
所以,任何可能阻碍她复仇的人或事,她都不会轻饶!
在这条用她前世的鲜血铺就出来的复仇之路上,没有无辜之人,包括她自己!
“绯色,开门迎客,我来会会千岁大人的这位小表妹!”
林星言气势汹汹冲进屋子的时候,就看到杜云漪赤着脚走在地上,正用一根青玉簪子将满头青丝松松挽起。
随后,她懒洋洋的走上主位转身坐下,侧身依靠在软垫上,抬起头好整以暇的与林星言对视。
看到杜云漪那张不施粉黛的面庞时,林星言确有一瞬间的晃神。
回来之前,她有想过,裴谦竟然不顾世俗收了个贱籍女子回府,还抬她做了夫人,这个小蹄子定是个勾人魂魄的小妖精!
可眼见为实,这小妖精长得……还真是让人恨不能挠花她的脸!
片刻失神后,林星言心中越发恼怒,涨红的小脸因嫉妒而愈发扭曲。
“贱,人,谁许你坐在那儿的,一个娼妇,你也配,还不给我滚下来!”
“配不配的,我也已经坐在这了。”
说话间,杜云漪微微勾了一下嘴角,伸手拢了一下散落在肩上的墨发。
“表姑娘一闯进来便出口伤人,不知是为了我身下的这把椅子,还是为了这个位置?”
杜云漪似笑非笑,就这么赤裸裸的道出了林星言的心思。
这原也不是什么伤人的话,但分人!
一则,林星言是个未出阁的姑娘,二则,裴谦是个阉人。
如此,林星言的那点儿小心思,放在心里面尚且还可以叫做情意,可若是宣之以口的话,便无异于被扒了裤子当众打板子!
果然,杜云漪此言一出,林星言又羞又恼,一张小脸红的似是要滴出血来!
她愤愤然指向杜云漪,指尖微颤,怒不可遏。
“你……你不要脸!一个贱籍娼妇,有什么资格编排本小姐!”
杜云漪看着林星言气到跳脚的模样,瞬时间没了逗弄的心思,只不以为意的耸了耸肩。
她不说话,林星言反而更气了,三步并做两步冲上前,一把打掉她刚刚端起来的茶盏。
“小贱,人,我跟你说话呢!哼,果然是上不得台面的妓子,一身的勾栏做派,也不知表哥是怎么想的,竟然迎你入府,我都嫌你脏了这府里的地界!”
“千岁大人的心思,谁又猜得透呢!表小姐若是想知道的话,倒不如直接去问千岁大人。”
“少拿表哥压我!你当我不敢?”
林星言说话间,快速伸出手,一把抓住了杜云漪的胳膊,用力一拽将她从主位上扯了下去。
绯色看的心惊肉跳,刚想上前扶住杜云漪,就被她抬手制止住。
这一下,杜云漪未做反抗,既不是怕了林星言,更不是懒得与她计较。
恰恰相反,她这是在试探。
不是为了试探林星言,而是为了试探裴谦!
不过,只是这样,还不够!
林星言略带得色的坐下身,满眼鄙夷的上下觑了杜云漪一眼。
“一入娼门,终身下贱,别以为攀上了表哥就可以飞上枝头变凤凰,最好记住你是什么身份!你若识趣,这府里也不是养不起一条猫啊狗啊的,可你若生了不该有的心思,那便只有死路一条!”
“我的身份?”
杜云漪喃喃一声,心中不禁嗤笑:是呀,她就是要验证一下,这个九千岁新夫人的身份,是否真的能够坐实!
谁承想,瞌睡了便有人送枕头!
杜云漪都想跟裴谦的这位小表妹道声谢了!
林星言瞧着杜云漪只是沉思却不说话,完全没了刚才嚣张的模样,还以为她是被骇住了,正好乘胜追击再给她一个下马威。
“哼,丢人现眼的东西!你是只学了怎么勾搭男人,没学规矩是吧?还不快点过来,给本小姐磕头赔罪,斟茶致歉!”
闻言,杜云漪忍着笑缓声开口。
“这……不好吧!”
“有什么不好的?本小姐愿意喝你敬的茶,那是你的福气,别给脸不要!”
“自千岁大人将奴家赎出来后,便已经替奴家削了贱籍。而表小姐,既非宫中女官,亦非册封诰命,甚至就连名门贵女都算不上,我是怕,你受不起我这一跪,万一再折了寿,那可真是得不偿失了!”
