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蕴章时钧是小说《主母万人嫌,休夫后她飒冠满京》的角色人物,是由作者非自愿幸存写的一款古代言情类小说。目前小说连载中,以下是小说《主母万人嫌,休夫后她飒冠满京》的章节内容
嫩葱般指尖用力攥住榻边垂落的流苏,季蕴眼尾泛红,忍不住难耐出声。
大手毫不怜惜掐住她双肩,将她死死压在床榻上。
“这就受不住了?”
季蕴真的快要不行了,细白双腿早已无力垂落,只能随着章时钧的动作摇晃着。
“使手段逼着我回来,不就是为了怀上孩子,想坐稳你侯府夫人的位置?”
终于被放开,季蕴低低喘着,过了许久,眼前才恢复清明。
她狼狈躺在榻上,眼尾脸颊殷红,长睫颤得厉害,精致杏眼里含着一汪泪。
她用尽了最后力气扯过锦被将自己遮住,望向一旁的男人。
他早已将外袍穿好,正整理着腰间坠玉,玄色锦袍下的身材高大颀长,带着几分冷冽气势。
“想怀上孩子让祖母高兴,也得有那个本事。”
冰冷眼神一扫而过,带着高高在上的轻蔑。
季蕴艰难地坐起身。
她这侯府家主母之位的确难坐,才进府时,连管家都敢瞧不起她。
归根结底,是章时钧对她的态度。
她已经解释过多次,那日宫宴,她是陪妹妹一起来的。
季媛是她同父同母的妹妹,和章时钧两情相悦,所以,即便也心仪于他,她也从未宣之于口。
却不想喝了两盏酒,她就人事不省,再睁眼,竟衣衫不整,和章时钧躺在一起。
之后,章时钧被侯府老夫人逼着娶了她为正妻,和季媛再无可能,自此怨恨于她,更觉得当日是她下的迷药!
若不是有老夫人压着,她怕是入了府以后这辈子都再无可能见上章时钧一面。
可他根本不信她的半句话,连这次也并非她逼他回来。
早知无法解释,她也不想再多费口舌,直接开口:“世子爷,明日是家父寿宴。”
回应她的唯有一声嗤笑:“明日有约了。”
章时钧的拒绝很是果断,他在一旁架子上的鎏金手盆里净了手,随意将毛巾砸落盆中,哗啦一声响。
“再怀不上,就是你自己肚子不争气,少在祖母面前告状!”
房门开了又合,房里只剩季蕴一人。
心口处又丝丝密密泛起熟悉的痛,一点点加剧。
幼时出游,她被季媛故意推入水中,生死关头,被章时钧所救,少年纵身一跃,以及温柔至极的对待,给了她活下去的希望。
只是侯府世子,这样的身份地位,她自知配不上。
所以,后来在得知要嫁给章时钧的时候,明知是被陷害,她心里也是有过欢喜的,却没想的最后会是这样相看两厌的结果。
思绪回笼,季蕴叹了口气,若是再怀不上……
她摸上衣服上的刺绣。
幸好自己总归有个可以依靠的长处,不至于非被囚在侯府里,守着章时钧一辈子。
初九那日,丞相府门口张灯结彩。
季蕴下了马车,身后只跟着个提了礼盒的丫鬟。
虽来参加亲生父亲的寿宴,她又是侯府少夫人,可她向来低调不喜惹人注目,只穿一身月色罗裙搭一条绸缎外裳,头上插简单两根玉簪,耳畔一朵小小的茶花。
“拜见母亲。”
来到正堂,她向母亲陈氏行礼。
陈氏虽是她生母,但当年生她时难产,向来不喜她这个长女,更为偏爱二女儿季媛。
尤其季蕴抢了季媛的侯府少夫人位置,陈氏更是时时看她不顺眼。
见她拿了寿礼进来,也不叫她坐,上下打量一番,翻了翻眼皮,冷漠道:“怎么只有你自己回来?世子爷呢?”
季蕴垂眼:“母亲这话最好还是去问世子爷。”
当朝丞相生辰,连皇帝都派了特使来送贺礼,章时钧不来的唯一理由,只有他恨她。
“没用的东西!”
陈氏脸色一变,当即骂开来:“嫁去侯府两年了,肚子没个动静,夫君也不待见你!自己非要嫁过去,之后又这么不争气!”
“有本事给世子爷下药,怎么没本事给他生个一子半女的?废物!”
此刻时候还早,宾客们尚未到场,陈氏连装都不装,骂个不停。
季蕴心下冰冷,面无表情道:“许是上梁不正下梁歪,女儿总是随母亲吧。”
陈氏没想到她会这么直白地骂自己:“……你这个逆女,真是脸都不要了!”
