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小说《我给你们讲个故事吧》的角色人物,是由作者LadyGrey写的一款悬疑灵异类小说。目前小说连载中,以下是小说《我给你们讲个故事吧》的章节内容
室友,究竟是一种怎样的关系呢?
有的室友,感情就像那一根藤上的七朵花,风吹雨打都不怕。她们吃喝拉撒睡都在一起,上课总是像小学生春游一样两两成行,有说有笑。即便有时分成小团队行动,最终也总能汇集到一起。她们会躺在床上卧聊到天亮,会凑钱同买一本杂志传阅,会在考前的晚上相互监督复习功课,会在某门课不及格时一同吐槽老师有多糟糕。在室友面前,她们可以在看到偶像的帅图时放肆地发花痴,也经常会摆一些很无厘头的姿势拍照片,会毫无顾忌的做出各种极不淑女的动作。她们会一同畅谈未来,也会一同回顾过去,更重要的是,她们会一同经历当下。
我和我的室友们就是这样一群人。
然而我们又不单纯是这样一群人。
有时,吃喝拉撒睡都在一起不代表就感情好的跟葫芦娃那样,也许那只是为了蹭点别人的好处。集体行动?那只是为了不显得自己太不合群。卧聊是挖掘丑闻和把柄的手段,传阅杂志只是为了省点钱罢了,考前相互监督更是相互利用的表现,谁不知道考试前夜是透题最微妙的阶段?没有人希望自己是最后一个被透题的白痴,所以一定不能休息的比别人早。至于其他种种,也不过是逢场作戏而已。人生不就是一场戏嘛,不好好演就没有票房,所以,作为演员,我们只有卖力演出才行。
我和我的室友正是这样一群人。
我们住在上海一所普通大学的普通宿舍里。哦,不,其实我们的宿舍一点儿也不普通。因为现在普通的宿舍多半是那种下面是书桌,上面是床铺的设计。然而我们的宿舍使用的还是那种原始的、上下铺设计的床。普通的宿舍楼应该是一栋栋贴着白白的马赛格瓷砖、高高耸立、有着长长走廊、外沿被一排常青植物环绕、并且毫无美感的长方形盒子。然而我们的宿舍楼居然是一幢幢的居民楼,而且还是外墙斑驳不堪、状似烂尾楼的六层建筑。许多新生在看到它们的第一眼时就对这所学校失去了兴趣。紫色的涂料片片剥落,露出里头毛躁又惨白的墙体,黑色的电线一圈圈裹在外面,仿佛农民工返乡时携带的蛇皮袋被又粗又黑的缆绳扎着一样。绿化虽然很多,但是疏于修剪,惨不忍睹。没有可以让人体验风花雪月情缠绵的小湖,也没有可以让人欣赏风回小院庭芜绿的石板路,有的只是一条蜿蜒在围墙外围的臭渠和一条横在杂草间隐约可见的瓷砖路。
我时常在想,这景象,是否预示着我们今后所要经历的命运?
这个故事还得从2009年6月20日说起。
这天是周六,我想我永远忘不了这天,因为一周之中,周六是我最喜欢的日子。它不像周一,总是有一大堆麻烦事;也不像周二周三周四那样没有盼望;它不像周五那样等得让人心痒,也不像周日那样结束的让人心痛。周六是独一无二的,你可以在他的前一天熬个通宵而不必担心第二天需要早起;也可以在它的后一天睡到自然醒而不必担心会迟到。更重要的是,我是周六出生的。鹅妈妈童谣里有一首是这么说的:
星期一出生的孩子相貌很不错
星期二出生的孩子充满喜乐
星期三出生的孩子有较多的忧伤
星期四出生的孩子要离开自己出生的地方很远
星期五出生的孩子懂得爱和付出
星期六出生的孩子要很努力地谋生
星期天出生的孩子正直而有智慧,善良又快乐
我终于从这首童谣中发现了自己今后该做的事:努力地谋生。同时我也发现了自己现下应该做的事:准备后天的考试。大学的考前复习从来都是临时抱佛脚的,没经历过熬夜背书的学生,他的人生是不完整的。也许在家里翘着二郎腿,啃着冰棍儿,吹着空调看书是个不错的选择,但是对于大三即将结束的我来说,逗留在寝室的时间已经屈指可数。大四的学生按学校规定必须搬出寝室,让位给大一新生,天哪,这是多么没天理的规定啊,说着我又不由得想吐槽这破学校了。不过正是由于这样,我才放弃了二郎腿、冰棍儿和空调,比计划的时间提前一天回到了寝室。我又是第一个到的,每次都是这样,我摸着背包里那把被卡在褶皱里的钥匙想到。考试前夕,又正值周六,宿舍区几乎见不到半个人影。本地学生毫无疑问都在家享受生活,外地学生不是投靠那些宿舍条件更好的外校同乡去了,就是躲在寝室里靠外卖和泡面混日子。蝉儿不住地鸣叫,让我有点头晕,正午的阳光和闷热的空气让人感觉几乎要中暑了。我的寝室在一楼,被疯狂生长的杂树重重包围,树枝甚至企图通过铁栅栏伸进来!一进屋就看到几只黑黢黢的蚊子四处乱飞,鉴于我的A型血体质,几乎可以预见十分钟内我的身上会多出好几个大包。这些该死的吸血鬼!啪!心情不太愉快的我顺手拍死了一只。房间里一股梅雨季特有的味道让我又一阵晕眩。这里有必要介绍一下我所在的寝室的基本布置,因为接下来的24小时内,所发生的事和这间房间的环境不无关系。
我们的房间是典型的二室一厅结构,大房间有两张上下铺可睡四个人、一个大衣柜可供两人使用、还有两张书桌。我就先从我们寝室最年轻的、也是坐在大房间里边那张书桌的那个人说起吧。她叫一清,当然,这不是她的真名,请恕我不愿将她们的真实姓名公布于众。但她曾在法国住过一段日子,至今父母依然在法国打工,做什么就不得而知了,她也从未提起。我眼中的她生活已然非常欧化,早餐从来都是巧克力土司加热咖啡,夏天的穿着总是各色席地长裙配白衬衫,化妆品上的标签永远是我看不明白的法文。然而她喜欢的偶像却不是苏菲玛索或者让雷诺,这让我很诧异,她喜欢的是越狱的男主角米勒——那个全身布满纹身的光头。这点从她的书桌看就一目了然,因为整个书桌都遍布了那个“迈克”的杂志写真。她已经决定会在大学毕业后赴法继续深造了。但是我们一直搞不明白为什么她不在法国念大学,而是跑到这么个穷乡僻壤的郊区来完成本科学业。好吧,每个人都有不能说的秘密,不是么?
她隔壁坐着的,是羊羊,当然这也是外号,取自她最喜爱的动画片喜洋洋与灰太狼。羊羊也是一个人生活在上海,她是常熟人,高中便在上海的寄宿制学校学习,所以进大学前就已经非常习惯了一个人生活,和我们这种从小到大没离开过上海半步的家伙们大不一样。她是个神龙见首不见尾的人,因为她是个打工狂,一整天都见不着人影儿也是正常,因为通常找她的时候,她不是在打工中就是在去打工的路上。除此之外就是爱看书了。那件事发生时,她正沉迷于吸血鬼小说不可自拔。但即便如此她却能连续六学期拿一等奖学金,对我们来说简直就是“世外高人”般的存在。一清和羊羊都是大房间上铺的拥有者,一清的床位靠阳台,羊羊的则靠墙。由于她们的书桌在里屋,所以和我们外边的人交流并不很多。
一清的下铺是是个叫湘子的人,也是我比较谈得来的室友之一。她的书桌在客厅,大房间出门右拐第一个就是。但她的书桌实在没有看头,和羊羊一样,除了课本几乎没有别的东西。羊羊时常不在寝室还情有可原,可湘子是宅女一枚,却也把书桌收拾的如此整洁,甚至做到了看不出有人在使用这张桌子的程度!也许这就是处女座洁癖的体现吧。湘子性格有些沉闷,但是特别较真,有时和她讨论问题,我俩总是会争得面红耳赤,但这不妨碍我们成为朋友。
羊羊的下铺是小平,小平也是常熟人,经常会和羊羊用常熟话对话,久而久之我们也稍微听得懂一些常熟话了。常熟话那种软软糯糯的调子从小平那尖细的嗓子传出来,特别有时代感。而她也如同她的嗓音一样,大体是个活泼明朗的人。最喜欢郑元畅,只要有他的杂志她必买,而且墙上和桌上也都是他的图片,有时做作业做着做着会一个人盯着他的图片发起呆来,甚至会傻笑。哎,谁没有过犯花痴的岁月呢?她的书桌紧挨着湘子,是靠墙最里面的那张,一个衣柜正好能将她的椅子挡住。这个唯一在客厅里的衣柜正是属于湘子和小平的。
再来说说我这屋的四个人。我们住在较小的那个房间,房间里没有书桌,所以绝大部分时间都是在客厅学习生活的。房间里除了两个衣柜就是两张上下铺的床,别无他物。我们房间年龄最大个子却最小的,就是那个被亲切地唤做大雁姐的人。她的床位是小房间正对门的那张,而她的书桌则位于客厅最靠窗的位置,上面也贴满了这种明星的照片,只不过大雁姐是杂食类动物,只要是帅哥美女都喜欢,所以从书桌上看不出任何倾向性。而且她的书桌总是很凌乱不堪,到处充斥着不知哪里来的塑料袋和旧报纸,也没人知道她存着它们准备做什么。但是另一方面,她又是一个井井有条的人,只有她的书桌上贴着课表,是全寝室的“定时装置”。所以说,人这种生物,是不能简单的用几个词语来定性的。唉,所以才会发生那样的事情吧,我想。
大雁姐的下铺,也是她的邻桌,是一个叫依依的女孩,巧的是,她是全寝室最高的人,和大雁姐一天一地。她也是我们的寝室长,长着一张黑帮老大女朋友的漂亮脸蛋,却和一个老实巴交到极点的男生交往着。室长是个神经大条的人,当初被我们半哄半骗的当了室长,倒也干得很负责。喜欢飞轮海的吴尊,那是远近皆知的事。别被她那张贴在角落的奖学金证书糊弄了,室长虽尽责,却也是寝室里逃课次数最多的人。至于那两只茶犬玩具,是室长的吉祥物,或者说护身符,虽说只是麦当劳的赠品,却也是从不让人摸的,即使我和她关系再好,也只有远观的份。有时候人迷信起来,真是要命的事。
室长右手边的邻桌,也是我的上铺,是七七,此人绝对是个怪胎。谁见过一个大学生的书桌上摆满了毛绒玩具和彩色风车的?我倒只见过摆满了化妆品或者言情小说的。七七是个童心未泯的人,当然,那也只是在那件事发生之前我的印象而已。喜欢SHE胜过一切,可以为了她们的演唱会放弃准备许久的四六级考试,结果被老师臭骂一顿。追她的人不计其数,但是却总不见她答应过谁,她也从不谈自己喜欢哪一类的男生之类的话题。生得一副好嗓子,但是却怀才不遇,校园歌唱大赛第一轮即惨遭淘汰,还被假冒星探的骗子坑过。不过她坚信是金子总会发亮的。要硬选个词语来总结她的性格,我觉得没有比“嘻嘻哈哈”更合适的了。
最后,我得做一下自我介绍,呵呵,其实早该做的,但是我是故事的主讲人,难道不该吊吊各位看官的胃口么?
我是一位博爱主义者,动漫、体育、影视和音乐均有涉及。我的床铺位于七七下方,书桌则位于客厅大门右手边的第一个,我的左手紧挨着七七的书桌。由于我的书桌离门最近,所以通常都是我负责给室友开门。我的书桌上有一件其他人都没有的好物件,就是一直加菲猫造型的电话。那就是我们寝室唯一一部电话,别看它长得可爱,其实是只绣花枕头,只能呼入不能呼出。由于它正好也在我桌上,所以我又身兼我们寝室的接线员。我的书桌前贴了一张犬夜叉的海报,但事实上我从未看过这部动画。有时候,人们拿出来秀的东西也许正是他们不怎么喜欢的,所以才舍得让它接受灰尘和湿气的考验。我说过人性是复杂的,不是么?不同的人,做同一件事的原因可能正好是截然相反的。
好了,继续回到故事的主线。上面说到我比预定计划提前回到寝室,其实那是因为,我们寝室八个人中有人提议要举办一个火锅聚餐会。究竟是谁提出这个建议的?当时我无论如何都想不起来,记得是小平在看杂志,介绍到冰激凌火锅,于是一清说想试试在夏天吃火锅,然后羊羊正好从火锅店打工归来,大家聊着聊着,便勾起了我们对火锅的一段回忆。
那是大一刚进学校的时候,9月份,天还热着,我们八个人第一次在寝室偷偷吃火锅 ,结果造成造保险丝短路,好吧,我承认我又不得不想吐槽这破旧的宿舍楼了。我们七手八脚又摸着黑把火锅工具藏到床底,用香水掩盖火锅浓稠的气味,将桌椅回归原位,又将所有的符合校规的电子产品插上插座,装作是由于夏季用电高峰导致的保险丝短路。好在宿管老师也没发现,我们当时真是长舒一口气。什么?你问我后来还吃不吃火锅?当然是继续,关掉所有电气设备,只留一盏调到最暗的台灯照明,我们八个人继续吃着热气腾腾的火锅。这段回忆至今仍深深刻在脑海,因为那是我们作为新生第一次做出违反校规的事,是我们八个人的小秘密。我一直在想,是什么让人们紧密团结在一起的呢?是理想?非也,理想只会让人分道扬镳。是共同的敌人或利益?非也,敌我关系和利益关系的变换如同星移斗转,瞬息万变,战争中被盟友捅刀子的故事屡见不鲜,何况日常生活中呢。后来我发现,答案就是秘密。分享共同秘密的人能保持长时间的紧密关系。共济会、隐修会等组织都是靠保守秘密才紧密结合到现在的,若是没有需要共同保守的秘密,那他们早就分崩离析了。
后来不知道怎么的,就扯到大家一起重温旧梦的事儿上去了。我实在记不得是谁先说出:我们在寝室再吃一顿火锅吧!类似这样的话了。只记得大家都同意在这个寝室度过的最后几天里,用火锅聚餐向我们共同生活的三年致敬。锅由湘子负责准备,上一次也是湘子带了一个大锅来的,这点我倒是记忆犹新。蔬菜和速冻食品由羊羊和小平负责,他们都在餐厅打工,附近就有大型菜市场。蔬菜如果不是新鲜的就不好吃了,速冻食品更是没法在这闷热的寝室闷上一个下午。而能带回新鲜蔬菜的只有下班直接过来的羊羊和小平。饮料由室长负责,这其实很简单,宿舍区门口的便利店就有卖。酱料由大雁姐负责,她的邻居据说就是在一家专门生产火锅酱料的厂子里工作,实在是天意难违了。餐具和桌布就由七七负责,反正她的抽屉里也有现成的。她还会带来一些菌菇、鸡蛋、面条和年糕之类的东西。甜点由一清负责,她承诺会带一些法式甜点过来,而且那可是她亲手制作的。最后就是我了,负责餐后水果供应,这也是我为什么会在下午两点就赶到寝室的原因。越是临近考试,周边的小摊贩就撤得越干净,因为住校的人会少很多,生意难免清淡,所以进的货也不会很多。为了挑到好的水果,或者说,为了能买到水果,我才兴冲冲地赶来。和老板一番讨价还价时候,终于成交了两个西瓜、一袋荔枝和一盒子草莓,噗噗噗,讨价还价还真不是我的强项。
拎着一大袋水果的我回到寝室,发现大房间的门是关着的,无奈那是通往阳台的唯一途径,所以我还是轻轻推开了门。一股杀虫剂的味道扑鼻而来,对了,之前有五天没回寝室,那些可恶的小强一定会大大肆虐一番,所以我们总是在长时间离开前先在房间里喷点杀虫剂,然后在回来的第一时刻清点小强的尸体。一只、两只。。。一共有七只!我的天!看来在我们聚餐前,已经有生物在这个地方聚过餐了,不过等待他们的终究是死亡,就当是死前最后的狂欢吧。我本着助人为乐的精神,为她们清扫了小强的尸体,然后把阳台上五天前晒出去的袜子收了进来。这时,天空响起了一阵低沉的轰鸣声,我不由得心一紧,看来传说中的台风“牛眼”果然是要登陆了。过去好几年气象局都号称有多厉害的台风要登陆,让大家做好准备,但十之八九那台风回转向或减弱为热带风暴,最后刮几阵风下几滴雨就算完事儿了。我们这些学生可是希望靠台风来名正言顺地逃课的好不?因此对于气象局的这次预报我们寝室八人也不以为然。当然,大雁姐还是很郑重其事的把它当一回事儿的,这也是我们决定在周六提前到寝室的原因之一。要是真的刮台风把路堵了,周日赶不到学校,很可能会错过重要的透题时机。要是再倒霉点儿,没赶上考试,那就真的悲剧了。
第二个来的是湘子,她是除了我之外第二号喜欢早到的人物。 我们交流了一下复习的情况,然后就坐在她的床铺上各背各的书。四点的时候,七七到了。这是个挺奇葩的人物,我记得我之前提过,果然不出所料,该背的她一个字也没背,完全将希望寄托在周日了。我们一起将我两年前带来的折叠小桌子摆放在客厅中间,做着布置工作,话题则从复习转到了SHE的新歌上。四点十五分的时候,天色大变,我们开始担心还没有到的室友们了。客厅的信号从我们入住的第一天起就没好过,能有一格就该谢天谢地了,所以通常我们都只能将手机放在房间里。正当我们准备给其他人打电话的时候,室长和大雁姐进了屋子。室长一进门就急吼拉吼的拧开水龙头洗起脸来,她是出了名的怕闷热。一大瓶可口可乐和四听青岛啤酒是我们今晚的饮品。与此同时,大雁姐则不停地唠叨着可能会来袭的台风,神色有些紧张,因为她怕打雷。人有时真是奇怪,不怕恐怖故事,不怕蟑螂老鼠,却会害怕一些自然现象。四点四十分的时候,一清大包小包的出现了,今天她出人意料的穿了七分裤,要知道她的夏季装束总是裙子。因为可能会冷啊,台风来了会降温吧,她一面放下手中的elle提包一面微笑着说。我们想先看看她亲手制作的甜点,不过一清没允许,也许她想等人到齐了再展示她的成果吧,于是我们也没勉强。五点的时候,外头开始狂风大作,看来今天这台风是不打算转向了。大雁姐打开收音机,只听到交通台的阿丁用饶舌般地口吻让各位司机注意行车安全。不一会儿,门口传来急促的敲门声,羊羊和小平火急火燎的出现在了门口,两人头发被吹得横七竖八的,看样子她们有很努力的在保护手中的蔬菜和冷冻食品。这下人终于到齐了。我们等候已久的火锅盛宴终于可以开始了。只是我们中的一些人还没察觉到,同样等候已久的,还有命运的齿轮和死神的獠牙。
坐在正对大房间门的室长给我们每个人都倒满了饮料,碳酸汽水最适合在热腾腾的火锅下饮用了。坐在她对面的我开始扔我最喜欢的菌菇类,我右手边的湘子则开始倾倒豆腐和土豆片。我左手边的大雁姐盯着燕饺就没眨过眼睛,她边上的的七七贼贼地偷笑,并催促她赶紧扔。羊羊开始分发从打工的餐厅里带回来的色拉,果然还是鸡蛋打出来的色拉酱好吃啊!小平则准备扔菠菜,结果被一清鄙视一通,说菠菜是吸油水用的,应该过会儿再扔。这时,正巧是下午五点半,也差不多是第一滴雨落下的时候。之后雨势便如同决堤的瀑布一般倾泻而下,还时不时伴有震耳欲聋的雷声。我们开始担心会不会吃到一半电闸就被雷劈坏了,不过现在担心也无济于事了。为了保险起见,我拿出了从家里找出来的保险丝,有了上次的经验,我们已经知道什么叫有备无患了。我们同上次一样,仍旧只留一盏室长桌上的小台灯。不过台风天气温下降,倒不显得火锅热得难以忍受了,吃到三分之一的时候,羊羊甚至把头顶的电扇给关了,因为门缝和窗缝里不是透进来的冷气嗖嗖还真有点反季节。
两个燕饺,三块土豆片,四片牛肉,一筷子宽粉,一个蛋饺,几颗菌菇,一碗色拉下肚,我竟然感觉有些饱了。大家天南地北地聊着,气氛犹如这热气腾腾的火锅。盛宴进行到三分之二的时候,大房间传来了一阵手机铃声,作为室友我们当然立即辨认出了那是羊羊的手机,而且那铃声还是羊羊男友的专属铃声。
“不是吧?真不会挑时间啊!”湘子随口抱怨了一句。
“估计是问我台风天是不是安好吧,他最近心情不好,我可不能不理他,反正我也差不多饱了,你们继续,我接电话去。”羊羊的风格自始至终都是不容别人质疑的果断坚决。
那时,我留心看了下钟,是六点十五分。羊羊进去后便操起了我们半懂不懂的常熟话,她的男友也是常熟人,在上海的青浦念大专,马上就毕业了,现在正在找工作。估计是金融危机,工作难找吧,据说近来心情很差。期间室长和大雁姐想过进大房间,但是在当她们打算推门而入的时候,发现大房间的门上锁了,这是大房间四人的习惯动作:进屋锁门。只听羊羊在里头说了声:等等!然后便从上铺下来给她们开了门。他们是去收阳台上的小板凳的,两人一起待了半分钟就出来了。湘子和一清也进去过,湘子虽然书桌在外头,但是衣柜却在里头,紧挨着小平的衣柜。她是进去拿纸巾的,也就半分钟的时间就摸黑从衣柜里坑了一包新纸巾出来。一清是去取她的甜点的,顺便欣赏了一下可怕的台风,出来时她还在嚷嚷着最靠近阳台的大树好像已经被吹歪了。
六点三十五分的时候,我们最不愿意看到的是终于发生了,跳电了。寝室一下漆黑一片,锅子也停止了沸腾,霎时间只剩下台风的呼啸声和大雨的冲刷声。
“羊羊!帮个忙修下电闸好不?”室长喊道。
“超人出场拯救世界的时候到咯!”七七也应声附和。
但是大房间里却没有回音。这是我们才意识到,好像有一会儿没听到羊羊讲电话的声音了。睡着了?有可能,她们屋里三个人都承认羊羊经常是电话讲着讲着就睡着的人。但是寝室里只有独立能力最强的羊羊会修电闸,于是坐在离大房间最近的我和湘子便推门进去叫她,虽然不好意思但也没办法,总不能就这么漆黑一片的等到天亮吧。当我们进去时,只见羊羊没有躺在上铺,而是躺在小平的床上,并且任凭我们怎么推她叫她都不醒。我和湘子急了,该不是什么急性病昏过去了吧?!外头的人见状也立马冲了进来,大家围着羊羊,不停地喊她的名字。但是,渐渐地,羊羊的呼吸减弱了,我们拼命地摇她也没反应。一清抓起电话便要打120,但是,屋漏偏逢连夜雨,一格信号也没有!也许是台风摧毁了本就微弱的信号塔,室长奔去我们房间查看手机,果然也是一点信号都没有。
于是,不幸地,在六点四十一分的时候,羊羊离开了这个世界。我透过羊羊手上的荧光手表记住了时间,也许是常年看侦探小说积累的习惯和经验吧。我顿时感到肚子一阵抽,这是我紧张时固有的症状,毕竟一个熟人死在了我的面前,怎能不害怕?但是我没有想到的是,这还只是个开始。
羊羊就这样走了,对我们来说,仿佛是睡着了一般,她的脸上没有丝毫痛苦的表情,只有难以表述的平静。在她离世后的三分钟内,我和七七都拼了命给她做CPR,但是依然没能听到她的心跳。其他人则夺门而出,有的去敲左右邻舍的门,期望住在高处的人能有懂医学知识的帮点忙;有的则去六楼最高处寻找手机信号,希望能联系上医院或警察。我和七七是受过训的红十字会志愿者,所以留下来做抢救。只是没想到,我们第一次将所学的知识派上用场,竟然会是在自己的熟人身上,而且结果还是以失败告终。虽然今天是周六,但整幢大楼居然没有一个人,除了我们!我想可能是我们这栋楼住的大多是上海本地生的缘故吧。至于那仅有的几名外地生,也许她们搬到别栋大楼的同乡那里去了,这在我们这栋楼里很常见,因为我们这栋楼几乎是整个老旧的宿舍区里最烂的一栋了,常常停水停电,有一次竟然一晚上间歇性停了八次电!孤立无援,又收不到信号,也没有灯光,屋里还有个尸体,气氛瞬间降得比冰点还低。火锅由于没有电的作用,渐渐失去了活力,浓稠的汤汁偶尔泛着恶心的泡沫,宛如吞噬生命的沼泽。除了我和大雁姐,其他人都在抹眼泪,特别是作为同乡的小平,最终,她在我们的提醒下用毯子盖住了羊羊的脸。
“怎么会这样。。。”湘子茫然地问。
“羊羊身体一向很好,怎么突然。。。”室长抽泣着呢喃道。
“急性病么?也许是什么隐性的疾病突然发作吧。太可怜了。”一清叹了口气说。
“难道是食物中毒?但她这反应太平静了些,况且我们吃得都是同样的食物。”大雁姐无精打采分析道。
“也许,唉,不说了,我也不知道。唉。”室长惆怅极了,把脸埋在长长的头发里。
七七和小平都只顾着哭,根本没法说话,肩膀一抽一抽的。我也没有发言,因为一时间千头万绪,不知从何说起才好。
之后我们默默地收拾着餐桌,很长一段时间内,没有人讲话。每个人心里都一定在想着些什么吧。我精疲力竭地将垃圾打着包,胃还是一阵阵痉挛着。CPR是很耗体力的,做过的人才知道,那两分多钟的时间足以让人浑身冒汗。但我知道,可能也只有我知道,我现在所冒得除了臭汗之外,还有冷汗。因为,我几乎可以断定,羊羊是被谋杀的,而且,凶手就在我们七个人之中。
为什么说可能只有我才知道这是一桩谋杀呢?我当然不是信口开河的,我不是那种侦探小说看多了就丧失理智的人。我有以下几个根据:第一个关键词:短信和电话。我在大家吵嚷着说没有信号的时候,借了一清和湘子的手机来确认是否有信号,因为我自己的手机在小房间充电。当然,结果是信号那个图案上非常一致的标着大叉,我们也因此确认了在没信号的状态下那个emrgency call only就是个大幌子。但我也同时留意到,他们的手机上都没有新的短信或电话进来。我的也没有。在小平给羊羊盖毯子的时候,我偷偷查了室长和七七的手机,五点十五分室长收到了一条10086的垃圾短信以后,便没有新的短信进来了。这很奇怪不是么?外头那么大的台风刮得正起劲,隔着一楼绿色的防盗铁门我们都能看到地上已经积起了很深的水塘,可是我们的父母竟然没有一个人发来短信或者打来电话询问是否安好!寝室的那个古灵精怪的加菲猫今天也格外安静。要说一清的父母不在身边,倒也是个理由,但是,其他人呢?至少七七会收到短信,室长会收到电话才对,因为她们的父母对她们总是格外的关心。于是我断定五点十五分,也就是火锅开始前寝室就已经没信号了。只有这样能解释我们为什么没有收到任何慰问短信和电话。但如果是这样,那么,羊羊在六点多接到的那通电话,又是怎么回事呢?我可不信她的手机性能会那么好。我想得到的唯一的原因,就是她在撒谎。那根本不是男友的电话,而是她设计好的,让自己离开饭局的方法。考虑到大雁姐和室长进去收板凳时她甚至锁了门,所以不难判断羊羊一定在大房间谋划着什么。你问我为什么不会是自杀?如果是准备自杀,羊羊大可以在晚上大家都睡着的时候干,何必要在大家都醒着的时候干呢?第二个关键词:彩信。这是我之前没有透露的,我和初中同学有约好,今天她去新开的餐厅吃饭,据说是家装潢考究的餐厅,她说会拍一些照片传给我看。我最后一次传短信给她是在五点,那时她说已经到了。但是之后我没有收到任何照片。当然你说她打算吃完了再把照片传给我也有可能,对这个解释我也不否认,但是以她的个性我认为这种可能性还真不大。这帮助我肯定了我的第一个推论:羊羊在密谋着什么。然而这样的她却在半小时后灵魂升天,一个有着巨大谜团的人突然死亡,这不得不让我这个侦探小说迷留个心眼:她可能是被谋杀的。然而当时,我坚信还是存在着急性病发作之类的可能。谋杀?亦或是意外?我反复思索着各种可能,我不知道是否还有其它人注意到了我注意到的东西,因为我们八个人都是侦探小说迷,但是谁也没有表现出怀疑的神色,所以我也不便在此时扩大大家的不安。只是这种表面的平静到第二个死者的出现为止,便被彻底的打破了。
一晃已经是晚上七点半了,没有电,没有信号,外头的台风没有丝毫减弱,雨势还愈来愈大,我们七个人无所事事地坐在椅子上发着呆。桌上摆着没吃完的水果、饮料和甜点,原来觉得美味无比的食物,现在都觉得冰冷冰冷的,如同盘旋在我们头上的空气。
“我去洗个澡,我想躺到床上去了。放心,我不会用太多水的。”室长疲惫的说。
话说我们寝室的淋浴装置是用电的,索性我到寝室的第一时间就开了开关,况且现在天热,即使停电了一会儿水也不会立马就凉。
“去吧。我洗脚就行了,也没出什么汗。我灌了热水瓶了。”湘子总是会在到达寝室的第一时间去灌上一瓶热水,托她的福,我也灌了一瓶。
“我就擦个身,今天不打算洗头的。你们用吧。”我也随即附和。
说着,室长便拿着一只大大的手电筒去了浴室。我们每个人都有手电筒,室长的那个是当时寝室卫生评比得全校第一名时,宿管老师奖励的,用的是一号电池。其他人的手电筒都是用五号电池的那种小款。由于市长的行动,我们紧绷的神经也稍稍松动了些。小平和一清开始讨论今晚睡哪里的问题。是啊,寝室里有具尸体,要和尸体睡一屋,还真需要勇气。七七一个人插着IPOD,沉浸到了她喜爱的音乐世界中去了。我则保持着警惕,注视着每个人的微表情,但是屋里太黑,实在也难为我这个四眼田鸡了。大雁姐和湘子一个拿着收音机,一个拿着手机四处游荡,企图寻找那飘渺的信号。
在室长洗澡期间,一清、我和小平都在她隔壁的坑里上过厕所,我们都在进去前和室长打了招呼,室长也没精打采地回应了我们一个“哦”字。平时的她绝对会大声尖叫“你们这群人渣啊是故意的吧!”但是现在我想她一定受到了很严重的打击。谁不是呢?唉。总之我不知道一清和小平是什么原因去的厕所,反正我不是因为喝多了,而是因为紧张。一想到羊羊可能是被谋杀的,我就难掩紧张的情绪,索性屋里黑,估计没人注意到我的这点异样。不过我在从厕所出来时倒是注意到了,湘子借着用手机寻找信号的由头,偷偷在检查加菲猫屁股后面的电话线。也许不是检查,而是在破坏电话线?我一紧张又想上厕所了。然而我还没动,七七倒是放下了IPOD,走向了厕所。但是,她还没踏进厕所的大门,只听咣当一声,里侧的卫生间的木门突然开了,室长背朝外跌了出来,头正好撞湿漉漉的地板上!