“贱,人,你敢咒我!”
林星言羞恼之下,猛的站起身,扬起手就给了杜云漪一巴掌。
清脆的掌掴声,惊的屋内所有婢女都屏住了呼吸。
绯色吓得心都要从嗓子眼儿里跳出来了!
一个是裴谦的血亲表妹,一个是裴谦新娶回来的夫人,她就知道,这俩人要是对上,准没好事儿!
果不其然,仙人打架,小鬼遭殃!
万般无奈,绯色还是上前一步,侧身挡在了杜云漪身前,鼓足勇气开口劝和道。
“表小姐息怒,新夫人不是那个意思,您……”
“贱婢,本小姐的事情,何时容得你在这里说三道四!”
林星言是真的被杜云漪给气昏了头,她一肚子怒气,嘴上骂着,手上也没闲着,抡圆了胳膊,猛地就向绯色的脸上招呼了过去。
只不过,她这一巴掌还未落下,就被杜云漪给拦了下来。
然而,出乎杜云漪预料的是,林星言的反应极快,她只看了一眼被杜云漪抓着的手腕,就立马换了一只手,再次给了杜云漪一巴掌。
杜云漪揉了揉被打疼的面颊,嘴角却满含讥讽的冷笑了一声。
上一巴掌,是她算计来的,她可以不计较,可是这一巴掌,她说什么也不能白挨!
林星言似是打上瘾了,趁着杜云漪没还手的工夫,竟然还想继续再打。
这一次,杜云漪没惯着林星言,一掌打落了她的手臂。
“贱,人,你还敢还手?”
“表小姐,容我提醒你一句,刚才那两巴掌,你该出得气也出了,再打,就不是一句娇纵任性,没有恶意能够含糊过去的了!”
杜云漪话中之意再明白不过。
前世,她从未听过林星言这个人,换言之,裴谦并未将他这个小表妹宠的无法无天,肆意妄为。
也就是说,林星言在裴谦面前,应该是个乖巧温良的好妹妹。
眼下,林星言要是不管不顾的继续撒泼,那她好不容易伪装出来的表象,可就真的保不住了!
林星言听明白了杜云漪的弦外之音,她虽然心有不忿,但碍于裴谦,也只能暂时收敛脾气。
“好,今日看在表哥的面子上,我姑且饶你一回,但你也别高兴的太早,咱们来日方长!”
目送林星言愤然夺门而去,杜云漪长长的叹了一口气。
下一瞬,绯色扑通一声跪倒在地,吓了杜云漪一跳,赶忙弯腰去扶她。
“你这是做什么,快起来!”
“都是奴婢的错,是奴婢没有护住夫人,方才,夫人若非为了护着奴婢,也不会……都是奴婢的错,奴婢该死!”
“好了,你若真心觉得对不住我,就把刚才发生的事情,添油加醋的说给千岁大人知晓,也好让他替我讨个公道!”
绯色勉强一笑,但还是用力的点了点头。
就在她起身准备去给杜云漪拿药抹脸之际,一转身,就看到裴谦大步流星的走了进来。
“什么了不得的事情,还需要我来替你讨公道?”
明知故问!
时间卡的这么准,说他没有收到信儿,鬼都不信!
杜云漪在心里面暗忖一声,旋即翻了个大白眼,但这都不影响她规规矩矩的向裴谦行李问安。
裴谦摆了摆手,将下人都遣了出去。
随即,他伸手拉起杜云漪,将人拽到跟前儿,捏住她的下颚左右瞧了瞧。
“这是……可着一边儿打的?”
裴谦这话听不出是个什么情绪,却堵的杜云漪差点儿一口老血啐他脸上!
“是妾身思虑不周,稍后,妾身便去找表小姐,把另一边儿给打对称喽,省的大人看不顺眼。”
闻言,裴谦难得勾唇轻笑了一声,拉着杜云漪坐在了他的腿上。
杜云漪却像是坐在了砧板上,腾的一下子跳脚闪开,快速退后两步,难掩警惕的看向裴谦。
这突如其来的亲昵,让杜云漪心如擂鼓。
裴谦也不恼,只沉声命令道。
“过来!坐下!”
杜云漪挪动着脚步艰难上前,紧接着,她快速抓过一旁的椅子,提心吊胆的坐到了裴谦对面。
裴谦倒是没有说什么,伸手入怀掏出了一个小瓷瓶,扳过杜云漪的脸,亲手给她上药。
他竟然……连药都准备好了?
