爆款小说这糟心的父子我都不要了推荐_主角姜慕绵慕宸小说新热门小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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姜慕绵慕宸是小说《这糟心的父子我都不要了》的角色人物,是由作者宋家长媳写的一款宫斗宅斗类小说。目前小说连载中,以下是小说《这糟心的父子我都不要了》的章节内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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姜慕绵在满屋儿孙们撕心裂肺地嚎哭声中,幸福又没有遗憾的寿终正寝。

一睁眼,她发现自己重回嫁给沈喻白的第十年。

此时,整个摄政王府都在为迎接夫君白月光——萧怜月的到来而忙碌。

她穿着粉色绣着芍药的碧霞罗,懒洋洋地以手支脑,透过烟紫色纱帘望向外面那棵桂花树。

清新怡人的香气,随着微风丝丝缕缕沁入鼻心,也冲淡了她内心因久唤不到系统而滋生的浮躁和焦灼。

看来,系统真的不在了。

天大的惊喜!

没了那劳什子非要攻略沈喻白的任务,姜慕绵感觉不要太美好。

只除了那一张一翕的小嘴,喋喋不休说着刺痛人心的话:

“母亲,你不要再闹了!爹爹就是因为你不依不饶,才会搬去行宫陪萧姨。”

“哦。”姜慕绵轻笑一声,盯着他怀里的包袱问:“所以,你也要搬去行宫,和他们一起吗?”

母亲?

嗤——

自打萧怜月归来,这孩子就不愿喊她娘,一口一个母亲,不清楚的还以为庶子喊嫡母呢!

沈贺眼底闪过一抹心虚,但也只是一瞬,就一脸愠怒:“萧姨刚丧女,正需要人陪伴安慰,母亲难道就没有丝毫的同情心吗?”

姜慕绵换另外一只手支着脑袋,疑惑道:“难道她丧女是我造成的不成?”

这是她和沈喻白的儿子沈贺。

不得不说遗传的奇妙,眼前的沈贺,活脱脱一个缩小版的沈喻白。

就连指责姜慕绵的表情,都和沈喻白如出一辙的相像。

沈贺噎了一下,气鼓鼓地说:“母亲就不能懂点事?不过是让我陪萧姨一段时日,待她走出丧女的悲痛,届时我便回来。”

提及萧怜月,沈贺孩童特有的稚嫩嗓音都夹了,甜甜腻腻道:“而且,萧姨她温柔体贴,会心疼我,从不拘着我读书习武,还会亲自下厨烹煮红烧肉和猪蹄给我吃。”

前世听到这番话的时候,姜慕绵只感觉心口密密麻麻地刺痛。

如今,她只淡漠地讥诮道:“是吗?你爹也觉得她这是心疼你?”

照这么追下去,迟早变成大肥猪。

萧怜月手段又狠又毒,压根就没有遮掩一点,归根结底,来自于沈喻白父子对她的偏爱。

沈贺原本冷肃的小脸,立刻漾满了喜悦:“不止爹觉得萧姨心疼我,就连祖母他们也觉得萧姨温柔体贴又做事周全。”

沈喻白是眼瞎吗?还有沈贺口中的祖母,笑死个人了!一个奶嬷嬷,他竟能喊得出祖母这个称呼!

姜慕绵扯了扯唇角:“怎么,你爹带着你萧姨回府了?”

沈贺再次心虚地抱紧怀里的包袱,小声道:“是萧姨听闻我要去行宫,担心我路上遇险,这才央了爹爹回府接我。”

“贵客临门,我这个摄政王妃理应前去迎接。毕竟,你萧姨当初为国和亲,是整个青鸾的大功臣。”姜慕绵缓缓地起身,一旁的大丫鬟紫苏忙扶着她。

孰料,沈贺一脸的防备和不悦:“母亲想做什么?”

姜慕绵冷笑:“怎么,我还不能去见她了?你这么一脸防备的样子,不知道的,还以为她萧怜月才是你亲娘呢!”

沈贺一怔,继而不悦地蹙眉:“母亲,你又在说什么胡话?”

姜慕绵讥讽地勾了勾唇:“哪里就是胡话了?你和你爹都喜欢萧怜月,觉得她美好的像白莲花,倒显得我横在你们一家三口之间了!”

沈贺面色难堪,还有一种被说中心事的心虚,他恼羞成怒地喊道:“母亲就见不得萧姨半点好么?她现在正脆弱着,我和爹爹费了不少的功夫,才堪堪让她好一些。”

“若是母亲适才所言传出去,岂不是坏了萧姨的清誉?”

喊完了,沈贺心底一动,自觉猜到姜慕绵的险恶用心,冷冷道:“原来母亲竟打着如此歹毒的主意!祖母他们果真没说错,母亲着实心机深沉!”

“如果可以选择,我真希望萧姨才是我的娘亲。倘若母亲你再继续这样发疯,我和爹爹就真的不要你了!”

看着沈贺疾言厉色的模样,姜慕绵反而更加冷静了:“哦,你很快就可如愿。待你爹接了萧怜月进门,我便进宫请陛下恩准开宗祠,将你记在她的名下。”

沈贺一脸的不耐烦:“随便母亲吧!”

姜慕绵看着他快步离开的小身板,冷冷一笑:“我还真是给萧怜月生了个好大儿!”

这无痛当娘,白得一个小舔狗,搁谁身上估计半夜都要笑醒。

“王妃,世子太过分了!”紫苏气得不轻:“都怪王爷!三不五时带着世子去见萧怜月那个贱蹄子!”

这一来二去的,他们仨倒像是一家三口,害得她家王妃都要成整个鸾京的笑柄了。

“这就过分了?”姜慕绵轻哼一声:“紫苏,淡定点吧,这才哪到哪呀。说不准,再过一段时日,你家王爷和世子真的要弃了我呢!”

紫苏一脸的错愕:“王妃瞎说什么呢!”

瞎说?姜慕绵扯了扯唇角,眯着眼看向远处的斜阳,冷笑。

她可没有瞎说,再有三个多月,她和萧怜月同时被绑,绑匪要求二选一的时候,不管是她的夫君沈喻白,还是儿子沈贺,都选择了萧怜月。

啧,白月光的杀伤力果然够强,前世她的攻略,或许,打从一开始就注定了失败吧。

想到前世种种,姜慕绵眸光恍惚,思绪也不由地飘远。

她本是二十一世纪刚毕业的大学生,前往同学聚会路上车祸身亡。

姜慕绵不想死,她还没有和喜欢的人告白,心有不甘。

或许是她的不甘太浓,被系统捕捉并绑定,让她来到青鸾国,帮助冷宫皇子沈喻白改变悲惨的童年,得到他全心全意的爱,便可重生回到现代。

系统为了让姜慕绵能更好的完成任务,特地封印了她在现代的情感记忆。

虽然是攻略,但姜慕绵也付出了真心。

她陪伴沈喻白从冷宫无人问津的小可怜,一步步登顶摄政王之位,历尽千辛,却终比不过他心底的白月光萧怜月。

自萧怜月和亲归来,沈喻白便追在她屁股后,各种嘘寒问暖。

两人屡次不顾礼义廉耻,公然结伴游玩、参加各种宴会。

萧怜月被鸾京千金讽刺,不要脸面纠缠有妇之夫,他会命人将贵女舌头拔了,扔去尼姑庵清修。

萧怜月被鸾京贵公子们鄙夷,是龙国皇室不要的破鞋,他会命人阉了那些公子,扔到乱葬岗喂秃鹫!

就连他们八岁的儿子沈贺,也一口一个萧姨,嫌弃她这个孤女什么都不懂,只能窝在王府后院围着他们父子打转。

因此,在面临狗血庸俗二选一的时候,不管是她的夫君,还是她痛了三天三夜生下的儿子,都选择了萧怜月。

何其可笑!

重活一世,姜慕绵突然就释怀了!

不管是沈喻白还是沈贺,她都不想要了。

至于萧怜月——

哼,她不是自诩清高,不愿意破坏沈喻白和她的十年夫妻感情吗?

很好,这一世,她会亲自张罗把她纳进王府,就看萧怜月自己会不会乐意。

“王妃,松鹤园的金萝姐姐求见。”有三等丫鬟高高地喊了一声。

紫苏面色一沉,哼了哼:“又是这个狗仗人势的贱婢!”

姜慕绵白了她一眼,紫苏吐了吐舌头,站到了她身后。

“见过王妃,麻烦您去一趟松鹤园。”金萝穿着藕荷色比甲,不屑地瞥了一眼八角亭,敷衍地福了福身道。

“嗯。”姜慕绵几不可见地颔首,却并没有任何动作。

“王妃可要快点,勿要让老太太和舅老爷他们久等!”见状,金萝趾高气昂地扬起下巴催促一声,便扭着水蛇腰,袅袅婷婷地扬长而去。

一旁的紫苏气坏了,就要追上去训斥,被姜慕绵适时地拉住:“你想给松鹤园那边发落你的机会吗?你想清楚,能否承受和她争执厮打后的惩罚,我便不拦你。”

“王妃——”紫苏哽咽着红了眼圈:“奴婢只是心疼您!”

“若是没有老太太授意,金萝一个婢子,怎敢对您蹬鼻子上脸?明明您才是王府的女主子啊!”