啊啊啊啊!!!!”七七尖叫着捂着嘴缩到了墙角。
我们都被吓到了,还是我反应最快,箭步冲到室长头部,伸手一摸,只见手心处有一抹深深地、不同于水的颜色。虽然有手电筒,但是昏黄的灯光还是看不太清究竟是什么颜色。应该是血,我的第一反应就是这个。我们都没敢碰她,因为担心移动她的头部会使情况更恶化,这么重的撞击很可能是要脑症荡了。小平大跨步进去关了水龙头,大雁姐飞速将一条毯子盖在她赤裸的身上并大叫她的名字。但是室长毫无反应。七七吓坏了,看来是指望不上了,我迅速拽过湘子,让她帮着把脉,我则用手电查看室长的瞳孔反应。但结果很不好,不仅瞳孔扩散,脉搏也很微弱,加上呼吸很浅很浅,脑震荡该有的症状她占全了。
“抬她到床上吧!这里湿嗒嗒的,身体会冷的更快吧!”小平的话语中夹杂着哭腔。
我们很小心的将室长抬到了她的床上,在她的后脑勺下垫了一块厚厚的毛巾,一边仍然坚持呼喊着她的名字,可是室长的呼吸还是越来越弱。七点四十七分的时候,我已经搭不到她的脉搏了。
“这不科学!”湘子大声质疑道:“脑震荡的话,应该顶多是昏迷,为什么会没有心跳呢?”
“难道是颈椎受伤了?”一清想了想说。
“不管是什么原因,总之,我已经观察不出她有什么生命迹象了。”我垂头丧气地说。确实,瞳孔对光没有丝毫反应,呼吸和心跳一概没有,我只能作此判断。
那是发生在七点四十二分到七点四十八分的事。
这回是我亲手给室长盖上的干毛巾,那是挂在她床尾的七色彩虹毛巾,只是它的主人再也无法起来称赞它的魅力了。我们合上了小房间的门,默默的回到客厅,大房间的门也是合上的。外头的风吹得窗框嘎吱嘎吱直响,简直像我们当时的心境,就看谁先崩溃了。首先发话的是居然是七七,这点出乎了我们所有人的预料,而且还是以一种特别镇定的语态,似乎和刚才尖叫不止的情绪判若两人!
“我觉得这不是巧合。两小时之内两起意外,我不信这是巧合。”她独自呢喃,还不自觉地点着头,肯定着自己的话。
“那你是觉得,我们中间有人谋杀了她们?”小平畏畏缩缩地接了话。她整个人蜷在椅子上,背顶着墙,黑暗中也看不出她说这话时的表情。
“其实我也觉得。”湘子终于承认了她也有所怀疑。这倒不使我觉得奇怪,以她谨慎的个性,早该有所察觉,不然我倒会将嫌疑锁在她的头上了。
“你怎么看?”一清用下巴冲我点点。
“我同意她们的意见,其实,我一早就觉得有怪,但是没有证据,也就罢了。”我说的确实是实话。
“那你们说谁是凶手?”大雁姐严肃得很,“这太难以致信了。我们是室友啊,怎么可能有人要害死对方呢?我宁可相信就是这么巧合诶。”
似乎一清也很同意大雁姐的说法,频频点头。还有小平也是。
这里,我必须提一下我们八个人都是侦探迷的事。那似乎是我带的头。由于我是绫辻行人,一个日本新本格派作家的超级粉丝,所以军训时在寝室里无聊的时候就把他的作品重读了一遍。正好其他人也无聊得很,军训不准这个不准那个的,我们的娱乐也就只有看看书听听音乐了。就是这个契机,我把寝室其他七个人带入了侦探小说的世界中。然而他们和我不同,最后饭上的竟然都不是绫辻行人。室长最迷的是死亡笔记,虽然不是小说,但至少是用了很多推理元素的漫画,而且我也很喜欢看。七七则迷上了江户川乱步的作品,对我而言还真有点怀旧派的味道。我看《青铜魔人》和《海底下的铁人鱼》的时候还在念小学,对那个少年侦探团很是崇拜。但要说是否喜欢他的作品的话,《女妖》和《地狱的滑稽大师》是我比较喜欢的,除此之外就没什么了。七七是个性格介于传统和新潮之间的人,也许在读书的品味上她是传统口味。至于湘子,她是个女性主义者,喜欢的是阿加莎克里斯蒂。阿加莎我也喜欢,但是她的作品有时真的很无聊,描述和对白太多又没啥意义。《人性记录》和《罗杰疑案》最好看,当然,只是就小说而论。如果算上剧本,那我和湘子一起去看的《捕鼠器》应该榜上有名。至于电影,我喜欢的就比较多了,《尼罗河上的惨案》、《东方快车谋杀案》和《阳光下的阴谋》都很不错。但湘子最喜欢是《童谣谋杀案》,又可译作《无人生还》。大雁姐口味比较写实,喜欢宫部美幸,《嫌疑人》是她的最爱,但我竟然没能看完,一想到这里就觉得对不起大雁姐。然而我喜欢宫部美幸的《火车》,实在太精彩了。羊羊生前最喜欢的是松本清张,我觉得和大雁姐的口味有的一比,都是社会派代表。我喜欢《点与线》和《零的焦点》,羊羊最喜欢的是《砂器》,那部我觉得可以中篇就搞定的,硬是给松本大人写成长篇了。小平则喜欢柯南,不是柯南道尔,而是那个万年小学生江户川柯南。好吧,这和她那有点小花痴和小可爱的外形性格都算符合。一清自然是心系法国,莫里斯勒布朗和《亚森罗平》是她的心头大爱,这点几乎毫无悬念。
我曾想过,若是单论有可能做出欺瞒所有人的完美犯罪的设计,我和七七是最可能犯罪的人了。日本推理小说的诡计特别多。当然,如果因此排除湘子和一清,那也未免太小瞧了阿加莎和莫里斯。大雁姐从技术上看似乎整合不出什么诡计,社会派不讲诡计,讲的是动机。至于小平,靠着柯南里那点儿诡计上的成熟度显然是不够的,但是小平是和羊羊一样连续六学期拿到奖学金的高手,智商可以保证。
究竟是真的如此巧合,还是早有预谋?接下来我们就各种可能进行了探讨。这时我才发现,自己不知道的秘密太多了,人与人的关系是世界上最复杂的网络,因此才有了开篇中的那些酸涩的话。
我们开始了荒诞的讨论。为什么说是荒诞?因为此时我们心里还并不真正认可这是谋杀,即便嘴上说着:这不可能是巧合!那也只是觉得太凑巧了,所以作此揣测。然而,随着讨论的深入,我们渐渐被一只看不见的网罗死死套住,再也没能挣脱。
“如果你们真要纠结有人犯罪的话,那从犯罪可能性上看,在杀害羊羊这件事上,只有室长和大雁姐、湘子、还有一清有嫌疑。至于我、红和七七都没进去过大房间,对吧?”小平拨弄着她的滑板索爱手机,语气中不无恼怒的成分。毕竟,羊羊是她的同乡兼好友,两人还在一个地方打工,交情甚密。
“非也。先要弄清楚犯罪手法才能下次判断。”我托着下巴说,“不在场证明什么的可以制造啊。”
“我觉得还是从犯罪动机上看最有效。因为我们都没有动机,所以这种讨论没有意义。”大雁姐还是坚持那两起事件是意外。
“果然是社会派。这么说的你就有这种动机哦!”一清跳了出来,“别说你忘了上个学期助学金的事。”
那是上个学期初的事了。学校申请助学金,结果居然出台了一条让人吐血的规定:一个班级只有四个名额!真是我勒个去的!然后我们班的名额都让外地生占去了,大雁姐的父母也是双下岗,爷爷还在和她家打房地产的官司,导致家境没落。可结果她满怀希望,却连边也没挨上,就因为不是外地户口,害的她只能周末干两份家教的活儿贴补学费,本来只要干一份就够的。而羊羊本来说好不申请的,结果却在申请截止当日报了名,最后还选上了。这可真是要命,但是大雁姐一向不爱计较,也没说什么。
“要是算上这种,那我们都有嫌疑不是吗?连死去的室长都有。”湘子感觉上已经早就思考过这个问题了,说的头头是道,“先说我好了。这个期末的人力资源规划课的PPT,几乎都是我和一清,还有小平在做,羊羊没帮上任何忙,只顾打工和男朋友。但是最后她还是签上了她的大名,所以我们争过几句。去年期末也是如此。要不是我们她拿奖学金哪有那么简单?但是却连句谢也没有。这个动机也够了吧,对于我们寝室三个人来说?”
“我可没生气。”小平有点急了。
“才怪。去年她是一等奖学金,你是二等。差两千多块钱呢!”一清有点斜视小平,说道。
“你也不是一样?这学期在那家法国名牌单位实习,结果前几天被踢出局,连实习报告都差点没帮你签字,结果发现他们的新实习生是羊羊。你的动机也足够了。”小平毫不示弱。
我们寝室三人看着他们,冷冷地,毫无表情。平时关系可好了,羊羊和小平总是带回来打工餐厅里的食物分给湘子和一清,湘子总是在他们两个外地生打工时帮她们摆好被窝里的热水袋,一清也经常搞点法国的化妆品小样分给其他三人,这都是我们看在眼里的。然而就刚才,似乎这些事情都被一个巨大的黑洞吞噬了一样,美好的回忆碎了一地,只有一去不复返的曾经。
“你们也别偷笑。”一清瞬间把矛头对准了我们房间的三个人,“你们也个个有杀害羊羊和室长的动机。”
“请陈述。”大雁姐似乎被刚开始的助学金申请事件给弄得心情很差,说话也没好气。
“红,我记得你和室长曾经一起在你妈妈的国企单位兼职,那是你妈妈介绍的。结果室长粗心大意把问卷数值弄错了,害的你妈妈差点没了工作。”
“你怎么知道?”我是真心诚意问的,因为这件事我谁也没告诉,就是怕节外生枝。
“我的一个朋友的叔叔也是这家国企的,我是偶然间听说的。但这也足够构成动机了吧。”一清真是朋友满天下。
“那我呢?” 七七理直气壮的说。
“这个还要问?你的雪纳瑞幼犬是怎么死的?不就是室长一不小心给踩死的么?这么可爱的狗,又是刚出生不久,当时你就好几天没理室长呢。”湘子记性不错,连我都快忘了大一寒假那会儿,到七七家去做客发生的意外了。听和七七关系较好的大雁姐说,七七怀疑过室长是故意的。因为室长曾经养过一只兔子,她特别喜欢,结果给狗咬死了,从此在狗这个问题上室长很偏执。但是当时室长是一个人,没有证据,七七只能选择淡忘。估计她是真的忘了,所以刚才才这么器宇轩昂,但是显然有人没忘。
“你,你要这么说,那我也可以指出你的动机。”七七有点习惯性口吃了,“客户关系管理课,湘子你期末是59,结果作为课代表的室长没帮你向老师求情,你请她,她还推三阻四。最后害得你补考,也失去了那学期入党的机会,结果到现在室长却比你先成了党员。” 七七说的是大二上学期的事了,确实可惜,当时湘子都已经把党课上完了。这还让她失去了一份很好的国企实习机会。所以她最近很沮丧,也找我抱怨过几句。
一圈兜下来,谁都有动机,结果就和没讨论一样,倒是翻出了不少陈年烂谷子的破事,还有闻所未闻的新鲜事。至此,大家间原本和谐的关系开始变得微妙起来了。
“搞了半天,似乎只有湘子你自己和羊羊还有室长二人都有过节,我们几个只和她们其中的一个有过节,那犯人就是你吗?”小平似嘲非嘲的冲着湘子笑道,似乎在讽刺她之前理直气壮地宣称这是有预谋的杀人事件。
“请你不要这么简单地下结论。我可没说这两次事件都是犯罪。很可能羊羊是被谋杀的但室长只是意外。也有可能室长才是被谋杀的而羊羊得死亡只是巧合。” 湘子不以为然,“别忘了,在室长死之前,我可没进过卫生间半步,你倒是说说我是如何犯案的呀?”
“照你这么说,还有可能实际犯案的是两个人啊!羊羊和室长是死于不同犯人之手这种可能。”一清指出了一种我正在考虑的可能性。
“要我说,在犯罪手法不明,又都有动机的情况下,根本没法讨论。我们连这是单独犯案还是多人犯案都没法搞清楚,现在分析凶手还太早了点。但是为了预防起见,我建议我们三人一组集体行动。”我提出了这个建议。
“干嘛要三人一组?为什么不是二人一组?”大雁姐不解的问。
“因为我们不知道究竟多少人涉及到了犯罪中。就像我说的,存在着多人联合犯罪的可能。若是多人犯案,一般俩俩合作会比较常见,这里毕竟不是《东方快车谋杀案》。若是我们俩俩一组,那很可能会出现两个无辜的人与两个犯罪者在一组的险境。然而三人一组,就是两个无辜者对一个犯罪者,那对犯罪者一方就不利了,同时也保证了无辜者的安全。”我解释道。
“还有一点,可以起到有效的监视作用。若是两两一组,不能保证一方有疏忽从而没注意到另一方的行为异常。但是三人一组,每个人都受到其他两个人的同时监视,留给罪犯再次犯案的可能性就小很多了。” 湘子补充道。
“那分组必须抽签决定。”大雁姐说着便拿出了白纸,当着我们的面写下了我们的名字,然后又当着我们的面叠成整整齐齐的小方块,在昏暗的手电下,也看不出她做了什么类似记号的东西。
最后抽签的结果是,我和七七还有一清一组,湘子和大雁姐还有小平一组。这时是当晚八点十五分,我们说好即使上厕所也要把门开着,另外两个人一左一右守着门。我建议再仔细检查下两具尸体和案发现场,看看会不会有所遗漏,因为之前我们全当是意外,根本没有检查过尸体和现场情况。索性,在羊羊死去之后,我们几个基本都在客厅,没有人长时间离开众人的视线,所以应该还有证据或者线索留在现场没有被清理。大家都同意,即使是七七和小平这样的信佛之人,也顾不上忌讳什么,谁都希望找到那不是犯罪只是意外的证据,而且谁都希望尽早撇清自己的嫌疑。于是我们这组先从羊羊和大房间开始检查,另外三个人则从我的房间和室长身上寻找疑点。
现在才想到验尸确实有点晚了,我开始自责起来。但是一想到湘子在检查电话线,说明她也有所疑问,然而她也选择缄口不言,所以我的内心又好过了些。话说回来,我当时的推论也不过是作为侦探爱好者的一点突发奇想,谁会料到后来室长又那样了?唉。不过早做晚做总比不做好。我们取出平日里备着的、打算用来剥小龙虾的塑料手套,像模像样的套好,开始检查尸体。从头部开始,我当然是主验,七七则从脚开始,一清从腹部开始。三个人从不同的地方开始检验,也是为了不给可能存在的凶手留下毁灭证据的时间和空间。譬如我是第一个验的,假使我是凶手,而我又背对着另外两个人,那我很可能会做些手脚。三个人同时开始,是挤了点,但总好过被做手脚。羊羊的头盖骨摸起来大致没问题,也没有伤口,那我首先排除撞击致死的可能。然后看眼睛,眼脸什么的没有异常。鼻子也正常,鼻粘膜其实用我手中的电筒也看不太清,但大致上判断下来没有流血,这也验证了非撞击死亡的推断。再是嘴巴,没有因抽搐而淌口水的痕迹,也没有发现口腔黏膜有什么红肿迹象,现场也没有呕吐物,说明应该不是误食农药导致的急性中毒(羊羊家有几亩地,有时她会带点农药来帮助我们杀死周边绿化带里的害虫)。一清说用手电仔细照过躯干部分了,没发现异常。七七检查了腿和脚,除了僵硬之外没有其他迹象。我们三个花了三分钟检查完各自的部分,然后交换次序再次检查。毕竟我们不是专业人士,所以多个人看看也是好的。外头风雨雷电不停,室内又没电没信号,等到医生和警察来了,很多痕迹说不定也消失了,早点做记录交给警方,才是一个有责任心的公民应该有的表现。我们轮流检查完已是八点半的事儿了。接着就是现场的检查。我们三个人轮流提着手电,仔仔细细的、一寸地一寸地的检查,没发现什么奇怪的地方。
“几点了?”七七焦急地问,“电怎么还没来?是台风的关系维修困难吗?还是说就没有人报修?我来的时候没见到宿管科有人值班。”
“不是没人值班,是值班的阿姨们一定又躲在哪里打麻将了。”一清摆摆手,“成事不足败事有余。”
是啊,话说六点半的时候停的电,现在都八点半了,还没恢复,真是奇怪。但又不奇怪,一个晚上能停电八次的地方,一下停个两三个小时的电没啥大不了的。我们这片破宿舍区还有过停电加停水半天的纪录的,但那是在白天,大家往教学楼一躲便是。可现在没处可躲了。电啊,求你快点来啊!我内心是这么呼求的。突然,一记炸雷把我的思路炸开了花!等等。。。电,让我想到了亮光。。。再加上“时间”这个词,好像哪里有奇怪。。。等等等等!这里。。。有问题!我一下浑身抽搐,害的七七和一清以为我也急性病发作了,但我顾不上他们惊讶的眼神,迅速冲到羊羊跟前,抓起她的左手!
“喂喂喂!你是不是想到什么了?”一清急得直跺脚问。
“是手表!”我叫道,隔壁的三个人也被我吸引过来了,“手表!”
“电子表而已,有什么奇怪的?你说是有人用手表杀了羊羊?”湘子说。
“我说我当时记录下了羊羊去世的时间,是六点四十一分,是通过这只荧光表记录的,对不对?”我说。
“是的。”众人频频点头。
“电子表不会自己发亮,必须有人按边上的按钮它才会亮!”我提示道。
“这么说来,确实是这样。如果只按一下,等它自动灭光,大概是半分钟左右吧。”一清也有一只卡西欧的电子表,所以比较熟悉电子表的特性。
“我和七七是站在床沿给她做的CPR,理应不会碰到她里侧的左手,但为什么在她去世时,这只电子表会亮着?”我问。
“有人在羊羊死前的最多半分钟前有碰过它!问题是为什么?”大雁姐豁然顿悟。
“可当时我们都散出去寻找信号和其他住宿生帮忙了呀?”小平歪着头问,“只有红和七七在室内,要说是谁,难道不就是你们俩么?是不是做CPR不当心碰到了?”
“也许。但是后来她去世的时候,大家也都陆续回来了,在黑暗中,谁都可能乘乱去触碰。”七七似乎在强调并不是我和她的缘故导致的。
我解下了帆布表带和金属搭扣,取下了这只表,招呼大家来检查她被表掩盖至今的手腕。我们凑着手电仔细的看,似乎也没什么异样。就在这时,没挤进来的大雁姐突然惊叫了一声!正巧外头又一个炸雷落地,噼啪!一道闪电划过窗口后想起了巨大的雷声! 正对阳台的那颗颤颤巍巍的大树,在此刻被劈成了两半!
大雁姐的惊叫和炸雷的轰鸣将这个不详之夜的恐怖提升到了新的高度。
“我看到了!你们看啊!”她拿着表,情绪激动地说。
我们急忙凑过去,根本顾不上那棵斜在我们阳台铁栅栏上的大树。七支手电的光交汇在大雁姐手中羊羊的电子表上。顺着大雁姐短而粗的食指,我们依稀看见那橙黄色表带上,有一个不详的黑点。我和七七立刻明白了大雁姐的意思,转身扑到羊羊的身边,抓着她的左手手腕内侧,用电筒一照,果然!!
“这里的静脉有被注射器扎过的痕迹!一个很小很小的肿包,不细看根本发现不了!还好有表带上的那个血迹!”我一连串的说了许多,也不知道其他人是否跟得上我的思路。
也许是血迹这个词让大家恍然大悟了,所有人都炸开了锅。
“静脉注射!”
“果然是谋杀!”
“但是,即便如此也有可能是自杀啊!”大雁姐托着下巴说。
“不对,如果真是这样,她何必找这么个不方便的地方?随便哪里的静脉扎一针就好了啊!这不是多此一举么?”湘子说道,顺便,她还把一件重要的事说了出来,“而且我认定这是谋杀,是因为在羊羊死后,我检查了电话线,发现被人剪断了。但我还是相信可能是老鼠啃得,所以也不敢百分之一百肯定。”
说到这个份上,我也把我之前的推论,即信号是什么时候没有的以及羊羊的奇怪行为说了出来,众人顿时一片哗然。小平顺手拿过羊羊的手机,在上面翻啊翻的找了半天,果然没有男友打来电话的痕迹!最后一通还是湘子打过去问他们什么时候到的电话!于是七七抢过手机,在设定里找到了一个定于六点十五分的闹钟。我们试着把这个闹钟调到三十秒之后,当然,在此之前,在我的提醒下,一清用她的苹果手机照下了这张六点十五分的闹钟的相片。三十秒后,闹钟响起,果不其然,是那个令人熟悉又觉可怕的,本是专属她男友的那个铃声!我的推测果然没错!
“这简直无法理解,羊羊她一个人躲在屋里干什么呢?给她注射的是谁呢?什么时候注射的?又是什么样的毒剂呢?” 这回轮到我们六个人一齐托下巴了。第一个问题暂时无解。第二个问题是谁都有可能,我和七七一直没离开她半步,所以最有可能。至于时间自然是众人散开,我们给她做CPR的那段时间。但是就像七七说的,最可能并不是唯一可能,在侦探的世界里,是没有“可能”这个词的生存余地的。大雁姐、一清和湘子也进去过一段时间,甚至连死去的室长也进去过,也没有迹象表明羊羊是注射后立即死亡还是过了一段时间才死亡的,所以一切皆有可能。至于什么样的毒剂,这个我们中间没有专家,至少没有显明出来的“专家”。但是,要是我当时早点回想起来那个的话......
“这些问题都不知道,那湘子,先说说你们检查下来室长身上的情况吧。”一清似乎来劲了,从打死也不信这是谋杀,到现在有点全情投入的感觉了。
“唯一的疑点,就是出血量少了点。我记得当时是红去摸她的头部的是吧?似乎只是掌心有一抹血迹,我当时就觉得奇怪,出这么点血,伤口应该不深也不大,怎么就死了呢?至今仍是想不到答案呢!” 湘子说,“难不成,也是......”
......也是静脉注射毒剂致死?
如果是这样,岂不是我们在座的六人中,有一个连环杀手的存在?!
我们脑中炸开的轰鸣声顿时盖过了外头的一切电闪雷鸣。 倚门而站的七七带头冲到室长的床边,我们随后也赶上,手电齐刷刷照向室长那张已经没有生气的脸,显得诡异又恐怖。
“果然有!看她的脖子后边!”七七尖叫道。
的确,室长那已然有点开始僵硬的脖子后边有一个类似羊羊身上的小肿包!这么说室长果然也是被谋杀的?因为这个位置,说是自杀实在太过牵强,所以大雁姐叹了口气,总算是默认了。可是问题又来了,这回是小平提出的问题:如果是谋杀,那室长怎么可能一点求救声也没发出?的确奇怪,我、一清和小平去厕所的时候,室长都还活着呢,她还回应过我们,之后再没人进去厕所。寝室这么小,大家又互相监视着,凶手是如何办到的?这已经不是简单的密室杀人了,简直是魔术师在表演分身魔术啊!如果说是室长进厕所前就被扎了针,那她怎么一声不吭呢?被扎一针可不如被蚊子咬一口那么简单啊!要是说我们三个进过厕所的人中有一人是凶手,那么室长怎么会在我们出来后那么久,才从浴室跌出来?而且还是以活着的形式?这段时间她在浴室干什么呢?为什么不呼救?
“总之,果然我们中间有杀人凶手的存在,确认了这一点,大家也能提高警觉了,凶手已经不可能......啊啊啊啊啊!”
就在我们从小房间撤离,准备回到客厅的路上,突然走在最前头的大雁姐突然向天长啸般地跌倒在地!这一跤跌得可不轻,大雁姐叫完之后立刻昏迷了过去!我的天!今天究竟是中了什么诅咒了么?!
“完了,刚才还在说室长不是死于脑震荡,这下真正的脑震荡出现了。”一清人还站在小房间里边,声音已经传到了外头。
“别说风凉话,快过来看看!”湘子不爽她的口气,立刻回敬过去。
“我才不要,我要呆在这里,就呆在这个小房间里,我哪儿也不去了。你们都可能是凶手,已经三个人惨遭暗算了,我不要跨出这里半步,就从现在开始!”一清说着“砰”一下关上了我们小房间的门,任凭七七怎么拍门她愣是不回应,我们也没办法,只好由着她的大小姐脾气。
“大雁姐她......”小平摇摇头问。
“没死。”我叹了口大气,“但是这回真是脑震荡,呼吸还有,但是意识就......这么快速地后脑勺着地,我觉得我好像听到了骨裂的声音。”我没骗人,那是相当清脆的咔嚓声。
“快看!”湘子好像很严肃的样子指着大雁姐的脚边,“不对不对,你们用手来摸摸!”