杜云漪不禁暗暗忖度,堂堂九千岁,朝野内外闻风丧胆,说他随身备着消肿的伤药,谁信呀!
既然不是给他自己准备的,那便是给她准备的。
也就是说,裴谦这是早知道林星言会闹,也猜到了她会挨打,更有甚者,林星言就是裴谦放出来专门咬她的恶犬?
思及至此,杜云漪心下一阵凛寒。
可是,下一瞬,裴谦就好似猜到了杜云漪的心思一般,自顾自开口道。
“昨夜你跟鬼上身了一般闹个不歇,手臂磕上床围都青了也没醒过来。原想着这药消肿最好,没成想,歪打正着了。”
原来如此,倒是她小人之心了。
杜云漪赧然低下头,声若蚊蝇的道了声谢。
谁知,裴谦手上突然用力,嘴上也不饶人。
“她打你,你不知道躲呀?刀架脖子上的时候,不见你这么大义凛然!”
杜云漪疼的闷哼一声,捂着脸瞪向裴谦,开口便是阴阳怪气。
“哦,大人不说我都不知道,原来,表小姐打我,我还可以躲呀!”
“委屈了?那让你打回去?”
“好!”
杜云漪也是赌气才这么说的,可她怎么都没有想到,她话音刚落,裴谦便豁然站了起来,拉着她就向外走去。
“等等、等等,大人这是要做什么?”
“你不是说要打回来吗?”
“你……你说真的?可她是你从小养大的表妹,你真的舍得?”
“从小养大?我是她表哥,不是他爹!再者,她是我表妹,又不是你表妹,没理由要你让着她。”
裴谦的“歪理邪说”,让杜云漪心中说不出的熨帖。
但很快,她便收起满心欢喜,渐渐收笼思绪,她知道,她的试探有结果了。
到底还是白月光的杀伤力更大!
她这个替身,也可以“作威作福、狐假虎威”,一步一步向君子钰展开复仇。
“想什么呢?今儿个要不打回去,过了这村儿可就没这店儿了。”
“嗯,不打了,但也不能就这么算了,我的脸不也是大人您的面子嘛。”
“说吧,你这是又想出来什么鬼点子了?”
“大人这可就冤枉我了!我是觉得,表姑娘如今还未出阁,娇养些也无妨。可她这没规没矩,动辄污言秽语、出手伤人的坏脾气说什么也不能带到婆家去。要不,大人还是从宫里面给表姑娘挑个教习嬷嬷吧,严苛一点儿便更好了!”
“果然,真是个又狠又坏的鬼点子!”
杜云漪不置可否,只抬头看着裴谦,等着听他做决定。
“准了!我定给那丫头寻个厉害点儿嬷嬷,让她没空儿再来找你的麻烦!”
杜云漪的小心思再次被裴谦看透,她都有些打怵了,心里面也不由得想起了昨夜发生的事情。
希望她没有在梦里面说些什么不该说的!
前脚儿,裴谦刚应下杜云漪的请求,后脚儿,不过一个时辰,三个教习嬷嬷便入了府。
杜云漪一听来了三个教习嬷嬷,差点儿没笑出声儿来。
待到晚膳时分,杜云漪早早便等在厅堂,不出她所料,林星言气呼呼的冲进来想要寻她的晦气,却在还未开口之际,就被身后时刻规训的嬷嬷呵住。
“咳咳!小姐需谨记,行时要步履轻盈、目不斜视、从容端庄、不可急行顾盼,失了仪态!”
说话的嬷嬷一看便长了一张不好惹的脸,想来身份更是不一般,若如不然,也不能震慑的林星言敢怒不敢言。
杜云漪努力憋住笑意,面向那位教习嬷嬷,低眉敛首略施一礼。
“不知嬷嬷来的这般早,您辛劳了,来人,给嬷嬷看座。”
嬷嬷没有想到,杜云漪一个娼门出身的清倌儿,待人接物之间竟然完全挑不出错儿来。
而且,红楼楚馆中的女子,无论是否清白之身,眼眸之中都透着一股子媚态与世俗,便是装出来的清冷孤傲,也带着几分违和。
偏偏杜云漪不同,她那双眼睛,太过干净。
这女子的身份,明显有出入。
不过,宫里面经年磨炼出来的老嬷嬷,那都是人精,这种事情,自然是知道了也要当做不知道。
“不必了,老奴奉九千岁之命,过府教导林姑娘规矩,这些都是老奴的分内之事,谈不上辛劳。”
嬷嬷虽然面上不显,但林星言又不瞎,她瞧得出来,嬷嬷对杜云漪的态度明显不同,两相比较,她忍不住愤愤不平的嘟囔道。
“你也知道,表哥让你来是教我规矩的,不是让你看犯人一样,给我上枷锁束手束脚的!”