当日出事后,父亲季丞相做的第一件事就是去陛下面前请罪,她被母亲带回家,抽了一耳光,将她关到房里反思。
不管她怎么解释,季家上下都没人相信,她也是被害的!
这个家早已全无亲情可言,这次若不是父亲生辰,她也根本不想回家。
“娘,别这么说姐姐,她也不容易。”
正此时,一道娇滴滴声音响起。
来人正是季媛。
她一身霓粉襦裙,发间插了五六只各色金簪,打扮颇为奢华亮眼。
来到季蕴面前,她掩唇轻笑:“毕竟世子爷的心在我这儿,姐姐再怎么努力,又怎么可能让他回心转意呢?”
季蕴看向她,语气淡淡:“世子爷如此心悦你,怎么没叫他娶了你?”
她忍了这么多年,却也没换来任何人对她的怜惜,反倒让人觉得她好欺负,谁都敢对她捏圆搓扁。
与其如此,倒不如鱼死网破,说不准还有一线生机。
“当年我说姐妹俩一起嫁进侯府,哪怕你做正妻也行,怎么你不肯答应,现在却又提起他对你的情意?”
季媛脸色刷地气得惨白,嘴唇哆嗦着,半晌没能说出话来。
她自小熟读四书五经,内能管家,外能替夫君出谋划策,就算再心悦章时钧,她也不能嫁去侯府。
——她要做太子妃!
若是当年她不想办法让季蕴和章时钧被人误会,侯府就要来提亲了!她怎么能让这种事发生?
她可以吊着世子爷,却是万不能嫁过去的。
这贱人竟拿这事刺她!
一旁,陈氏也气坏了。
她猛拍桌子:“好啊,你翅膀硬了!敢拿这些歪理邪说讽刺你妹妹!若是没有她,你也没机会去宫宴,更是没资格嫁进侯府!”
“抢了她的,反而倒打一耙?给我滚去柴房里思过!管家!把人给我带走!”
陈氏气得发间步摇来回摆动。
季蕴一颗心失望透顶,彻骨冰寒,脸色也冰冷着:“夫人要罚我?”
“丞相寿宴,侯府少夫人被关到柴房,这事传出去,怕是又有刺史要参上丞相一本吧?”
陈氏手抖得厉害,却无从反驳。
她的确是冲动了!季蕴早就不仅是相府的嫡女,她管教之前,也得考虑侯府那边的颜面!
“好……好好好,我收拾不了你,你最好能在侯府站稳脚跟!”
陈氏冷笑出声,“若是哪天被一纸休书赶回相府,到时候可别怪我心狠!”
一大早就闹成这样,季蕴早就能想到寿宴上自己会处在多尴尬的境地。
相府按规矩给她排了离季丞相不远的位置,但除了拜寿时的一盏祝酒,再无人理会她。
她静静坐着,看季媛笑意盈盈,和父母亲热的模样,心下一片冰凉。
四周对她的议论却是不少,有好几句都传入她耳中。
“这季家大小姐怎么也是侯府夫人,怎的在家里竟无人理她?父亲寿宴还被晾在一旁?”
“你有所不知,当年她嫁入侯府,也是因一件腌臜事——”
“啧啧……怪不得丞相不待见她!自己不检点丢了丞相府的脸,亲人不愿认她又不能和她断绝关系,相看两厌!我看她倒不如一头撞死来得痛快,丞相也舒心呢!”
一番话扎得季蕴心底绞痛。
这话也同时被季家人听见。
季丞相要面子,不可能在人前表现出家宅不睦,便给夫人陈氏使了个眼色。
“小蕴,今日你父亲寿宴,厨房也备了你爱吃的菜。”陈氏便主动朝季蕴开口,做出一副和睦模样,“今晚就宿在家里吧,晚上和你妹妹好好叙叙姊妹情深。”
季蕴看出陈氏的意思,但她不想伪装,微笑着问:“母亲备了我爱吃的什么菜?”
陈氏一愣,一时间没答出来。
她愠怒盯着季蕴,想让她配合,演给宾客看。
可季蕴才懒得做戏,直接起身:“今日既已给父亲拜过寿,我便先走一步了。”
说完压根不在意陈氏愤怒目光,转身离开。
身后宾客们的议论声更大,但她全不在乎,大步离开相府。
才出相府,便看到候在马车旁的侍女一脸焦急:“少夫人,家里出事了!老夫人被气晕过去,现在家里一团乱,您快回去吧!”
季蕴的心猛地提起。
在这世上,祖母章老夫人是唯一一个疼爱她的人。
“祖母怎么会突然晕倒?是头风复发了吗?有没有请大夫?”