姜慕绵嘁了一声,冷哼:“她算哪门子的老太太?你去小佛堂,将宁妃娘娘的牌位请来。”

一个爬床未果的老贱婢,靠着奶了沈喻白几个月的恩情,就真当自己是王府老封君了?

这鸾京各府的贵人们,哪个提起她,不是当个笑话?

“啊?”紫苏一愣,一脸的茫然:“王妃,为何要请宁妃娘娘的牌位?”

姜慕绵抚额,拈了一块盘里的桂花糕塞进她嘴里:“你呀你,往常的聪明劲哪去了?人家给我准备鸿门宴,我自然要请我的正经婆母做主。”

紫苏下意识地嚼了嚼,含糊不清地说:“可是老——咳咳,廖氏特地请了一家子的人,铁了心想要逼王妃您服软,恐怕没那么容易打消念头。”

是呀,一家老小都在逼她。

沈喻白难道不清楚么?

摄政王府有任何风吹草动,都瞒不过他的耳目,他不过是装聋作哑罢了。

“既然他们一家子这么齐心,我索性做个好人,且让咱们那位‘鸾国大功臣’进门便是。”姜慕绵意味不明道:“也省得他们一直躲在外头,倒显得我善妒没有容人之量。”

紫苏很快回来,手中捧着一只紫檀木锦盒,宁妃娘娘的牌位便放在盒中。

紫苏还是有点忿忿不平道:“萧怜月的娘家萧国公府还在呢,怎么就非要住我们摄政王府?说到底,还不是想要近水楼台,便于勾搭王爷!呸!不要脸的贱人,那双招子眼惯会勾引人!”

“住口!”姜慕绵冷冷地瞪着她,斥道:“你若是再这么口无遮拦,就不要在我跟前伺候了。”

想到前世,紫苏正是因为嘴巴没个把门,才惹怒了萧怜月,设计把她掳走卖给下等窑子。

等姜慕绵寻到她的时候,紫苏浑身没块好肉的被扔在乱葬岗!

紫苏红了眼圈,哽咽着说:“是,奴婢错了,奴婢知道,王妃也是担心奴婢说错话受罚。”

“可奴婢就是为您不平,不说您这些年为王府殚精竭虑,就是早年您屡次为了王爷身陷囹圄、生死一线的那些恩情,难道都……都喂了狗?”

紫苏说到后面,直接哭出来。

姜慕绵被她这么一说,脑海里也浮现出,前世为了沈喻白,她可谓是赴汤蹈火。

有一次他们被逼坠崖,她奋不顾身地护住沈喻白,自己却被伤得遍体鳞伤。

沈喻白当时哭着抱住她:“绵绵,日后若我权倾天下,定以锦绣江山为聘,让世人皆知,你是我唯一的妻,此生,我定不负你!”

言犹在耳,不过十年光景,他们已形同陌路。

啧。

姜慕绵也觉得一腔热忱喂了狗,还是没良心的白眼狗。

“变了心的男人,宛若大街上无人问津的烂白菜,丢了便是。”姜慕绵抿唇。

她不仅不想要沈喻白,就连儿子沈贺她都不准备要。

更不用说摄政王妃这个身份。

不早点脱身,难不成还要像前世那般,再被放弃一次?

姜慕绵又不是受虐狂。

“丢……丢了?!”紫苏瞪大了红红的眼睛,一脸的不敢置信:“王妃要休了王爷吗?”

姜慕绵扬眉:“有何不可?”

前世攻略失败,系统念在她兢兢业业做任务的份上,大发慈悲地耗尽所有能量送她回现代。

姜慕绵得以和喜欢的人结婚生子,最后还寿终正寝。

拥有过弥足珍贵的圆满一生,姜慕绵心里已了无遗憾,这一世,她要为自己活!

紫苏有点迟疑:“能行吗?”

“行不行的,总要试试才知道。”姜慕绵咬了一口莲花酥,清冽的莲花香唇齿留香,唔,好吃。

紫苏若有所思地颔首,又问:“那,世子呢?”

姜慕绵捏着莲花酥的手僵硬了一瞬,淡淡地说:“他是世子,自是要留下的。”

紫苏心惊地看她,欲言又止。

姜慕绵却起身道:“走吧,先去松鹤园。”

摄政王府是沈喻白从龙之功的犒赏。

当今天子登基的第一道诏书,便是册封沈喻白这个七皇弟为摄政王,并赐下这栋王府为府邸。

先帝在位时,沈喻白的生母不受宠,后来牵涉进先皇后被害一案,就被打入了冷宫。

连同几岁大的沈喻白,一同在冷宫吃苦受辱。

那个时候,身为外祖的廖氏一族,夹着尾巴做人,都不敢给母子俩求个情,更不用说送银子进冷宫打点母子俩的衣食住行了。

姜慕绵还记得,第一次见沈喻白的时候,十三岁的少年格外的清瘦单薄,看着还不如寻常八九岁孩童高壮。

她费了九牛二虎之力,堪堪把人养好。

在沈喻白成为摄政王,这一家子又纷纷没脸没皮找上门来,打起了感情牌。

沈喻白竟恍若忘记他们那些年的冷眼旁观,格外大方地和他们再续亲情。

哼,果然蛇鼠一窝!

姜慕绵和紫苏来到松鹤园的时候,丫鬟婆子们七零八落地见礼:“见过王妃!”

声音听着有气无力,礼也行得参差不齐,可以看出,十分的敷衍。

“嗯。”好在姜慕绵也不想计较,带着紫苏朝着屋内行去。

守门的二等丫鬟远远地见她,忙掀开帘子,浅笑着说:“见过王妃,老夫人和舅老爷他们正念着您,可巧,您就来了!”

“是吗?”姜慕绵抿唇:“可真热闹。”

屋子里乱糟糟的声音混成一片。

在她话音落下后,那些嘈杂的声音就像是按了暂停键,瞬间戛然而止。

姜慕绵也刚好绕过屏风,来到屋内。

一眼望去,屋子里座无虚席。

众人不管在做什么,齐刷刷朝着她看了过来。

看到几张熟悉的面孔,姜慕绵心下讥讽,难怪廖氏这老嬷嬷敢倚老卖老。

都请动了族长和颇有话语权的三长老和六长老。

更不用说,沈喻白嫡亲的三个舅舅,还都拖家带口地赫然在列。

前世,她因沈贺锥心刺骨的指责而悲痛欲绝,适逢金萝嚣张跋扈地催促,自然也没给她好脸色,也就没有赴松鹤园的鸿门宴。

只知道没过多久,整个鸾京都在疯传,她因善妒,将青鸾国大功臣萧怜月拒之门外,一时间风评极差。

而相反的是,萧怜月则一跃成了鸾京人人称颂的女中豪杰。

她本就有一个主动请缨,代替当初才八岁的九皇女,和亲龙旭的‘大功臣’美誉。

如此,拿捏着此事,一直居于行宫,从不踏足摄政王府。

众人越是觉得她大气,就越是感觉姜慕绵可恶。

如今,姜慕绵倒要看看,没了她这个善妒的摄政王妃阻拦,萧怜月还能否偏安一隅!

“哎呀,咱们尊贵的王妃娘娘可算来了!”率先出声的是廖红梅,也是沈喻白二舅舅的嫡女。

“绵绵呀,这和硕公主纡尊降贵来我们王府做客,可是天大的喜事!”二舅母瞪了一眼廖红梅,执帕掩唇笑言:“这样的好事,别的府邸可都是争破了头!”

姜慕绵勾了勾唇问:“只是做客?”

端着茶盏的族长一怔,疑惑地看了看姜慕绵,又询问地看向上首坐着的廖氏,蹙眉:“不是说姜氏自请为妾,给和硕公主退位让贤么?”

“自请为妾?何时的事?”姜慕绵怒极反笑:“我这个当事人怎么不知情?还是说,三位舅舅联合族长摆这么大的阵仗,原是想要逼我自请为妾?”

“咳咳,喻哥家的,你先别急。此事,或许有些许误会。”族长闻言,忙蹙眉质问道:“廖氏,这是怎么回事?”

廖氏端坐在上首,戴着绛紫色仙鹤抹额,不紧不慢地说:“这是喻哥儿的意思。”

顿了顿,她又看向姜慕绵,刻薄的扯了扯唇角道:“你和喻哥儿本就云泥之别,他属意的王妃也并非你。你霸占着摄政王妃的位置多年,如今和硕公主归来,也是时候退位让贤了!念你多年陪伴,又为喻哥育有一子,给你一个侧妃的位份,也不算辱没了你。”

姜慕绵这才意识到,原来,沈喻白是打算贬妻为妾!

很好!

姜慕绵还真的是高看了沈喻白,他真的是渣到了极致!

她前世是有多瞎眼啊!

“那就让沈喻白亲自来跟我说。”姜慕绵冷冷道:“至于你,算个什么东西?谁准你坐这个位置的?”

“放肆!”廖氏恼羞成怒:“姜氏,你竟敢不尊长辈,简直是无法无天!来人,给我教教她规矩!”

“长辈?”姜慕绵嗤笑:“在座的三位舅舅和舅母是长辈,族长和二位长老也是长辈,唯独你,不过一个奶嬷嬷,是哪里来的勇气以摄政王府老封君自居的?”

“你——”廖氏又急又怒,猛地站起身,指着姜慕绵阴恻恻地说:“孽障!今日之事,你答应与否,都改变不了做妾的结果!”