“林姑娘此言差矣,行走坐卧、举手投足皆有规矩,自今日起,老奴等三人会十二时辰不间歇的教导姑娘礼仪,直到姑娘能够无错于人前,老奴等自可功成身退,给九千岁一个交代。”
“什么?十二个时辰?睡觉都不得空歇,那我这还不如坐牢呢!我不要,我要去找表哥评评理!”
林星言气的整个人跟炸了毛一般,一边说,一边转头就向外冲了出去。
没想到,正好与撩袍迈入门槛儿的裴谦撞上目光。
下一瞬,林星言便似乳燕投林般,快速变脸,红着眼眶,嘤嘤哭着扑向裴谦。
可是,裴谦只用了一个眼神,便将林星言定在了离他三步远的地方,再也不敢往前一步。
林星言似是早就习惯了裴谦的疏冷,在杜云漪都还没有反应过来的时候,她却已经调整好情绪,呜呜咽咽的开始求情告状。
“表哥,言儿懂规矩的,日后也会谨言慎行、多加注意。言儿不要这些不近人情的嬷嬷教导!她们只会拿着鸡毛当令箭,一刻不歇的磋磨我!”
“你若真的懂规矩,就不会一回来便闯进新夫人院子里,出言不逊,还动手伤人!”
闻言,林星言恼怒的转过头去,恶狠恨地瞪了杜云漪一眼。
彼时,杜云漪亦是万般无奈的别开了目光。
要说,这裴谦是真的看热闹不怕乱子大!
谁都知道,裴谦这是在给杜云漪撑腰,可他送佛送一半儿,非要把话说得这么明白,是生怕林星言不恨毒了杜云漪吗?
他明明可以有更婉转的方法祸水东引,但却偏偏选了最直接的这一种!
杜云漪与林星言这梁子,算是真正的结下了!
她以为,这就够烦了,没想到,裴谦给她的惊喜还远不止于此。
“表哥,言儿知道错了,那……言儿给新夫人道个歉,日后也绝不再犯了可好?你就把教习嬷嬷给撤了吧!”
“既然知道错了,那这谦自是必须要道的。至于教习嬷嬷,我觉得新夫人说的对,你是该好好的学学规矩了。这事儿就这么定了!”
至此,林星言才算是反应过来,原来,让教习嬷嬷磋磨她的主意,竟然是杜云漪出的!
杜云漪也顾不上无奈,整个人难以置信的,又满眼不悦的看着裴谦。
好好好,裴谦,真有你的!拿我作筏子是吧,那我要不趁机捞些实实在在的好处,岂不白白遭了这个恨!
杜云漪努力调整好情绪,嘴角含笑的开口说道。
“千岁大人,是方才听嬷嬷说,表姑娘每日都要十二个时辰不间歇的学习规矩。如此,她怕是也没有精力和时间管理府上庶务。”
“这偌大的府邸,上上下下、里里外外多少事情,也不好劳烦大人您亲自过问。”
“妾身不才,略懂一些管家理账之事。不如,就让妾身暂代表姑娘打理庶务,什么时候表姑娘的规矩学好了,什么时候我再把掌家钥匙交还于她。”
杜云漪的嘴上虽然是这么说的,可交到她手里的管家之权,哪有那么轻易再还回去!
果不其然,林星言也不傻,杜云漪这边儿话音刚落,她就拍桌而起,怒声驳斥道。
“不行!”
下一瞬,林星言也意识到她的反应过于激烈,赶忙按捺住满腹怒火,转而看向裴谦。
“表哥,不是我抓着这管家之权不放。只是,新夫人的出身……怕是连账本都看不明白!而且,这城中的铺子、城外的庄子,还有来往商户的打点都不容有失,新夫人若是抛头露面时遇到从前的恩客,丢的可是表哥你的脸!”
“嗯,有道理!”