焦急坐进马车,她一边催促车夫快些回去,一边问。
“倒不是头风发作……”侍女一脸犹豫,“少夫人,等您回去就知道了。”
马车一停,季蕴就提着裙摆,快步穿过侯府正厅,来到章老夫人房里。
房里乱糟糟的,外间立了不少人,几房夫人都在,全都面色担忧,进门前季蕴还听到大夫的声音:
“老夫人暂时无碍,但一时半会还醒不过来,尤其这次受了太大刺激,以后万万不可情绪激动,更不可动怒……”
她一颗心提起,急忙加快脚步。
却不想才进门,就被婆婆林氏一耳光抽在脸上!
“瞧瞧你做的好事!”
季蕴被打得懵了一下。
若是以往,她会立刻跪下请罪,但今日不同,她站在原地纹丝未动,压着气势的眼眸平静盯着林氏。
“婆母为何打我?”
林氏还未见过季蕴用这样态度对她说话,顿时一愣。
随即居高临下盯着她,一派威严模样:“去年把管家的事交给你,你就是这样照顾时钧的?”
季蕴扬眉,冷声反问:“媳妇做了什么才惹来婆母如此厌烦?毫无缘由地指责我?”
林氏睁大眼睛,怒火更盛,冷笑:“老太太听说时钧昨晚又去兰桂坊喝酒,气得直接晕了过去!他昨晚不是宿在你房里的吗?你怎么管不住他?”
季蕴一愣,之后没忍住地露出抹惨笑,林氏觉得她能管得了章时钧?
林氏这个当娘的都管不了章时钧!凭什么让她管?
林氏看她眉眼冷淡,以为她是不服管教,心底更气。
当即指着她的鼻子怒道:“若非你无才无德,留不住我儿的心,我儿何至于要去外面消遣!我侯府娶了你这么个丧门星回来,简直倒了八辈子霉!”
这可真是强词夺理!
林氏不讲道理,也不是一天两天的事了。
季蕴听的心累,不愿与她多费口舌,转身想离去的时候,身后门帘被掀起。
章时钧高大身影出现在门口。
玄色外裳随着动作下摆翻飞,像一抹黑云,神色阴沉,气势骇人。
“祖母如何了?”他沉着嗓音问,显然压着怒气。
“回世子爷,老夫人已经平稳下来,但尚未醒来。”候在一旁早被吓得战战兢兢的大夫急忙道。
听老夫人没事,章时钧紧皱的眉心才稍稍放松些许,阴鸷眼神落在季蕴身上,怒意逐渐蔓延。
“又告状?有什么怨怼不满可以冲着我来,不要刺激祖母!”
季蕴并不意外他在此针对她,只悲凉地垂下眸。
“她何时安过好心?”林氏立刻添油加醋,“这次老夫人被气成这样,她跪在祠堂抄上百本佛经祈福都不够!”
季蕴心里只觉得嘲讽,密密麻麻的疼蔓延上来,声音却很冷静。
“媳妇是错了,我就该拿条绳子把世子爷绑在身上,才能阻止世子爷不要再去喝花酒,不气到祖母。”
她语气平静,其中的讥讽之意却很明显。
章时钧却瞬间明白了,语气里也带上讽意。
“你倒是会装无辜。”
“若非你整日拈酸吃醋不顾大体,在祖母面前告状,她会气成这样?”
季蕴死死攥紧手心,猛地抬起头,目光直直注视对方,漆黑的眸色平淡且坚毅。
“世子爷说我告状,那么我敢问世子爷我是何时告的状?告了什么?”
“今日是什么日子,世子爷可还记得?”
今日是她父亲的寿宴,章时钧自然清楚。
他垂眸看着她,目光带着探究。
章时钧不说话,林氏却不满:“季蕴,都到了这个时候了,你还敢还嘴,信不信我让时钧休了你!”
闻言,季蕴闭了闭眼,压下情绪后,才看向章时钧:“你也是这么想的?”
闻言,章时钧眼中的探究更甚。
季蕴对他一向言听计从,今日却一改常态,让他心中生出几分异样。
他顿了顿,生硬的转移话题。
“季蕴,祖母还在等着你呢,难道你要让她一直等着吗?”
提到祖母,季蕴眼中浮上忧色。
心里无暇再顾及章时钧和林氏,转身朝寿安堂走去。
林氏狠狠的盯着她的背影:“时钧,这个女人如今胆子越来越大了,你……”
“好了,祖母还病着呢。”
不管怎么说,季蕴都是他明媒正娶的夫人,他可以为难她,却不愿让她处处受母亲刁难。
他不了解季蕴,却知晓母亲是什么性子。
林氏没想到他会替季蕴说话,心中越发气恼,大步追上季蕴。
“季蕴,你方才什么态度?你给我跪下!”