我们缩手缩脚的伸出手指去戳了下湘子指着的那块瓷砖,恩,滑滑的,但又不是浴室溅出来的水,难道说,那是。。。
“油?”小平歪着头问。
“嗯!”湘子似乎很肯定,“一定是凶手趁大家注意力在室长身上,走过来的时候偷偷撒的。”
刹那间,我们犹如被人敲了一闷棍,都不吭声了。凶手,呵呵,现在还有活动能力的就我们五个人了,大雁姐总不可能跌进自己的陷阱,所以可以排除她的嫌疑,那就意味着我、湘子、小平、七七还有一清中有一个或几个是今晚这场闹剧的主谋,而其他人都不知不觉成了她或她们的配戏。一这么想就觉得可怕。我们慢吞吞地将大雁姐挪到大房间湘子的床上,帮她盖好毯子,我们实在不知道接下去应该干什么了。大雁姐“中招”是在八点四十,自那以后我们四人在客厅足足坐了半个小时的时间,一清也真的如他所言,没有踏出房门半步。
我们打算就这样相互监视着等到电和信号来为止。但一切还未结束。黑暗中,依然有人在蠢蠢欲动。正如外头刮得稀里哗啦的台风,正所谓树欲静而风不止,指的就是我们现在的状况。
我是湘子
我知道羊羊为什么会假装打电话来故意避开我们的视线。这个原因就是我。她在翻我的衣柜。就在她死后很短的时间内,我注意到我的一件衬衫的一角被夹在了衣柜的门外。我不记得自己会干出这等粗心大意的事。所以在大家还没察觉到这可能是一宗谋杀案的时候,我已经先一步检查我的衣柜。我发现了一只针筒,它静静的躺在我的衣柜一角,被厚厚的空调被覆盖,若不是有心寻找,是发现不了的。不管是羊羊自杀然后企图陷害我,还是真正的凶手想置我于死地,总之如果被人发现,我一定跳进黄河也洗不清。现在的情况是每个人都被几双黑暗中的眼睛盯得死死的,我想处理掉也办不到。但我也不想白白背上一宗和我无关的命案。一定要想个办法化解这个困境。不用多久就会有人提议搜查每个人的衣柜和书桌,我所剩的时间不多了。
我是小平
我知道那置人于死地的毒剂是什么,是尼古丁。30支香烟萃取出的尼古丁,注入静脉,三到五分钟就能置人于死地。我曾用这种办法弄死过隔壁恼人的狗,好歹我也是学化学出身的啊!所以当我看到自己的书包里被不知谁放进了多达5包的红双喜空壳时,我立刻知道有人想把罪名全部推到我这个理科好的人身上。5包香烟,不是捏成团往垃圾桶里一丢就完事儿的。现在的情况是四个人相互怀疑,谁也不会放松警惕。得想个办法蒙混过关,不然我浑身是口都说不清。我想到的办法就是尽量把大家的视线往意外或自杀方向引导,但是大雁姐那该死的滑倒和地上的油渍实在不是意外或自杀能解释得了的。在有人提议搜身之前,必须把它们处理掉,别无选择。
我是一清
我可不是被吓傻了才把自己和死人关在一间屋子里的。是镇静剂!我终于知道为什么他们死的时候都没有挣扎了,是镇静剂的作用,是急性镇静剂中毒的关系。在法国年轻人中,有很多注射镇静剂上瘾最后死亡的案例。我记得MJ也是这样死的,似乎吧。神经和呼吸系统全面麻痹,自然是没法挣扎的。还得多谢那个把印着法文的镇静剂放进我手提包的人,不然也许我死了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但是那玩意儿实在太惹眼了,那么多镇静剂扎成一捆搁在我的手提包里,真是拿不拿出来都不是。拿出来我势必会成为首要嫌疑犯,再说我又是唯一先后进入过羊羊和室长被杀现场的人,真是急煞人。不拿出来,那玩意儿始终是个定时炸弹,要是有人提出搜查个人物品,我就完蛋了。所以还是暂时和他们分开,再一个人好好想想办法为妙。
我是七七
要死,为什么我的玩偶兔肚子里会藏着一罐子油?!我已经懒得去管那只屁股开花的大美兔了!可是那罐油必须处理掉才是啊!都怪我刚才吓坏了,还用手碰了那露出一小节的油罐子!上面现在可是有我的指纹了呀!更糟糕的是,一清竟然还要求把自己关在小房间,我连进去处理那罐油的机会都没有!而且一清要是不小心发现了那东西,我就成了窦娥了!要死,现在还真是6月,搞不好台风过后真会下雪呢!不行,要想办法把一清拖出来,无论如何也要把她从我的房间,我的大美兔那里拽出来!
我就是我
我看到了湘子衣柜里的针筒我看到了,小平包包里的香烟我也看到了,一清香奈儿手提包里的镇静剂我同样看见了。sedative和sédatif为什么会这么像?!想认不出都不行!可恶!七七的大美兔肚子里的油罐子我也看见了......她们都是凶手?看上去不像,不然现在我不会还活着。她们中有部分是凶手?那另外一些背黑锅的人为什么不做声?啊......我也不知道我要怎么办......或许这个时候还是自保为上,他人的死活就交给她们各自的命运吧!
有时,人活着,却没有实感。反倒是要死了,才觉得自己正活着。
“我去求援!”
我假装自告奋勇,实则是害怕在这每个人都有着不可告人的秘密的狭小空间内,成为第四个被害者。虽然侦探小说看得很多,但是要做到在性命攸关的时刻还镇定自若的分析各种线索,实在非一般人所能达到的境界。而我这个一般人的代表,能做的,只是勉强分析各种对自己生存有利的条件罢了。 在每个人都手握杀人“凶器”的情况下,实在不好辨别谁是真凶。湘子有针筒,也有杀羊羊的作案时间;一清就不说了,三个命案现场均有涉及,着实可疑;七七有油罐子,难保她不是嫌疑人,连大雁姐都能下手说明她可能已经丧心病狂了;小平包里的香烟让我想起了我最喜欢的作家绫辻行人的作品,其中常见的杀人手法便是使用尼古丁。这种时候,反倒不如搏一搏自己的运气。
“外头台风那么大,水都积到小腿了,出去很危险!万一被雷劈到怎么办?”七七首先跳出来阻止我。
“我和你一道去吧!”湘子正义凛然的说。
“不行!”我厉声阻止,“只能一个人去,不然平衡就会被打破。记得我们当初为何分为三个人一组?就是彼此好有个牵制。现在剩下五个人,如果走了两个,那剩下来的三个人就不平衡了。万一其中两个正好是凶手怎么办?那另一个无辜者不就性命岌岌可危了么?再退一步,假使剩下三个人中只有一个是凶手,情况对无辜者而言相对有利,那么就意味着出去求援的两个人中会有一个凶手和一个无辜者,虽然人数对等,但是信息不平衡,还是会让无辜者处于被动。我一个人去,如果我是凶手,那么剩下的人中就是3对1,无辜者生还的可能性就大多了。即便我不是凶手,剩下的人中还是2对2,微妙的平衡还是存在。”
大家顿时都默然不语了,似乎都在思考我的话。谁都想活命,即是凶手也想吧,我猜。
“湘子,把你的一次性雨衣借我用下,谢谢。七七,虽然不合脚,但是还是借我一下你的雨鞋。我去宿管科找人帮忙,看看联系的上外界不。反正平时走走也就三分钟时间,即使今天,我想也就六七分钟吧!在此期间,大家都别轻举妄动!”我说完便拿着东西打开了那扇暗红色的木门。
对我而言,离开这间屋子是一种解脱。虽然外面漆黑一片,加上风和雨的劈头盖脸,俨然一副地狱般的场景,但总算有着新鲜的空气,比那间冒着压抑气氛的四方形箱子要好太多了。我长舒一口气,合上了门。临走前,我的眼睛划过每个人的脸庞,看着她们各怀鬼胎般的神色,突然一个想法开始袭击我的大脑。我一直假设这三桩杀人案件都是某一个,或某两个人联合干的。但是,如果, 事实并非如此呢?有没有这种可能,犯人不止一个,但是他们相互之间并不知晓对方的计划,只是碰巧都利用了今天这个机会实施她们的犯罪?闹铃,停电,信号,针筒,镇静剂,尼古丁,油罐子......我脑中突然涌现出了一副复杂的拼图,但还缺少几块。
就在我边思考边走向那扇墨绿色沉重的防盗铁门时,一个惊雷劈下,而我伸出去拔铁栓的手似乎也受到了某种刺激,让我浑身一个激灵!
噼啪!!!!!
死即睡眠,它不过如此。By莎士比亚
之前每次读到这句诗,都不禁觉得可笑。没死过的人,怎么知道死亡也不过如此呢?这个世界上没有人有资格来解释死亡。事情就是这么矛盾,但凡经历了死亡的人都无法诉说死亡究竟是什么,而诉说着死亡究竟是什么的的人都是没有真正死过的人。人能探索宇宙,能挖掘地心,能知晓过去,能预知未来,却唯独无法解释死亡。即使再强大的灵媒也未曾尝过死亡的味道。
当我倒下的那瞬间,莎士比亚的诗句再次浮现在我的脑海,奇怪的是,我的脑中没有闪现人们所说的过去的画面,闪现的只有这句仿佛印在电脑黑屏时的液晶屏上的话语。我想,这个瞬间,我获得了诉说死亡的资格。
死不是死者的不幸,而是生者的不幸。By伊壁鸠鲁
这个瞬间,对于仍然活着的四个人来说,他们的确是不幸的,他们不得不承担又一个熟悉的生命离去的恐怖。而对于想要逃离这个被诅咒的空间的我而言,死亡的确算是件幸事,因为我达成了我的目的 ,虽然方式极端了些,也出乎我的预料。我似乎可以感觉到尼古丁在血管和经脉里流淌的速度,伴随着抽搐,我缓缓躺倒在地。手掌上被戳了十几个针眼,似乎是有人在防盗铁门的拉锁附近安了块墨绿的海绵,并将几十根针插入其中。是谁?我用最后的力气在思考这问题:一定不是七七,她不是最后一个进来的,也未曾踏出过半步。那么另外三个人中必有害我的凶手存在。等等,不对,按照我合上大门前的推断,哪怕已死的人和失去行动能力的人也不能例外,这几桩事件多半是单独作案,在机缘巧合下变成了类似连环杀人的情况。所以但凡踏出过寝室大门的人都有可能是取走我命的人。我为我即将死去,却仍带着疑问而感到一丝遗憾。
我该给剩下的人留下些什么,临死前的我极度不甘心。不是不甘死亡,而是不甘被凶手牵着鼻子走。我要那个家伙做我的陪葬。这么想着,我用颤抖的手指沾了沾地上的雨水,在漆黑一片的水泥墙上写下了最后的死亡讯息。
“罗3:10”
所以来陪葬吧!我在天堂会好好俯视你们下地狱的样子哦!
“啊啊啊啊啊!!!!!”
正当我的灵魂袅袅上升,几乎要达到天花板的时候,一阵尖锐的惨叫把我重新拽回了地面。现在我是透明的灵体状态,我可以看到自己的肉体像一滩烂泥一样伏在地上,一动不动。我还可看见暗红色房门里冲出来的湘子和七七,她们的脸上挂着惊讶的表情,踏着重重的脚步向我的尸体迈进。接着是小平,她出来的匆忙,差点在湿滑的瓷砖地板上跌一个踉跄。最后是战战兢兢的一清,几乎是用挪的方式来到了门口。她倚着门而站,斜睨着自己的衣柜。我知道她在想什么,但是湘子的脸正对着她,让她没办法出手,最终也只好不甘心的挪出来。
“怎么回事?”
“红死了!没有呼吸了!”
“废话,我知道她死了!问你怎么死的啊?”
“......”
“难不成,是这个?”一清指着铁门上那块在闪电的蓝光下,隐约可见的海绵说。
“这是什么?”
“还不明白吗?这上面的针有毒,和被注射进羊羊还有室长体内的毒剂是同一种!”湘子叫道。
顿时,阴冷潮湿的走廊里变得鸦雀无声。
“这么一来,范围又缩小了呢。我们四个人中就有一个杀人凶手的存在,不是吗?”小平叉着腰,脸色凝重。
“真不敢相信...” 七七轻叹道。
总之我在一边悠闲地听着这种毫无营养的对白,然而内心对她们居然让我的尸体在地上躺到现在极度不满。 终于在七七的提醒下,她们费力的把我的尸体抬到了自己的床上。这时,我注意到七七的头一直抬着,看着那只露出半个屁股的大美兔。我也知道她打算干什么,但是她太矮了,不踩上阶梯根本无法把那玩意儿取出来。但是要是她现在爬上去无疑会引起怀疑,所以她只有干着急得份。湘子在我死后承担起了侦破的主要责任,她要求四个的人立刻到我的案发现场,用手机照下了我留的死亡讯息。然后又召集她们开始勘探几个案发现场的情况。真不愧是湘子,在自己的衣柜里藏有明显作案工具的时候,还能这般镇定的要求勘探现场。但是她故意跳过了羊羊的案发现场,从室长倒下的浴室开始查起。我也跟着进去了,其实我死前曾想过要研究下室长死亡的现场,因为太想离开这间屋子所以就忍着没去看,而是先要求出去求援。也许我这步棋是走错了。在几只手电的照射下,昏暗的浴室显得阴气重重。一只德国小蠊不识趣儿的趴在墙壁上,正好被小平一鞋板子拍死。咱们的寝室就是昆虫的乐园,即使人死了,昆虫还是生气勃勃的活跃着。它们一定很享受复仇的滋味吧,曾经总是对它们和它们的亲友痛下杀手的人,如今却被同类残害致死,真是风水轮流转啊。几只又黑又大的蚂蚁从浴室窗台上的缝隙里爬进来,和它们躲在地板凹槽里的同志汇合,然后准备大举进攻到走廊。湘子蹲下身子,任凭这些小东西穿过她的鞋底,在地上照了又照。这个现场实在没什么可看性,出了一个蓝色的脚盆和黄色的脸盆散落在地上以外,就只剩下悬于门上的衣物了。大家失望地,至少是假装失望地从浴室撤出来,只留下那扇内外两侧都能打开的、掉漆的木门孤独的嘎吱作响,仿佛在为可怜的主人们鸣响安魂曲儿。
就在这时,哪怕是作为灵体的我也有了一种被电流贯穿全身的麻痹感,不是痛苦的麻痹,而是茅塞顿开的激灵!我看到湘子也同我一样,回头盯着那扇门,眼中满是希望的光芒!我想我知道谁是这场大规模屠杀的凶手之一了。但我只确信她杀了羊羊、室长还有我,大雁姐的那桩谋杀未遂案究竟是谁犯的,我还茫然不知。但没关系,至少纠出一匹“狼”了!正当我暗自得意的时候,突然又传来一阵闷棍似的倒地声,是从大房间传来的!难道是大雁姐醒了? 我飘到了大房间门口,只听到七七和小平的尖叫声,几乎把我单薄的灵体物质给震碎!
只见一清卡着自己的喉咙,口中吐出秽物,挣扎着瘫在地上,浑身像触电般在颤抖,很快就一动不动了。和我的死法相似,只是我是血液中了尼古丁的毒,计量还不是很多,还有时间留下死亡讯息。而一清是口服了什么毒物,而且计量很大,一会儿就停止了呼吸。被咬了一口的法式海绵蛋糕掉在了她的手边,甜腻的味道引的蚂蚁欢天喜地。似乎是对死亡感到麻痹了,剩下的三个人在原地一动没动,甚至连救援意识都在这被诅咒的六月夜晚,给消磨的一干二净。
客厅的时钟定格在了九点五十分,闹剧已临近尾声,我就作为观众和旁白,陪你们直到最后一刻吧!
“怎么可能?”七七的表情近乎狰狞,“这法式海绵蛋糕是她自己做的,怎么可能有毒?”
“一定是凶手乘她不注意,偷偷下毒!”小平很肯定地回答。
“话说,凶手,也就在我们三个人中间了吧?好的吧,我先说,我还是有时间下毒的,我好歹也在吃火锅的时候进来过这间房间,虽然用脚趾想想也知道那十几秒是不够用的,不过牵强地说还是有机会。”湘子似乎有破罐破摔的架势。我知道她已经意识到了一些东西,这么说就表示她胸有成竹了。
“我没有单独进过这间房间,不过你们要是硬要说我在给羊羊做CPR的时候顺手下了毒,那我也没办法,因为我的证人刚才已经被毒死了。” 她指的当然是我,而我也没法跳出来说她确实没在我眼前干过那种事。
“到我了吗?好吧,我没单独进过这间房间,火锅期间没有,之后更没机会了。所以我不会是凶手。”确实,湘子和七七面面相觑,似乎在记忆中也完全找不到小平有任何下毒的机会。
我看到湘子疑惑极了的表情。淡定,亲,我嘴角挂着得意的微笑,你已经接近真相了,但是小心别像我这样大意失荆州。
“难道不奇怪吗?我是这么想的,如果是我们中的一个人,确切的说,是你们俩中的一个人,下的毒,那你们是怎么知道一清要吃哪一块的?这不科学,她要吃哪一块只有她自己知道。如果说这是无差别杀人,即每块蛋糕都被下了毒,我也不觉得你们之中有人有那个时间完成这项不可能的任务。八块蛋糕都下毒是要花费一定时间的。所以我觉得是她自己下的毒,本来她想借蛋糕毒害我们中的某个人,或者所有人,除了她自己,但是黑暗中加上恐惧,让她没看清自己做过记号的那块蛋糕,于是便自己毒死自己了。” 小平分析得不无道理,其实我也这么想过。
“感谢你为我们开脱,不过你们不觉得奇怪吗?一清的死状和其他人有区别。其他人都是呼吸逐渐衰弱,然后死了。当然红死的时候没人在场,所以不确定,但是羊羊、室长是确定的。一清死的时候明显卡着自己的喉咙,样子很恐怖,看上去很痛苦。”七七这时候突然又镇定了下来,让人不得不感叹她的变化之快,但她说得有道理,我其实也注意到了。
“你们看!”她迈向尸体,在湘子的提醒下带上了塑料手套,一板一眼的查看一清的身体各个部位,然后很肯定的说,“是农药中毒。口腔黏膜红肿不说,还有呕吐物,再加上有抽搐迹象,这显然是急性农药中毒的表现。而其他人显然不是。”
“有农药的不是只有羊羊么?”小平歪着头说,“不过农药就在我的床底下,谁都拿得到。但是如果这个凶手要用农药杀死一清,那为什么不用农药杀死其他人?显然导致其他人死亡的毒剂并非农药啊!”
“难道......”湘子的脸上又浮现出了一丝疑惑,让我不禁为之担心。
外头的台风没有丝毫减弱,三个幸存者相互窥视,却又一言不发。打破这寂静的不是别的,正是一道刺眼的亮光!闪现在他们眼前的这道光在出现的同时,给我的这三个室友带来比黑更黑的暗影。为什么这么说?因为这道光并非来自寝室内的任何照明设备,而是来自对面大楼的某间房间!别的宿舍楼有电了,然而我们这间被诅咒的屋子仍是一片寂静和漆黑。什么也没发生。难道,从停电开始,就已经落入了凶手的计划之中?凶手在一开始就打算制造这样一个漆黑的密室,将困于其中的人们玩弄于鼓掌?
我越想越急。亲,快点注意到啊,不然就来不及了!
摘自二零零九年六月二十一日星期日,上海日报社会版
『上海**学院学生宿舍起火致七人死亡!』
悲剧发生于六月二十一日午夜时分,上海市浦东新区**学院昨日发生一起令人惋惜的悲剧,因台风“牛眼”引发校区绿化遭雷击起火,致使临近某学生宿舍楼起火,火灾现场发现七名女大学生尸体,身分已经确定。死者是**大学工商管理系三年级陈红、齐奇、穆子一、戴雁、刘湘、朱一清和杨洋(以上均为化名)等七名,她们均是同一寝室的室友。具体情况本报将为您做后续跟踪。
摘自二零零九年六月二十二日星期一,上海日报社会版
『上海**学院学生宿舍起火案最新进展!』
据事故调查人员称,事件发生时只有这七名大学生留宿在该栋学生宿舍。但据警方发言人透露,七名死者中有六名在火灾前业已死亡,疑似他杀。警方正在全力侦办此一连环命案暨纵火事件。目前已将作案嫌疑人锁定在七名死者中的一名身上。
摘自二零零九年六月二十四日星期三,上海日报社会版
『上海学生宿舍六二四起火案疑似系室友关系不合惨遭报复!』
据警方调查人员称,引起广泛关注的上海学生宿舍六二四起火案,可能是同寝室室友关系不和导致的连环谋杀,警方已根据验尸结果将嫌疑人锁定在死者之一的戴雁身上。据悉,戴雁死时仍有生命迹象,且身上有引火装置。根据该寝室唯一一名幸存者平某称,案发当日,七名死者相约在寝室中备考,平某由于回老家探望病重的父亲没有来得及回到寝室,因此也逃过一劫。警方调查人员同时表明,不排除嫌疑人戴雁在杀死其他六人后自杀的可能性。此案已引起社会各界的广泛关注。
摘自二零零九年六月二十六日星期五,上海日报社会版
『上海学生宿舍六二四起火案真相大白!』
引起全国各界广泛关注的上海学生宿舍六二四起火案目前已真相大白,据警方发言人称,此案确定为室友关系不和导致的谋杀。其中三人死于尼古丁中毒,两人死于流血过多,一人死于农药中毒,凶手也在火灾中死亡。明日,是死者的头七之日,据悉,上海**学院数百名学生将自发来到案发现场,举行追思会。教育界也对于此次事件给予了强烈关注,高校人际关系问题再次成为焦点。
让我把时间拨回那个被诅咒的夜晚。
当湘子注意到她的方糖盒子空了的时候,已经是大势已去了。一把沉重的椅子如同刹车失灵的摩托,带着巨大的惯性呼啸着从后方砸向她的脊椎,连身为灵体的我也能听见骨骼撕裂的声音。湘子的头结实的敲在书桌的第二层隔板上,sy都未来得及发出就瘫倒在地。太可惜了,只差一点就可以揪出凶手了。我看见她的背上涌起一阵薄纱般的雾体,很快我就会和她的灵体见面了吧。接着是吓傻了的七七,她正一门心思想着如何处理大美兔身体里的油罐子,居然在这紧要关头和湘子分开了,唉,这个傻丫头。当她听见那不详的撞击声时,小平已经提着血淋淋的椅子缓缓走向了小房间。
唉,还是由我来为这个遭诅咒的寝室盖上安息的面纱吧。从一清的死亡情况看,几乎可以肯定每块海绵蛋糕都被下了农药。如果是一清自己干的,她不可能让自己中招。虽然也有可能她在惊吓中错手拿了自己下过毒的蛋糕,但你能相信一个企图毒死他人的、心狠手辣的家伙会因为惊吓过度而犯这种错误?那么如果所有的蛋糕都被下了毒,而且下毒者不是一清,那谁最有时间做这件事呢?室长和大雁姐?湘子?都不是,最有时间下此毒手的不就是把自己支离饭局的羊羊么?她之所以锁上门,就是为了给自己安全的空间在蛋糕里下毒。她只要一边操着大家都不熟悉的常熟话一边注射,谁都不会怀疑她是躺着打电话的状态。即便有人要进来,她也大可绰绰有余的把注射器藏好再开门。因为她是上铺,要下来开门当然要一定时间。下完毒、把针筒藏在湘子的衣柜里陷害她,之后再给自己服下镇静剂,假装受害者的样子,羊羊在密闭的大房间内所做的事大致如此吧。给自己注射镇静剂是我的推测,羊羊大约也知道注射一定剂量的镇静剂不会致死,所以决定上演一出苦肉计。我猜测一清提包里的镇静剂就是羊羊趁大伙儿忙着准备火锅时偷偷塞进去的。既然她先后陷害了湘子和一清,那我可以推算小平包里的香烟也是她放的。理科生最理解理科生的能力了。而且我大胆地估计,她手上当时还掌握着萃取的尼古丁。万一蛋糕由于种种原因没能进到大家的嘴巴里,她还有备用计划。这就是为什么他会在小平包里放香烟的原因。如果小平没有被蛋糕毒死,而羊羊也没机会使用尼古丁,单就小平手握这么高浓度的萃取尼古丁来看,她也逃不掉杀人未遂的罪名。所以说她是铁了心要对三个室友下毒手的,即使没能毒死她们,也要她们背上杀人或企图杀人的黑锅,遭到制裁。从这点看来她的目标主要是同房间的三个人,我们小房间的四个人只能算是陪葬品。先不管这个,总之她的如意算盘没打成。小平先于她发现了这个计划。于是她利用这个计划为自己制造了羊羊死亡时的不在场证明,并在混乱中给她注射了尼古丁。羊羊由于镇经济的作用也无法反抗,只能等死。寝室漆黑一片,大家的手电由于惊慌失措,根本无法稳定的罩在羊羊身边,给了小平一个绝好的机会。唯一的失算是不小心弄亮了电子表,和我推断出的寝室没有信号的确切时间。要不是这两点,我们谁也不会知道羊羊的死有异常。那我为什么说是小平发现了这个计划进而利用了这个计划呢?因为室长的死和地上的蚂蚁给了我锁定嫌疑人的钥匙。一清、我和小平在室长洗澡期间先后进过厕所。我当然知道不是我干的。而我也知道,当时室长回应我的那个“嗯”确实是室长自己的声音,所以也不是一清干的,不然室长怎么能回答我的话呢?只剩下小平了。我曾说过室长显得格外无精打采,当时我以为是羊羊的死给她的打击巨大。但是不然。是小平在室长的饮料里下了镇静剂,导致室长精神萎靡的。她故意等镇静剂发作的时候去上厕所,接着在黑兮兮的浴室里偷偷和市长说她知道一些内幕,想和室长商量,这部分自然也是猜想。于是室长便开了浴室的门,由于我们寝室的厕所的那扇门铰链是在左边的,浴室的铰链是在右边,而厕所和浴室的门正好成九十度,所以都打开三十度左右时会形成视觉死角,在黑暗中不会有人注意小平通过这个死角进入了浴室。市长由于镇静剂的关系浑身无力,小平很轻松就能给她的脖子上来一针。室长也像羊羊那样无法挣扎。接着小平用从湘子那里得来的方糖在地上叠起来,形成几厘米的高度,与浴室内那个厕所坑的高度持平,将脸盆置于方糖堆和厕所坑边缘之上,再让室长逐渐虚弱的身体坐在脸盆里。待水将放糖融化,脸盆就会倾斜,室长也会跌向浴室的门。小平就这样为自己制造了几分钟的不在场证明。记得她是第一个冲进去关水龙头的吗?那是因为当时水龙头里的水是冷水,为了不让方糖过快融化,她将水调成了冷水。要掩盖这个可能成为疑点的情况,她才第一个冲去关水龙头。多谢蚂蚁给我了提示,地上有糖渍,所以在湘子查看现场时,才会看到很多蚂蚁。而说到糖的妙用,不得不使我记起《古田任三郎》里的某一集,藤原龙也就是用这个手法给自己制造了不在场证明并害死了他的父亲。当然,我也是她用尼古丁杀死的,就在大家都在寻找帮助和信号的同时,她将插有毒针的海绵按在了铁门的拉手上,为了阻止我们向外界求援。至于谁企图害大雁姐这件事,我认为不是小平干的。最有可能的是一清。首先七七不会自己陷害自己,也不是我,作案手法和小平的精打细算有明显差异,显然是临时起意。在湘子和一清之间,我倾向于一清。而且她是有八九是想让自己中招,因为她已经知道自己的提包里有镇静剂,为了摆脱嫌疑,她打算上演苦肉计,让自己成为受害者。不料就在她悄悄把油罐子插进大美兔屁股的时候,大雁姐率先踏到了那滩油。所以她才会把自己关在小房间里,因为她没打算伤害别人,但是大雁姐受的重伤让她一下子慌了神。湘子比七七还要矮,很难将油罐子塞进大美兔的屁股里,这就是我排除她的重要原因之一。之后的事就简单了,面对湘子和七七两个人,小平已经不屑使用计谋了,干脆利落的用cb的手段杀害了她们。在擦去重要证物上的自己的指纹后,她将大雁姐的指纹按在了各种凶器上。最后一把火烧了寝室,将一切掩盖的干干净净。这件事情中,唯有一清的死和小平没关系。一清做梦也想不到自己是被死在自己之前的羊羊杀害的。
当然,电话线是小平事先就剪断了,而保险丝也是她在离开寝室前,就换上了容易烧断的细保险丝,黑暗对犯罪而言绝对是有利无弊的帮凶。
以上是我死后,作为灵体的状态做出的推断。
但是小平是如何逃脱的呢?她那天明明就在寝室,怎么就变成报纸里的“平某由于回老家探望病重的父亲没有来得及回到寝室,因此也逃过一劫”呢?