裴谦淡声应了一句。
他话音刚落,林星言就像只斗胜了的大公鸡似的,得意洋洋的瞥向杜云漪,眼神之中的鄙夷轻蔑不言而喻。
杜云漪顾不上林星言的挑衅,她不禁微微蹙眉。
明明之前的一切都很顺利,为何到了这一步反倒遇到了意外?
难道,裴谦真的只想把她当成一只金丝雀,关在笼子里看她挣扎求生,亦或是引颈待戮?
就在杜云漪不知所措之际,裴谦再次开口,接着说道。
“云儿,稍后你便将管家钥匙和账本都交给新夫人吧。”
“表哥,你说什么?你不是说……你……你怎么能让她这么一个只会卖笑取悦男人的娼女管家?你就不怕她把你的家底都给败光了吗?”
林星言面上得意的表情都还没有来得及收敛起来,就震惊的豁然站起身,口不择言的冲着裴谦质问道。
裴谦默然,面上明显已然不悦。
但他对这个小表妹还是很有耐心的,至少没有立即惩戒林星言,而是缓缓抬头看向了一旁的教习嬷嬷。
“下不为例!表小姐若再有这般不懂事儿的情形,那你们便跟她一同受罚!”
“是,老奴领命!”
裴谦的决定不容置喙,林星言连饭都没有吃,就哭着跑了出去。
整件事发生的太快,杜云漪尚且没有反应过来,直到裴谦夹了一筷子菜放到了她面前的碗中,她才收回思绪。
“需要吩咐人给表姑娘令备些饭食吗?”
“顾好你自己吧,她那么大的人了,还能饿到自己不成?”
“那个……”
“食不言,寝不语!”
杜云漪原想让裴谦给她答疑解惑的,却被裴谦一句话堵了回去。
直到杜云漪味同嚼蜡的吃完了这顿晚膳,才得空向裴谦问道。
“那个……你真的不怕表姑娘说的事情发生?从前在勇毅侯府,我虽然也甚少露面,但到底也跟着嫡母去过几次其他府上举办的宴席。若是真的被人认出来,该如何是好?”
“我说你是谁,你就是谁!”
裴谦的话,顿时便打消了杜云漪的担忧和疑虑。
她以为,裴谦只是仗着权势指鹿为马,可她不知道的是,裴谦给她捏造的这个身份,下了多少功夫。
不过,很快,杜云漪便从杜云芷的口中得到印证,但这都是后话了。
甭管林星言那边哭的有多惨,当天夜里,下人们还是将管家钥匙和账本送到了杜云漪的面前。
杜云漪看着那满满四大箱子的账本,整个人只觉得干劲儿十足。
一旁的绯色只看了一眼,眉头便拧成了川字。
“夫人,这么多的账本,您得看到什么时候呀!”
“傻丫头,查账查的不是数,而是漏!”
“漏?奴婢不明白。”
“能在九千岁手底下管事儿的人,怎么会连账面都抹不平?所以,就算咱们把算盘拨烂了,也是查不出问题的!”
“那……您不是省事儿了?不过,您说的对,哪个不开眼的,敢在千岁大人的眼皮子底下做假账,不要命了!”
“这你就不懂了!贪婪是人性,但也有个度。适可而止的一些小手脚,只要无伤大雅,都是可以容忍的。掌柜的愿意授人以柄,东家也乐的网开一面,这才是长久的合作关系。”
“奴婢虽然听不懂,但奴婢觉得,夫人您可真厉害!”
杜云漪伸手拿起一册账本,刚翻开,就似是想起来了什么,侧头看向一旁的绯色。
“九千岁呢?好像用过膳就没看到他了?”
“千岁大人入宫了。新皇登基,宫中诸事繁杂,原本千岁大人该长留宫中的。只是,夫人您今儿个受了委屈,千岁大人这才赶着回来给您撑腰呢。”
杜云漪被绯色调笑的面红耳赤。
她伸手抚上面庞,想起裴谦给她撑腰的时候还不忘给她招仇恨挖坑,就觉得越发看不透裴谦。
难道,上辈子的杜云芷就是栽在了裴谦的坑里面,才落的那般凄苦?
想起杜云芷,杜云漪不由得勾了勾嘴角,也不知道,大婚之后,她的日子过得怎么样?
想来,经过了大婚那场闹剧,君子钰的本性应该比上辈子更早暴露吧?
这便是杜云芷算计来的“良配”,希望她得偿所愿!