就在此时,内间响起虚弱但气势不减的老声:“该跪的不是她!”
“老夫人您醒了!”
“祖母!”
外间所有人都是脸色一变,章时钧也深深看了季蕴一眼,迈步进门。
刚踏进去,就被老夫人呵斥:“章时钧,你给我跪下!”
“祖母,若是孙儿跪下能让您舒坦,那孙儿就给您跪。”
章时钧掀起衣袍下摆,从容跪在了内间地上。
隔门被嬷嬷移开,站在外间的季蕴隔着屋内众人,看到躺在榻上的章老夫人。
老太太素日里威严精神的脸上,此时是一片憔悴,面容里带着愤怒。
她心疼却又无可奈何。
被侍女扶坐起来,章老夫人盯着跪在她面前的章时钧,眼里满是怒火。
“让我舒坦?你出去喝花酒,我能舒坦?早和你说了多次,娶了夫人就安心在家里,你答应我多少次了?阳奉阴违!”
章时钧薄唇紧抿,脸色铁青地沉默着。
瞧着这样一幕,季蕴心底颇为感触。
在这世上,唯有章老夫人不会不分青红皂白地,就将一切罪责推到她身上。
“小蕴自从嫁进府里就料理家务,孝敬长辈,为你操碎了心!她做错了什么?你就任由她被人欺辱是吗?”
见章时钧低着头没说话,老夫人心中火气更甚。
“你既如此不听劝告,那我今日便好好教训教训你,也让你长点记性!”
“来人啊,请家法!”
见章老夫人竟要对章时钧动手,林氏顿时急了。
“娘!”
她快步走过去,站在章时钧身后劝着:“您明鉴啊!这事怪不得时钧,如果不是季蕴没用,时钧怎么能出去找乐子?”
章老夫人冷眼看向她:“管不住自己却要赖在夫人头上?”
“简直是荒谬,我看分明是你这个母亲没用,连自己的儿子都教不好,既如此,这家法你也一起受着!”
听了这话,林氏脸色剧变,她下意识后退两步:“娘您息怒,是媳妇不好。”
随后,她咬牙切齿叫季蕴过来。
“老夫人如此偏爱你,你却要站在后面一言不发?不会过来劝劝?非要把你祖母气出个好歹来,你才满意?”
说着她又想起什么,眼珠一转,又朝章老夫人柔声道:“老夫人,您还是别请家法了,小蕴她心疼时钧,回去后自会和他好好说。”
“是吗?”
说话间藤条已经被管家呈了上来,章老夫人板着脸,没有命人动手,却也没让人把家法收起来,一双眼睛看向季蕴。
“小蕴,你来说!”
林氏也立刻就狠狠盯着她,眼神里威胁神色满溢。
唯独跪在地上的章时钧面无表情,完全不在乎的模样。
季蕴深吸了口气,一步步上前。
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在她身上,神色各异。
她嗓音平淡地开口:“祖母,是孙媳不孝,让您担心了。”
林氏眼底流露出些许得意,果然,季蕴不敢不替章时钧说话!
章老夫人也皱眉,一副并不赞许的模样。
“世子爷去外面找乐子,不乐意回侯府,归根到底也是他并不待见我,对我毫无情意。”
林氏哼了一声:“你知道就好——”
季蕴压根没理会她,直接打断。
“既如此,祖母,孙媳自请下堂,不做这侯府少夫人了!”
一句话如惊雷炸响,话音落下,整间屋子里一片死寂!
林氏难以置信地看着季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就连章时钧都神色一变。
外间响起极小的议论声,很快消失。
所有人都知道当年传遍京城的那件丑事,都觉得那事是季蕴的算计,为了嫁进侯府,无所不用其极。
可现在她竟放弃了好不容易得来的侯府夫人之位?
除了被林氏和章时钧不待见,入府这么久了,府里大多人其实都对她产生了些许好感。
起初瞧不起她的管家,也配合着她管账,将府上大小事逐一汇报。
她又何必和章时钧和离?
章时钧眸光沉沉,心里说不出的怪异,嘴上却是不饶人。
“看祖母醒了,就想以退为进拿和离来拿捏我?”
“离了侯府,你还能去哪?”
丞相府并不待见季蕴,这一点他心知肚明。
章老夫人对季蕴的行为谈不上意外,但差点因章时钧的话岔了气。
“你……若非你做的那些混账事,小蕴如何会自请下堂,你还敢说风凉话!”