这让我回忆起了火锅前一个星期,一清和我们说的一个秘密。一清曾经趁小平出去打工时和我们说过一件怪事,她说有一次她在徐家汇逛街,看到了小平。她很热情地上去打招呼,但是小平看也没看她,冷冰冰地走掉了,仿佛根本不认识她。于是我们问了小平的同乡羊羊,羊羊神秘兮兮地说一句话就解开了这个谜团。小平有一个过继给别人的双胞胎妹妹。恐怕一清那天遇见的就是小平的双胞胎妹妹。这种事情在乡村也是有的,过去更常见点,现在不多了,但也有。过继之后的孩子名字会改掉,如果今后很少见面的话,邻里也很难发现这个秘密。想必小平在那天联系上了自己的双胞胎妹妹,让她在那天替自己回家探望父亲,她自己打完工后便买了长途车票假装回常熟,实则打了车来到宿舍附近,再和羊羊一起进屋,给人的感觉似乎是二人一同下班回来的。她骗过了所有人,也成功实施了这次谋杀。但对我而言,很遗憾的是,没办法了解羊羊要杀害同寝三人的原因,以及小平为什么要杀了所有人的原因。虽然我已经是一个灵体了,但是没有答案的谜团依然让我很难安息,也许就是这个原因,让我这个灵体又在世上多存在了许多时间,同时也见到了许多灵异的事。
(第一个故事完)
死亡,是件......你们很难想象的事。
死后的世界,和大多数人想的也不一样。
我不知道我死后进入的世界是否也和室长她们的一样,但我所在的地方,目前并没有她们。
小时候对死亡的理解都是从书上来的。记得以前看过一幅漫画:地狱里的人拿着长长的勺子,试图去舀面前一口巨大深锅中的汤,他们的表情都是极其地迫不及待,但是长长的汤勺却很难放进自己的嘴巴,图中的每个人都狰狞着脸去凑那长长的汤勺。而天堂里的人却都是一副平和微笑的表情,他们用同样的长汤勺去舀汤,然后喂给对面的人喝。大家相互帮助,非常和谐。这是我对低地狱和天堂最初的印象。后来我长大了一些,但对于地狱和天堂却没有更进一步的认识,因为中国人不信这些东西,家里人更相信人死后转世投胎一说。当时有个非常有名的年轻作家,叫韩寒,我妈妈特别羡慕他会写作,我想她肯定希望我也能像韩寒一样,在语文作文这块儿得满分,从而考一个好点的高中。最后好点的高中自然是没考上,毕竟我不是那块料,但是韩寒的《零下一度》却成了我最爱的书籍之一。记得里头有一篇文章就记载了很多别国作家是如何描写地狱和天堂的。文中记载,有一位叫赫尔伯特的先生说“地狱最底的一层,与流行的说法相反,这里既未住着暴君,也没有弑母者,甚至也不是那些追求别人身体的人居住的。它是艺术家的避难所。”这让我浑身颤抖,好像思路被打开了。文中还记载着雪莱把地狱描写成伦敦的场景,也令我震撼非常,虽然我没去过伦敦,但那是福尔摩斯的故乡啊!而我此前从未想过地狱可能也和人间一样,地狱里的人也过着和人间一样的日子,这个惊奇的发现一直影响着我,直到我写出了人生的第一本长篇小说《黄杉镇》,不过这和我今天要说的无关紧要。再后来,我有幸去参观了一次萨尔瓦多·达利的画展,他对于《神曲》的具象化操作,意外的契合我的精神世界,因为这个系列的版画仿佛就是我自己对于死后世界的想象——光怪陆离且清冷异常。
好吧,废话了那么多,我必须说说我所在的这个死后的世界。刚死的时候,我的灵魂并没有离开我的寝室,我就在静静地飘在室友们的中间,直到目睹了事件全部的过程。当室友们一个接一个也离开你们的世界的时候,我以为很快我就会见到她们。然而没有,一个都没有见着。我就像是一个孤魂野鬼在世间飘荡,没有黑白无常或者圣天使来迎接我,阎罗王和上帝也尚未出现来审判我,我就像是个被丢弃的物件。但重力再也无法束缚我,只要想,就能轻轻飘起,去到任何我想去的地方。我知道你们想问什么,不,我没有回家,或者说我还没有准备好去那个地方,你们应该能够理解的吧。人死后会失去对时间的感知能力,白天黑夜于我而言已毫无意义,我永远是清醒的。一开始确实不太习惯,但你并不会觉得累,因为你也同时失去了感知劳累的能力。
我跟了小平好几个月,想弄清楚她为什么要杀我们,但她的行为没有丝毫不正常之处,一点儿马脚就没露出来。她就像正常人那样为死者哭泣、为死者哀悼、并出席我们的葬礼,没有一个人怀疑她。只有当她单独一人的时候,这种伪装才会被卸下,悲伤的表情会暂时从脸上被摘下,取而代之的是一副冷漠但轻松的真面目。她没有记日记的习惯,所以即使她一个人的时候我也不能窥探到她的大脑在想些什么。她申请延后考试,学校同意了她的请求,毕竟全部室友死于火灾,在旁人看来怎么说都算得上是一个重大的打击。她没有再和她的双胞胎妹妹联系,小平真是个十分谨慎的人,谨慎到可怕。开学前她参加了补考,毫无疑问又是高分通过,想必申请下一年的奖学金希望依然很大。她换到了一个四人寝室,不过另外三人却很少和她讲话,她们趁她不在时偷偷说她是个扫把星,八人寝室就她一人活着,一定是命里犯了天煞孤星,这种人少惹为妙。根据报纸和电视的信息,我知道了大雁姐的家人被我们另外六人的家庭起诉的消息,看来警方是认定了大雁姐杀害了我们六人随后畏罪自杀这件事了。我非常替大雁姐和她的家人难过,尤其是她的家人,这是完完全全的无妄之灾。我并不知道室长她们的家庭地址,所以无法飘过去看看他们家人的状况,但是在事发前几个月我们都去过大雁姐的家做客,那个明媚的早晨明明还在眼前,却仿佛是上个世纪的事了。我顺着残存的记忆去到了大雁姐的家,她那瘦小的母亲整天都在抽泣,他的父亲除了和律师交谈外,也在四处筹钱,可能是想赔给我们六个家庭吧,但是好像也挺不顺的,他打了很多电话但是表情依然沉重。我知道诉讼是个很长的过程,我也很想告诉大家事实的真相,但是我不出了声音、留不下任何痕迹,自然也无法和现实世界的人产生任何沟通。原来旁观者也不是好当的。
为了转换心情,我又回去跟了小平一段时间,但依然一无所获。一晃几个月就过去了,对灵体来说这段时间并不让我感到很长,但会觉得无聊,我决定先放下小平,去探索探索自己这个灵体还能在世上做些什么。我尝试飘到高空,但是在接近云层的地方就无法再升高了。我尝试潜入海底,但深海恐惧症好像还存在在这个灵体的意识里,于是只能在浅海处和鱼儿们玩耍玩耍。我想过实现一次穿越太平洋的壮举,去西海岸看看我的阿姨和表姐,但我又害怕没有方向感的自己飘错了地方,在一望无际的大海上迷路也是很无聊的一件事。在尝试了一系列探究自身的试验后,我突然感到一直四处飘着也不是个事儿,即便不需要休息,却总还是想有个落脚点。嗯,人的思维方式似乎还没有失去。于是我开始游荡在上海的各处豪华酒店之间,住最好的客房。兴国宾馆、和平饭店、包括新开业的半岛酒店,都是我住过的地方。不用花钱,想住哪个套间就住哪个套间,可以光明正大地享受窗外的美景。只可惜酒店的水果饮料以及高档的洗浴套装我无法享用,不过没关系,反正我也没有吃喝的欲望及沐浴的需求了。
终于在2009年的11月1日这天,我下定决心回趟家。小平那里暂时也无计可施,而该面对的终究需要面对,也许见完家人,我这个灵体也就了却了人世间的牵绊,可以去到我该去的地方了。那个地方,或许能够见到室长她们,我们也许可以促膝长谈,为自己早早结束的人生哀叹一番。自从葬礼上见过父母以来,已经过去好几个月了,那时候的他们是如此的悲伤,以至于我不敢再见他们的面。而如今,时过境迁,踏进门的那一刻,我甚至听见了妈妈的笑声。她在看当年很流行的周立波海派脱口秀,爸爸则在房间里抽着烟看着电视里的棋牌节目。我在世的时候,爸爸总是会在厨房打开脱排油烟机然后抽烟,因为我不喜欢烟味。如今我不在,他倒也是嚣张起来了。挺好,挺好,虽然家里有些乱,气氛也依然有些清冷,但是他们没有我想象的消沉,谢天谢地。回到我自己的房间,一切如初。当时离开家前打开的《地狱的第十九层》还没有合上,依然是当初翻到的那一页;橱柜门缝里夹着的大衣一角依然还在那儿夹着;窗帘是打开的,正如我走的那天一样,金色的阳光洒在我的书桌上,将灰尘也染成了一片金色。我想去翻那本书,但是指尖毫不意外地穿过了书页和书签。不知道为什么,我有点不甘心,于是又尝试了一次,结果依旧。叹了一口气后我坐在了床边,脑海里一片空白,我第一次体会到了什么是百感交集,就是有很多想法但是真的一句都说不出来,甚至连哭都做不到,因为灵魂是没有眼泪的。就在我怅然若失的时刻,一件物品进入了我的视线。它不同于房间里的所有物品,在它的四周似乎有光隐约地环绕着,并且不是金色耀眼的阳光,而是和我的灵体相似的蓝白色柔光。
那是一封信,是我记忆里不属于这个房间的东西。激动的我赶紧飘过去,颤抖的手伸向那封信,想接触又害怕接触的情绪让我的动作有些滑稽和缓慢。
我碰到了那封信,真真实实地碰到了。
--------------------------------------------------------------------------------------------------------------------
今天2024年10月21日星期一,距离我离职已经过去整整三个月了。虽然大环境不太好,很多人也劝我说应该骑驴找马,而不是裸辞。但是我管它呢!老娘辛辛苦苦干了五年了,眼看之前从事的行业江河日下,朝阳产业变夕阳产业,还内卷到不行,这气就不打一处来。不干了!转行吧!反正爷爷奶奶给我留了套房子,爸爸妈妈也有自己的退休金,我们家不算有多富贵,但也是吃喝不愁,我何必急不可待地找新工作呢?再加上我也不是个乱花钱的人,一个月能存下大半个月的工资,银行卡里的钱够我在家苟活一年的了,那我索性先歇上个一年半载再说呗!四处转转,旅行旅行,看看世界,好不惬意!前几个月我已经先后去了云南、广西、马来西亚和柬埔寨,领略了国内外的大好河山。过了十月一我突然觉得自己应该去中国的首都看看。没错,虽然我是土生土长的中国人,但我还从未造访过北京。理由也很简单,北京的游客太多啦!寒暑假或者节假日,无论哪个景点都是人满为患,住宿也贵,体验感应该很一般。而如今已过十一,游玩的高潮已经结束了,各地旅游进入了淡季,那不正是我这种闲人出击的最佳时间吗?啥也别管了,高铁票买好立刻出发!
上了高铁才想起来,我在北京也不算纯游客,我还有个不怎么联系的外甥在那儿工作呢,这也算是探亲去了。说到我这个外甥Alfred,也是挺好笑的,我们国内的亲戚都叫他小艾,他是我表姐和一个美国人生的孩子,但却是纯纯的中国籍。在他五岁的时候全家搬去了美国,但表姐却没给他换国籍,也不知是出于什么考虑。照理说孩子的适应力是很好的,换个环境用不了多久就能完全融入,加上他也是老外的模样,没有半点我表姐的外貌遗传。可这孩子不知怎的,性格特别内向,不像是个老外,倒是很像亚洲人。他在学校话很少,虽然成绩很好运动也很强,但人缘就是很一般,西方嘛,内向的性格吃不开。他在知道自己是中国国籍后显得很开心,我表姐和表姐夫一开始还担心他会不会因此而介怀,但完全没有,他似乎非常希望以后回中国念大学,也是让他爸妈吃惊不小。他还有一个弟弟和一个妹妹,这两个家伙就完全是西方人的个性了,爱派对爱冒险爱运动爱表现,当然读书都还是很好的,毕竟继承了他们爸妈的高智商。小艾同学前几年进了北京大学学习,我们互加了微信,表姐也嘱咐过我,让我有必要时帮帮他,但这小伙子完全不需要人操心,虽然十几年没回中国了,却也能把自己读书和生活的事打理得井井有条。大学四年里没求过我一件事,这外甥是真的很省心,也正因如此,我们的交流并不多,大约就是逢年过节发个微信祝福而已,再无其他。他也不爱发朋友圈,我甚至怀疑他这内向的性格是不是就没有朋友,但我也不敢问。
上了高铁后我给他发了半年来的第一条微信,告诉他,他的上海老阿姨要来看他了。过了大概半小时,小艾才回了我一条“欢迎”,又过了半小时,他发信息说要不要去北京环球影城玩玩。看着这条信息,我思索了一会儿,最终确定了这小子应该是真没朋友,哪有和自己阿姨去环球影城的?一般不都和朋友或者对象去的吗?但环球影城确实就在我的行程安排上,而我是个爱发朋友圈且不喜欢分组的人,万一被他发现我回绝了他但又一个人去了,那不是很尴尬?于是我们便定好了周一去环球影城。到达北京是周六下午,放下行李后我去了法海寺看壁画、第二天又去了天坛和恭王府,真是每个地方都让我震撼。法海寺的壁画细节满满,那轻薄的纱和透明的碗简直让人叹为观止,门口两棵高耸的白松是那么挺拔和美丽,宛如两个仙子守护着法海寺的壁画。天坛公园则用它的大气征服了我,在碧蓝的天作为背景的情况下,我拍到了很多自己满意的照片。有点好笑的是祈年殿外有好多格格和妃子,一秒幻视甄嬛传选妃的场面。恭王府里是人头攒动,全是老年团,我估摸了一下,得有不下二十个团同时在里头参观,真是好挤好挤。但恭王府还是有点看头的,那价值八十万的小叶紫檀嵌螺钿座椅和价值上亿的金丝楠木,就能让你觉得不虚此行。北京还是挺有意思的。带着这样的想法,我慢慢地入睡了,因为第二天早上还得早起,否则等待我的将是环球影城门口那犹如巨龙蜿蜒的长队。
第二天我很顺利的和小艾接上了头。小艾穿着件很朴素的冲锋衣和马丁靴,头发没怎么打理,有点乱七八糟的,背着一个看不出牌子的大背包。我不禁第一百零一次感叹这孩子是真的不在乎形象,明明有一张混血的盛世美颜,但却从不好好“经营”。但转念一想我也没资格说他,因为我也是个上班从不化妆、没有耳洞、不用奢侈品且喜欢单独行动的人。不愧是亲戚啊,血缘关系是假不了一点了。他很礼貌的称呼了我一声“小蓝阿姨”,老实说他的普通话是那种既没有上海口音也没有北京口音的标准普通话,还挺让我意外的。进去后我们直奔哈利波特主题区,因为据说那边人气最旺排队最长。“禁忌之旅”还是挺不错的,但是比起上迪差不多类型的加勒比海盗和飞跃地平线,感觉真实度还是差了一点。但小艾玩得很开心,他那张表情不丰富的脸上时不时闪现出了微笑,倒也是让我有点吃惊。之后我们去租了哈利波特的魔法袍子来拍照,你别说,小艾一套上格兰芬多的袍子,还真有点弗雷德·韦斯莱的感觉,但他的眼睛要更大些,脸要更圆些,头发要更短些。我们喝了黄油啤酒、吃了蜂蜜公爵家的黄油饼干,接着又刷了四五个项目,累并开心着。一路上小艾的回头率还是很高的,甚至有小女生要求和他合影,小艾在我的鼓励下还是满足了人家的愿望,但拍完立刻闪身离开,没给人家一丝深入沟通的机会。直到刷完了霸天虎过山车,我们才停下刷项目的脚步,也是不得不停下了,因为下了过山车脑袋真的很晕,不找个地方坐下歇歇怕是要当街昏倒了。于是我们就在附近找了个餐厅坐下,叫了两份套餐,一边干呕一边吃,直到被彼此的搞笑举动逗乐。
用过晚餐再出来,已经是天黑时分,蓝紫色的天空既神秘又美丽,清冷的空气一口吸入,就能治愈被过山车晃晕的脑袋。我们看了看地图,决定去再刷几个项目,而最近的一个就是边上配合着万圣节新开的项目“81号公馆”。介绍上是这么说的:81 号影棚正在拍摄一部恐怖电影。一旦进入影棚,一名导演将选中你作为这部电影的演员,影棚的布景即是 81 号公馆。当你穿梭于拍摄现场时,你所有的感官让你不禁产生疑问:“这是在拍电影吗?”“还是这是真实发生的?”快来沉浸在电影般场景中,体验着前所未有的真实感,为镜头尖叫吧…… 我问小艾有没有看过这部同名电影,回答居然是肯定的,看来小艾的涉猎还挺广泛。我也看过,但没全看,是从电影一半的地方开始看的,当然之后也没找机会去补,因为恐怖片实在不是我的真爱。百度百科是这么介绍的:京城81号,又名朝内81号。这座大院曾是民国时期美国天主教会用于培训传教士中文的学校。其先前是英国的兵工厂。中华人民共和国成立后,该宅院被废弃。因其内传言出现过灵异事件,故被称为“鬼宅”,一时人心惶惶。由于年久失修,政府投资将其重新修缮。2017年3月,工程完毕,对外出租,租金约为一年1000万元。至于被百度百科省略的灵异事件的部分,我想但凡来玩这个项目的游客,肯定多多少少对它的传闻有所了解,在这儿我就不浪费笔墨细说了。
我从来没有玩过鬼屋或者惊吓屋,确切的说其实有一次,但是我由于太胆小了,全程闭着眼,也就没有任何体验感了。那时候我才10岁,二十多年过去了,我自认为也该有点长进了,所以拉着小艾便往81号公馆走去。路上我问小艾他会不会害怕,小艾迟疑了一会儿,很严谨地表示这得看惊吓屋的吓人程度,如果只是装扮得很吓人那么自己就不会害怕,但如果突然从背后冒出个什么玩意儿,那也是有可能被吓一跳的。到了公馆门口,曲折蜿蜒的“巨龙”再一次出现在我们面前,不得不吐槽这S型的队伍,光是在外面这么绕呀绕的就已经让人感觉很晕了,但这也确实是充分利用了场地的面积,我替想出这种排队方式的人感到自豪。在外围绕圈的时候,我们没怎么聊天,只是静静地观察着周围的游客。可能是为了配合万圣节的氛围吧,很多游客穿着吸血鬼的装束,也有打扮成黑白无常的,我笑着调侃道一会儿进去不知道是谁吓谁呢,小艾听完报以赞同的微笑。在不知道绕了多少圈以后,我们终于接近了公馆的入口。一个外国人拿着电影里导演经常拿的大喇叭在那儿吓人,一会儿压低声音絮絮叨叨,一会儿突然间大声吼叫,还真有游客被他给吓到了。在马上就要排到我们的时候,前面突然传来了一阵小小的惊呼,原来公馆是分批进入的,一批大概十来个人左右,我们前面有两个女生正好被拦了下来,这意味着她们会是下一批的领头人。两个女生面面相觑,边苦笑边相互打气,过了一会儿终于轮到她们了,两人手挽手颤颤巍巍地走在了最前面,一头扎进了漆黑一片的公馆里。小艾在这时轻轻拍了下我的肩膀。
“小蓝阿姨,如果你排第一个进去,会害怕吗?”
“听天由命。再说我有十字架护体,不怕。怎么,你害怕了吗?”
“没有,这圈子都给我绕晕了,赶紧进去吧,管他里头有什么呢,只要别再排队就行。”
说完我们都笑了。前面又一批人被放了进去,我估算了一下,我们俩还真有可能是打头的或者断后的。果不其然,十分钟后,我们真的成了断后的那两个人。跟着前面游客的脚步,我们缓缓迈入了被黑色门帘隔开的世界。
这个惊吓屋还挺大,进去后迎面而来的就是电影里81号公馆的外型,就是很典型的欧式小洋房,大概有两三层高吧,太暗了我也没看得太清楚。正门外面有一个圆型小喷泉,周围则是些假花假树。配合着黑漆漆的上空和诡异的音乐,我想说这氛围是很到位的了。我的前面是两个不高的女生,再前面是一对不确定年龄的夫妻,他们走得不算快,我和小艾也只能缓慢地跟在后面。突然我前面的两个女生爆发出了一声小小的惊呼,就在我扭头的同时,一个拄着拐杖的老者与我擦肩而过。老实说我暗地里真的吓了一跳,这老头的妆容不算吓人,但是他这么安静地走在你身边,还瞥你一眼,是有点小惊悚的。我庆幸自己没有叫出声,转头看了看小艾,他倒是一脸的淡定。当我在回头时,已经走到了大门边,就在我要拨开另一层门帘往里走时,突然感觉手边有什么动静。我低头一看,心又是一惊,一个只有我一半高的孩子正在门边用头撞着门框!艾玛这惊吓屋还真是有点吓人啊!但我还是忍住了,没有从表情上露馅。得跟上前面的人,于是这次我没有回头看小艾的表情,而是迅速拨开门帘进入了81号公馆的内部。里头比外面热很多,非常不透气的感觉,狭小的通道只能允许一人通过,我看前面的人已经离我有十步之遥了,便赶紧快步跟上。这是我的身后突然传来了一阵闪光!紧接着便是小艾低沉的“哦哟”!我立刻回头,发现我刚刚经过的一幅画正闪着白光,一个人影在里面试图破画而出,并发出刺耳的尖叫!小艾这回是真被吓到了,一个反弹跳到了狭小走廊的另一边墙壁上。前面的人也回头看着我们,可能还在感叹幸好自己没走在最后。走廊在几秒后恢复了正常,我开始大笑,小艾也拍拍胸脯长舒一口气,嘴里嘟嘟囔囔着还蛮吓人之类的话。
我们继续往前走,又经过了几个走廊和几间房间,有一间房间坐着两个吸血鬼在冲你做鬼脸,房间的灯也高频次地闪烁着,让人头晕的很;另一个房里则有一个屠夫拿着杀猪刀瞪着你,时不时的突然举起刀吓唬你一下。我掌握了诀窍,就是不与这些NPC对视,你不看他,他就没有了吓你的动力。但我前面的那对夫妻显然还没悟到这一点,被屠夫吓到尖叫不止。小艾看样子是悟到了,只是偷偷瞄向这些NPC,但并未直视他们,所以也没有被吓到。又平安的通过了一个走廊,拨开黑色门帘,里面有许多黑色的沙袋在空中晃来晃去,阻挡了我的视线。这里除了恐怖的音效倒是没什么NPC来吓你,但是摇晃的沙袋让我慢下了前进的脚步,眼看着和前面两个女生的间距越来越大,我的内心也稍有不安起来。得快些通过才行,我暗自思索着,身体随着沙袋左扭右摆,试图躲避沙袋的撞击。当我再次拨开一层门帘时,一个实验室模样的房间出现在我的眼前,瓶瓶罐罐里全是人的四肢和内脏。我心血来潮想用手机快速拍一张照发朋友圈,但是一摸口袋,这才发现糟了,我的手机不见了。脑筋动得比较快的我立刻意识到,手机应该是刚才穿越沙袋时从口袋里滑出去了。这时小艾刚好从门帘处进来,我大声告诉他我的手机可能掉在刚才的房间里了,于是我们就一起回到了那满是沙袋的房间进行寻找。后面那波人还没过来,可能他们也遭遇到了一些NPC的吓唬,尖叫声远远地传来,让我和小艾感到了一丝幸灾乐祸。房间不亮,但我运气很好,没走出去几步就看到了躺在地上的手机,而且手机正好就在小艾的脚边,差一点就要被他踩在脚底了。我叫住小艾并指了下地面,小艾立刻领会了我的意思,低头看见了那部套着蓝色壳子的手机,并帮我捡了起来。转身之后我俩肩并着肩,便一起拨开了那层黑色的门帘。
接下来的事,是至今我都很难相信会发生的事。太惊悚了,不是言语能表达的那种惊悚。门帘的后面,竟然不是我刚才进去时的样子了!完完全全变成了另一间房间!这怎么可能?!
人在面对反常识的事时,第一反应多半是愣在原地,因为大脑在瞬间应付不了这种突发状况,俗称“大脑过载”。我的第一反应就是这样,有那么几秒钟吧,我没有对眼前的景象做出任何反应,眼睛睁着但是没有在看;手触摸着但是没有任何知觉。不过惊悚的感觉同时也让我的肚子一阵抽痛,正是这种抽痛迫使我的大脑开始正常运作。
“小艾,刚才我们进来时这间房间是这样的吗?”
“不,不是。刚才有些玻璃瓶和一排排架子,这里……”
这里的摆设明显不是刚才那种实验室的模样,而是一间有点美式装潢风格的小客厅。一台松下的等离子电视机出现在我视线的左侧,它被放置在一个美式风格的电视机柜上,电视竟然还是开着的,里面正播放着一档上海电视台的音乐综艺节目《我型我秀》。能在瞬间做出这个判断,源于我对这个节目不一般的熟悉。追这档节目的时候我还是个高中生吧,正是最喜欢看电视和追潮流的年纪。电视里正在唱歌的那个人,他叫张杰,很多人都知道他是湖南台的选秀节目出来的歌手,但其实在那之前我就知道这个人了,正是通过那一年的《我型我秀》。电视机的对面有两张扶手沙发,上面似乎是绿底并点缀着许多粉白色的花,很美式的感觉。两张椅子中间有一张茶几,但这么说或许还不准确,因为那张茶几是用好几个旧皮箱叠起来做成的,上面铺了一张小小的格子桌布,这种造型放到现在也是很有生活气息吧!后面靠墙的地方,也就是之前摆放那些瓶瓶罐罐的地方,现在摆放了一个长条型的矮柜,上面铺着桌旗,并放着很多奖杯奖状和证书等等。我的右手边是一个吧台,后面的柜子里似乎有很多酒瓶,吧台上也放着一瓶酒和两只酒杯。头顶是一个不大但是设计很复杂的花瓣形吊灯,它正轻轻摇曳着,将晃动的灯光送往房间的每一个角落。
“小蓝阿姨,这是惊吓屋的特别设计吗?我是说,出去再进来,就会进入另一个房间的那种设计?”
“听着像密室大逃脱之类的综艺节目的设计,但在这儿……我不确定。”
“但这里也不吓人啊……”
“你没发现,我们前后都已经很久没有出现NPC和其他游客了吗?”
“啊呀……还真是!”
“我们退出去,再进来一次,怎么样?”
“好好好。”
我们慢慢后退,撩开门帘,离开了这间诡异的屋子,回到了那间充满黑色沙袋的房间。沙袋依然在左右摇晃,但我们此时已无暇操心什么沙袋了,只想快点弄明白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我问小艾准备好了没,小艾点了点头。我们的手同时伸向了那黑色的门帘,我轻轻地数着“3、2、1!”后,一起拨开了门帘。
“哎哟!”一个女生的叫声突然出现,伴随着周围悉悉索索的小杂音,让我一时有些恍惚,“你哪儿来的啊?走路看着点儿哈!撞着我头啦!”