一连两日,裴谦都忙得没有照面,对于杜云漪来说,这算是一个好消息。
另外一个好消息,林星言在三位教习嬷嬷的严厉教导下,已经连反抗哭闹的力气都没有了。
要不还是说宫里面的老嬷嬷办法多,再野得狼崽子,也能训得服服帖帖,见人都得磕仨头再走!
这两日,杜云漪也不闲着,那四箱子账本,也是看的她头昏脑涨。
夜半,裴谦终于抽出时间回府了一趟,当他放轻脚步走进屋子,就看到杜云漪枕着账本,伏案而眠。
“没良心的丫头,几日不见我,也不知道往宫里面带句话,是真的不怕我死在外面!”
裴谦不怕他自己死在外面,他怕的是,他一旦死了,杜云漪还不成气候,会被人剥皮抽筋,连骨头渣都不剩!
想起杜云漪梦魇那夜,她声声唤着君子钰的名字,誓死也要杀了他的那股子恨意,让裴谦都觉得心惊!
事后,他特意吩咐人将杜云漪和君子钰又彻查了一遍。
可是,除了勇毅侯府嫡女换婚那出闹剧以外,这两个人便再无交集。
裴谦不知道杜云漪对君子钰的恨意从何而来,但他只要知道,杜云漪是真的恨不得君子钰去死就已经够了。
不过是个不成气候的皇子,死了便死了!
但这仇,得杜云漪自己去报!
裴谦声音柔缓,自言自语着,伸手拂过杜云漪眉心的那粒小红痣。
随后,他俯下身子,刚准备抱起杜云漪,却惊醒了她。
“千岁大人……”
杜云漪的声音好似梦呓,又软又糯,有种撩人心弦的能力,听的裴谦整个身子都僵住了。
“去床上睡!”
“不行,还有好多账本没看完呢。”
“不看了!”
“不行!”
杜云漪醒过神来,拒绝的话刚一说出口,就对上了裴谦不容抗拒得目光,看的她缩了缩脖子,下意识放缓了语气。
“下月初就是对账日,再不抓紧,我这个新当家人就要当众露怯丢脸了!”
裴谦根本不听杜云漪说了什么,抱起她就向床榻走了过去。
直到将杜云漪放到了床榻上,裴谦才再次开口。
“他们的假账让你心烦了?”
“你知道他们做假账?”杜云漪有些吃惊,但不多。
“你觉得,我应该不知道?”
“当然不是!我的意思是……你知道的多吗?”
“不出意外,应该比你多!”
“那……”
杜云漪瞬间来了精神,挑着眉梢,眨着一双跃跃欲试的眼睛看向裴谦。
“不行!”
“为什么?”
杜云漪刚刚提起来的精神头,被裴谦当头一盆冷水,瞬间萎靡了下去,她扁着嘴明知故问道。
“这掌家权是你自己争来的,也不知道是谁,信誓旦旦的说,不能让琐事烦扰到我!”
“我……我这不是烦扰,是……讨教!”
“巧言令色!”
裴谦没有马上拒绝杜云漪,她赶忙抓紧机会,赤着脚跑下床榻,抱着一摞账本重新回到裴谦面前,一股脑翻开。
“这个刘掌柜,他的账面实在是太干净了!我看了大半日,愣是一点儿漏没挑出来!”
“账面干净还是错了?”
“千岁大人,您手下的人,您自然是了如指掌的!我前面查的八位,多多少少都有些问题,独独到了这个刘掌柜,没问题便是最大的问题!他这哪里是出淤泥而不染,分明就是道行高深!”
“叫你说的,我手底下尽是些魑魅魍魉!”
裴谦似是对杜云漪说的话来了兴致,伸手拿起一册账本,随手翻看了起来。
不过几眼,裴谦便将账本展开来摊在杜云漪面前。
“上半年,暹罗和若羌战火不断,根本不可能有波若香贩卖入京,更何况还是这么可观的一笔数量!”
“原来如此!弄虚作假,真真是有一套!”
边陲小国一直纷争不断,这些事情,自然不是杜云漪这种远在皇都的闺阁小姐能够了解的。
她不知道,也是情有可原。
“千岁大人,你也看到了,这刘掌柜只半年便贪了这么多银两,你都不生气吗?”
“这有什么好气的,他昧下的钱自然有他的用处。只不过,你若看不下眼,断了他的财路便是!”
“断人财路,犹如杀人父母!”
“这么说,你准备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那不能够!他贪银子的时候没想过他的父母,东窗事发了,倒指望我顾忌他的父母,天下可没有这样的道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