季蕴压根没理会章时钧,急忙来到老夫人身边,帮她抚着心口。
“祖母,您先消消气。”
她眼圈发酸。
章老夫人是唯一疼她的人,但她实在没办法。
“祖母,您别因为我难过,入府这么久了,我的境遇您也都看在眼里,我离了侯府说不定能过得更好,您千万别担心我。”
噙着泪,季蕴朝章老夫人笑着。
“何况世子爷不喜欢我,我出府后他也能再觅良人,对我对他,都是一桩好事。”
章时钧只是对她不好,他只是不喜欢自己,这两年是她强求了。
“你……你这丫头!唉……”
章老夫人无奈,长叹口气,再无力气说话,平静下来,在季蕴的搀扶下,靠在了榻上。
“大房媳妇,你真想好了?”
满室的寂静中,三房夫人实在忍不住,开口问季蕴。
“她怕是疯了!”季蕴听到远处有人在低声议论。
“小蕴。”三房夫人性子向来淡,季蕴才入府时三房夫人和她对上眼缘,便对她颇多照顾。
此时好言相劝,也是为她考虑。
“这世道,女子要是和离,不论身份如何都是举步维艰,你离了侯府,哪还有容身之处?”
季蕴直起身,望着章老夫人榻上垂下的流苏,脸上神色浅淡,声音温顺却透着倔强。
“不管怎样,至少我还是个相府嫡女,就算嫁不了世家公子,难不成还不能嫁给个马夫?只要那人真心待我,余生我也能安稳快乐。”
即便改嫁不了王侯贵族,也能嫁个马夫。
季蕴这不就是在说,章时钧连马夫都不如?
这下,连三房夫人都不敢再说了,偷偷捏了一把大腿,怪自己何必多嘴劝这一句。
章老夫人自然也听出了季蕴的意思,但她并不生气,只恨铁不成钢地看了章时钧一眼,长叹口气。
“罢了,你们都回去吧,儿孙自有儿孙福!管不了的事啊,我也不想再管!”
跟着众人转身离开时,季蕴刚好撞上章时钧阴沉到瘆人的脸色。
却在才出了老夫人的院子时,被一把扯住胳膊。
下一刻她被章时钧扯到怀里,撞上他结实肌肉,她吃痛地拧起眉。
大手毫不怜惜地捏住她下巴,强迫她抬头和他对视。
季蕴只觉得自己的下巴都快被捏碎。
章时钧却根本不顾,拇指在她娇嫩脸颊上摩挲,嗤笑:“我不如一个马夫?”
见季蕴看着他不说话,他又哼笑:“别演了。”
她靠着手段才嫁给自己,现在又自请下堂?
谁会信?
看出他在想什么,季蕴也没再多说什么,
当年的事即便再解释他也不会信,成亲这两年,他也从未信过自己。
绝望到极点时,她什么都不想顾。
季蕴不知道哪来的力气,挣脱他的钳制:“世子既不信我,我也无话可说。”
看着她眼中的失望,章时钧心口地烦闷更甚。
他定定地看了她一眼,她脸上出现一道红痕,是他刚刚掐的,印在她雪白的脸上,竟有几分碍眼。
意识到自己在想什么后,章时钧猛地甩开她的手,一声不吭地转身离去。
季蕴看着他的背影,心口刺痛。
片刻,才转身回了院子。
藕荷见她呆坐半日,心里是止不住的心疼。
“夫人,侯爷今日也知道是冤枉了你,为何不趁机留下他?”
季蕴笑容惨淡:“既然已经决定和离,我便不会再在乎他留不留了。”
“他出去喝花酒,老夫人想知道也用不着我告密。从今往后,他是留宿府中还是兰桂坊哪位姑娘的房里,对我来说都不重要了。”
这两年,章时钧早就把她的一腔爱慕耗尽。
“夫人……”藕荷心疼的哽咽不已。
亲自取了玉肌膏回来的章时钧将这番话听得一清二楚,顿时脸色黑沉骇人。
好,真是好样的,他将玉肌膏砸在地上愤而离开。
藕荷听到动静脸色一变:“夫人,侯爷刚才是不是听到了?”
季蕴神色美神变化:“无妨,我累了,想睡一会儿。”
她都不在意章时钧这个人了,又怎么会担心他听到那番话?
他想对她不客气,究竟有多不客气?
休了她?那正是她想要的!
难不成,他还能在这里杀了她?
走出同心居的章时钧脑海里不断回响着季蕴的话,他气急败坏地踢了一脚旁边的花盆。
“季蕴,你可真是好样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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藕荷关上房门离开,季蕴才从袖子里摸出张字条。
那是她在回来的马车座位上摸到的,字条外写了个蕴字,不知是谁留给她的。
最近本就是多事之秋,她生怕被人误会,当即塞到袖子里,此刻才找到机会打开。
里面字迹苍劲有力,只写了两句话。
“若是每三日头痛一次,便到圆满寺小住。”
看到前半句话时季蕴就倒吸一口气。
她的确每三日头痛一次,找了许久的原因,还看了大夫,都不管用。
此人究竟是谁?为何得知她的事?还让她去圆满寺?