姜慕绵压根不想搭理她,只看向右侧一整排的人问:“三位舅舅和舅母,也是这个意思吗?”

“不是!”大舅舅慌忙摆摆手说:“喻哥家的,你可别误会啊,我真不知此事。”

开什么玩笑?

他还以为是商议接待和硕公主的事宜。

这么些年,喻哥的后院唯有姜慕绵一人,整个廖氏一族都不满她的善妒。

但喻哥护着她,他们也不好枉做小人,破坏夫妻俩的感情。

想不到啊,廖氏这个贱婢,仗着奶了喻哥几日的情分,在他们面前耀武扬威就罢了,如今,看情况,还着了她的算计!

这么一想,廖家大舅舅恼羞成怒,抓起茶几上的茶盏,对着廖氏砸过去。

“你个贱婢,原是打着让我们做恶人的鬼主意啊,劳资打死你!”

此言一出,二舅舅和三舅舅对视一眼,也附和了几句,却坐着不动,一副静观其变的姿态。

“反了天了——”廖氏被茶盏砸中了裙摆,又面对大舅舅的拳头,瞬间发出鬼哭狼嚎的惨叫。

这一幕发生的突然,整个房间的人都有被惊到。

反应过来的时候,立刻就有奴仆冲过去,拉开了两人。

廖氏披头散发,活脱脱一个乞丐婆,已经顾不得老夫人的体面,对着大舅舅口出恶言。

大舅舅是个武夫,混迹军营的时候,身边可都是荤素不忌的糙汉子。

论起骂人的功夫,丝毫不逊于市井泼妇,愣是把廖氏气得白眼珠翻了翻,险些厥过去。

姜慕绵站在原地,冷眼旁观廖氏的丑态,大舅舅的粗鄙凶悍,恍若局外人一样淡漠。

“咳咳,都别吵了,老夫就想知道,今日之事,王爷是否知情?”六长老干咳一声,看了看鸡窝头的廖氏,见她眼神躲闪,心下有了数。

他心底不由地恼怒。

一开始,老三撺掇着他来,就没安好心!

谁不知道,姜慕绵那可是陪伴沈喻白从冷宫一步步走到如今?

他若真有这个想法,传出去,一准儿被百姓们的唾沫星子淹死!

“不是说,喻哥儿当初和姜氏只办了喜宴,没有婚书吗?”嘈嘈杂杂的吵闹声中,三长老蓦地出言道。

姜慕绵眉心一跳。

是了,当初她嫁给沈喻白一切从简,压根就没有按照正规的娶妻程序,故,他们也没有那一纸婚书。

何其可笑!

原来,这才是他们真正的依仗!

啧,凭此就想对她贬妻为妾?没门!

“额,这——”族长也有点迟疑了。

大舅舅对着廖氏吐了吐唾沫,转身坐了回来,端起大舅母崔氏的茶盏,直接牛饮牡丹一样将茶水一饮而尽。

“这么说,今日,诸位是必定要按头让我认下为妾的事了?”姜慕绵掸了掸衣摆,转身从紫苏手中接了锦盒。

她一步步走到上首,将锦盒搁在条案,瞥了一眼地上狼狈哀嚎的廖氏一眼,打开锦盒,取出牌位将其放到中间。

而后勾了勾唇,退到旁边站定,俯瞰着下面的众人,似笑非笑道:“那,就在我正经婆母——宁妃娘娘面前,仔细说道说道吧!”

看到宁妃娘娘的牌位,众人面色一惊,紧接着就纷纷起身走到屋子中央,对着上首跪拜。

“啊——”

反倒是廖氏,发出一声杀猪般的嚎叫声,像是看到什么可怖的一幕,双手抱头、卷缩成一团。

姜慕绵皱了皱眉,廖氏这奶嬷嬷什么情况?

她是害怕?

也是该害怕。

毕竟,宁妃娘娘在冷宫生病,将最后的镯子托付给她,让她寻人换点银子,给自己请个医女。

她答应的好好的,转头换了银子,就拿去讨好管事公公,从冷宫调走。

害得宁妃娘娘险些病死。

还是多亏了姜慕绵赶到,及时地救了宁妃,但病根已成,宁妃那些年一直缠绵病榻。

“此事休要再提!”看到宁妃娘娘的牌位,族长记起来了,当初,沈喻白和姜慕绵是在宁妃娘娘面前过了明路。

可以说,是宁妃娘娘亲自把两人的手放在一起,听到两人答应会互相扶持后,含笑而终。

“族长——”三长老眼神闪烁,下意识地起身。

“哼,老三,收起你那不该有的心思!这摄政王妃的位置,也只能是姜慕绵!”族长冷哼一声,又看了众人一眼,甩着袖子道:“没什么事,就散了吧,老夫这就告辞了!”

语毕,又向上首躬了躬身,抬步离开。

“告辞!”六长老同样拱了拱手,便小跑着追着族长而去。

留下的三长老面色铁青又尴尬,最后不知道想什么,最后同样拱了拱手,快步离开。

“嫂嫂好大的威风!”廖红梅眼看十拿九稳的事情,竟还能鸡飞蛋打,就忍不住出言讥讽。

姜慕绵都不屑给她一个眼神。

这廖红梅一直就想给沈喻白做妾,那跳梁小丑一样的小把戏层出不穷,可惜,沈喻白对她不感冒。

最过的一次,廖红梅只披了一件轻纱,还事先喝了合欢散,沈喻白还是命人把她给扔出书房。

经此一事,廖红梅彻底没了脸,好长一段时间都不敢出现在人前。

姜慕绵算算时间,也就这几日的事。

她会先把萧怜月接进王府,希望到时候,假清高和真无耻相撞,能够迸发出更精彩的好戏。

“你给我住口!”二舅母狠狠地瞪了一眼自己的女儿,都恨不能给她一个大耳掴子。

平时任性就罢了,也不看看什么场合。

“哼,我才不住口!姜慕绵,你得意什么?就算你是摄政王妃又如何?表哥的心思不在你身上,他喜欢的人一直是月姐姐。如今月姐姐归来,他们又有自小的情分,你这么杵在他们之间,都不觉得多余吗?”

廖红梅一脸的得意。

她努力了这么多年,都没能换表哥一个眼神,萧怜月这个小贱人一回来,就把表哥的心勾走了。

姜慕绵着实没用!

不过,让姜慕绵和萧怜月对上,她才能趁虚而入。

她还就不相信了,姜慕绵还真的会故作不知,粉饰太平。

“原来是这样啊。”姜慕绵一脸的恍然:“我说王爷怎么见天往外跑,倒是我的不是了。”

“三位舅舅、舅母,今儿个刚好你们都在,不如就帮我做个见证吧!”姜慕绵忽然走下来,郑重地对着那一排的廖家三位舅舅及其妻子福了福身。

“这,喻哥家的,你这是要做什么?”大舅母是个闷葫芦,一向木讷不爱掺和任何事,突然看到姜慕绵给他们行礼,吓了一跳。

“王爷后院只我一人,的确太过冷清。”姜慕绵抿唇道:“也多亏了表妹提醒,这样吧,请舅舅、舅母们跟我一起,这就去一趟行宫,我要做主,聘和硕公主为滕妾!”

“噗——”大舅舅刚喝了口茶,听到旁边大舅母出言,转头看着她,刚好听到姜慕绵的最后一句话,立刻就喷了出来。

那茶水直接对准大舅母的脸喷洒,大舅母尖叫一声,抬起袖子胡乱地擦拭,一张脸立刻花红柳绿。

“这,喻哥家的,会不会太草率了点啊?”二舅母一怔,这怎么跟她们想得不太一样?

她询问地看向二舅舅,二舅舅自己还六神无主呢。

三舅舅清咳一声,就准备长篇大论。

姜慕绵偏不给他发挥的机会,浅笑着说:“看来舅舅们和舅母们都赞同,那择日不如撞日,来人啊,准备一下,我们这就去行宫!”

语毕,姜慕绵转身回去拿了宁妃娘娘的牌位,放回锦盒,率先出了屋子。

屋子里一片的寂静。

“她不会说真的吧?”好半晌,还是三舅母姚氏迟疑着出声。

廖红梅哼了哼:“三婶不会真信了她吧?嘁!姜慕绵极其善妒,这十年,表哥身边除了她,连贴身伺候的都是侍卫,她会主动给表哥纳妾?我看呀,她就是恼羞成怒,冲动之言!”

“这万一是真的,会不会不太好啊?”大舅母崔氏干巴巴地说:“到底是和硕公主,给个滕妾的位份,能行吗?”

“有什么不好?那萧怜月都给龙旭老皇帝当了十多年妃嫔,如今说是两国达成友邦,为了以示诚意,龙旭新帝恩赐她回归故土。说白了,她就是个寡妇,还是被夫家逐出家门的寡妇,给一个滕妾的位份,还是抬举了她!”

眼看着姜慕绵离开了,廖红梅立刻不加掩饰对萧怜月的敌意,满眼的嫌弃和憎恶。

“不,不是我!”瘫在地上的廖氏,忽然发出一声尖锐地嚎叫,紧接着双手抱头,卷缩成一团。

众人一怔,循声看去,都皱了皱眉。

“没用的老泼皮!”廖红梅走过去踹了两脚,狠狠地吐了两口唾沫。

二舅母秦氏拽了一把自己的闺女,睨了一眼旁边的奴仆,吩咐道:“到底是宁妃娘娘身边的老人,还不赶紧让府医看看?”