是个北京口音的女生,看样子我好像真撞到了她,但她是哪儿来的?怎么就突然出现了呢?刚才我前面明明就没人了啊?就算有,也不是这个女生啊!我这是到哪儿啦?赶紧靠边环顾四周,大脑带动着眼睛又飞速转动了起来,我现在应该回到了之前实验室模样的房间,并且应该晚了几分钟出现,被后面一批的人给赶上了,我正插在后面那批人的中间呢!怪不得挨骂了。
“你们是被吓着了吧?怎么走得那么慢啊!是上一批的人吧?赶紧跟上哈!”角落里一名工作人员带着黑口罩,提醒着我和小艾。
在这个惊吓屋里,有很多穿着黑西装带着黑口罩的工作人员站在各种拐角处,防止哪位游客被吓得去攻击NPC,或者出现身体不适需要急救。我和小艾对视了一下,小艾说我们还是先跟上去,不能堵在这里,刚才发生的事等出去了再讨论吧。于是我们快步跟上了前面的人,平安地穿过了实验室。又到了走廊,红底白花的墙纸在昏暗的灯光下还是显得很诡异,墙上的画我们也不敢凝视,生怕再跳出什么吓人的NPC来。当我准备快步穿过这段走廊时,小艾突然拉住了我!没等我开口,他已经拉着我回到了实验室,还是没等我开口,他已经又推着我再次穿过门帘进入了刚才的那段走廊。
奇迹啊!奇迹又出现了,那段走廊有和我之前进入时看到的又不一样了。活见鬼了吗?!小艾立刻向我道歉,说他就是想试一下,但也不敢一个人试,只能拉上我。我看他态度诚恳也就没有拿出长辈的身份训斥他了。老实说,眼前这副场景,我也实在没心思训斥他,这种反常理的事一再发生,已经让我的大脑开始混乱不堪了。这段走廊初看和我第一次进入时没有什么大区别,但是墙上的挂画明显不一样,之前的画框是廉价质感的金色画框,而这里的画框已经变成了木制画框。就连画儿也不一样,之前都是些鬼气森森的人像画,而现在则是些笔触细腻的风景画,我只认得出一幅,《孟特枫丹的回忆》,它就挂在离我最近的左手边墙上。这太诡异了,我不禁又开始肚子疼了。
“好像我们退出去再进去,就会到一个不一样的房间。”小艾慢慢冷静下来分析道。
“那我们赶紧退出去再进来一次吧。这也太恐怖了!”
“要不要顺着走廊走走看?看看进入下一个房间会是正常的还是没人的?”
“你小子胆子挺大啊!”
“对于未知的现象,就是怕知道但又很想知道啊!”
“您走前面,请。”
我把他拽到我的身前,示意他往前走,因为我也很好奇如果这么走下去,会进入什么样的房间。就在我们走到走廊中间的部分时,一阵晃动突然发生,让我们站立不稳。我们相互搀扶竭力保持身体的平衡,但晃动越来越强烈,我们走也不是站也不是,很快边上的那些画框也开始啪啦啪啦作响,其中一幅最大的画竟然从墙的高处坠了下来!我俩的本能反应都是立刻双手抱头,但是那幅坠落的、有两个电脑屏幕大的画框却并没有砸在我们身上。它穿过了我们的身体,砸在了地上!我大喊了一声“跑”!小艾和我立刻向双胞胎一样拔腿就往前冲,我们甚至没用手去撩门帘,便一头扎进了下一个房间。
下一个房间更恐怖,一进去那灯就开始闪呀闪的,定睛一看,应该是厨房吧。但恐怖的是,这回我们根本不知道这是正常的房间还是二次进入后的那种怪异的房间。随着灯的闪烁,角落里的电冰箱的门缓慢的打开,里面竟然蜷着一个人!在灯光的作用下我无法分辨那是真的NPC,还是机器做的假人,或者是那种能够穿过你身体的类似灵魂一样的东西。冰箱门在打开到一定角度后又缓慢地合上了,这时天花板突然落下来一块,砸在了下方的餐桌上,吓了我俩一大跳!随着四分五裂的天花板,一个圆圆的东西也从天而降,吊在半空,那是一颗人头!欸哟我的老天!要是前后有人并且没有之前发生的诡异事件,我可能也不会被吓到,但是此刻我真是心肝肺都快跳出来了。退!小艾喊了一声,我们立刻后退三步离开了这间房间。就在我们立足未稳的时候,小艾仿佛被什么东西给撞了一下,人都要贴到墙上去了。
“往前走啊!你后退啥啊?小伙子还害怕呀!”一个东北汉子的声音在我耳边响起。
我生平第一次感觉到一个正常人的抱怨和嘲笑也能带给人如此大的安慰。我闪身让这位东北汉子过去,然后又和小艾回到了肩并肩的站位。前面和后面不远处都传来了女生们的尖叫和嬉笑声,看样子我们又回到了正常的世界。我们默契地掀开门帘,里面的样子和刚才颇有相似之处,只不过冰箱里没有人,天花板也没有砸下来,取而代之的是一男一女两个NPC,画着吓人的装束在里面游走,时不时冲你嚎一声。一位工作人员示意我们赶紧跟上,我们立刻照办,这鬼地方是能少呆一秒就少呆一秒吧!之后我们没敢再次尝试二次进入这种事了,火速跟紧前面的队伍,穿过了有“僵尸”的墓地、有很多娃娃的婴儿房、有一个死人的解剖室和数条差不多的走廊,到达了81号公馆的出口。
一口清冷的空气实在是解放紧绷神经的良药。在离开了81号公馆后,我们找了个台阶坐下,需要好好缓缓才行吧。诡异的音乐依然在耳边回荡,但是汹涌的人潮还是给足了我们现实的安全感。
“小艾,你以前遇到过这种事吗?”
“当然没有!阿姨有吗?”
“也没有。但是你妈妈和我说过,你以前能够看到一些常人看不到的东西?”
“嗯……怎么说呢,我好像确实能够感知到一些奇奇怪怪的东西,比如有一次我明明看见了一只白猫跑过去,但是同学们都没看见。类似这种事偶尔也有发生,但频率很低,而且这些现象也没给我的身体或者精神带来什么影响,所以我也不确定这是真实的还是我的幻觉。”
“我也是。偶尔会丢一些东西,过一阵子会在完全不可能出现的地方找到这些东西。我解释不了这种现象,但和你的情况类似,这种事没有对我本人产生过不良影响,我也没安装监控,所以不能确定是我真的随手放那儿了还是有其他情况。”
“但刚才发生的事,和这种小事完全不能相提并论吧?”
“嗯。而且我们两个都看见了,这就不可能是什么幻觉,没有人会产生一模一样的幻觉。”
“阿姨,我们回忆一下刚才的场景吧。在你掉手机之前,我们一直没走回头路对吧?”
“没错。”
“你掉手机到底是怎么回事?”
这个提问让我陷入了沉思。我的手机之前一直放在右手边的裤子口袋里,这天我穿了一条宽松的运动裤,口袋不深也不浅,放个手机的话,会露出来一点点,但也不多。照理来说,只要我不蹲下,手机大概率掉不出来。其实这一点我一开始就觉得有点奇怪了,但是也不能说完全没可能掉出来,所以我没往深处想。
“有没有可能,从你掉手机开始,就已经被什么东西影响了?”
“掉手机是为了让我们出来再进去?”
“有没有这种可能呢?”
“那是什么东西能做到这种事呢?你一直走在我后面,有发现什么吗?”
“没有。沙袋一直晃来晃去,我都看不清你啊!”
“anyway,我们来想想那些与众不同的房间吧。第一个房间是个客厅,在放《我型我秀》对吧?”
“放的是什么我不知道欸,我没看过那个节目,你能搜一下那个是什么时候的节目吗?”
“2004年的节目,在东方卫视播出的,一档音乐选秀节目。刚出来时我就查过了。”
“20年前的啊?那时候我还是个宝宝呢!”小艾搔了搔头说。
“这可能是个暗示。2004年就是那间诡异的房间所处的时间点吧?你注意到吧台的酒了吗?”
“嗯,我离得近,看得清楚。吧台上是一瓶龙船庄园的红葡萄酒。”
“没听说过,贵吗?”
“得看年份,我没仔细看,如果是94年的话得上千一瓶吧。”
“那些奖杯奖状你有看见上面写的什么吗?”
“没,完全被你挡住了。”
“我谢谢你。我好像看见了什么优秀企业家什么的,还有一个奖杯上貌似有一个2003年的字样。”
“好,那这个房间可能住着一个挺成功的老板,爱喝葡萄酒,爱看电视综艺,并且可能有伴侣或者对象,因为有两只酒杯在吧台上嘛。哦对了,也可能是这位老板的伴侣或者对象爱看电视综艺,因为企业家好像一般不太会看电视。”
“下一个是走廊,也很欧式风格,那种花花草草的墙纸不像是国内普通房间会贴的。墙上的风景画我只认得出《孟特枫丹的回忆》,挺有名气的画,这个企业家、或者他的另一半审美还是可以的,懂点艺术。那时候我记得画掉下来了,但没砸到我们,说明我们其实没法和那个奇怪的空间发生实际上的联系,对吧?”
“对,所以那个空间可能只是个类似幻影的东西,虽然它看上去很真实。”
“然后我们到了厨房,情况就很惊悚了。你有没有发现,这里有个层层递进的关系?一开始的客厅什么都没发生,然后走廊有点小恐怖,到了厨房就是惊悚片了?”
“有点意思欸!”小艾夸了我一句,“厨房里我草草瞄了一眼,设备还是挺齐全的,烤箱洗碗机都有,如果是04年的房子,对国内来说装修还真不错,企业家还是挺有钱的。”
“洗碗机好用吗?”
“不如烘干机有必要。”
“电视里的《我型我秀》其实我很在意。这标明了时间点,2004年,应该不是偶然,这个幻象真实发生的时间和地点,很可能是2004年的某一个地方。”
“这范围可就太宽泛了啊!2004年还好说,可某一个地方这怎么定位啊?中国那么大呢!”
“想要搞清楚,只有一个办法了。”
“小蓝阿姨,你该不会是……”小艾话到嘴边却卡住了。
“再进去一次吧。”
“真要命。我妈妈没和我说你胆子那么大欸。”
“这不是你在嘛!而且如果我的手机不是自己掉的,真是什么东西非要让我们看见那些场面,那肯定有些事情隐藏在背后,不搞清楚晚上睡不着啊!”
“要是出什么事,我妈妈会找你的。”
“哎哎哎,那还是算了,我确实没法对此负责。走吧,睡不着就睡不着吧。”小艾的提醒很有道理,我可以自己冒险,但是带上他就不一样了,我是长辈,肯定要对小辈负责的。
“不不不,我们还是再去一次吧。你看,其他出来的人都是嘻嘻哈哈,或者开开心心的。他们肯定都没有看见那些场景。我在想,如果真是2004年的某个地方发生了什么大事,但没有解决好,那恐怕也只有看得见当时情况的我们能出手解决了。”
小艾的话也是我的想法。我平时也没做过什么亏心事,那些乱七八糟的玩意儿没理由找上我。这次摊上这种怪事,多半是有什么东西需要借我之手来做些什么吧。最最重要的是,我在那些幻象里感觉到了一种难以言喻的感觉,仿佛是有人在渴望着和我沟通。万一这背后有什么大冤情呢?千万人里能遇上这种事的也不多,我不管,可能真相就要从此被埋没了。我从小就有和别人不同的使命感,大家都做的事我便不屑做,没人做的事,如果是有利于这个世界、这个社会的,我总得尝试一下不可。
“外甥勇敢飞,出事自己背哦!”我调侃了一句。
“妥了妥了。现在排队的人没刚才多了,我们赶紧的吧!”小艾帅气地挎上背包,捋了捋金色的头发,大步向队伍的尾巴走去。
排队的时候我们商量了一下策略,这次不能傻不愣登地冲进去了,得有些方法才行。我负责右边,小艾负责左边,进去之后无论是房间还是走廊,都要尽量多地收集眼前的信息。我们会打开手机的录音功能,可能很多信息会来不及记在脑子里,所以录下来是最好的选择,索性我们的手机上都有个吊环,可以套在手腕处以免滑落。根据上次的经验,我们应该不会和幻象世界发生物理上的联系,所以不管发生什么都不用怕,记住所发生的细节最重要。计划完毕后我们就开冲了。这次我们和后面的三个女孩子换了位置,因为他们害怕排在最后,而我们正需要排在最后。她们看着我们就像看到了救星,就差给我们鞠躬致谢了。终于轮到我们了,深吸一口气,打开手机录音功能后,我们迈着坚定的步伐,气势汹汹地再一次进入了81号公馆。
还是老样子,花园洋房和拄拐的老人,这次我没有被吓倒,淡定地从他旁边走过,并且还摸了摸门边那孩子的头,那正在撞门的孩子瞪了我一眼,但听到我说了一句“您辛苦了”之后,他便没再看我,转过身去继续撞门。是个敬业的NPC没错了,我边想边踏进了公馆的大门。进去之后我和小艾停在门口处,等前面三个妹子消失在走廊的拐角处后,我们齐齐倒退三步,出了门帘,在那撞门的孩子瞪我们之前又大步跨进了门帘之内。果不其然,我们进入了一个和刚才完全不同的走廊。这段走廊和之前发现《孟特枫丹的回忆》的那段走廊很像,一样的墙纸,一样的画框,不一样的只是画的内容。这段走廊没有发生任何事,我走在右边,小艾走在左边,我们一边观察画的细节一边对着手机说着看见的内容,大概两分钟之后我们通过了这段走廊。穿过黑色门帘,我们来到了下一个房间,那原本是一个灯光高频闪烁、坐着两个吸血鬼的房间,现在则是一个书房。我进来后才意识到,原来那两个吸血鬼所在的好像也是个书房,只不过那是一间18世纪样式的书房,而现在则是一间现代样式的书房。高大的红木书架贴墙而立,红木书桌上摆放着几本经管类的书籍,一盏玻璃小台灯微微亮着光,其余地方则摆放了很多植物,还是相当美式的装潢风格。正当我们左右分立开始记录这间房间的细节时,位于中间书架上的书开始一本本往下坠。哐,哐,哗啦啦,这声音真实的仿佛就在耳边一样。我和小艾互看了一眼,决定不理会,继续记录我们该记录的。当我们记录得差不多的时候,书架上的书也掉得差不多了,我们蹲下看着书的封面和书脊,大多也是些人生鸡汤或商业管理的书籍,当中还夹杂着几本英语基础对话。
离开这间房间后又是一段同样的走廊和差不多的画,下一个房间则是先前那个屠夫拿着杀猪刀、时不时吓唬你一下的房间。现在,这间房间看着像是一间工作间。果然很美式,中国人就算住别墅,也很少会搞一个房间专门做摆放各种工具的工作间吧。房间里有很多排铁架子,上面摆放着电锯、钳子和各种工具套装。当我们记录的时候,一把电锯突然动了起来,兹拉兹拉的声音吓了我们一跳。过了一小会儿,一个铁架子又突然间开始倾斜,上面的东西哗啦啦掉了一地。这可真要命,好在我们是两个人,要是一个人真是打死我都不会再进来这个地方。出去后又经过一段走廊,来到了原本满是黑色沙袋的房间,现在这个房间很明显是一间健身房,一辆运动脚踏车摆在右边、一个悬挂着的大沙袋和一副拳击手套在左边,还有一张乒乓桌摆在房间的中央。这个房间东西不多,记录得很快,但过程中总能隐隐约约听到乒乓球掉落的声音,可环顾四周却并不见任何乒乓球的身影。怪哉!下一个房间就是实验室了,和我们先前看见的一样,这次我们非常详细地进行了观察。当然,期间也有怪事发生,比如电视机明明放着《我型我秀》,但一会儿就变成了一片雪花状,一会儿又恢复了原样。再比如玻璃架子上的酒会莫名其妙地砸到地上,瓶身摔得粉粉碎。习惯了这种突发事件的我俩现在已经毫不在意这种状况了,人也蛮奇妙的,当你被一种更强烈的情绪或者使命感所驱使时,原本的情绪就会得到压制。下一段走廊就是我们被画“砸”的走廊,再下一个房间就是那间恐怖厨房,然后又是一段重复的走廊,接着是原本有“僵尸”的墓地,现在则是一间干净整洁的卧室;原本有很多娃娃的婴儿房,现在是一间布置温馨完全不恐怖的婴儿房。吓人的事情还是时有发生:卧室的灯会突然掉在床上、梳妆台上的镜子会突然碎裂,婴儿房的枕头会突然渗出血水等等。可怕,真的太可怕了。
最后,我们进入了那个有死人的解剖室,现在,那是一间很大的主卧,外带一个漂亮的小阳台。这个阳台,看造型应该就是我们在花园里一抬头就能望见的那个吧。一个女人躺在床上,仿佛是睡着了。我们没敢做出太大动静,轻手轻脚地对着手机记录着看到的一切。就在这时,阳台的门突然被风吹开,床上的女人也突然坐了起来!我们赶紧从房间的角落聚拢到了一起,女人的身体爆发出了一阵白光,相当刺眼,我们本该向出口移动,但是强光扰乱了我们的方向感,一时之间不知该往哪儿走才好了!我握紧了脖子里带着的十字架,小艾则挨着我抱着头,看样子也没啥大用处了。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一个身影从阳台“飘”了进来,穿过我俩的身体,挡住了那阵刺眼的白光!白光随即消失,房间里瞬间便安静了下来,仿佛什么事都没发生过一样。小艾松开了抱头的手,我也放下了十字架,我们的目光都定在身前五步处那个闪着柔和蓝白色光芒的东西上。
那是,一个“人”。
小艾看着他,又看着我,来回看了大概两三次,突然跟被电了一样从我身边弹开,并且嘴里还支支吾吾的说着:“一样,一样的!”
什么一样?我白了小艾一眼,再仔细看着眼前那个“人”,这会儿我好像明白了小艾的意思。我和这个“人”,不说长得一模一样吧,至少也有九成相似。乖乖!还能这样吗?!
只见这个人面带着和煦的微笑,拿起卧室床头柜上的一只红色茶杯,指了指茶杯又指了指自己,然后放下了茶杯。紧接着她又从另一边的床头柜上拿起一份报纸,展开了,举在我们的眼前。报纸是上海以前销量很不错的《上海日报》,她举起的那一页是专门刊登房地产信息的那一页。我们带着迟疑凑近了一些,但我刚看清报纸的部分内容,这个和我一模一样的“人”,以及这个房间就开始慢慢变得透明且开始褪色,仿佛是电影特效那般真实。那个“人”在消失之前指了指我和小艾,又竖起了大拇指。一切的一切都在加剧消失,周围开始慢慢变得嘈杂,光影在这一刻慢慢变得鲜亮,似乎现实世界正在取代这个幻象的世界,但最后留在我们视线里的,起码在我眼里的,是她那始终和煦的微笑。
第二次离开81号公馆后,有一阵子我们都没说话。影城的一角,霍格沃兹正在举行灯光秀,原本我们是打算去看的,但是现在已然毫无兴致。小艾坚定地告诉我,今天的事背后一定有一个非常难的谜团。我们上网查了下,输入了类似“81号公馆灵异事件”或者“环球影城灵异事件”等关键词,但却没有任何与我们今天所经历的事相类似的留言或者信息跳出来。这就意味着,我们俩很可能是唯二的看见了这种灵异现象的人,同时也意味着,如果我们不去解决这个谜团,那这个谜团很可能就永远被埋没了。从小就与生俱来的使命感让我决定要追查到底,小艾似乎比我还要坚定,他觉得这背后一定隐藏了一个事关人命的陈年旧案,如果他不去见义勇为,就相当于是助纣为虐了。不愧是血缘亲戚啊!我们一拍即合,虽然还有时间去刷几个项目,但此刻我们想要弄清事件真相的心更加急迫,这种心理催促着我们加快了离开的脚步。环球影城门口聚集了很多小丑和妖魔鬼怪装扮的表演者,但这怪诞的氛围和我们所遇到的相比,宛如儿戏。我们决定到我的酒店进行进一步的讨论,其实小艾的房子更近一些,但是我房钱都付了,不去住岂不是亏大了?论到精打细算那可是我的看家本领,无论如何都不能丢。酒店前台看我出去时是一个人,回来时竟然带着一个外国小帅哥,这表情别提多有意思了。上班一天了,有点八卦也是调剂,不然多无聊啊!我对前台表示了理解,小艾则对我的理解表示了赞许。回到我的房间,放下东西,我们立刻坐在了玻璃茶几的两侧,拿出手机和笔记本,开始回溯刚才所发生的一切。
第一段走廊:有八幅挂画,左右各四幅 ,全是风景画,我们根据自己对画面的回忆和手机里记录的画的细节,进行了上网搜索,得出的结果是,这八幅画都是法国画家让·巴蒂斯特·卡米耶·柯罗的作品。此人是法国巴比松画派的画家,看到他的其他作品和“巴比松”画派这个名字,我才终于想起来在哪儿看到过《蒙特枫丹的回忆》了。几年前在上海的遇见博物馆里曾展出过一批巴比松画派画家的作品,里头就有这幅《蒙特枫丹的回忆》,我肯定印象深刻才会在那种情况下也想起来,不过我以为是“孟”特枫丹而不是“蒙”特枫丹,但这个小错误应该无伤大雅。由此我们可以推理出灵异房屋的主人里,一定有个特别喜欢卡米耶·柯罗的作品的人。
第一间房间:书房。高大的红木书架和红木书桌意味着主人很有钱,上面摆放着的经管类的书籍说明主人是从事管理类工作的,也可能自己就是老板。以绿植为主的美式风格设计证明主人喜爱生活气息浓重的装修风格,可能他本人是外国人?不,不可能,那些书籍全是中文的。那他或许曾在国外生活过?要么就是单纯喜欢而已。我们在笔记本上画了几个问号,表明这个问题稍后再议。那些从书架上掉下来的书都是些人生鸡汤或商业管理的书籍,很符合我们刚才对主人身份的推理,但是当中还夹杂着几本英语基础对话,让我们更倾向于这个主人没有在国外生活过。
第二段走廊:和第一段走廊极为相似,只不过墙上的画变成了泰奥多尔·卢梭的巴比松派画作。看来这个主人喜欢的应该是巴比松画派。
第二间房间:工作间。这里有很多电锯啊钻子之类的东西,还有些木条啊油漆之类的,但这些工具显然不像是属于一个忙碌的、正在研究经营管理的人会经常使用的东西,且一般来说男性会更喜欢捣鼓这些工具,所以我们推测这间屋子里至少住着一名男性,平日里喜欢做做木工。而这名男性和刚才那间书房的拥有者可能不是一个人,说到这,我在笔记本上打了个问号,这也是需要再议的问题。
第三段走廊:和前面一样,这次是康斯坦·特罗容的画作。
第三间房间:健身房。昏暗的光线让我们并不能看清更多的细节,但是2004年就能在自己家的别墅里安排一间健身房,显然住在这里的人都是很注重身体健康的。
第四段走廊:这次回到了卡米耶·柯罗的作品了。
第四间房间:客厅。根据电视节目判断当时应该是2004年的4月到8月之间。桌上的酒确实是龙船庄园94年的红酒,已经查不到当年这瓶酒卖多少钱,但是十年的红酒在当时也价值上千了吧。玻璃酒架上的酒小艾不是看得很清楚,因为我们没法触碰那些酒瓶,只能凑上去能看多少看多少。小艾回忆说那些酒也多半是很有名的酒庄的酒,价值不菲。我仔细观察了柜子上的奖杯奖状和证书,得到了非常重要的信息:得奖者是位女士,名叫仇文茵。这些奖都是年度优秀企业家、优秀雇主和哈佛大学的MBA证书等等。由此可以推理出这位仇文茵女士是个学霸,同时也是个很厉害的老板,并且有着不错的生活品味。满桌的奖状奖杯证明了这栋房子应该就是仇文茵本人的,而哈佛大学的MBA证书证明了她的外语水平肯定没问题。那么第一个房间的几个问题也就迎刃而解了:喜欢美式装修风格可能是因为仇文茵曾在美国留学过,所以那几本英语基础对话的书就很可能是属于她的同住人的。而她的同住人很可能是为男性,因为工具间可能是一位男性在使用。那他们是夫妻吗?还是恋爱关系呢?我记录下了这个问题。另外,仇女士和同住人应该都很爱红酒,那可能她本身就是做红酒生意的?另外,生意人都挺忙的,《我型我秀》很可能不是她在追的节目,而是她的同住人在看,这种可能性应该比较大。
至此,我们大概可以推断出仇女士的同住人的一些信息了。男性,在学英语,喜爱喝酒,追综艺节目,喜欢做做木工活儿。
第五段走廊:这里是泰奥多尔·卢梭的作品。
第五间房间:厨房。厨房设施完备,有洗碗机、烤箱、电冰箱、微波炉、榨汁机、绞肉机等等设备,都是外国的牌子。墙上的木制碗橱里整齐地摆放着几套精美的餐具,餐桌上还有一个烛台。若不是那些恐怖的景象发生,这倒不失为一个有情调又温馨的厨房。至于冰箱里蜷着的人,小艾看了说好像是个假人,因为没有脸。而天花板上掉下的头,也是一个万圣节人们常用的假脑袋。
第六段走廊:又是康斯坦·特罗容的画作。
第六个房间:次卧。这间次卧信息量非常少,可能是平时没有人住的关系吧,非常整洁干净,就像是酒店整理后的房间那样,我们估计这间次卧可能是给客人使用的吧。而出现幻象的这一天里正好没有任何人在使用它。
第七段走廊:这回又不一样了,变成了爱德华·米切尔·班尼斯特的作品。
第七间房间:婴儿房。这间房间和我们常在美剧里看到的婴儿房非常相似,地上铺着地毯,靠墙摆放的木制婴儿床又大又漂亮,还用海绵垫挡在了四周,应该是为了防止小孩子把手脚伸进去卡住。墙上和桌上都安着监控摄像头,房间里还有一张大摇椅,可能是让母亲给孩子喂奶时使用的。墙上的小柜子里有很多毛绒玩具,造型可爱,品种多样。总之这间房间充满着温馨的感觉,也许是仇文茵女士和男性同住人为他们的宝宝准备的吧!