圆满寺是专为侯府修的祈福寺庙,环境清幽,老夫人也常去那里疗养。
但现在已经入了秋,山间晚上凉,便很少人过去。
原本季蕴也觉得那里是和离前的一个好去处,此刻见到这字条,反而更加焦急地想要前去。
又看了一遍,随即将字条丢进火盆,看着它烧干净之后,季蕴又收拾出几件素淡的厚氅,拿了两本佛经。
除这些外,什么都没拿走。
相府给的嫁妆,侯府给的衣裳首饰,都不是她的。
“走吧。”
她一刻都不想再呆下去,收拾好东西就催着侍女上路。
出门前,却见管家带人送了东西过来。
“少夫人。”
陈管家说话时小心翼翼的,自从瞧不起季蕴被她收拾过后,不管府里其他人对她态度如何,他都不敢造次。
此刻更是在听闻老夫人房里发生的事后,生怕触了季蕴霉头,姿态十分谨慎。
“陈管家,有事?”季蕴微微皱眉。
“这是给您的布料,裁秋衣用的。”
陈管家知道季蕴自己就擅于制衣刺绣,根本不输外面专业的绣娘,眼光也毒辣,所以从不敢在料子上敷衍她。
他亲自将两沓厚厚的布料放到房内桌上:“您喜欢什么花样,尽管让绣房的人做,都可着您先来。”
说完,便行了一礼,转身离去。
“少夫人,您快看啊,一摸就知道,是整个京城都找不到的好料子!”
侍女藕荷年纪尚小,藏不住情绪,将手里提着的包裹一放,就去摸桌上的布料:“这肯定是世子爷派人送来的!”
她笑着看季蕴:“不是有句话嘛,夫妻床头吵架床尾和!世子爷肯定幡然悔悟,觉得他做错了,所以才送了这些料子给您的!”
“说不准,是世子爷想让您亲手制些衣服打发空闲呢?说不准还想让您亲自制衣给他,您看这两种深色布料,不就适合给世子爷做……”
季蕴脸上全无表情,淡淡看向她:“别编了。”
藕荷尴尬地闭了嘴。
“世子爷压根不知道我会制衣,也不在乎我会什么,更不会想着让我去做打发功夫的事,更何况,这些布料……”
她只瞥了一眼那布料,就认出,这是季媛最喜欢的样式。
大朵的杜鹃,浅粉,湛蓝,她向来不穿这些颜色。
见她要走,章时钧已经迫不及待,在给季媛准备料子做衣服了。
“藕荷,不必再抱着妄想,他不会变,也不会悔悟。”
她拿出纸笔,写了张字条。
内容只有两三句冷冰冰的话语,催章时钧尽快写好和离书,送到山上庙里。
之后,两人便可分道扬镳,再不用往来。
当晚,章时钧罕见地提早回了府。
他先去老夫人那里看了一圈,章老夫人见他终于转性愿意回来,还算放心,又叮嘱了几句,让他和季蕴好好相处。
章时钧面上答应,心底冷笑,猜着季蕴定然又在老夫人面前说了什么。
他沉着脸回房,却不想推开门,房内竟空无一人。
屋子里没掌灯,他素来喜爱的辛夷香也未点上,香炉里满是燃尽的香灰,冷冰冰的,连同房里都凉飕飕,昏暗天光下,带着强烈的寂寥。
他皱眉喊来侍女,将烛火点起。
“夫人呢?又跑去哪了?”
老夫人那里也没见,难不成被林氏叫去罚跪了?
侍女回答的声音很小:“少夫人她,她去山上圆满寺了,说是小住几日,住到,住到……”
说到这里,侍女再也不敢继续。
“住到什么时候?”
章时钧怒火愈发翻涌,突然见到桌上信封,便拿过来拆开,三两句看完上面内容,气得一把撕碎,丢到了窗外!
他原本以为季蕴说的是气话,不曾想她竟然真要和自己和离!
他偏不让她如愿!
看着他脸上的冷笑,侍女吓得腿都软了!
“晚膳拿上来,她不回便不回,我倒要看看她能在那破庙里坚持多久。”
足足半个时辰后,晚膳才被呈上。
“少夫人没叮嘱,奴婢们不知世子爷会回来用膳,小厨房那边便没做晚膳,这是从府里厨房拿来的……”
侍女声音颤抖,将七八个碟子摆到桌上。
都是章时钧陌生的菜色,味道一般,吃得他愈发没胃口,忍着怒火问:“之前的菜式都是小厨房做的?”