“啊——”廖氏忽然又尖叫一声,连滚带爬躲到角落里的硕大花瓶后,浑身瑟瑟发抖。

空气中弥漫着一股子尿骚味。

众人捂住口鼻,廖红梅嫌恶道:“她又发什么疯?还当众失禁,不知道的还以为做什么亏心事呢!到底是粗鄙不堪的洗脚婢,难怪当初被先帝踹下龙榻……”

“你给我闭嘴,滚回去把《女则》抄五十遍!”二舅舅眸光一闪,冷冷剜了一眼她。

这么口无遮拦的,迟早要给他们家招致祸端!

至于廖氏——

纵然是个尚不得台面的奶嬷嬷,但喻哥给她三分薄面,他们也不好太不把人当回事。

这会儿夕阳西下,赶到行宫,约莫都要天黑了。

但姜慕绵说到做到,立刻让人准备聘礼。

姜慕绵在厚厚一摞的邀请帖里翻找,好半晌,才找到晨曦公主府的邀请柬。

“找到了!”姜慕绵不由地面露喜悦,今日晨曦公主沈清沐在行宫举办桂花宴。

“王妃,这桂花宴正是今日。就算现在赶去行宫,到了的时候,约莫也天黑了……”紫苏是真的不解了。

姜慕绵显然心情很好:“天黑了才好。”

毕竟,夜黑风高,正适合搞事情嘛。

前世这个时候,萧怜月和沈喻白在行宫夜夜笙歌,只不过,俩人是在今夜成就的好事。

在姜慕绵被困在摄政王府偏僻院里的那段时间,萧怜月没少在她面前显摆自己的‘丰功伟业’。

其中就有她和沈喻白的洞房花烛夜。

她说在龙旭的时候,就听闻沈喻白和王妃鹣鲽情深的事迹,想不到只用了三成的心思,便让其对自己痴迷,也不过如此。

姜慕绵那个时候已经萌生死志,只隐约记得她详细描绘自己穿着的那袭清凉的异域舞裙,以及为了拿下龙旭那老皇帝,而向青楼花魁不耻下问学习房中术,不曾想,还能用在沈喻白身上,他甚至都没老皇帝定力高。

呃,现在想想,姜慕绵只想对萧怜月双手竖起大拇指。

如此殚精竭虑,她输得不冤。

她是做不到,也活该她没这个福分。

紫苏更懵了:“王妃,您接下来,有什么打算?是去赴晨曦公主的桂花宴,还是真的给王爷纳妾?”

“你去知会管家,开库房,我要挑选纳妾的聘礼。”姜慕绵眉眼都是笑意:“还有,将我私库里的那只紫檀木锦盒取来。”

那里有一支百年份的七色黑珠草,极为的罕见,能够让濒死之人多一条命。

沈清沐有一死劫,生产的时候难产,哪怕拼死生下了孩子,自己再不能生育,是她的遗憾。

“好,奴婢亲自去办此事。”紫苏见姜慕绵心意已决,只得应了一声,退出去执行命令。

魏嬷嬷刚好这个时候回来,她面色不太好:“王妃,老奴今日采买的时候,发现……发现王府有三家铺面,已经易主。”

姜慕绵挑眉:“叫什么名?”

“赵能。”魏嬷嬷蹙眉,一副欲言又止。

是他啊。

姜慕绵还真知道这人是谁,是廖氏养的一个男宠。

“暂时不用理会,魏嬷嬷,我这里还有几件事,需要你亲自安排。”姜慕绵取出三封信函,递给她,叮嘱了好一会。

魏嬷嬷很快又出了王府。

待紫苏捧着锦盒回来,身后还跟着王府的周管家。

“见过王妃,这里是按照滕妾准备的下聘礼单,老奴整理出了三份,您看看。”周管家递上了三张礼单。

姜慕绵看了看,指着其中一份道:“就这份吧,立刻让人清点出来,这就带着赶去行宫。”

周管家应了一声,结果反应过来后,一脸的惊愕:“王妃,确定要即刻前往行宫吗?”

为何这么急迫?

“周管家是王府的老人了,今日之事的确赶了点,周管家就多辛苦点。也是本妃比较看重周管家,这才把此事交予你,日后用到周管家的事还很多,周管家可不要觉得本妃太过依仗压榨与你呀。”语毕,姜慕绵走向他,将对牌递给他。

周管家连声道:“得王妃看重,是老奴之幸。王妃且先等等,老奴这就亲自督办此事!”

不得不说,周管家处事老练,效率奇高,姜慕绵不过等了一盏茶的功夫,外院的管事婆子便来回禀,马车已经备好,这就可以启程前往西郊行宫。

身为摄政王府的王妃,姜慕绵乘坐的马车低调又不失奢华,拉着马车的四匹马也都是西域进贡的汗血宝马。

马车厢里宽敞,铺满了金黄缎褥,窗帘上的图案是用彩绣织锦而成。

姜慕绵有些疲惫,躺下来小憩,想不到这一觉,直接就睡到了目的地。

“王妃?”紫苏轻声唤了唤。

姜慕绵应了一声,掀开窗帘看了看,好家伙,外面简直是烛火通明、宛若白昼啊。

隐约还能听到不远处传来的喧哗声。

沈喻白身为摄政王,在西郊行宫也是有固定的宫苑的,只不过萧怜月心底膈应,嘴巴上却说于理不合,沈喻白便命宫人亲自拾掇出汀兰苑。

巧了,汀兰苑距离晨曦公主举办桂花宴的扶光殿只隔了一个朝露宫。

“都打听清楚了?”姜慕绵放下窗帘,紫苏一边掀开轿帘,一边道:“是,按您的吩咐,已经让白嬷嬷前去打探。”

姜慕绵弯腰出了马车厢,大丫鬟连翘早就候在外头,见状忙扶着她下了马车。

“行,带上贺礼,我们去扶光殿赴宴。”姜慕绵勾了勾唇角。

来到扶光殿外,守门的宫人立刻福身见礼:“参见摄政王妃,王妃来得巧,公主刚命人放烟火,您这会儿去观月台,正正好呢!”

“是吗?那就带路吧!”姜慕绵浅笑,示意旁边的紫苏看赏,紫苏会意,立刻摸出一只鼓鼓的荷包塞过去。

那宫人笑得牙梢都露出来了,喜滋滋又福了福身,特地凑近了姜慕绵,小声提醒道:“本来公主想早早散了宴会,这烟火是杨夫人带来的,说是借花献佛,正好让众人看一场烟火……”

杨夫人?萧怜月大舅母。

啧。

要不说萧怜月走一步,看三步呢,这要和沈喻白夜夜笙歌,也知道要脸,生怕闹出动静太大惹人眼,这不,提前在扶光殿放烟火,什么都解决了。

“嬷嬷心思缜密,这西郊行宫应是离不得你,不然,本妃还真想带你回王府,帮我排忧解难。”姜慕绵走了两步,想起这宫嬷嬷的身份,心底一动,又折返回来,意有所指道。

宫嬷嬷一怔,紧接着就是狂喜,忙噗通一声跪了:“老奴可比不得肖掌事她们,能得王妃您青眼,三生有幸,奴婢定不负王妃娘娘看重。”

姜慕绵笑了。

肖掌事,萧国公府的人?

“紫苏,你去安排一下。”姜慕绵微微地颔首,扶着连翘的手,跟着另一名宫人去往观月台。

那带路的宫人的心底又酸又涩又后悔。

她怎么就没有多嘴几句呢?

能去摄政王妃身边伺候,不比留在这鸟不拉屎的西郊行宫强?

“参见摄政王妃——”

远远地,有不少夫人、千金注意到姜慕绵的到来,纷纷向她问好。

姜慕绵只觉得好个屁!她这是要捉奸好吗?

不过,这一个个眼底看好戏的表情一览无遗,估摸着,也很希望她能去捉奸。

姜慕绵示意众人起身,就看到沈清沐身边的掌事嬷嬷迎上来:“参见王妃,我们公主听说您来了,请您去观月台一叙。”

“多谢嬷嬷。”姜慕绵估算着时间,也快了,她需要快点找到机会,去汀兰苑一趟。

最好,是别的夫人或者千金提议,她随波逐流前去。

来到观月台顶楼,众人正热火朝天,指着天空。

各色烟火一个接一个升空,绽放出五彩斑斓的图案和璀璨的流光。

“皇婶来了?”沈清沐斜靠在一张贵妃榻,半侧着身,一手捏着一只酒盏,一手托腮,凤眸微眯,很有点意兴阑珊。

看起来,她没什么兴趣看烟火。

“见过九公主,有些许事耽搁了宴会,还请公主勿怪。这是给您的生辰贺礼,费了不少功夫寻来,希望能让你满意。”姜慕绵福了福身,将锦盒递给章嬷嬷。

沈清沐轻笑一声:“皇婶能来,已经是给本宫天大的脸面了,至于这生辰礼,咳咳咳,本宫甚是期待!”

距离她生辰还有三个多月呢,这送得也太早了!