第八段走廊:依然是爱德华·米切尔·班尼斯特的作品。
第八间房间:主卧。最恐怖的房间之一,尤其是那个躺着的女人,我们猜测她可能就是仇文茵。房间本身倒是没什么,很正常的双人床,两边各有一个床头柜,左边有一个很大的木质衣柜,右边是一个化妆台,化妆台边上好像还有个门,可能是换衣间,但是我们没办法打开进入。桌上的红色茶杯其实是那个时候比较流行的雀巢咖啡杯,当年买雀巢咖啡送红色咖啡杯这个点子还是吸引了很多顾客的,我记得我们家就有一只一模一样的咖啡杯。那份《上海日报》,我感觉重点来了,所以我们俩回忆了很久,试图拼凑出所有的细节。我记得那是一份2004年7月的报纸,具体日期实在没看清,那个版面是房地产销售的版面,刊登的都是一些别墅的信息,什么春华园啊新绿苑之类的,我是完全不熟悉这些内容的,毕竟住不起,也就没必要了解了。但是小艾似乎眼力比我好一些,他说他看到了一间和这81号公馆外形有点类似的别墅,但实在看不清名字和地址。
分析完八间房间,我们迅速在手机上搜索“仇文茵”这个名字,首先跳出来的是某地一名一级教师的新闻,然后是一个优秀志愿者的事迹,再然后又是一名主任医生的新闻,总之和我们要找的仇文茵毫无联系。接着我们又输入了“企业家,仇文茵,上海,别墅”的关键词,这一回跳出来的信息终于符合了我们的需求。
摘自二零零四年七月十二日星期一,上海日报社会版
『著名女企业家突发心脏病逝世!年仅35岁!』
本报记者从淞华医院得知消息,本市杰出女企业家仇文茵女士于昨天下午16时突发心脏病,经抢救无效逝世。仇女士与合伙人创立的“莱茵葡萄酒”公司自五年前进入市场以来,迅速占据了中国东南部的市场份额,其葡萄酒以口感甘冽而闻名,去年销量已升至国产葡萄酒前十行列。据仇女士先生称,仇女士近年因工作关系导致身体状况欠佳,已有近一年时间未参与公司各项事务。昨日下午,仇女士在位于上海郊区的别墅里突发心脏病,但因家中无人,未及时救治,其丈夫发现后立即送往淞华医院,但已错过抢救的黄金时间。据悉,仇女士葬礼将于三天后在龙华殡仪馆举行。
事情的经过我们大致了解了,但从报道上看,似乎没有疑点,因为此后所有的报道都是关于仇文茵的生平,却只字未提她的死有何内幕。所以在常人看来,她的死就是由于心脏病突发造成的。但如果她真是因此而死,那我们又为何会看到她死前的幻象呢?人们常说只有死得不明不白的人,才会得不到安息,那仇文茵得不到安息,是否证明了她的死其实另有隐情?我和小艾一致认为是这样的。必须去了解真相,于是我们当机立断,我退了后面几天的酒店,改签了高铁票;小艾和公司请了年假,立刻回家收拾行李,我们约好明天下午在北京南站见。同时我们也规划好了回到上海要做的事:首先要找出仇文茵死前的住所,也就是那栋长得和北京环球影城里81号公馆很像的别墅的所在地;其次我们需要了解仇文茵离世前的各种生活细节,比如她有无心脏病史,又比如她和丈夫的感情生活如何等等;再然后我们就要随机应变了,目前也做不出更多的计划。我负责办前一件事,要找到别墅所在地就要去图书馆查阅二十年前的报纸,找到那份《上海日报》应该就能很快定位到别墅的位置,这件事倒不难。小艾负责办后一件事,他会以撰写世界杰出女企业家的书籍之名,去探访仇女士的合伙人和丈夫,了解当时的细节。这件事只有小艾出马才能顺利些,因为他外国人的长相会让别人较少的怀疑他的动机,而他流利的中文又会让人对他的好感大大提升。届时我再以他的责任编辑的身份和他一起进行探访,想必就能减少很多的麻烦。非常意外的是,小艾在星期二的早上打电话给莱茵葡萄酒公司的前台,表明他想要约仇文茵女士的合伙人袁莱先生做专访的事。电话里他故意用了不那么纯正的普通话,试图让电话那头的人相信他真的是个外国作家。一个小时后他接到了袁先生秘书的回电,告知他周三晚上七点到八点袁先生会在办公室等他。这是一个很好的开始。
这天下午的事情进展得也很顺利,我们按计划于下午六点抵达了上海虹桥站。我回了自己的家,而他则去了离我家很近的连锁酒店。第二天一早,我就直奔图书馆办第一件事。与此同时小艾也没闲着,他也在网上搜索着关于仇文茵的相关报道。不过2004年网络普及率还没现在这么高,网上的新闻也没现在这么铺天盖地,想搜刮出一些有用的信息,还是要费一番功夫的。
半真半假地说出了我的来意,但是图书馆管理员并没有让我进存放过去报纸的档案室,不管我怎么软磨硬泡都没有用。唉,和这些人打交道真的很麻烦,我还能一把火烧了档案室不成?我打开了百度,想看看有什么办法能看到二十年前的新闻,你别说,办法还真有,但问题是你只能看到当时的新闻报道,却不能看到广告啊!那个和我长得九成相似的灵体指给我们看的,是一张房地产销售广告的页面,当年报纸夹页的广告在网上怎么可能查得到呢!我给小艾挂了电话,小艾说他会在晚上见到袁先生的时候顺带问一句。我自然是继续想别的办法,根据我们的推理,这场灵异事件之所以会发生在环球影城的81号公馆,大概率是因为这个公馆的外形和仇文茵当年的别墅很像,因为最后那个灵体曾指着报纸上和81号公馆很像的一栋别墅,这一定是重要的暗示。所以有可能她的灵魂把那儿当成自己的家了,因此灵异事件才会发生在那儿。那么我只要网上搜索全上海和81号公馆外形类似的别墅,然后再一一排除就行了。我尽可能详细地描述了公馆的外形,比如二楼有一个半圆形的阳台啦,正门外有一个圆形的喷泉啦,再比如它应该位于淞华医院5公里范围内等诸如此类的描述,经过一个多小时的搜索,我终于找到了一个看上去可能性较大的答案。这是一个叫做玺园的花园洋房别墅区,建成于2002年,是一个位于郊区的很大的别墅区,在距离淞华医院4.3公里。这个别墅区有两期,第二期的十栋别墅是后来拓展的,大概建于2010年,而第一期的十四栋别墅,从外形上看和惊吓馆里的别墅造型非常相似。紧接着我在大众点评上搜索了那儿附近的房地产公司的电话,然后拨通了电话,询问关于别墅区的一些信息,当然我是以买主的身份问的,不然人家肯定不会告诉我任何信息。通过电话我了解到,玺园目前有八栋别墅正在出售中,我旁敲侧击的问有没有哪栋别墅相对比较便宜,因为我想仇文茵死在了别墅内,或许会导致别墅的价格下降。果然,销售人员支支吾吾地说有一栋一期的别墅比别的要便宜近十万,我赶紧追问为什么,他却只说是因为那栋别墅位置不佳采光不好等等,劝说我别只看价格也要看房屋的质量。这房子绝对有问题,哪个销售人员不想快点卖掉手头的房子挣奖金啊?宁可不要提成也不推荐这栋房子,那其中必定有问题。于是我下定决心,下午就去玺园看看这栋别墅,和销售人员约好后我给小艾发了信息,告诉他晚上我可能赶不回去和他一块儿做探访了,小艾先是一副胸有成竹的模样说交给他了,保证完成任务,随后又有点担心地问我一个人去那地方行不行。我想着白天肯定没事,所以大胆地向他保证自己没问题,并约好晚上九点在他的酒店碰头。
晚上九点整,我们按约定的在小艾的酒店房间碰了头。一进门他就说今天收获很大,其实我也一样。他叫了外卖,我点了奶茶,我俩坐在沙发椅上,开始了今天的盘点。小艾先说了他的发现。仇文茵和袁莱是在美国念书时认识的,袁莱是个富三代,家里本来就是卖酒的,他很看重仇文茵的管理能力和商业头脑,两人在美国时就决定回来做红酒行业。回国后两人就立刻成立了公司,前三年业务做得风生水起,加上二人都是年轻人里的佼佼者,是政府培养的优秀企业家代表,所以事业越做越大。为了掩盖自己的真实目的,小艾花了大半个小时询问他们创业的经历,并且真的努力记了很多笔记。可能就是这种认真,让袁莱放下了警惕,当小艾问起仇女士生病的情况时,袁莱没有太多的闪烁其词,而是带着遗憾的表情说出了当时的情况。仇文茵工作太卖力了,饮食睡眠都很不规律,因此在2002年左右出现了心悸失眠等症状,导致整个人状况不太好。在袁莱的建议下,仇文茵减少了工作量,并且在淞华医院心内科和神经科接受了各种治疗。袁莱说他的父亲曾在淞华医院看过心脏病,并向仇女士推荐了自己父亲的主治医师。也就是这时候仇文茵认识了自己后来的丈夫谭云。当时只有20岁出头谭云那时候刚在医院上班,有一次仇文茵在看病时晕倒,是谭云帮助了她,一来二去两人就熟络了,后来也不知怎的就谈起了恋爱。其实一开始因为仇文茵积极就诊并且好好休息,病情是有所好转的,加上谭云也懂得照顾病人,在03年上半年的时候仇文茵整体是恢复得挺不错的,甚至能回公司处理很多业务了。但是到了下半年她的状况又急转直下,还出现了记忆力衰退的情况,经常丢三落四,一会儿忘记关煤气,一会儿又开着大门就进去睡觉了。到了04年仇文茵和谭云决定结婚,根据袁莱的表述,谭云希望用这种方式鼓励仇文茵积极治疗,并且他也辞去了医院的工作,专心在家照顾仇文茵。仇文茵的心脏病突发是发生在婚后差不多三个月的时候,在此之前袁莱曾去仇文茵的家里看过她两回,据袁莱回忆,仇文茵当时看着还行,但是好像精神很脆弱,他记得有一次他不小心打翻了一个奖杯,那声音直接吓到了仇文茵,她立刻出现喘不上气儿的症状,是谭云及时出现给她吸氧和疏导,才让她恢复了正常。袁莱当时吓得半死,以为自己要害死合伙人了,但仇文茵解释说自己由于长时间睡眠不佳,导致神经很敏感才会这样。没想到几个月后仇文茵就因为心脏病突发而离世。说到这里袁莱的表情充满了遗憾,同时小艾也发现了他办工桌后面的墙上,依然挂着和仇文茵女士的合影,合影里的二人是那么的意气风发,看着就让人唏嘘。最后小艾询问了当时仇文茵的住处,袁莱表示时间太久记不太清了,但是就是玺园里的某一栋别墅。
小艾结束了他的记录,我们同声地叹了口气,这人世间就是这样,很多耀眼的明星只在那一瞬间闪亮,虚空无尽的长夜才是本质。我接着说了我的发现。玺园很大,但是那栋比其他别墅更便宜的房子确实位于比较里面的位置,但对于开车进出的有钱人来说也没什么大不了。销售人员说采光不佳其实也是源于园区的绿化太过茂盛,请人修剪一下就完了,根本不是大事。这坚定了我认为这栋别墅有问题的假设。和销售人员一路絮絮叨叨,我们来到了这栋别墅的门口。确实很像,连花园的布局都很像,周围的树啊花啊,能让你一眼联想到81号公馆。销售人员说这栋别墅空置了三年了,上一个主人住了一年就移民了,之后便没有了主人。我立刻询问之前几任房主的信息,但是销售人员只说他是一年前入职的,对更早的信息不了解。唉,还是得问下老员工,但愿这家房地产销售公司里还能有干了几年的老员工吧。他拿出钥匙打开了门,我带着复杂的心情跟随了进去,只见一个挺大的中庭里空无一物,通往二楼的楼梯在右手边靠墙处,中庭左手边有个门,通往客厅,和客厅并排的就是厨房了。二楼上去是三间卧室,小中大各一间,外加一间书房。询问后得知这栋别墅还有个地下室,入口就在楼梯的背后。我们下去看了眼,地下室还挺大,但只有一排小小的换气窗,可能是这栋别墅唯一设计不太合理的地方吧。上一任房主离开时打扫得很干净,啥也没留下,我也窥探不出二十年前仇文茵住的时候是什么模样。但整体而言房间的分布和大小等确实也与81号公馆相似。看完房我跟着销售小哥回到了他们的公司,我问了下得知,公司的销售经理是干了五年的老员工了,于是我赶紧找到他,用一包香烟打开了他的话匣子。经理说这栋别墅一直挺不好卖的,周围的绿化长得很快,经常挡光;东西也总是坏,像是煤气管道或者喷泉之类的,三天两头要请师傅去修,麻烦得很。他说他还听他曾经的师傅说过,这栋别墅不招宠物的喜爱,很多来看房的人都会带着全家人包括宠物,但是宠物都不爱进这栋房子,抱进去也要逃出来。有一任房主住进去后想养狗,结果先后养了三只都跑掉了,气得他立刻搬了住处,觉得这儿风水不太行。
说完这些我俩再次陷入了沉思。半晌,小艾提出了他的假设,综合各种线索来看,仇文茵的死应该不是简单的心脏病突发。可能是有人动了手脚,导致她心脏病突发的,所以警方也看不出什么来。结合她的病情,小艾认为有三种可能:第一、他的主治医生有问题,明明是个专家却治了那么久都没有好转,但是医生并不能从她的死里得到任何好处,所以这种可能性排除;第二、她的拍档袁莱有问题,主治医生就是袁莱介绍的,莱茵葡萄酒公司现在也归袁莱一个人所有,所以可能是袁莱谋财害命;第三、她的丈夫谭云有问题,他们结婚后没多久仇文茵就死了,那财产很可能就归他了,况且他辞职照顾妻子却越照顾越糟糕,谋财害命的可能性也很大。我认为第二种假设可能性在第三种假设之后,因为袁莱本就是富三代,我们查了下他的信息,网上说袁莱的祖父在抗战时期就为国家出过力,算是当时年轻有为的爱国企业家了,后来抗战胜利他开始和国外接触做农贸生意,慢慢地拓展商业版图,所以袁莱是名副其实的富三代,他没必要为了一家葡萄酒公司就设计干掉合伙人。而且这属于收益小但风险大的事情,一个成功的商人逻辑不会让他这么选择。反倒是谭云,他和仇文茵的认识是否纯属巧合暂且不论,但是从一个医院打工人到企业家的丈夫,可谓是实现了阶级跨越,加上妻子身后一定留下了不少遗产,包括那栋别墅,在2004年这算是巨额的遗产,应该足以构成杀人动机了。
“小艾,你看,我们看见幻象的时候,电视里在放当年的选秀节目,这证明这个幻象应该是当年某一个时间点或者时间段的切片,它通过某种途径被投射在了公馆内部,对吧?”
“我觉得是。”
“那是不是证明我们在幻象里看到的事情,也都是过去某个时间点上真实发生过的?”
“有可能。毕竟电视节目是真实发生的,时间点都对得上。”
“那么我们在里面看到的怪事是否也是真实发生过的呢?什么书本和画框突然落下,枕头渗血和玻璃裂开,这些是不是就是当年真实发生过的事?”
“小蓝阿姨,你认为,仇文茵是被这些灵异事件吓得突发心脏病的吗?这别墅有问题?”
“你单纯了。我想的是,谭云制造了这些灵异事件,加剧了仇文茵的心悸和失眠,让她的健康每况愈下,直到最后心脏病爆发不治而亡。”
“有什么办法制造那些灵异事件呢?我感觉有点难度啊!”
“不难的。画框和书掉下来,只要一根鱼线就能办到,看准时间这么一拉就行,本来就神经脆弱的仇文茵肯定不会发现这种小细节的,只会被吓到。”
“那镜子突然碎了呢?还有枕头渗血水怎么办到呢?”
“那要看镜子是在眼前碎的还是怎么碎的了。在眼前碎不好弄,但是如果仇文茵在书房,听见了声音跑过去才发现碎了,那就好办了啊!客房不会经常进出,只要一早就把镜子弄碎,用大小差不多的镜子盖在那儿掩饰一下,等仇文茵在二楼的时候悄悄把镜子拿走,再把碎镜子放在地上,最后播放玻璃碎裂的音效,让仇文茵跑出来看到碎掉的镜子,不就成了吗?血水枕头更简单了,买个血包藏在枕头里,两个人进屋时,趁对方不注意,用针戳一下枕头,血包会立刻渗出血来,然后迅速离开枕头,等仇文茵发现后再从房间的别处过来,假装是才发现的,也就成了。最重要的是,仇文茵当时精神状态不佳,又很依赖谭云,所以是不会思考得很深入的,只会一次又一次的被吓。”
“那她也不搬住处吗?就这样让自己被吓死啊?”
“这就要看她对谭云有多依赖了。用现在的话说,谭云肯定有PUA仇文茵,让她决定不搬住处。”
“这么优秀的女人,会被一个谭云给PUA吗?”
“听过煤气灯效应吗?”
“对啊!袁莱说过后期仇文茵的记忆出现了衰退!天哪小蓝阿姨!你连这个都知道啊!”
“你阿姨大学时也是选修过心理学的好吧?谭云前期给了仇文茵很好的印象和很足的安全感,所以后期操纵起来不难,而且我还怀疑谭云在仇文茵的药里动了手脚,比如把药换了等等,导致她后期病一直好不了,越来越无法独立思考和生活。如果那时候家里能安装监控,也许就会发现什么吧。”
“……真歹毒。但是小蓝阿姨,警方会不查吗?他动机那么大,他们肯定也查了吧?连警方都没查出来,我们真的能查出来吗?况且吓死别人这种事也不会留下什么痕迹吧?”
小艾似乎有点泄气,但他说的不无道理。
“还是要查,至于结果如何交给上天。我们首先要尽人事,然后才有资格听天命。”我斩钉截铁地说。这也是我一贯秉持的为人处事的态度。
“好!那下一步是不是就查谭云?”
“对,但这个不好查,谭云不像袁莱是个知名人物,他现在人在哪儿,在干吗,我们很难查到。你有什么想法吗?”
“问袁莱要仇文茵父母的电话,从她父母那儿找找线索。我就说自己还想知道些仇文茵小时候的成长故事,来完成我的书稿,看看能不能搞到谭云的信息。”
“OK!”
很快我们就开始了第二天的调查,小艾从袁莱那儿要到了仇文茵父母的电话,值得庆幸的是她的母亲没有更换电话号码。拨通电话后,小艾又伪装出他的外国人口音,先把袁莱搬出来,又把出书的事儿大肆渲染,最后竟然和仇文茵的母亲王女士在电话里聊起来了,王女士把仇文茵小时候的成长经历大概说了一些,显然这位母亲至今还是很替女儿感到骄傲的。聊了大半个钟头后,小艾才话锋一转问到了谭云。王女士的声音就没有刚才谈女儿的时候那么和蔼了。听她的意思,谭云得到了仇文茵当年一半多的遗产,包括一些股份和不动产等等,他把能卖的都卖了之后,就消失在了二老的视野里,从此再无联络。王女士说当年她不支持仇文茵和谭云结婚,但是仇文茵当时很虚弱,很希望有个可靠的温柔的人来照顾他,并且二老觉得结婚是喜事,也许对仇文茵的病情能有所帮助,这才没有继续阻拦。王女士最后留下了一个关键信息,就是他们曾经听身边做房地产的朋友谈到过谭云几次,说他现在和一个做珠宝生意的女老板好上了,这个女老板是中缅混血,长得挺好看的也很年轻,家族就是做矿山开采的。女老板本人也经常在一些直播平台上卖珠宝。据说二人已经准备结婚了,婚房就在裕华豪庭,也是一个别墅区。小艾谢过王女士后挂断了电话。
我们草草吃了顿中午饭就打开了直播平台,看起了卖珠宝的女老板的直播。中缅混血美女珠宝商主播,这些关键词只能让互联网给我们唯一一个正确答案:玛酥梨。当然这是她的直播间用的名字,真实姓名据网友扒出来叫柳苏莉,所以酥梨应该就是苏莉的谐音梗吧。确实是很年轻很漂亮的女性,但是不知为什么,这场直播她鼻音有点重,精神状态也不好,多次说错了价格和产地等关键信息,像是个不专业的主播。很多粉丝留言让她保重身体,她也在直播结束时说后两场直播会让她的员工暂代,她需要休息。这个情况让我和小艾如五雷轰顶,这个谭云该不会在柳苏莉的身上,把对仇文茵所做的事故技重施了吧?!
我们必须要见到柳苏莉,这比见袁莱难多了,要见袁莱只要搬出仇文茵的名字,要见仇文茵父母只要搬出袁莱的名字,但是要见柳苏莉我们该怎么办呢?搬谁的名字都不好使,搬谭云的名字更是打草惊蛇了。我们不知道她的直播间在哪儿,直接问也不会有人告诉你,谁还没点戒备心呢?如果有时间我们可以轮流在裕华豪庭门口蹲守,但万一人家开车走地下车库呢?万一人家生病了几天不外出呢?我们就这样一直等下去吗?于是我和小艾做了一个平生最疯狂的决定,我出十五万,他出五万,我们在玛酥梨的直播间买了价值二十万的一套珠宝!疯狂不?就问你疯不疯狂吧!这十五万是我过去十几年上班存下的钱,小艾才工作一两年,这五万是他妈妈给他留着备用的。下单前,我特地给工作人员留言,说要看一下珠宝的成色才能付全款,现在只能付五万定金。工作人员一开始没同意,我立刻搬出我的御用小老外Mr. Alfred Newgent,给他按了个富二代的身份,说他们老外就是轴,非得先看看货品的成色,实在不行也可以用视频通话的方式看货。我们的目的就是无论如何都要与柳苏莉身边的人接上头,最后工作人员同意了,我颤抖着手给他打过去了五万块,心理默念了一百遍这是在救人。
令人意外的是,工作人员看我们没有犹豫就转了五万,真以为我们可能是大客户,就通知了还没离开的柳苏莉,然后这位美女主播就亲自和我们视频通话,非常亲切地向我们介绍了她手里那套珠宝。
小艾再一次挑起了大梁,这次他没有像往常一样温和,而是用了稍有点强势的态度说:“柳苏莉小姐,您的珠宝很真实,但是您身边的人却不一定那么真实。既然我已经花了五万,那么我想占用您几分钟时间,向您了解一些事情。”
“您想了解什么?”柳苏莉礼貌地问。
“您的身边,最近是否有一些奇怪的事情发生?”
柳苏莉有那么一瞬间的慌张。
“您是指什么奇怪的事?”
“镜子突然碎掉,东西突然落下,电视突然无法播放之类的事。”
对面陷入了一阵沉默。小艾立刻趁热打铁。
“您是否之前一段时间出现了身体上的问题,虽然有在服药但是却不见好?您是否最近还出现了明显的记忆衰退症状?”
这句话一出,对方肉眼可见地打了个激灵。
“你们到底是谁?是我的医生告你们这些的吗?”
“当然不是,我们是私人侦探,最近受人委托在调查一桩陈年往事。这桩旧案和您目前的情况很类似,所以我们想给您提个醒。是这样……”
我都不知道小艾的中文表达水平竟然如此之好,五分钟内就把我们调查的事情清清楚楚地讲了出来,都没有我插话的份。当然,故事没有出现仇文茵和谭云的名字,他用Q女士和T先生代替了。讲完之后我补充道,这其实也是我们的推理,时间过去太久了,真相很难考证。
“玛酥梨小姐,我们希望我们的调查结果是错误的,但是人心难测,我们希望您不要对我们的话置若罔闻。但也希望您不要完全相信我们的话,您是有经济条件的,希望您能够动用身边的资源去做一些调查,也希望您自己能够多留个心眼。如果您的调查结果证明您现在身体状况与我们所调查的Q女士的问题完全不一样,那我们会十分高兴。但如果您觉得自己的情况确实有疑点,那请您一定要把这些事告诉身边的亲朋好友。能够帮助您的人其实有很多,无论发生什么,您都不是一个人在战斗。”
听完我的“结案陈词”,这位柳苏莉小姐使劲儿地点了点头,有些糊的画质让我不确定她是否留下了眼泪,但小艾却肯定地说她真的哭了。我们挂断了视频电话,不一会儿,我的银行账户里收到了五万元的现金转入。
钱是省下来了,但我和小艾一时有些怅然若失,这件事到此为止我们已经做到了尽人事,作为两个没权没势没资源的普通人,我们已经没有更多可以做的了。小艾买了回北京的高铁票,在一个阳光明媚的下午我送他去了高铁站。其实到最后我们也没能帮助仇文茵挖出事实的真相,在世人眼里她的死依旧是一个意外。那你这个年假请得是否有意义?我在出租车上问小艾,他回答了我一个斩钉截铁的“是”。
当时的我们以为故事到这里就差不多该结束了。此后我和小艾还是像之前那样没有过多的联系,我在积极地找新的工作,而他也在北京继续当他的打工人。大约半个月后,小艾问我有没有最新的进展,我说那我们晚上进玛酥梨的直播间看看呗,他立即同意。当我们再一次进入玛酥梨的直播间时,看到的柳苏莉已经和半个月前不同了,虽然还是有点精神不振,但可以看出她的语速明显变快了,展示珠宝时的语言组织水平也更好了。这才像一个有才能的主播啊!我感叹道。我留了几条言,过了一会儿,她似乎认出了我的账号,特地cue了我,还说感谢大客户的光临。有其他网友问她喜欢什么样的男性,她笑着回答说之前喜欢会照顾人的大叔,但现在自己更喜欢好人,只要诚实心善的人都有机会。我想,她一定是得到了救赎。
就这么平静地又过了半个月,我依然在找寻新的心仪的工作,某天早晨,小艾七点就给我发了个推送,我迷迷糊糊地点开看了眼标题,立刻来了精神:
『一男子输光千万家产,又诈骗女友200余万……』
11月6日,上海市某区派出所接到柳女士报警称,自己被“男友”谭某以装修婚房为由骗取了200余万。
经了解,2022年柳女士通过短视频平台认识了谭某,短暂聊天后互加了微信,谭某自称是个富二代,在谭某甜言蜜语的攻势下,柳女士芳心大动,以为自己遇到了白马王子,一年后二人便准备结婚。
准备新房期间,谭某多次称设计团队有更好的方案,需要加钱。其后又谎称要用钱请施工队吃饭,并先后向柳女士索要了200余万。由于柳女士当时工作繁忙且身体状况欠佳,无法直接处理婚房装修等事宜,便多次向谭某转账。
今年下半年以来,柳女士经常感到身体不适,去医院多次却未见好转,且经常因为身边出现的一些非自然现象而导致精神衰弱。此时的柳女士通过朋友的劝说,开始意识到事情不对劲,在婚房的各处安装了小型摄像头,发现竟然是谭某在刻意制造一些非自然现象,同时也发现谭某调换了自己治疗精神的药品。
接警后,民警通过缜密的排查,迅速掌握了谭某犯罪的事实,并与前日将其抓获。经询问,谭某对自己的犯罪事实供认不讳。谭某早年曾因配偶离世而获得了一笔巨额遗产,但是好赌的谭某在十年间就将千万遗产挥霍一空。通过短视频结识了家境优渥的柳女士后,谭某打起了诈骗钱财的念头,为了更好的控制柳女士,谭某经常制造一些非自然现象,让柳女士更加依赖自己,并偷偷换掉柳女士治疗的药物,企图控制柳女士的账户。
目前,犯罪嫌疑人谭某已被依法刑事拘留,案件正在进一步侦办中。
(第二个故事 完)
我带着极度好奇与期待的心,打开了面前那封属于我所在的这个世界的信。自从我变成灵体以来,从未见过除了自己之外的其他灵体物质,仿佛这个世界本就该是空荡荡的。我想过,也许死后的世界是多维的,一个灵体就会占据一个空间,所以大家并不相交。我还想过,可能是我还有人世间的执念,所以迟迟飘不到最上空,去往天堂。但今天,这种感觉被一封信打破了,原来这个世界真的不止有我一个。
亲爱的臣泓:
你好!
欢迎来到暗能量世界!目前我们对于宇宙暗能量的理解还不足以解释很多现象,但我们会尽可能地告诉你目前我们所知的情况。你们称呼为地球的物体,是宇宙中一个普通的物质培养皿。当孕育于其中的生命体到达终点之时,外壳会在物质世界消亡,但被孕育出来的、原本被禁锢在外壳之内的东西则会被释放。这种东西被你们的世界称作“灵魂”,从宇宙的层面看它就是暗能量的一部分。不同的物质培养皿,所形成的暗能量各有特点、却又能相互交织,成为宇宙的一部分。但是有的暗能量还留有对孕育它的那个世界的执念,所以无法进入宇宙。当这样的暗能量积聚到一定程度时,可能会对孕育它的物质世界产生影响。比如,有的执念本身并不可怕,但当相似的执念交织在一起,并发育到一定程度时,这种普通的执念也会对物质世界的某些生命体产生不良影响。如果这种影响越来越大,该培养皿可能会被宇宙取消使用,对你们人类而言,就意味着地球将不配再拥有生命体,你们的诞生地将不复存在。
地球作为一个较新的培养皿,在宇宙中还有着很大的潜力,所以我们希望解决执念所造成的问题,而不是解决培养皿本身。为此我们需要一些没有执念的、刚离开外壳不久的灵体,来作为培养皿的维护者。你正是符合我们要求的灵体。你虽然对人类世界还有一些疑问,却没有因此而产生执念,并且你在成长过程中自我发育出了很高的使命感。如果愿意,我们将向你分配维护任务,请注意,我们的任务没有时间限制,会在你完成该任务之后向你派发其他任务。我们会在你的灵体到达极限前,让你脱离培养皿的束缚,进入宇宙空间,正式成为暗能量的一部分。
请尽快给我们回复,如果愿意,请在这封信上打勾,并接受我们的任务分配。如果不愿意则打叉,我们将立刻释放你的灵体进入宇宙。
宇宙管理员
这确实是我没有想到的局面,谁能在活着的时候就想到死后的世界是那样的井然有序?他们甚至还有能给你写信的管理员!所以暗能量真实存在?所以地球诞生生命并不是偶然?所以暗能量真能影响物质世界?我恨不得抓起手边的笔,把这些都记下来告诉现实世界的人,但是我办不到。对了,既然我不能和现实世界的人类产生沟通,那要如何完成我的任务呢?执念到底会对现实世界产生多大的影响呢?带着很多很多的疑问,我郑重地用我的手指在信纸上打了一个勾。
----------------------------------------------------------------------------------------------------------------------
梦,真的只是梦吗?