“是,是少夫人亲自写了菜谱看着厨子们做的……”
章时钧眉心紧锁。
他向来不在意这些,季蕴走了后才意识到,他竟开始不适应了。
啪地摔了筷子,章时钧冷声下令:“她不就是想我服软?你喊两个人,去寺里把她带回来,就说是我说的!”
去寺里的侍卫第二天一早才来回话。
季蕴没回来,带回来的,只有一封书信。
信上内容和她留下的那封信别无二致,她只等章时钧派人送和离书来!
圆满寺里,季蕴裹紧身上大氅,头昏昏沉沉的。
来了庙里她就开始不舒服,虽未发热,但身子总是觉得冷,还什么都吃不下,阵阵的恶心反胃。
“少夫人肯定是不适应,要不咱们回府吧……”
藕荷急得带了哭腔。
“回府去被婆婆罚跪祠堂,在侯府被磋磨?”
季蕴嗓音很轻,隔着敞开的窗子,看向远山。
“我在这里很开心,比在府里轻松,不管怎样,我都不会回去。”
藕荷劝不动,只得道:“那,请庙里住持来给少夫人看看行吗?别再落下病根……”
说话间,季蕴又是一阵干呕。
已经没力气回应,她便点了头。
很快,懂医术的住持赶来,为季蕴诊了脉。
他犹豫片刻,道喜的话到了嘴边又咽下,只平淡道:“是喜脉。”
季蕴一愣,心像是被狠狠拧了一下,不由得露出惨笑。
怎么偏偏在这个时候?
她入府这么久,肚子都一点动静都没有,现在想要和离了,却让她怀上了章时钧的孩子!
带着孩子和离,以后孤身一人,日子该有多难?
更何况侯府不可能让他们的血脉流落在外,她只能独自离开,将孩子留在侯府,说不定最后季媛会成为她孩子的母亲。
只一刹那,季蕴就想了许多。
“多谢。”
片刻后她露出平淡笑意,像是毫不意外般,向住持道谢。
关上房门,季蕴又缩回被子里,心情复杂到了极点。
夜里,窗棂下一响。
声音很轻,藕荷根本没听见,躺在侧踏上睡得正熟。
季蕴敏锐地意识到什么,悄悄坐起身,伸手将窗子推开一道缝。
果然在窗口摸到一个小小的油纸包。
她急切地将它拆开,借着月光,她看到上面的小字。
这次纸上的字有三行。
“你与章时钧都身中奇毒,才会每三日发作一次头痛,他已在暗中调查。”
季蕴读了两遍,心下狂跳!
她什么时候中毒了?章时钧也会每三日头痛一次吗?他三日去喝一次花酒其实是为了这事?
还有,她印象中的章时钧性子温柔和煦,和如今的章时钧判若两人,莫不是他脾气愈发暴躁也与那毒有关?
种种疑问都无人替她解答,季蕴恨不得现在就回去侯府!将这事查清楚!将自己身上的毒解了!
她才有了身孕,身上的毒会不会影响她的孩子?这些都是未知!
一夜都没睡好,第二日一早,房门就被粗暴地敲了好几声。
“谁啊!”藕荷被吵醒,没好气地问。
门外响起低沉男音:“季蕴,开门,我接你回府。”
来人竟是章时钧!
藕荷震惊地瞪圆了眼睛,慌乱到连鞋都顾不得穿就从矮榻上跳下来,不知所措地看向季蕴。
“知道了,等一下。”
思索了一夜季蕴心里已经有了主意,她淡漠开口说完,慢条斯理地开始更衣。
目前来看,章时钧会来接她,定然是被老夫人赶过来的。
足足收拾了半个时辰她才让藕荷开门,门外,章时钧的脸色已经黑沉如锅底。
“祖母喊你回去,不想再把她老人家气出好歹,就下山,别再闹。”
冷漠说完一句,章时钧转身便走,似是完成任务一般,连看都不想多看她一眼。
季蕴在门口停了片刻,提着裙摆,一步步跟了上去。
祖母定然不愿他们和离,她不能不顾祖母的身子。
随后她想着,回府之后她最好能以照看祖母身子为由,住在她院里,避免和章时钧接触。
也最好能借着祖母的人,将中毒一事细细调查。
等查清了这些,解了身上的毒,再和离不迟,到时候她凭她的手艺,肯定能在京中开一家绣坊,也足够养活自己。
这便是她的计划。
但此刻,她从章时钧看她的眼神就明白,他是怎么想的。
她不想让他误会,抬高声音喊他:“侯爷。”
章时钧停下脚步回头,不耐地皱起眉,语气讽刺:“又怎么?想让我背你下去才肯回?”