周围的人都竖起耳朵听动静,闻言,一个个懵逼了好一会,生怕忘记了沈清沐的生辰。

还是其中一位夫人想起去年沈清沐的生辰宴时间,小声和周围的夫人提醒了几句。

众人恍然大悟,看向姜慕绵的眼神就更加同情了。

这是借着给公主送生辰礼的由头,专程到西郊行宫捉奸吧?

好生可怜!

“既如此期待,公主不如打开看看?”姜慕绵直接坐到了她旁边,烟火已接近尾声,她能隐约听到远处传来的丝竹管乐之声。

沈清沐果真打开,一眼看到里面的东西,面部表情都失控了,猛地合上了盖子,又惊又怒地看着她:“你……你竟然就这么带着来了?”

这罕见的救命药材,她怎么当寻常大白菜似的,得亏没有消息泄露,否则这赶来的路上,难保不会遇到伏击。

“看来公主很喜欢了,那就好生收着吧。”姜慕绵翕动鼻子嗅了嗅,盯着面前茶几上的酒瓶,抬手就准备拿。

沈清沐吓了一跳,眼疾手快先一步抓起来,一脸的警惕:“皇婶想喝酒?那可不行!您可是一杯倒,我可不想被皇叔骂……额,总之,皇婶若实在想喝,我命人给你取果酒来。”

这是想要借酒消愁?

也是,任谁家摊上了这么糟心的事,估摸着都想大醉一场。

周围的夫人们对视一眼,不由地感同身受。

蓦地,有人说:“听闻去岁天竺进贡的昙花,除了宫中徐贵妃分得几株,其余的都移栽到了汀兰苑。这个时辰,正是昙花盛开的点,不若我等过去观瞻一二?”

刚巧,烟火结束,整个观月台寂静一片,此人的声音便显得尤为的清晰。

“不错,我也听宫人议论,说是有几株昙花这两日便会绽放,正想寻机会前去观赏呢。”

“择日不如撞日,公主、王妃,不如我们这就去看看吧!”

……

有人开头,再有人起哄,不管沈清沐看在那生辰礼的份上,随波逐流,还是她也想看昙花,总之,姜慕绵目的达成。

至于一脸焦急的杨夫人,哪怕唾沫横飞大喊着太过失礼,仍淹没在喧哗之中。

寡不敌众,她只能捏着鼻子认栽,只求萧怜月那外甥女动作快点。

一群人浩浩荡荡下了观月台,径直越过朝露宫,朝着汀兰苑而去。

守门的宫人正在打瞌睡,沈清沐面色一冷,挥了挥手,便有粗使婆子冲上去,把人堵了嘴巴,绑成两个大粽子。

这一路行来,都没见着一个宫人。

嗬,生怕别人不知道,这里有人在做见不得人的丑事!

循着丝竹管乐声,众人来到水榭边,刚好看到一身着轻纱的妖娆女,旋转、跳跃扑进了沈喻白怀里的一幕。

“哎哟,我这老眼昏花的,都要长针眼了!”寻国公府的老封君,忽然怪叫一声。

“这……实在是不堪入目!这是哪个不要脸的狐媚子啊?竟如此不要脸皮!”

“嘘,别说了!那男子是摄政王!”

……

“啊——”只见沈喻白怀里的女子,忽然尖叫一声,羞愤欲绝地推开他,直接往湖里跳!

“月儿——”沈喻白被吓得酒醒了一瞬,反应过来后,顾不得指指点点的众人,也没注意到姜慕绵冷冷清清的脸,就跟着跳湖。

不到一刻钟,沈喻白抱着面色惨白的萧怜月上来,还不忘拿了披风把她包裹住。

只可惜,众目睽睽之下,任谁都看清楚了萧怜月那几近全果的模样。

她自己也察觉到那些逡巡在身上的嘲讽鄙夷目光,忙跳开来,拉开和沈喻白三四步的距离。

“谁准你们过来的?”沈喻白恼羞成怒,阴恻恻地盯着众人,抬手狠狠地捶打石桌。

众人的窃窃私语声戛然而止。

沈清沐嗤笑:“怎么,皇叔这是要兴师问罪不成?”

姜慕绵鼻子翕动了一下,眸光一闪,她忽然走过去,指着香炉道:“这味道不对,应是有人放了脏东西。我家王爷一向洁身自好,可不会如此猴急,露天就和女人滚作一团!”

沈清沐眼神示意身边的章嬷嬷,她忙走过去打开香炉盖子,捻了一丝香薰渣嗅了嗅,便一脸冷肃道:“的确放了脏东西,里面掺杂了欢媚香。”

“啊,欢媚香可是青楼用来助兴的东西,真真是不知羞耻啊!”御史夫人惊呼一声,鄙夷地看向萧怜月。

萧怜月在姜慕绵走到香炉旁,提出味道不对的时候,就面色有些不对。

如今被章嬷嬷点破里面加了的东西,面色更加惨白,整个人都有点摇摇欲坠。

沈喻白蹙眉正欲开口,姜慕绵已经快步冲到他面前,使劲扯住他衣襟,一脸的关切:“王爷,您没什么事吧?怎么脸红成了猴屁股?该不会是,有什么不妥吧?”

“章嬷嬷,你从前可是在太医所当值,快来帮我看看王爷如何了!”

“王妃别急,老奴这就给王爷请脉。”章嬷嬷很是配合走过去摸沈喻白的脉。

姜慕绵突然看向瑟瑟发抖的萧怜月,冷着脸质问:“你是何人?这香炉里的脏东西,是你放的?”

萧怜月一惊,慌忙看向沈喻白,眼底溢满了委屈。

“绵绵,她不——”沈喻白有点烦躁,正准备解释,姜慕绵却打断他道:“王爷,我知你心慈手软,可这就你们二人,那脏东西必不可能是王爷你弄来的,很明显,是有人故意为之!”

她气呼呼地指着那香炉道:“哼,里面还有脏东西的残渣!”说到这,面色一沉,冷斥:“你这女人究竟是何人?快说!这脏东西你从何得来?又是听了谁的命令,让你对王爷下毒手?”

她这一连串的质问,声音夹杂着愤怒和寒意,吓得萧怜月六神无主,不由地红了眼圈。

怎么会这样?

她明明都安排好了的呀!

“王爷吸入不少欢媚香,好在王爷身强体壮,不碍事。只需喝几贴药,便能排出。”章嬷嬷也在这个时候摸出脉象。

姜慕绵看向沈喻白,沈喻白干咳一声,起身拉了她的手道:“绵绵,本王没什么事,就不要都杵在这里了,我送你去芍药园。”

姜慕绵狠狠地甩开他:“王爷何意?这里就你二人,很明显就是这女人对你下毒!”

“绵绵,别闹了!”沈喻白语气沉重:“不是她,她必不会做此等恶劣之事,此事,本王会命人彻查。”

“我闹什么了?”姜慕绵看向众人:“九公主和诸位夫人、小姐都看到了,章嬷嬷也说了那香炉里掺杂了脏东西,她又穿得如此清凉往你怀里扑,这已经算是有心算计了吧?”

“谋害皇嗣,当处以极刑,才能以儆效尤!”姜慕绵看向一位三品诰命:“齐夫人,您可是大理寺卿夫人,本妃说得可有错?”

“王妃说得不错,这谋害皇室中人,自然是要处以极刑。”齐夫人顿了一下又道:“像是王爷没什么大碍,也是要把人拖出去杖责三十,再发配苦寒之地。”

“那就把她拖出去打三十个板子!”姜慕绵冷哼一声,立刻看向身旁的连翘道。

沈喻白眉心一跳,慌忙拉住姜慕绵,没好气道:“都说了让你别闹,不是她,你是听不懂我说的话?”

姜慕绵总算拿正眼看他了,盯着他的眼睛问:“哦,你这么护着她,所以,她是谁?”

沈喻白要气疯了。

这整个鸾京谁人不知,他陪着萧怜月住在西郊行宫半个多月了,姜慕绵会不清楚吗?

还有,月儿归国后,哪怕姜慕绵和她还没有见过,但十一年前她又不是没见过萧怜月,难道她真的认不出?

她带着几乎大半个鸾京的贵夫人和千金前来,闹这么一出,让他和月儿丢了大脸,难道还想真的打月儿?

沈喻白咳嗽了几声,正欲道出萧怜月的身份,一阵风吹过,他激灵灵打了个寒颤,又连续打了好几个喷嚏。

他这才意识到,适才月儿跳湖,他紧随着跳下去救人,唯一的披风又披在月儿身上,而他,就穿着湿漉漉的衣衫,和姜慕绵掰扯。

沈喻白怔住了。

平素,别说他打个喷嚏,就是他蹙一下眉头,姜慕绵都会着急忙慌地命府医给他把脉,生怕他有任何闪失。

可如今,他的衣衫湿哒哒地还在滴水,他连续打了那么多个喷嚏,她却没注意到分毫。

“绵绵,我冷。”沈喻白的嗓子有点堵,面色苍白中萦绕一抹红,可怜兮兮看着姜慕绵。

“王爷别胡说,你热得脸都红了,哪里就冷了?”姜慕绵没忍住翻了个白眼:“王爷一直对这女子的身份避而不谈,莫非,这女人,是什么见不得人的出身?”

萧怜月气得脸蛋都要扭曲了。

贱人!

今日之耻,她记下了,来日,她定要让姜慕绵生不如死!