清晨六点半,周其真躺在自家的床上,在朋友圈里发了一条仅自己可见的内容。小周很喜欢发朋友圈,有的是所有人可见,有的是部分朋友可见,有的则是仅自己可见。朋友圈对不同的人来说有着不同的意义,有人在朋友圈找共鸣,有人在朋友圈找自信,有人在朋友圈造人设,有人在朋友圈做生意。对于周其真而言,朋友圈是备忘录的一种形式,无论发生什么,都会在朋友圈记上两笔,到时候有需要时只要搜索关键词,这条信息就会自己跳出来,帮助她完成记忆填充。这比记备忘录或者记日记好用多了,小周时常这样想。
为什么今天早上她会发出这样一条朋友圈,是源于一直以来困扰她的事,那就是:做梦。细算应该是从高三开始的,那时候学习压力大,导致小周每晚都会做梦。有时在梦里她会回到自己曾经的小学和初中,但校舍里空无一人,还经常会有怪物出没来追杀她;有时在梦里她会化身动漫里的人物,和同伴去执行任务,但任务的场地通常是自己的小区或者附近的公园。久而久之周其真自己就无师自通了,甚至开始自己解梦了。梦见回到学校是因为学习压力大,校舍空无一人是因为内心排斥学习,被怪物追也是恐惧上学的一种心理投射。化身动漫人物是因为自己就爱看漫画,去拯救世界是因为自己不甘平凡、想要干些惊天动地的大事,给枯燥的生活加点料。这本不构成一种困扰,十几年下来她早已经习以为常了。她还总结出了一套办法,只要在梦醒时赶紧从头到尾回忆一遍情节,就能将梦记得更牢。当她半梦半醒时,甚至可以控制梦的走向,比如有一次她梦到在一条迷宫隧道里走不出去,但是后来她有点醒了,大脑仿佛知道自己在做梦,于是在梦里就开始给隧道“安装”各种可以让自己出去的道具,最后隧道的“尽头”出现了一扇和她自家一样的大门,她就从这道门走出了迷宫。这是她第一次尝试控制自己梦的走向,是非常新鲜的体验。假醒梦也是周其真经常会做的一类梦,在半梦半醒时接着睡的话,很可能会进入到假醒梦,就是自己明明接着睡了,但是梦里自己觉得自己已经起床了,然后发生了一系列的事,直到一些“非正常”现象发生时才意识到自己其实是在梦里。总之做梦,对周其真来说是一件习以为常并且还有些有趣的事。
然而从几个月前开始,事情发生了变化。周其真依然会做梦,但是梦的内容好像不像之前那么天马行空了,没有变成超人去拯救世界了,也没有在迷宫地道里探索了,而且梦的开端也很类似,一开始都是以上帝视角出现,看到了一个画面,随后自己便会进入画面中的某一个部分,以主视角的身份继续梦境。比如前天下午午睡时,她就作了一个梦,一开始是从上帝视角出发的,在一栋估计有三十层高的楼房顶部,有一根凸出去的钢筋,一个男人站在钢筋上摇摇欲坠。随后自己就从上帝视角移入了男人的主视角,男人看了看脚下,又看了看周围,最后退了下来没让自己摔下去。接着男人坐电梯下去,在电梯里遇到了一个穿红色毛衣的女人,那个女人还用西班牙语说了一句Hola!后来男子就回到了自己的工位,开始写辞职信。这种梦既不是周其真最近在追的剧里的风格,也和周其真自身的生活毫无联系。过往的梦几乎都是自己生活的投影,周其真能在现实里找到做梦的原因,但是近期的梦似乎和周其真的生活没有很强烈的联系,她弄不明白自己会什么会做这样的梦。但你说这些梦很不好吧,倒也不是,这些梦并不全是噩梦,但是梦的内容还是让周其真很困惑。
昨天是周五,没有比周五下班踏出办公室的那一刻更让人精神振奋的事了。下班后周其真本打算自己去小搓一顿,然后回家看自己最爱的美剧《犯罪心理》。几乎每三年她就要从头回顾一遍这部经典美剧,从中也学习到了不少心理学知识。小周在一所小学的后勤部上班,有时也会和家长打打交道,有了心理学知识的加持,让小周在与各种不同风格家长的交流中总不落下风。如果自己大学能主修心理学就好了,小周时常这样想,或许我也能像《犯罪心理》里的角色那样拯救更多的人。这是题外话了,小周确实实现了小搓一顿的愿望,她去公司周边的商城里吃了一顿萨莉亚。学校后勤人员的工资没有大家想象的那么高,琐事一大堆但薪水却很一般,小周是个喜欢旅行的人,所以平日里省吃俭用存下来的钱,就是为了支持自己环游世界的梦想。她很少叫外卖,通常都是自己做饭,有时会回家和父母一起吃,但是她更愿意一个人蜷在自己租的小公寓的沙发上,喝着自制奶茶看着心爱的电视剧,这就是一种极致的生活享受了。今天心情很好,自己买的彩票中了一百块,对于很少中奖的周其真来说这真是一笔意外之财了。一份番茄肉酱通心粉、一盘烤玉米,两对蜜汁烤鸡翅外加一份冰淇淋,这顿饭真是让周其真心满意足。前提是,如果没遇见那个人的话。
这是一个穿着米黄色上衣、黑色长裤,染着一头漂亮金发的女孩儿,她背着一个大挎包,上面有一个哈利波特四大学院中赫奇帕奇学院的logo,脚下则踩着一双白色运动鞋。周其真注意到她的时候,她正在街对面等红绿灯。对于周围的其他人来说,这是只是一个普通的女孩,但是对周其真来说,这个女孩简直就是一个神奇的存在。因为这个女孩在上个星期曾经出现在她的梦境里!千真万确!由于最近的梦没什么新意,所以其实周其真并没有很在意梦的细节,也没有像往常那样把自己的梦记录在朋友圈里,因为不管怎么分析这些梦都和自己的生活经历毫无联系呀!但是这个女孩的外形周其真却是记得真真切切,因为在梦里她的形象和周围的色彩形成了鲜明的对比,想忘记都没那么容易。况且这个女孩背的包上印有赫奇帕奇的校徽,而这个学院也是周其真最喜欢的学院,她非常喜欢养各种植物,她的阳台上有十几盆各种各样的花草。话说回来,这个女孩这是小周第一次在现实生活中见到一个和自己梦里那么相似的人,倒不是五官有多像,其实在梦里很少能记住五官,但是这身衣服打扮真就和梦里的一模一样!红灯翻绿,女孩挎着包大步越过斑马线,与愣在原地的周其真擦肩而过,一股茉莉花香气扑鼻而来,是洗发水的味道吧。不行,这么巧的事,我必须得跟上去看看。周其真在三秒内打定决心跟踪这个女孩,如果带着巨大的疑惑,今晚肯定没法好好看《犯罪心理》的。
周其真快步跟上,尽管街上人潮汹涌,但是她长得高望得远,女孩飘动的长发始终在她眼前不远处晃荡。跟着她上了地铁又跟着她下了地铁,抬头一看,原来是九号线的松江大学城站。看来女孩有可能是大学城里的大学生吧。女孩上了一辆公交车,周其真也赶紧跟上,女孩坐在了后排,周其真在她的身后找了个位子也坐了下来。幸好她没有坐最后一排,不然这哨还真盯不下去了。松江大学城是上海市高校最集中的地方,聚集了七所大学,但好巧不巧,周其真并不是这七所高校毕业的,因此对松江大学城是一点概念也没有。算了,跟跟看吧,随机应变。摇晃的车厢、闪烁的霓虹,很容易让人沉浸到某种思绪里。
一个星期前的一天,周其真做了一个梦,梦到在一个没有晚霞的黄昏,在一个湖中央,有一条小船,小船上站着一个人,穿着米黄色上衣、黑色长裤,染着一头漂亮的金发。起初视角是从上方切入的,小周可以看到一弯新月隐约在天上挂着,也能看到湖水的表面十分平静,显然这只小船停在这儿有段时间了,因为水面上一丝涟漪都没有。不知道为什么,小周觉得这个女孩应该是准备要跳湖自杀。别问为什么,梦里的上帝视角总是知道所有的事。然后小周便从上帝视角缓慢地落入了女孩的视角,仿佛变成了女孩本身。之后的情节有些模糊,但小周记得下一个清晰的片段是她,同时也是这个女孩,骑着自行车去学校办理休学手续。在校门口还遇到一个在织红色毛衣的老太太,老太太还说了句“总会有好事发生的”。梦的内容也就这些,但在视角转换时,女孩心里那种绝望和空洞的感觉,有那么一瞬地感应到了周其真的脑海里。唉,看来关键信息还是没记起来,坐在车厢最后一排的周其真有些懊悔地想着。
车靠站了,女孩下车,这时候周围的人不那么多了,如果跟太紧容易被发现,于是周其真选择与女孩保持五十米的距离。女孩走着走着,进入了一片人不多的绿地,虽然现在谈不上时寒冬腊月,但是一进入绿地,一阵寒气就开始萦绕周身。周其真越走越冷,但是为了解开心中的谜团,她还是集中精神跟着女孩。不久,女孩在一个亭子附近停下了脚步。周其真缓慢地跟进,直到发现了一片较为密集的树丛,真是藏身的好地方!随即将自己隐匿在这片树丛后头,只探出一点点脑袋偷偷瞄着。不一会儿,另一个女生出现了,那个女生显然更高大一些,黑暗中看不清她的衣着相貌,似乎是穿着一件黑色短款皮夹克,留着长发。
“钱带来了吗?”黑夹克女孩问。其实她的声音没有很大,但是在这静谧的绿地中,好像被放大了许多,能一直传到周其真的耳朵里。
“没有。”
“那你想干嘛?不怕我告发你吗?偷同寝室室友的东西,这种事情宣扬出去,你还想在学校里抬头做人吗?”黑夹克女孩步步紧逼。
“不做了呗。”
“你说什么?”
“其实一个星期前,我就在你身后的那片湖上,打算跳湖自杀来着。我真不想做人了,我爸妈离婚离得早,我跟着妈妈,但是妈妈改嫁后有了弟弟,就很少管我了,后爸更是没怎么管我。后来后爸做生意破产,他们拿所有的钱去还债,最后干脆直接不给我交学费了。我又找不到我的亲生爸爸,你说这种人生还过得下去吗?我打工的钱都用来交学费了,生活费一点都没有,然后就偷了室友的手表啊iPod啊出去卖钱,我一天的生活费都不到十块钱。真不如死了算了。”
“你……”
“就在我打算一头扎下去的时候,突然,就不想死了。好像思路在那一刻豁然开朗了,人生除死无大事。我已经和教务处申请休学一年了,我会去厦门找我表姐,跟着她打一年工,把钱还上的。也和教务处坦白了我的事情,还写了检讨。谢老师已经陪着我去找室友道歉过了。”
黑色夹克女孩不说话了,但是米黄色上衣女孩一直在用一种很平和很淡定地态度讲述自己的故事。
“OK!”黑夹克女孩摊摊手,“算你厉害。”
说完黑夹克女孩就走了,米黄色上衣女孩则在原地又站了一会儿,只听她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又吐了出来,好像在和自己过去的软弱说再见一样。不多久她也离开了这片绿地。
在湖上,自杀,休学申请……这些内容和周其真在梦里所发生的事几乎完全吻合,这实在是让人倒抽一口冷气的事。不过女孩最终没有自杀,而是选择了活下去,这点倒是很让人欣慰。不过再欣慰也不能掩盖自己的梦曾经真实发生过的事实,太恐怖了吧!周其真一边害怕一边往回走,脑海里不断回忆起这几个月的那些梦,比如那个站在钢筋上的男人,他的事会不会也是真实发生过的?周其真再也无法从这种思绪中抽离,满脑子都是想要去探查一下的想法。探查可以,但是还得回忆起更多的细节才行,不然上海那么多高楼大厦,哪里查得过来?坐在公交车上,小周开始拼命回忆那座有钢筋凸出来的大厦的样子,但是确实没啥特点。于是她上网开始查上海三十层以上的写字楼,哎哟那可太太太多了,根本看不过来。于是小周灵机一动,决定查一查目前正在装修或者改造的写字楼,因为钢筋不会随意的出现在写字楼的顶楼嘛。但是即便如此,网络上也依然没有什么有用的信息。小周叹了口气,但其实就算查出来又怎样呢?梦中的那个男人已经离职了,就算找到了那栋楼,也不可能见到他了,而且写字楼里那么多企业,总不能一家家去盘问他们最近的离职员工吧?海底捞针也不是这个捞法嘛。
那换条思路,小周开始总结过去几个月那些不太常规的梦里有什么共同点。总结下来有三点,第一点是梦中都有一个要自杀的人,第二点是最后这些人都没有死成,第三点小周不能完全确定,但是在这些梦里,好像总有一个旁观者,身上有一些红色元素。难道,我做梦的时候,其实是灵魂飘到别人的身上去啦?梦中那些要自杀的人,难道是因为我的灵魂附体才放弃了自杀?从上帝视角到主视角,就好像是附身一样;切换成主视角后那些人都没有死,可能是我的灵魂阻止了他们的自杀念头?
带着这些问题,小周在此后的几天里也做了多次的调查,但是依旧很难得到结果。本来,梦境就是很玄乎的东西,想要在梦境里找寻真实的细节,确实是难上加难了。但是自那以后,自己的梦好像回到了正常的样子,只是偶尔会梦到一些要自杀的人,大部分时间的梦还是原先那种天马行空上天下地的怪梦。
时间在不知不觉间慢慢流逝,转眼就到了2024年年末,每天还是过着及其平凡的日子的周其真,在一个周末的上午突然看到了一条《上海日报》的推送,吸引她的原因是这条推送的图片:一幢高楼和天蓝色的背景,似乎是有点熟悉的感觉。打开推送,就看见一个很不“标题党”的标题:触底的人生总会反弹。下面一行稍小号的字则写着:上海杰出民营企业家盘点第十期——谢骏德。继续往下滑,首先看到的是一幅很可能是AI制成的画,画上是一栋高耸入云的建筑的顶楼,有一根凸出来的钢筋,一个男人站在上面,正向下眺望。就是他!这幅画面太熟悉了,那不就是几年前自己做过的那些奇怪的梦中的一个场景吗?小周微微颤动的手指赶紧往下滑,下面紧接着的是一段文字:
流淌千百年的黄浦江,哺育了上海这座国际大都市,也孕育了中国近代工业文明。新中国建立后,上海的各行各业更是发展迅速、规模宏大、作用显赫,成为国内最繁荣的城市之一。
因此,上海也诞生了许多优秀的企业,例如,上海本地人谢骏德创办的万里苍穹国际旅行社有限公司荣登“2024年度新兴上海民营企业百强”榜单,排名第78位,可谓是后疫情时代里的一匹旅游行业的“大黑马”。
谢骏德,上海市松江区人,生于1988年8月,长江商学院EMBA,现任万里苍穹国际旅行社有限公司实际控制人、董事长兼总经理。
比较可惜的是,有关于谢骏德对外公开的资料并不多,履历介绍也很少。甚至照片也很难找到几张。不过我们还是通过谢骏德的大学同学,也就是万里苍穹国际旅行社有限公司的股东之一李扬灵女士,了解到了一些相关信息。
关于谢骏德早期的创业经历,难以找到确切权威的信息。坊间流传,谢骏德是一个创业欲望强烈、且遭遇了创业磨难的人。谢骏德出生在上海一个普通工人家庭,谢骏德的爷爷早年曾在台湾做水果生意,但是死于当地帮派斗争,遗骨至今并未寻回。
谢骏德的父亲十三四岁的年纪就承担起养家糊口的重任。他先是放学后帮人看店卖东西,后来上夜校学习电工手艺,成为了一名普通电工。
由于母亲身体欠佳,无法长时间外出工作,只能够在家通过做一些手工活补贴家用。家境条件不好,让谢骏德在小学五年级时就萌生了赚钱改善生活的想法。上初中时就与同学合伙卖文具,大学期间更是利用业余时间出去派单或者兼职会展司仪,大学学费都是他自己打工所得。
谢骏德的专业是市场营销,08年毕业后的他原本打算在婚庆行业大展拳脚,没想到08年全球遭遇次贷危机,失业率骤升,让满腔热血的谢骏德遭遇了当头一棒。
此后,谢骏德又在浙江、广州辗转过一段时间,还经历了数次创业失败:进军服装行业,进军网络婚恋板块,但没有人脉和资金支持的他最终都失败了......
2016年,28岁的谢骏德回到上海后,便和几个同学做起教育培训,没想到这次赶上了二胎浪潮,刚开始就赚到了不少钱。但谢骏德万万没想到,其中一个同学好赌成性,竟然把公司的资金全拿去赌了,最后导致公司资金链断裂,无奈关门。而这名同学却从此消失得无影无踪。如果不是另一个同学李扬灵帮他还清债务,恐怕谢骏德就要遭遇牢狱之灾了。
2018年,30岁的谢骏德应聘到了飞寰旅行社有限公司,任市场部经理。但在入职之初也曾遭遇了严重的职场霸凌。创业的失败和职场霸凌让他患上了抑郁症,据李扬灵称,谢骏德抑郁症发病最严重的一次,差点从公司顶楼跳下去。当时他已经站在了顶楼装修所用的钢筋条的边缘,再跨一步就是生与死之间的万丈深渊了。但就在那一刻,他仿佛突然想通了,自己打过工,创过业,成功过,也失败过,这样的人生经历已经比大多数人精彩得多了,触底的人生只能向上反弹,世界之大总能容得下一个失败的人。
走下顶楼后,他写了辞职信,但是没有获得批准,因为部门领导很赏识他的能力,将他调到了另一个部门,一干就是2年,期间他收获的不仅仅是资金积累,更是公司管理经验、市场资源等。
天性不服输的谢骏德,在所有旅游公司遭受疫情严重打击的2021年,正式离职创业。他认为后疫情时代旅游业必然会触底反弹,就和他的人生一样。于是他赌了一把,在这个人人撤出的行业一头扎了进去。随着2023年的全面解封,全年国内旅游市场高潮迭起、活力满满、强势复苏。谢骏德看准商机,重点开发一些人少小众的景点,并且将民俗游和博物馆游学等项目做得欣欣向荣,有望成为下一个中国标志性的旅行公司。
那么各位读者对此有何看法呢?欢迎大家在下方评论区中留言跟小编一同交流讨论,最后大家也不要忘了点赞转发哦。最后,祝愿各位创业者,能够马到成功,旗开得胜。
看完这篇不算短的推送,周其真默默地放下了手机。清脆的鸟叫声和楼下阿姨妈妈的聊天声完全没有将她从思绪中拽回来,周其真不断回忆着自己的梦和推送的文字。男人,高楼,钢筋,自杀,辞职……那个米黄色上衣的女孩也再一次进入了周其真的脑海。像,真像啊!两件事发生于差不多的时间段,事件的进程似乎也差不多,难道自己也进入过谢骏德的脑海里?放不下的周其真赶忙拿起手机,开始搜索飞寰旅行的办公室地址,网上给她的回复是“后天广场,在南京东路上”,于是她又搜索了后天广场里有哪些企业在办公,网络上立刻给她拉出了一条长长的企业名单。随着手指快速地滑动,她的眼球也在快速地上下左右移动,直到一个名字的出现让她停止了眼球活动。名单里,“西班牙爱索斯有限公司上海代表处”甚是扎眼。西班牙,Hola,红色毛衣的女子。对上了,都对上了。
周其真现在开始完全相信,自己的某一些梦其实是灵魂出窍、去帮助别人打消自杀念头的“工作”。梦里时常出现的红色元素就是自己的“带领者”吧?这是什么“盗梦空间”的剧情吗?脑洞极大的周其真想了十来种可能导致这种情况发生的机制,有相对科学的解释,也有非常玄幻的解释,但无论哪种解释,周其真本人都无法考证。一种淡淡的失落感油然而生,除了机缘巧合之外,我就不能知道自己曾经帮助过谁吗?如果知道了,我是不是能够累计更多的经验,帮助更多的人呢?到底为什么是我呢?我是一个极其普通的二本大学的毕业生,过着极其普通的人生,可我到底为什么能够阻止那些人自杀呢?难道不应该是那些人生赢家才更有资格去鼓励别人吗?
怎么也想不通的周其真习惯性地打开了有红点的朋友圈,每天消除红点是她的强迫症行为之一。昨天晚上周其真发了一条普通的朋友圈,那是她下班后在隔壁小公园闲逛时照的几张照片。照片上,是换季期的落羽杉,咖啡色的落羽杉铺在绿色的草堆上,配色显得十分高级。还有几张是艳红的山茶、小而可爱的南天竹和几簇黄色小菊花。周其真热爱植物,每每经过这个公园总要进去溜一圈,拍点花花草草的照片发朋友圈。在这条朋友圈下面,有十几个点赞,但只有一条评论。然而这条大学同学的评论,让她仿佛意识到了什么。
“植物最治愈啦!你果然很赫奇帕奇哈哈!院中蓝领,但世界需要赫奇帕奇!”
(第三个故事 完)
接下宇宙管理员给我的工作以后,我得到了第一个任务,就是去追踪并消除一个引导人自杀的执念。在那封管理员给我的信上,有一个随时变化的地图,上面有一个小光电,这个光点显示的就是这个执念所在的位置。但是这个执念只有在它“发动”的时候才会亮,所以追踪它并不是件很容易的事。刚开始的时候,有三四次我都是在追踪到一半的时候失去了方向,真正与它见面是在差不多一年后了。这一年期间我四处游荡,偶尔去小平那里也看看,但是她还是一如既往地过着普通的日子,我窥探不出更多信息。在我游荡的时候,终于也遇到了一些和我一样的灵体,它们也在执行它们的任务,我们只是打个招呼就分开了。灵体之间的关系不像人与人那样紧密,都是非常冷淡的,没什么感情,但当你成为灵体后并不会觉得这很奇怪,因为成为灵体后会减少很多与人交流的欲望,孤独变得非常可以忍受。
说说我追踪的那个执念吧。我记得那是2010年的世博会期间,上海非常热闹,似乎全民都在参与世博会,无论是作为志愿者还是参观者。那时,每个上海市民都领取到了一张门票,加之又逢暑假,所以去看展览的人每天都非常多。很多人需要早上五点起床,争取六点半就到门口排队。那时候,一款塑料小马扎还特别火,因为排队的时间实在是太长了。
我是个足球爱好者,从02年世界杯开始就喜欢足球了,但是我不太看俱乐部的比赛,因为忙于学习没有时间。02年世界杯由于有中国队的参加而变得格外引人注目,当然,我指的是在中国。那时我还在念初中,不过我们学校条件不错,每个教室都有一台电视机。这台电视机作用不大,平时只是用来放放校内节目或者校长讲话,但是世界杯期间,学校破天荒地允许我们观看中国队的比赛!因为02年世界杯在日韩举行,所以有时中国队的比赛在下午,正好是我们的上课时间,但是那段时间校长像是开了窍一样,竟然取消了上课安排,专门让我们收看世界杯!我还记得那时候,一张《体坛周报》的报纸能够传遍教室的每一个角落,下课时学生们谈论的全都是足球,不得不说中国足球很差,但是球迷真的不少。话说回来,2010年世界杯的冠军是西班牙,恰巧也是我很钟爱的一支球队,且在8月30日的世博会西班牙馆日的当天,大力神杯还会在西班牙馆门口展示。作为灵体的我正好可以近距离欣赏一下这座代表了世界足球至高荣誉的奖杯。
8月30日一早,作为灵体的我就飘着飘着来到了世博会园区,看着弯弯绕绕的队伍,我突然觉得自己是灵体也没什么不好,虽然不能和任何人交流,但我本身就是很宅的性格,适应这种生活对我来说没什么困难。并且灵体可以不受空间的限制,让我可以先人一步欣赏到很多普通人根本没法接近的好东西。开园前我就已经把大力神杯仔仔细细看了好几遍了,当园区开门的那一刻,无数人迈着腿往这边冲来的时候,我已经悠闲地在爱沙尼亚馆里看起了纪录片了。
就在这时,我的信封开始闪闪发光,让我感到一阵灵体不该有的紧张感。很近,那个执念这次离我很近,必须追上它。于是我没半点犹豫地让自己飘到了半空,看着信上那个移动的小光电,径直追去。小光点闪烁的位置在世博园两公里处,而我大概只需要几分钟就到达了位置。当我赶到的时候,信上的地图立刻变成了我眼前那座写字楼的内部结构图,根据地图显示,这次执念应该在第12层的某个位置。我一抬头,身体便轻飘飘地上升到了第12层。当时我没空仔细观察周围,只是着急地去搜索,终于在一个办公位的角落里发现了一团灰色雾状灵体物质。
它的样子很像一团棉花,但是是那种在缓慢搅动但又不会散开的棉花,它没有光泽,所呈现出的灰色也是那种暗淡无光的灰色,不像我的灵体,会发出蓝白色的光芒。不一会儿,一个男人走了过来,一屁股坐在了电脑椅上。他刚坐下,那团执念便移动了过去,当他打开电脑以后,这团执念已经从脚底到头顶将他包裹了起来。原先动作还算正常的男子,在打开电脑后动作开始放慢,叹了一口气,重重地靠在了椅背上,闭上了眼睛。我和执念虽然都是灵体,但我们之间的区别很大。我是有光的、像人类一样思考行动的、并且是人形的;而那团执念则是无光泽的、似乎是凭本能行动的、团状的。宇宙管理者没有告诉我这东西的生成过程是什么样的,以及该如何消除,而且虽然都是灵体但似乎我也不能影响到那团东西。总之我只能先静观其变。
不多久,那名男性睁开了眼睛,慢慢地起身,走到窗边,在还空无一人的办公室里用力打开了窗户。一阵风刮了进来,热乎乎的,是夏天的气息,还有一阵阵汽车呼啸而过的声音。男人将上半身探了出去,我不知道他在想什么,但感觉他好像想跳楼,于是我本能地伸手想拉住他。没用,我不能和这个世界的物质产生物理上的联系,男人继续向外探出身体,那团执念也依旧包裹着男人全身。我想伸手去拉那团执念,依然是无功而返,虽然我感觉自己触摸到了那团执念,但是却无法将它拉开男人的身体。好在写字楼的窗户不能90度完全打开,差不多到四十度角就无法再向外打开了,男人高大的身躯无法从这道四十度角的空间中轻松地出去。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一个和我差不多的“东西”轻盈地从天而降,落在了男人的“身上”。那个“东西”和我一样又不一样,我们都保持着人类的外形,但我是闪着蓝白色光芒的,那个“东西”则是闪烁着淡金色光芒的,而且我可以主观行动,但它似乎是在一种迷迷糊糊的状态中。它一落到男人身上,男人的动作便停住了一小会儿,然后灰色执念便慢慢地从他身上退了下来,重新退回了刚才的角落,团在那里缓慢地搅动着自己。而那个淡金色的灵体一直在男人的身上呆了大概十分钟,男人关上了窗户,退回了自己的工位,喝了口水便开始有节奏地敲击电脑键盘了。那浅金色灵体没多久后便离开了男人的身体,向上空飘去。我看了眼那团灰色执念,又看了眼即将飘离的淡金色灵体,思考了几秒钟后决定去追一追这个淡金色的灵体。我必须搞清楚它是谁,或者是什么。它的存在似乎让执念感到了害怕,可为什么我的存在不能让执念退去呢?我必须要搞清楚这些,不然就不可能完成管理员给我的任务。
-----------------------------------------------------------------------------------------------------------
2018年1月26日是个平凡的日子,这几日上海难得下了几场小雪,搞得朋友圈就像在进行“雪景摄影竞赛”一样热闹。很多人都在这时晒出了“雪地情侣照”,比如在车子后备箱上画个爱心,或者在积雪较厚的地方写上××爱××这样的文字。人类就是这么无聊,到哪里都想留下点痕迹。郊区人民无疑是幸福的,他们那儿人少车少,雪不容易融化,甚至还能在“雪地爱心”边上堆个雪人。市区的人民稍微差一点,也就小区里长久停着的小轿车上能看到一层薄薄的积雪。再好一点儿的,可能在小区无人践踏的草坪上也能看到一层薄雪。这已经是上海的极限了,08年那种大雪是可遇而不可求的。在参观完了朋友圈的“雪景摄影大赛”后,张方平漠然地按掉了手机。下雪什么的,浪漫什么的,与我无关,他抬起头看了看小区里黯淡的路灯,有点生气地想。
张方平最近日子过得很艰难,他的房东给他涨了500块房租,他的老板又因为他今年的KPI完成度不高而削减了他的奖金。他老家的亲人一直在催婚,但是女朋友也一直没松口。再过不到一个月又要回老家过年了,可能又得被三姑六婆们被围攻了吧。投资做股票也亏了点钱,我真是没有发财的命,张方平叹了口气,在路灯旁蹲下了身。女友最近和他的关系比较冷淡,当然他知道自己也有问题,因为近来不顺所以经常没有好态度,但是整整一周女友都没有给他发微信,让他感觉到了一丝不安。今天晚上,他特地问朋友借了车,想带女友出去兜兜风,顺便哄哄她。但女友发信息也不回,打电话也不接,该不会是生气了吧?唉,那只好来她楼下碰碰运气了。
张方平女友是医院护士,平时倒班,所以不知道她的排班就很难堵到她。张方平通过女友的同事知道了她今天上小夜班,凌晨1点下班,算算时间大约一点半能到家,女友是开助动车上下班的,所以时间比较好估算。女友住的小区比较老旧,大多是出租的或者老人住的。凌晨1点时,张方平准时等在了女友所住的23号楼的楼下。刚过一点半,女友便骑着助动车出现在了家楼下。当她望见张方平的时候,她立马按了刹车,但是当张方平站起来想要凑近时,她松开了刹车,径直将车开到了楼对面的停车场里,没有半点犹豫。当她迈着轻轻地脚步再次从停车场里出来时,张方平立刻站在大楼门口堵住了她的去路。
“这么晚了,我要休息了。”女友看见张方平,却没有任何表情。
“这几天你怎么不回消息不接电话?”张方平有点失望地问。
“因为……因为我在考虑要不要和你分手。”女友停顿了一下,还是说了出来。
“为什么?就因为我之前心情不好,对你态度不好吗?还是你有了其他男人了?”张方平急急地追问。
“你看,就是因为你这样我才受不了的。你确实很情绪化,还多疑。我们在一起三年了,这毛病一直没改。只要你不高兴就对我冷言冷语,但是很多时候,你不高兴也不是我造成的,一开始我还会安慰你,但是你一直这样,就让我感到很没意思。我要照顾你的情绪,但是却没人照顾我的情绪。当护士很累的,很多病人和家属非常难搞,我上班要照顾他们,下班要照顾你,我也太累了。”
“我会改的!”