“倒不必勉强侯爷献殷勤。”季蕴将嘲讽原封不动地还回去,“我此行回去只是顾虑祖母的身子,我会徐徐图之,劝老夫人答应让我们和离。”
“我并非以退为进故意耍什么花招,所以,还望侯爷别多想。”
心思被挑明,章时钧脸色刷地变了,难看得要命!
他原本以为自己亲自来接她回去她就会消气,没想到她铁了心要跟自己和离!
心里堵着气:“但愿如你所说!”
撂下一句话,他转身就走。
季蕴也跟着,扶着侍女的手下山。
章时钧脚步很快,片刻后就没了踪影,仿佛背后没她这个人。
山下,侯府的马车等在山路尽头。
快到马车时藕荷快走了两步,帮季蕴掀开车帘。
她也顺势抬头看向马车里,但下一刻,要迈进马车的脚却顿住。
马车里还坐着个女人,一身大红牡丹罗裙,季蕴一眼就认出,是那天管家送来她房里的布料。
“姐姐。”
见了她,季媛笑眯眯和她打招呼,丝毫不隐藏眼底恶意。
“我刚好也来附近庙里祈福,碰到世子爷,他便让我坐侯府的马车一起回去,你可千万别介意!”
季蕴没说话,皱了皱眉。
下一刻她再也忍不住,用帕子捂着嘴,哇地干呕出声!
两双眼睛齐刷刷地落在季蕴身上。
章时钧剑眉紧蹙,眸色沉了几分,看不出喜怒。
季媛眼底的厌恶一闪而过,她微微倾身,视线停在季蕴的腹部。
难不成这贱人真的怀了?若是真有了孩子,只怕世子爷的心也会偏上几分。
藕荷“扑通”一声跪在地上:“世子爷,您别怪少夫人,少夫人她……”
季蕴一只手搭在了藕荷的肩上,制止了她接下来的话。
“不过是肠胃受凉,有些不舒服罢了,你家世子爷大人有大量,不会与我计较的。”
季蕴抬起头,迎上章时钧的目光,清冷的眸子里一片淡然,仿佛刚才那个狼狈呕吐的人不是她。
藕荷虽然不明白怀了孩子这么高兴的事,为何少夫人要瞒着,还不让告诉世子爷。
但她知道少夫人一向有主意,如今这般说,定然有她的考量,也就闭了嘴,装作什么也不知道。
季蕴在藕荷的搀扶下,上了马车。
迎面就被季媛身上那股浓郁的香粉味,熏得又是一阵反胃。
马车内空间不大,季媛却将身子往章时钧跟前挪了挪,几乎贴在了章时钧的胳膊上。
“姐姐脾气近些日子着实见长,竟还学会了离家出走,惹得家里长辈担心。”
季蕴冷眼看着季媛拙劣的表演,语气淡淡地开口:“怎么?世子爷这是还未将好消息告知于你?”
“我们即将和离,你马上就能如愿以偿,嫁给世子爷了。”
“恭喜。”
最后两个字,尽是嘲讽,她就是想看看季媛的反应。
“万万不可!”
果然,季媛的脸色一变,几乎是下意识地脱口而出。
她甚至顾不得维持自己温柔娴淑的形象,猛地推开了章时钧,像是避瘟神一般,与他拉开了距离。
许是季媛否决的太快,太决绝,章时钧的脸色也沉了下来,眉宇间满是愠怒。
季蕴看着她,语气轻飘飘的,却像是一把利刃,狠狠地刺向季媛的心脏。
“没了我这颗绊脚石,你难道不高兴吗?还是说……你根本就不想嫁给世子爷?”
说完,季蕴便闭上眼睛,懒得再去看季媛如何哄骗章时钧,如何掩饰她的野心。
迷迷糊糊中,她做了一个梦。
梦里,她身处一片繁华的街市,周围是络绎不绝的人群,叫卖声、谈笑声不绝于耳。
她牵着小小人儿的手,在人群中穿梭,那孩子生得粉雕玉琢,眉眼间依稀有她的影子。她们一起推开了绣纺的大门,里面精美的绣品琳琅满目,可真好看啊。
直到马车停在侯府门口,耳边传来章时钧冷冰冰的声音:“你自己去祖母那里,我送季媛。”
季蕴才有些遗憾的醒过来,闻言,自然没什么意见,甚至下车时连个眼神都没给二人。
她巴不得离他们远远的,眼不见心不烦。
“少夫人,您终于回来了,老夫人担心的一夜未合眼。”
季蕴刚一进院子,章老夫人身边的嬷嬷就迎了上来。
她心中一暖,紧了几步走到里屋,给章老夫人行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