“好了绵绵,香炉的事真的和她无关,你一向心软,就不要打人板子了。倘若真把人打出好歹,后悔的还是你自个。”沈喻白吸了吸鼻子,他感觉自己真的要得风寒了。

“所以,你明知道我心软,才会故意和她一个半老徐娘寻刺激,在水榭里厮混?”姜慕绵冷笑连连。

她走过去扯住萧怜月的手腕,审视地把她从头到脚底板刮了一眼:“这位夫人都一把年纪了,还学人家小年轻这么露骨,也是够拼的呀!”

说着话,她故意在萧怜月那梳着妇人的发髻上的白花停留几息,果然,众人也发现了萧怜月的打扮。

好家伙!

这不仅仅是跳艳舞、打野战,竟然还玩什么守孝人妻扮演,还真真是豁得出去啊!

萧怜月闭了闭眼,她不能说出身份,哪怕所有人都知道她是谁,但只要她咬死了不承认,就不用被姜慕绵诬陷她私相授受。

“王妃恕罪,民妇是被人陷害的,还多亏了王妃来得及时,否则,恐真的玷污了王爷的清誉!”萧怜月声音哽咽,听着可怜极了。

“你的意思是说,我冤枉了你?”姜慕绵狐疑地看着她,一副陷入了深思的样子。

萧怜月忙不迭地颔首:“是,您也看到了,意识清醒的时候,民妇第一时间就跳湖以证清白了的!”

她这么一脸认真的编瞎话,怎么就这么真诚呢!

可惜,姜慕绵哼笑:“我不信你!你跳湖了没错,但我家王爷不也立刻跳下去救你了?你俩当这么多人的面,玩什么‘你跳,我也跳’的深情戏码不说,你身上还披着我家王爷的披风呢!”

萧怜月被噎住了,刚酝酿的眼泪在眼眶里打转,人已经气得要发疯了。

姜慕绵又道:“都说救命之恩当以身相许,我家王爷对你如此情深义重,都不顾自身安危跳湖救你,我又一向喜欢成人之美,不如,就成全了你们这对有情人!”

沈喻白面色一喜,继而又冷着脸走过去,从姜慕绵手中把人扯到身后护着,斥道:“绵绵,你到底闹哪一出?”

“王妃。”紫苏在这个时候赶来,对着她微微地颔首。

姜慕绵取出一张帕子擦拭着手,而后将其随意地扔地上:“王爷不装了?这就护上了,看来是十分的喜欢她。”

她几步来到两人面前,在两人警惕的目光下,飞快地从手腕取下一只素色的银镯,拽着萧怜月的手,麻利地将手镯给她戴上。

“这还是当初宁妃娘娘给我的,如今就当做你和王爷的定情信物,我做主,聘你为摄政王府的滕妾!”

萧怜月眸光刺痛,只觉得手腕那只银镯烫手,就准备褪下。

姜慕绵就防着她这一手呢,摁住她,冷笑:“这可是宁妃娘娘的遗物,你可要保管好,倘若损毁遗失,王爷再是爱惜你,也要忍痛责罚于你了。”

“不行!”沈喻白急吼吼地喊了一声,嗓音都破了音。

惹得众人掩唇窃笑。

“为何不行?难道王爷占了人的便宜,就不想负责吗?真想不到,这才几年啊,王爷你就变成狼心狗肺、拎起裤子不认人的大渣男了!”姜慕绵越说越生气:“好叫诸位做个见证,不管王爷愿意与否,此女注定是我摄政王府的滕妾!”

萧怜月直接厥了过去。

“月儿!”沈喻白哪里还敢纠缠,担心地冲过去,打横抱起萧怜月,想到诸位夫人还在,又强忍着安抚姜慕绵道:“绵绵,此事容后再议,本王先送她回去。”

语毕,几乎是逃也似离开。

“摄政王妃还真是贵人多忘事,那位姑娘的脸,和十一年前也没什么大的变化,您是真的没认出,她便是和硕公主么?”杨夫人身为萧怜月的舅母,不得不硬着头皮点破她的身份。

“天啊!”姜慕绵一脸的震惊:“原来那半老徐娘竟是陛下钦封的和硕公主?想不到这才十多年,她竟丰腴了这么多!”

“噗——”沈清沐没忍住笑喷了。

但在场她的身份最高,自然无人敢露出不满之色。

“也难怪王妃没认出,其实老身也是不敢认的。毕竟,当初和硕公主名满京都,高冷又颇具才名,谁曾想,竟学会青楼那般下作的手段,啧——”出声的是寻国公府的老封君。

“妾身听闻龙旭的秦楼楚馆格外盛行,宫中妃嫔也多出身于秦楼楚馆,为此,不少已婚妇人以学习青楼女的房中术等为荣。和硕公主和亲龙旭数十载,约莫是入乡随俗沾染了那边的风气吧。”

“但如今和硕公主既然归来,便不应该带着龙旭那边的风尘气,本夫人觉得,她理应修身养性,最好是奏请太后娘娘,给她赐下两名宫中的教养嬷嬷,好好地复习咱们青鸾的规矩礼仪才是!”

……

众人议论纷纷,就有人舔着脸,来到姜慕绵面前道:“王妃娘娘,这和硕公主到底是咱们青鸾的大功臣,您给她一个滕妾位份,是否太低了些?”

“是呀,和硕公主出身于萧国公府,又是皇家上了玉蝶的公主,怎么也应给个侧妃的位份。”沈清沐眼神一闪道:“皇婶,您说呢?”

上了皇家玉蝶。

这几个字,宛若惊雷炸响。

众人心底一动,这么说起来,摄政王和萧怜月名义上可是姐弟,他们怎能在一起!

姜慕绵一惊一乍道:“呀,这可如何是好?不行,王爷和公主两情相悦,可不能因此错过。本妃连定情信物都给出去了,可不能让公主空欢喜一场!”

“小九,不若明日,你陪我一同进宫,向陛下请一道旨意?”

请一道旨意?

众人沉默不语,但都心知肚明,摄政王妃这是铁了心要让和硕公主以妾的身份进王府,还准备奏请陛下,要将她从皇室玉牒除名。

“固所愿也。”沈清沐嘻嘻一笑,打了个酒嗝,顺势歪倒在一旁大宫女怀里,咕囊着:“本宫乏了,赶紧扶我回去歇着。”

“恭送九公主——”众人立刻福了福身,目送着沈清沐及其宫人离开。

姜慕绵也没心情留在这里,她嫌脏。

“时辰不早了,诸位若是乏了便都散了,倘若还有闲情雅致,就请移步观赏昙花。本妃不胜酒力,失陪。”语毕,姜慕绵扶着紫苏的手离开。

众人无语,还不胜酒力,压根就没机会摸到酒瓶,何处来的不胜酒力?

这理由也太不走心了!

但她们也只能心里腹诽,可不敢真的说什么,毕竟,姜慕绵还是名正言顺的摄政王妃。

“搞不懂,摄政王和那位明眼人都看出来了,郎情妾意,为何王爷执意不愿和硕公主入王府?”

“这你就不知道了吧?男人呀,都喜欢偷腥寻鲜。都说妻不如妾,妾不如偷,若那位进了王府,王爷还怎么寻求刺激?”

有两名落后的夫人,凑在一起咬耳朵,其余听到她们议论之言的夫人们彼此对视一眼,交换了一个意味深长的眼神。

谁说不是这个理呢?

啧。

听闻和硕公主归来进宫,陛下特恩赐她封邑,比一些还没封王的皇子还要风光。

她当朝提出,出嫁女能够蒙龙帝特赦回归故土,又得青帝赐封邑,后半辈子有了着落,便不回娘家添乱。

当今天子还觉得她恪守妇道,又心思细腻体贴,深受感触,便准予她移居行宫安顿。

谁曾想,她私底下早就和摄政王勾勾搭搭。

还真真是知人知面不知心啊!

不出一个时辰,关于和硕公主和摄政王之间的风流韵事,就传遍了整个鸾京城。

彼时,姜慕绵回到芍药园,刚沐浴更衣完,正准备吃夜宵,沈喻白换了一袭墨色衣袍,打着喷嚏进来。

由于欢媚香药效太浓烈,沈喻白放了小半碗的血,还被扎了一炷香的针,更不用说那碗苦得他能把胆汁吐出来的药了。

一眼看到姜慕绵坐在餐桌旁大块朵颐,心情仿佛压根就没有受到任何影响,不知怎的,他的心,酸了。

“绵绵,吃这么香啊。少吃点,这天不早了,免得夜里积食。”沈喻白自顾自坐到旁边,拿起筷子夹了一只大猪蹄,放到她碗里。

姜慕绵瞬间就没了食欲。

她撂下筷子冷笑:“王爷可喝了醒酒汤?”

沈喻白一脸的莫名:“本王都未曾饮酒,缘何需要喝醒酒汤?”

“是吗?”姜慕绵指着那油乎乎的猪蹄道:“这玩意我可从不喜食,也就是你那好儿子,近来不知道抽什么风,一天要啃三大只!”

沈喻白摸了摸鼻子,听出姜慕绵的言外之意了,干咳一声道:“嗨,你就是思虑过重,想太多,都跟你说了没有的事,还非把母妃留给你的手镯送了,你这样,如何对得起母妃的在天之灵?”

哟,这是拿孝道压她?

瞧把他能耐的!

姜慕绵伸手狠狠一推,沈喻白猝不及防之下,愣是连人带板凳向后栽倒。

他懵了好一会,待感觉浑身的疼痛,瞬间怒了,瘫坐在地上不耐道:“你到底有完没完?非要跟我闹腾是吧?”

“王爷省省吧,不是谁的声音大,谁就占理。”姜慕绵起身,弯腰俯瞰着他道:“今晚几乎全鸾京的贵夫人和千金都看见了,王爷是如何护她。我都如此大度愿以滕妾之礼迎她入王府,怎么,王爷这么不乐意,该不会想要我退位让贤吧?”

沈喻白面色着恼,扶着桌角起身,没好气道:“别胡说!算了,随你便吧!”

“世子来了。”外面传来二等丫头桂枝的声音。

姜慕绵眸光一闪,这是撺掇她儿子兴师问罪来了?

切,当她很在意似的。

沈贺的确不太高兴,进来的时候,小正太的包子脸气鼓鼓地:“母亲,今日您为何——”

“可用过晚膳了?”姜慕绵嘴角噙着一抹微笑,快步来到他面前,拉着他好生打量了一番:“怎看着有些无精打采的?也是,这一路舟车劳顿累着了吧?”

“没——”沈贺摇头否认。

姜慕绵充耳不闻,一脸的责备看向沈喻白:“都怪你这个做父亲的丢人现眼!沈贺才八岁,还是个孩子,你既打算今夜做出那么跌面的丑事,为何要把他接来行宫?实在是为老不尊!你说你找女人,什么时辰不好?非赶着小九的桂花宴一起,可不就是给那些赴宴的夫人小姐看笑话?王爷也一把年纪了,真真是老不正经,一点也不讲究……”

沈贺懵了,愣愣地看向沈喻白。母亲的每句话他都能听懂,为何连起来,他就不太懂了?

沈喻白羞得面红耳赤,都不敢去看儿子的眼神。

正在此时,连翘进来福了福身道:“王爷、王妃,三位舅老爷带着舅夫人来了。”

“这个时辰,舅舅和舅母他们怎会过来?”沈喻白蹙了蹙眉,一脸的疑惑。

姜慕绵示意随侍在侧的宫人,把桌上的吃食撤下,一转身坐到软塌道:“快请进来。”

当先进来的是大舅舅,他大马金刀坐下来,拿起一只猪蹄就开始啃,还不忘咕囊着:“饿死劳资了!”

大舅母崔氏见状,气得都想要找个地缝钻进去。

倒是二舅母秦氏直接问:“喻哥儿,姜氏说要以滕妾之礼迎和硕公主入王府,此事,你怎么看?”

沈喻白能怎么看?

他只想说哪壶不开提哪壶。

姜慕绵一直紧抓着今夜之事不放,非闹着要月儿以妾的身份进府,怎么也说不通,简直是冥顽不灵。

他现在还焦头烂额呢,二舅母实在是不讨喜,净喜欢揭人短!

“有什么事先用膳,劳资都饿得前肚皮贴后肚皮了,弟妹竟还有精神扯犊子?”大舅舅忽然白了一眼秦氏,漫不经心地开口。

“等一等,你们先别急着把菜撤走呀!喻哥家的,快让他们停手!”

大舅舅训完了秦氏,看到宫人要撤菜,慌忙求助地看向姜慕绵。

姜慕绵浅笑:“大舅舅别急着吃,这都是吃剩了的。您和舅母他们都累坏了,我这就让人给你们重新烹煮,不要急,一会儿就好。”

“哼,装模作样!”廖红梅小声嘀咕一声。

不多会,宫人们鱼贯而入,一盘又一盘的热菜端上桌。

很快,一整个桌子就被大盘大盘的荤菜摆满了。

没错,都是荤菜。

大舅舅一开始还大块朵颐,待吃得满嘴流油,发现其余人都愣着不动筷后,一脸的纳闷:“都杵着干啥?有好吃的就偷着乐吧,还装矜持,咱们廖家是什么人家,满京城谁不知道?学人家那些有底蕴的世家作甚?能学点皮毛也就罢了,一个个学得四不像,丢死个人嘞……”

“不是我说你,喻哥儿家的,你这看看你办的什么事啊?这一桌子光红烧肉就有三大盘,还有四大盆猪蹄、三大碗狮子头,你这是把我们当猪追肥呢?”沉不住气的还是二舅母秦氏,她一脸的刻薄,看着都要气得冒烟了。

沈喻白闻言一看,好家伙,这油汪汪的几盘荤菜,看得他都没了胃口。

“绵绵,舅舅和舅母他们是长辈,你这是做什么?来人,都撤下去,重新让膳房送一桌席面!”

姜慕绵冷笑:“撤下去作甚?我可是听你儿子说了,他的萧姨每天亲自给他做红烧肉和红烧猪蹄吃,不管是廖氏那个老嬷嬷,还是舅舅舅母,甚至是沈喻白你这个当爹的,都觉得此举甚好呢!既然这么好,那怎能让沈贺一个八岁孩童吃独食?要大家一起这么吃,才能彰显一家子有福同享,王爷你说是也不是?”

沈贺的小脸瞬间煞白。

说实话,他也就是那两天感觉好吃,后面几乎都是被逼着吃,吃完了他就会跑回去催吐。

萧姨那么辛苦洗手作羹汤,他哪怕不爱吃,也只能昧着心说好吃。

这一直让沈贺心怀有愧。

如今,姜慕绵就这么直白地把此事说出来,沈贺说不出心底究竟是个什么滋味。

有羞愧,还有茫然,隐约还夹杂着一丝丝的古怪。

“还有这事?”大舅舅第一个不干了:“我怎么没听过?”他狐疑地看着崔氏质问道:“不是跟你说了,少掺和晚辈的事,你一天天瞎琢磨什么呢!”

大舅母崔氏也一脸的莫名其妙:“不是,当家的,我怎么就瞎捉摸了?这跟我有啥子关系?我真真是冤枉死了!”

她倒是想要问沈贺,她什么时候说吃那些东西好了?但沈贺是摄政王府世子,又有沈喻白在面前,倒也不敢追问。

二舅舅干咳一声:“这喻哥家的,此事从何说起?”

二舅母秦氏一肚子都是火,原来是故意发作呢,但,跟他们有一文钱的关系吗?

三舅舅沉吟了一下,正欲开口,三舅母姚氏一脸尴尬道:“嗨,此事说起来跟我们没啥大关系,今早喻哥带着和硕公主回府,说是要接世子去行宫小住。廖氏自作主张询问世子是否愿意,世子就说愿意,还说公主对她体贴呵护,亲自洗手作羹汤为他烹煮红烧肉和红烧猪蹄补身,还说世子太过清瘦……”

此话一出,众人都记起了这一茬事。

二舅母秦氏立刻接过话头:“对对对,就是这回事。公主说心疼世子,我们能说什么?只能附和几句喽,哪知到了世子嘴里,就成了我们纵容挑唆他似的?”

大舅舅第一个绷不住斥道:“你们三妇道人家懂什么??公主再是心疼世子,难道还能比亲娘要上心?劳资早说了,你们没事多看看书,不要有事没事瞎折腾!”

沈喻白面色青白交接。

得亏这是他嫡亲的舅舅说这话,不然,他高低要命人拉出去打一顿。

这话听着训斥三位舅母,他怎么就听出来一股子指桑骂槐呢?

“咳咳,此事不过是误会一场。”沈喻白连忙出言:“绵绵,你别生气了,沈贺还小,他不懂事,胡说八道的。”

“他还小不懂事,难道你也不懂事?”姜慕绵目的达成,再不想和他们一家老小过多纠缠,只冷冷地起身道:“我乏了,要歇着了!”

她自顾自起身,扶着紫苏的手,朝着内室走去。

白嬷嬷和连翘她们立刻开始赶人:“三位舅老爷、舅夫人,请吧——”

沈喻白尴尬地摸了摸鼻子:“舅舅、舅母,本王命人去给你们重新准备席面,你们用完膳早点歇着吧!”

二舅母秦氏一脸的不满,还想要说什么,就对上大舅舅凶神恶煞的眼睛,立刻吓得闭紧了嘴巴。

大舅舅爽朗一笑:“都是一家人,外甥媳妇受了委屈,说到底是喻哥你做得不对,你好好地向她解释。”

语毕,率先拉着大舅母崔氏走出门。

二舅舅紧随其后,被小跑着追上的二舅母秦氏拽住,狠狠地掐了一把,他一脸的莫名其妙:“你又发什么疯?”

大哥真没说错,这秦氏一天天闲来无事,就喜欢搞事情,就知道她不好惹,他才一直不敢将芸儿母子三带回来。

目送着那三家人离开,沈喻白垂眸看向有些忐忑不安的沈贺:“对你娘尊重些,她生你的时候吃了不少苦,很是不容易。”

沈贺闷闷不乐道:“爹不是说,让我多亲近萧姨?母亲不喜我亲近萧姨,每每都要生气闹腾,我都快烦死了!”

沈喻白噎了一下,没好气地拍了拍他,轻斥:“胡说什么?那是你娘,你怎能嫌她烦?”

他希望沈贺亲近月儿,但没想过挑唆儿子和亲生母亲的关系。

看沈贺的样子,沈喻白第一次产生了怀疑,究竟他此举是否错了?

“我不管,爹想听母亲骂人,尽管自个去,恕儿子不奉陪了!”说完,沈贺拔腿就跑。

沈喻白气得正要追上去,鼻子痒痒的,他连续打了几个喷嚏,就看到紫苏木着一张脸出来,随意地福了一下身道:“王爷,王妃歇下了,让您去陪世子。”

“本王——”沈喻白想先去看看姜慕绵,她今天不太对劲,总觉得心里头不安稳。

“王爷,请吧——”紫苏依然冷着一张脸,看那架势,不准备放行。

沈喻白只得悻悻然离开。

姜慕绵这一觉睡得很香,翌日一大早起来后,发现沈喻白已经带着沈贺乖乖地坐在餐桌旁等她。

姜慕绵自顾自坐下,把父子俩当成个空气。

沈喻白心底有事,有点心不在焉。

沈贺看着也有点憔悴,好像也没什么食欲,一只包子啃了快一盏茶的功夫。

姜慕绵吃饱喝足撂下筷子,看向沈喻白道:“昨儿个你走之后的事,你都听说了吧?”

沈喻白面色一黑,到底还是微微地颔首:“嬷嬷上了年纪,这些年对外一直以老夫人自居,的确有些得意忘形了。”

“我要说的不是这些,当初我自己置办的那些铺子,我准备拿来自己经营。”姜慕绵抿唇:“前些年我一心扑在你们父子身上,倒成了我儿子攻坚我的理由。”

沈贺面色一白,只吃了一半的包子,瞬间变得更加味同嚼蜡。

姜慕绵才不理会他,继续道:“我也真没想到,你沈喻白这么大的心,把整个王府的铺子交给一个奶嬷嬷,你也真放得下心!”

沈喻白惊讶于她的态度:“当初你不是说没什么精力打理?”

“现在有了。”姜慕绵接过紫苏地给她的花茶喝了一口,继续道:“别怪我没提醒你啊,有空多去查看王府铺子,省得什么时候成了别人家的产业了!”

沈喻白蹙眉:“你到底想说什么?”

姜慕绵笑了,很有点看好戏的意味:“我想说,聘礼我都备好了,就在芍药园的偏殿放着,舅舅和舅母也到了,你打算何时把人纳进王府?”

沈喻白仿佛被掐住了喉咙,半晌蹦不出一个字来。

其实今早他之所以带着儿子乖乖等姜慕绵,也是为了这件事。

他其实很清楚,姜慕绵眼睛里揉不得一粒沙子,昨儿个晚上众目睽睽之下把母妃给她的银镯都给了月儿,想来只是一时意气。

“绵绵,月儿是青鸾的功臣,她和亲龙旭十一年,为咱们青鸾换来边境数十年的安稳,让她为妾,那是折辱于她。”沈喻白放下筷子,犹豫道:“何况,我对她不过是感激、尊重,并无男女之情。”

姜慕绵嗤笑:“还说没有男女之情,一口一个月儿,你自己听听看,这难道不是在唤可心的情儿?”

沈喻白面上挤出的笑容僵硬了一瞬,又恢复如常,一脸真诚道:“我跟她真的没什么,你非要把我和她凑一起作甚?”

“我不信,除非你发毒誓!”姜慕绵冷哼,似笑非笑道:“就对着母妃的牌位发誓,就说你对萧怜月的确没有男女情谊,也不会为了她对我贬妻为妾,否则,她就万人骑,你嘛,不孕不育,儿孙满堂!”

“你——”沈喻白面上的笑容维持不住了,整个人都充满了愤怒。

这个誓他不可能发!

他等了月儿十多年,如今总算有机会和她双宿双栖,如何能违背承诺?

眼看着姜慕绵不依不饶,他甩了甩袖子,丢下一句:“你真是不可理喻!”拔腿就跑。

生怕跑得慢了,被姜慕绵拽着发毒誓。

已经一只脚跨过门槛了,沈喻白想到还没说动姜慕绵拿回银镯,又折返回来:“对了,那银镯是母妃给你的信物,放她那不合适,你一会就去拿回来。”

姜慕绵怒了:“你有完没完?昨夜护她那么紧,现在又一副把她当什么狗屎一样嫌弃,那你为何还要私底下和她勾搭?”

沈喻白汗颜:“……”他哪里把月儿当狗屎了?再说了,那怎么能叫勾搭?

沈喻白心底憋屈,面上就有点不悦:“绵绵,此事容不得你胡搅蛮缠,你听我的准没错,乖,一会就去汀兰苑把银镯拿来。”

“听你的才怪了!”姜慕绵面色更加不虞:“再这么让你闹下去,你不要面子就算了,难道我不要面子的吗?说什么尊重她,有你把人当外室养外面这么尊重的?”

沈喻白额角跳了跳,被气得头昏脑涨,但他还能保持一丝理智,恼怒道:“绵绵,你到底怎么了?为何非要和我争论?”

姜慕绵耐心告罄,转头看向低着头,努力降低存在感的沈贺问:“你打算在这行宫住几日?”

沈贺听着父母吵架,脑子已经一片空白,冷不防听到姜慕绵问话,忙不迭道:“哦,住……”他也不知道住几日呀,爹只说让他只管过来陪萧姨,可也没个准话。

“我记得你前天下学,先生还罚你抄写三篇策论,你可都完成了?”姜慕绵看着他一副茫然无措的表情,心里头也不是滋味。

“未……未曾。”沈贺这才记起,自己还有课业要完成,他就这么来行宫,还没来得及向先生告假呢。

沈喻白郁闷:“绵绵,我们这事还没有谈妥呢!”

就知道抓儿子的课业,他是王府世子,将来继承的是整个摄政王府,哪里就需要如没落勋贵子弟那般辛苦?

“我与你谈不拢,王爷这年岁渐长,脾气也跟着越发不饶人了。”姜慕绵挥了挥手,赶苍蝇一样催他:“你还是忙你的事吧,别杵在这里添乱!”

沈喻白一脸的憋闷,气呼呼地甩袖子走了。

“一会我就回城,你是留在这,还是——”姜慕绵看向沈贺,面无表情地问。

沈贺忙起身道:“我想在这里住几日,先生交代的课业我会完成,母亲,你回城记得命人帮我向先生告个假。”

姜慕绵也不勉强他,只微微颔首说:“那成。”

“紫苏,去请三位舅舅和舅母来一趟。”姜慕绵要回城,离开之前,怎么也要把聘礼送去汀兰苑。

这人选嘛,现成的。

紫苏福了福身,很快就出去喊人。

大舅舅他们再次进来的时候,一个个神情就有点拘束,实在是昨晚上被姜慕绵那几大盆荤菜吓到了。

“舅舅,王府事务繁多,离不得我,但和硕公主身份尊贵,也不好晾着。不如请舅舅和舅母,帮我将滕妾聘礼送去汀兰苑,如何?”姜慕绵端起茶盏啜饮一口。

大舅舅没多想,立刻点头答应了:“行,此事交给我和你舅母他们,定然办妥。”

廖红梅站在二舅母秦氏身后,气得眼圈都红了。

她是真的挺不甘心。

“说起来,红梅表妹今年也十八了吧?”姜慕绵放下茶盏,忽而看向秦氏道:“不知道二舅母,想要给表妹找什么样的人家?”

“要你管!”廖红梅最先沉不住气:“姜慕绵,别以为我不知道,你想把我塞给些浪荡子,哼,没门!我这辈子,非表哥不嫁!”

“你这丫头,怎就死心眼?还有,姑娘家家的,什么非君不嫁的,没脸没皮!”二舅舅气得都想打人。

太丢人了!

“我知道表妹的一片痴心,也很愿意成全表妹,可王爷那里——”姜慕绵一脸惋惜地欲言又止。

二舅母一家却眼睛一亮!

二舅舅着急忙慌道:“外甥媳妇,都说亲上加亲,这妾室进门,你这个当家主母一句话的事情。”

姜慕绵挑眉,对上二舅舅一家三口,三双亮晶晶的眼睛,笑了:“成,择日不如撞日,那我就做主,聘表妹为王爷侧妃。”

“侧妃?!”二舅母声音有点尖锐,一旁的大舅母和二舅母嫌弃地白了她一眼,还捂住了耳朵。

她却丝毫没觉得自己被人嫌,反而有点惊喜:“喻哥家的,你是个好的,从前是二舅母不好。从今往后,二舅母绝对会把你当亲闺女疼!”

姜慕绵:“……”我信你个鬼!你自己有闺女,还能把我当亲闺女?信你,除非我不想活了。

廖红梅也没想到,一向瞧不起的姜慕绵,竟如此大方。

她给萧怜月这个公主,也才一个滕妾的位份。

“王妃,我们家公主问您,何时启程回京?”正在此时,沈清沐身边的掌事嬷嬷来了。

“劳嬷嬷走这一趟,还请您回禀公主,这就回京。”姜慕绵想要办两件事,都顺利达成,自然不想留在行宫看她们打机锋。

她还要回城,把自己那几间铺子拾掇拾掇呢。

这真金白银不比男人靠得住啊!

“王妃此言折煞老奴了,既如此,老奴这便回去禀了我们公主。”嬷嬷福了福身离开,从始至终,都没有看向三位舅舅们。

“表妹是随我回王府,还是在行宫住几日?”姜慕绵已然萌生离意,起身道:“回去我就进宫,请陛下准许和硕公主入王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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