“你说过无数次了。”
“这次真的!”
“狼来了的故事,说的就是你。我已经不相信了。”
“还有其他原因对不对?是你有了其他追求者对不对?!”
“我家里人比较封建,他们要很高的彩礼才愿意让我嫁给你。这彩礼你出不起的,所以我一直没告诉你,也一直没有回复家里的人,就想拖着再看看,也许我还能攒点钱偷偷给你,让你贴到彩礼里。但现在看来,也没必要了。反正也是要分手了。”
“你是不是看不起我?你家里人是不是给你介绍了别的对象?能给得起彩礼的那种?”张方平声音渐渐大了起来。
“没有。你轻点,邻居们都睡觉了。”女友后退了一点,慢慢往路灯的方向移动,不想影响到一楼的领居们,“如果看不起,那早就分手了。你这人,人品不坏,也挺专一,但是三年相处下来,我确实感到有点累。”
“我这三年也换了两份工作,每次都能涨一点薪水,再给我几年时间,我就能给出你要的彩礼了!”
“彩礼不是我要的,而且这只是一个小小的方面。我是说我的心累了,需要一个安静的空间休息一下。你和我约会,不是吐槽这个老板,就是吐槽那个客户,感觉特别没意思。你好歹也换个人吐槽一下啊!”
“我哥们儿都挺忙的……”张方平想到了朋友圈的雪地情侣照,一股怒火暗暗地燃烧了起来。
“我也挺忙的,我三班倒,还有一群病人要照顾。就这样吧,我们分开一段时间,再看看自己的心意吧。”
女友在路灯的映照下显得很憔悴,脸蜡黄,可能是没化妆的关系。清冷的空气中又开始飘起了小雪籽,看来老天爷也在为我哭泣啊!张方平攥紧了手机,不知道该怎么回复才好。女友和他一起默然地站了一会儿,便打算上楼回家,于是伸手拨开了挡在自己面前的张方平。这时,那股暗自燃烧的怒火突然窜了起来,想到从此自己又回到了单身汉的状态,又会被朋友圈那群晒情侣照的“朋友们”看不起,他就难耐怒火。于是他扔了手机,伸出双手箍住了女友的肩膀,想让她停下离开的脚步。
但是,可能是用力不当,地上又有一些融化的积雪,导致女友的身体向后倾斜而去。张方平反应过来时,女友已经整个人躺在了地上。他赶紧蹲下身子去扶,可是女友却突然咳出了一大口的鲜血!张方平顿时慌了神,这是怎么了?!他再次伸手去扶女友的后脖颈,却只觉手心热热的湿湿的,是血!再一摸,原来路灯的灯柱下方有一处破损,一小块铁片翘了起来,刚好扎进了女友的脖颈处!这下完蛋了!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路灯倏地闪烁了一下,随着又一口鲜血的咳出,女友慢慢地闭上了眼睛,失去了意识。
死了,完了,全完了。张方平肾上腺素飙升,他立刻抬头开始四处搜索,一个,两个,这里目测范围内总共有两个监控摄像头对着这边,一个稍远一点,一个较近,且正对着女友这栋楼的大门口。不行,不能就这样结束。张方平的大脑开始高速运转,这里的门卫大叔经常半夜打瞌睡,之前几次接女友下班经过岗亭时他已经发现了。而且这里的摄像头有好几处是坏的,经过岗亭时张方平偶尔会瞄一眼监控,发现总有几个画面是暗着的。老小区物业费不好收吧,所以设备更新也总不及时。很好,可以利用这个机会。几秒钟后他装模作样的扶起了女友,用尽全身力气将她直立起来,用自己的胳膊架着她的胳膊,假装是二人相互搀扶着的模样。慢慢地,他就这样架着女友往楼房的门口走去,慢慢地上台阶,慢慢地拐弯,消失在了摄像头的范围之中。一到楼道内,他立刻切换姿势,抱起女友就往她的房间冲去。女友租的房子是老式公房,走廊内还没有普及摄像头,而且她就住在二楼。张方平用女友的钥匙打开房门,将女友抱进屋中,放在了客厅地毯上。血还是在淌,但女友已经没有了呼吸,面色从蜡黄到煞白,张方平觉得自己的天都要塌了。
不行,不能就这样结束。如果现在自首,还是会坐牢的,没人会相信我是无意的,那群哥们儿会更瞧不起我,因为我将会成为一个杀人犯。还会赔很多钱吧?不行,得想想办法。张方平快速从女友房间里找出来两张床单,将沙发旁的一张玻璃茶几包裹住,然后用自己的肘部用力地去撞击!茶几瞬间就碎了,也没发出太大声响,很好,很好。张方平将玻璃碎片轻轻地取出来放在地上,又将床单折好放回了远处。幸好女友的地板上铺了一层地毯,这么搞也不会影响到楼下吧。他轻轻抱起女友,取出一片锋利的碎片,犹豫了一会儿,向她的后脖颈刺去!女友没有一丝动静,是呀!她已经死了啊!张方平颤抖着放下女友,又将从门口到房间的地板都拖了一遍,抹去了自己湿湿的鞋印。他拉上了客厅的窗帘,开了一盏厨房的小夜灯,又从厨房的垃圾桶里找出来一只酒瓶,将空酒瓶放在了女友脚边。
很好。女友凌晨时分和等待自己下班的男友一起回到家中,两人说了几句就分开了,女友一人熄灯准备休息,黑暗中她从厨房走到客厅,被自己喝完的酒瓶绊倒,砸在了茶几上,被茶几的碎片刺入后脖颈致死。故事就是这样。张方平现在已经平复了激动的内心,拿起一瓶清洁剂和一块抹布,默默地退出了女友家。做完这些事只花了二十分钟,现在还需要一些善后。他将清洁剂撒在了刚才走过的地方,然后用抹布将台阶和地面都草草抹了一遍。黑暗中确实有些不便,但是他不敢发出声响。大约花了五分钟,一切善后工作也完成了。他喘着气儿坐在墙边。得尽快离开,不然时间就对不上了。他不顾劳累的身躯,拉高了衣领,强装淡定地走出了楼道的大门。在经过路灯时,他悄悄将清洁剂撒在了那块导致一切悲剧发生的铁片上,还有周围的草堆上,然后假装系鞋带,用抹布擦去了血迹。好了,完美。
这时,一个关车门的声音在他的右耳边响起。
这时间竟然还有人?张方平极其不安地停下了脚步,微微扭头望去,只见隔壁的隔壁,也就是25号楼的门口,一个男人从一辆轿车里出来,有点疲惫地弓着身子,大步走进了大楼。
一瞬间天崩地裂的感觉再次席卷了张方平全身。他一边离开女友的楼房,一边飞快地转动着大脑。这辆车的位置,好像自己来的时候曾经有经过,当时一个男人正把一辆车停在那里,但是自己没注意这个人是否停好车就出来了。难道他一直没出来?他一直在车里坐着,直到刚才?车是背对着女友这栋楼的,但那个男人会不会从后视镜里看到了自己?夜深人静后那个男人会不会听到了我们的谈话内容?如果被发现我们吵过架,那我就又成了第一嫌疑人了啊!这个消息对刚刚松口气的张方平来说,简直是五雷轰顶!他是谁?他到底是谁?!不行!必须找到他,确定他什么也没看见,或者……直接干掉他!
张方平边走边观察,他找到了一个监控死角,便脱下外套藏在了草堆后面,又从口袋里掏出了针织帽子戴在头上,尽量将自己伪装成另一个人。清洁剂和抹布都藏在了屁股后面的裤兜里,以备不时之需。伪装完毕后,他大摇大摆地走到了刚才那辆车停着的地方,一盏一模一样的路灯静静伫立在楼前,显然这盏路灯质量不是太好,滋滋作响还时明时暗,但也够让那个男人从后视镜里看到自己和女友所发生的一切了。张方平借着灯光微微一瞥便进了大楼内。这栋楼没有一盏灯是亮着的。那个男人大概率下了车后就回去睡觉了吧,连灯都没开,这可不好找啊!张方平暗地有些着急。他想了想,对呀,这几天下雪,地上湿滑,我应该看看那个人是否留下了脚印。于是张方平打开手机的手电筒功能,弯下腰开始仔细地观察。有,真的有,在一楼通往二楼的楼梯上,有几个湿湿的脚印,这么明显只能是最近留下的,那就一定属于那个男人!顺着脚印往上走,脚印越来越淡,直到消失在了二楼的走廊。好吧,这是一栋一体四户的楼房,目前只能排除一楼的四户人家,那还剩二十户呢!
张方平看了看时间,凌晨2点30分整。不能拖太久,四五点送奶工、清洁工和习惯早起晨练的老人可能就要行动了,留给自己的时间只剩下最多两个小时。不着急,心急吃不了热豆腐。他用手电照了下二楼的四扇大门。201和202都是那种非常破旧的、挂着破床单的铁门和非常破旧的、颜色都退得差不多了的蓝色木门,看上去不像是拥有小轿车的人会住的地方,更像是老年人的家。203门口有块很陈旧的地毯,但是防盗门上贴着很可爱的春联,张方平没心思看春联上的字,但是春联上的几只卡通狗却没有被错过。那个男人大约四十多的样子,那他的妻子应该也差不多年纪,不会喜爱这种卡通风格的春联吧?不排除是孩子要贴的,但是怎么看都更像是女孩子的风格,先记住再排除吧。204的门口都有蜘蛛网了,显然是一处无人居住的空屋,可以排除。
上了三楼,张方平继续仔细观察,他感觉即使是高考都没这么仔细过。但凡高考拿出这种努力的劲儿,说不定自己已经上了一本了。带着些许懊悔,他发现301门口放着一只很窄的鞋架,上面都是男子运动鞋,应该是几个男孩子的合租屋。302门口有一个放牛奶的铁箱,里面有两个空瓶,看来送奶工确实会来。放牛奶的箱子说实话有点脏,上面都是油渍和灰尘。有油渍说明这间屋子的人经常起油锅,灰尘证明这间屋子的主人不爱干净。两者结合看,这里住的应该是老人才对。单身汉不会经常起油锅,而结婚的中年男子家里应该有个时常打扫卫生的妻子。张方平很满意自己的推理。303的铁门上挂着的纱帘一摸都是灰,铁定也是无人居住或者老人居住的。304是一扇比较新的指纹锁大门,门口有一个快递箱,好吧肯定不是它。
张方平轻手轻脚地来到四楼。401的门上挂着新年用的装饰物,两串大辣椒,门上还贴着福字,一切都收拾得很干净,但也看不出更多的信息。留着再说。402的铁门看上去很新,但是铁门上却贴着有线电视催费单,看来屋主是暂时不在这里了。403的门牌是那种网上定制的门牌,又大又金灿灿,倒是很像一个暴发户住的地方,起码是个很张扬的人。但是那辆车,张方平回忆到,就是一辆普通的大众,看着不新,也没啥炫耀的装饰,车主不像是暴发户或者张扬的人。那么403也可以先放一放。当张方平靠近404室,里面突然传来了冲马桶的声音,吓了他一大跳。但是随即又响起了似乎是《奔跑吧兄弟》这档节目的声音,张方平感觉自己听到了邓超唱的片尾曲。半夜不睡觉追综艺,还看得是《跑男》,那应该不会是中年男性了。
现在是凌晨2点45分,时间还够。张方平继续蹑手蹑脚地开展侦查。501里传来了狗跑动的声音,这可吓坏了张方平,万一狗子大半夜狂吠,自己可就要暴露了啊!但所幸狗子没叫,是条好狗,张方平暗自庆幸。但是不能因此排除这一家。502的门上贴了很多小贴纸,大多数是奥特曼,想必这家里有个孩子吧,那就很有可能有个四十多岁的爸爸,记住它。503门口有一张祝你平安的地垫,地垫上有一双电视里做广告的健步鞋,这种健步鞋的广告在老小区周围经常可以见到,那想必里面住的是位老人吧。504的门口放了一个垃圾袋。张方平嫌弃地叹了口气,但又没办法,只能蹲下身子轻手轻脚地翻看着垃圾袋里的“线索”。里面是吃过的外卖盒子,看盒子的样子应该是水饺,这种装水饺的外卖盒为了防止水饺粘在一起,会有一些特殊的设计让它们分开。从数量看,只有一只盒子,其余的都是些曲奇饼干类零食的包装袋。中年男子的胃口,一盒12只的水饺怕是不够,而那些曲奇类的零食也不像是中年男子的爱好,暂且排除了吧。
终于到六楼了。601显然在装修,门口有一些建筑垃圾,而且看样子是刚开始装修,所以不可能是这户。602也是比较新式的房门,那种棕色、可以开一扇小门的房门,除此之外无他,那就不能排除。603门口放了个伞架,里面有一把长柄伞孤零零地站着。伞上印着卡通人物史努比的花样,显然是女孩子的住处。604的门缝处隐约透着光,但是没有任何动静,也许是开着的夜灯吧。这是一扇也比较老的铁门,里面还有一扇木门,这种组合显然是80年代老公房的标配。但并不能因此将它排除,因为至少门口周围收拾得很干净。
一圈看下来,时间已经到了凌晨3点整。还有一个半小时,小区就要开始有第一批活动的人了。现在值得怀疑的有203、401、403、501、502、602和604共七户。二十户排除到只剩七户,已经很厉害了,但是还不够。张方平坐在楼梯上,开始想着下一步的计划。现在不能出去,出去就会被摄像头拍到。一个男子半夜进出一栋居民楼,是很值得怀疑的,自己只能假装是楼里的居民,等过几个小时再出去才合适。张方平从楼道的窗口稍稍向外张望,没有异常,说明那个男子没有报警,岗亭的值班大叔也没报警。但是没报警不代表没看见什么,可能是自己扶起女友的伪装做得好,让他以为没发生什么。
等一下,车子,我可以从车子上得到一些线索吗?张方平突然又开始兴奋起来。他下到一楼但没有出大门,这样摄像头就拍不到自己。他打开手机的拍照功能,对准了那辆大众,借着路灯的光迅速照了几张照片。将照片放大再放大,首先引起他注意的是车子后视镜上吊着一串东西,似乎……是一个玩偶和一个平安符!玩偶,单身的中年男子才不会挂什么玩偶,只有已婚的有可能,比如这个玩偶是老婆喜欢的或者孩子喜欢的。那个平安符似乎也是粉色的?又或是紫色的?太暗了看不清,但这两个条件加起来,很像是有家庭的人。再看一下照片,张方平发现后座上还有一条绿色的毛毯。可能是孩子在车上睡觉时盖的?张方平又开始激动起来,这么说,203和502的概率就变得很大了。
张方平此后又回到了203和502的门口仔细观察了好一阵,直到时间来到凌晨3点45分。实在也探不出什么了,张方平叹了口气。如果警察问起来我今晚为什么没回家,我该怎么回答?对了,我可以说自己一晚都呆在朋友借给我的车里,因为犯愁结婚彩礼的事。我把朋友借我的车停在了附近的大型露天停车场里,我可以说自己是出来后,一路都是抄小道走的,这一块儿我还算熟悉,哪些小道没有监控我也清楚。到了停车场我是翻墙进去的,因为晚上也没人管,懒得绕路,因此入口的摄像头照不到我。好了,这个借口也挑不出什么刺儿。
想着想着,张方平打了个大哈欠。早上七点起床到现在没合过眼,都快24小时了,真的累了。等早上在暗处看一下这栋楼的出入情况吧,看看车主到底是谁,探探他的虚实再做下一步的打算也行。于是张方平便倚着墙小眯了一会儿,这一晚实在是煎熬。不知过了多久,清洁工扫地的声音吵醒了张方平。低头一看手机,已是早上4点45分了,天还是暗着的,但是清洁工那扫把划过水泥地的声音还是表明着白天即将到来。现在差不多可以假装住户出去了吧?要是被早起晨练的老人发现坐在走廊里,肯定要被怀疑了。出去和清洁工打个招呼,展现出自己轻松又精神的状态,也不会引起任何怀疑的吧?出去之后我就开始慢跑,装作爱运动的人在早锻炼,也很合理吧?是的,就这么干。张方平带上了口罩和帽子,做了几次深呼吸,便大步踏出了老房子的大门。
迎接他的不是清洁工的问候,也不是划破天际的第一缕阳光,而是一记闷棍和一副“银镯子”。当他回过神来时,自己已经被两个民警押送着走出了小区。他的身边,还有两个表情严肃的小区保安,其中一个就是那个经常半夜睡觉的小老头。
张方平当时并不知道,25号楼门口的监控其实常年处于掉线的状态。然而那个晚上,在凌晨1点50分至凌晨5点的这段时间内,原本由于网络宽带不足而时常掉线的监控,突然恢复了正常。
他也不知道,自己最担心的那个对准23号楼的摄像头,其实在当天早上被调皮的孩子用篮球砸坏了零部件,正在等待修理中。
他不知道,岗亭的老保安确实睡着了,但却在凌晨1点45分由于一个噩梦而醒来。他目睹了张方平进入25号大楼的画面。老保安感觉自己这辈子从来没有像那天晚上那样专注过。这个人不是那栋楼的住户,老保安人老但眼未花,那栋楼就没有这个点会出现的住户。
他也不知道,老保安前去打探虚实时,经过了23号楼,当时路灯突然闪烁了一下,吓得老保安把手里的电筒丢到了草堆里,碰巧发现了23号路灯下的草堆上的血迹。
张方平不知道,自己明明撒了清洁剂,但是血迹的颜色在昏暗的路灯下,和深绿色的草堆差不多。他撒清洁剂的时候漏掉了一部分草堆,而那部分草堆上正沾着血迹。老保安拍下了照片作证据后立即回到岗亭报了警。警方第一时间过来,并且没有拉响警铃。他们看了草堆也看了监控,经验丰富的警察立刻闻出了清洁剂的味道。必须抓捕张方平!但由于张方平所在的大楼内没有监控,不知道他的情况,所以警察也不敢贸然行动。他们只派出四个人,两两一组紧紧把守住出口。当张方平踏出大门的一瞬间,警察就一拥而上制服了他。
损坏的23号楼摄像头什么都没记录下来。如果他在女友受伤后没有做多余的动作,如果他没有因为自己的猜疑而进入25号楼,那也许他真的就逃之夭夭了。当案件宣判前,他的律师告诉他这一切时,张方平没有说一句话,而是边流眼泪边仰天大笑,仿佛在笑命运的嘲弄,也仿佛在笑自己终是被自己的情绪问题和多疑的性格所害。
但有一个问题,是所有人都不关心、只有老保安一人时常在思索的,那就是25号楼对面的监控,为什么仅仅在那几个小时,突然就正常工作了起来了呢?
(第四个故事 完)
我追逐着那个金色的灵体一直往上升,那个灵体越升越快,我也被迫越升越快,在经过一阵短暂地加速之后,它逐渐放缓了速度,直到飘进了一间非常普通的办公室里。这间办公室就和上海千千万万间办公室一样,由一些蓝色的挡板将每个工位隔开,每个工位上都有着自己主人鲜明的个人印记。如果没有那场惨剧,如今我也很有可能坐在一个这样的工位上,当一个普通的打工人。撇开那些无用的思绪,我立即跟随着金色的灵体来到了一个普通的工位上。这是一个相当整洁的工位,一台笔记本电脑边上放着一瓶小雏菊,靠挡板的架子上有两三个可爱的小茶杯。正对面的挡板上贴着一些小海报,好像是《孤岛疑云》和《驯龙记》,可能是买杂志送的吧。我还记得湘子最喜欢《孤岛疑云》,都已经二刷了,而一清最爱《驯龙记》,刚看完电影那会儿她天天幻想着自己能养一只龙。在挡板上最显眼的位置还贴了一张林依晨饰演的袁湘琴的照片。《恶作剧之吻》是那些年爆火的台湾偶像剧之一,我是不爱看偶像剧的,但是七七最爱袁湘琴了,当年那种傻白甜的角色确实是很多小女生梦寐以求的人设,但不得不说袁湘琴的确是一个积极向上的女主,能够给电视机前的观众一个正面的引导。湘子,一清,七七……这些事和人都历历在目,仿佛发生在昨天,谁能想到才半年左右,我们就都已经离开了这个世界?唉,有道是人生易尽朝露曦,世事无常坏陂复啊!这个工位前的电脑椅上,坐着一个身形瘦小的女生,她把脖子搁在椅背上正在小憩。你别说,她这长相这身型,还真有点袁湘琴的感觉。只见灵体缓缓地靠近了她,又缓缓地飘进了她的身体里,直到不见了光芒,而这个女生则在那一刻睁开了双眼,打了个大大的哈欠。
原来有的人睡觉时灵魂真的会出窍啊!好吧,起码解决了第一个难题,收获了一个暗能量世界的新知识。
接着她离开了工位去上厕所,一路上帮同事捡起了落在地上的空调服、摆整齐了快要掉下来的公文袋、检查了打印机里还有没有足够的纸、回来时甚至给办公室门口的植物都浇了水。虽然我不是她的同事或者老板,但是我依然被她的行为打动到了。也许这就是为什么她的灵魂是闪着金光的,也许这就是为什么她连睡觉时也能帮助到别人。这只是我的猜测,但我一向猜得很准,活着的时候就是这样,不过办事严谨是我的特点,因此我还需要观察更多的样本来支持我的各种推理。和执念斗争的道路或许不会比读大学和找工作容易很多吧!
在那之后,我便经常深夜出动,以我生前中所住的小区为原点,开始找那些睡着时灵魂会出窍的人。大约五天时间里我检查完了半径一公里内所有的小区,却只发现了两个人能在睡觉时灵魂出窍。啧啧啧,这果然是个技术活,一般人办不到。其中一个是八岁的男孩子,他的灵魂是清澈的透明色,非常难以观察到。另一个是一个年近三十的幼儿园女教师,她的灵魂是纯白中透着翡翠绿光芒的漂亮颜色。当他们进入深度睡眠后,他们的灵魂就会飘离身体,四处游荡,漫无目的,并且会在躯壳即将苏醒之前迅速回到身体里。那个男孩的灵魂野得很,可以飘到很远的地方,并且每次躯壳醒来之前都会以跑车的速度回到身体里。我反正是跟不上一点,但是努把力还是能做到比他晚个几分钟到达的。在灵魂加速运动的过程中,我还发现了一个神奇的现象,那就是当我的灵体在穿过一些电子网络设备时,会导致那些设备发生异常现象。比如有一次,我的灵体加速穿越了一层正在通宵加班的办公室,结果那间办公室突然就停电了。再比如有一次,我的灵体高速穿越了一段网络线路,意外导致了附近几栋民居楼的网速提高了一倍,当然只有短短的几分钟时间而已。也许这是我唯一能够和现实世界发生点联系的方式。在追逐男孩灵魂的过程中我还发现,躯壳在灵魂回到身体里之前是不会醒来的,身体的机能可能已经恢复了但意识还会停留在朦胧中,只有等到灵魂完全回到身体里才能真正意义上的苏醒。有了这些知识,我便开始思索要如何利用这些特性与那团引导人自杀的执念进行对抗。
------------------------------------------------------------------------------------------------
自从上次的惊吓屋事件之后,已经过去半个多月了,时间来到了十一月底。上海的天气瞬间急转直下,短暂的秋天即将被冬天所取代。是的,上海就没什么秋天,上个月月底还能里面穿件短袖外面套件罩衫,这个月月底就要换成薄款羽绒服或者加绒外套了。所以我从来不买风衣或者薄款的针织衫什么的,因为根本用不上。
工作还未找到,所以目前我还是以兼职为主。白天打扫打扫卫生,投投简历;中午就做做饭,看看下饭综艺;下午开始写小说和运营自己的公众号。这部小说我已经写完快十年了,但是一直未发表。或者说曾经发表过,但是因为有敏感话题被禁了。有关宗教的话题就是一句也谈不得吧。无所谓,反正现在我的空余时间很多,可以进行详细的修改,到时候再发表试试吧。我自己的公众号大部分时间做的是书籍和影视剧的评论,这个也全拜疫情所赐,当时大家都在家呆着,每天都是百无聊赖的状态,可人总得找点事情做做才行啊!于是我每天都在喜马拉雅听故事,在各大影视平台看了很多电影和电视剧。而我这个人有个习惯,就是但凡看完一本书或者一部影视作品,就想要写点评论。我从小并没有写日记的习惯,但是日记本里却有满满的对于动画和电视剧的观后感。或许我应该当一个影评家?不过我的公众号鲜有人问津,也是,毕竟我既不标题党,也没有什么出格的言论,太正常了所以反而没人看吧!在这个流量称王的时代,正常可能无法给你带来任何额外的利益。
还有就是现在爆火的“注意看,这个女人叫小美,那个男人叫小帅”,这种浓缩式的电影概述逐渐取代了正统的电影欣赏,毕竟它可以让你在二十分钟内“看”完一部两个小时甚至更久的电影。看了这种浓缩式电影概述的人,根本不可能会再看什么影评,因为他们所需要的就是快速得到信息。但我是很不理解的,这种信息得到了能给到人什么快乐呢?影视作品在我眼里是艺术品的一种,而艺术品是需要欣赏的,从演员的表演到背景音乐,从道具布景到导演的拍摄手法,从故事情节到背后所表达的意义,每一个环节都值得去品味,去感受,去共鸣或者去对抗。所以我从来不看这种浓缩式的影视剧概述,也从来不开倍速,影视剧在我这里只有两种可能,一是以正常速度看完了,二是太难看半途放弃了。
2024年11月22日的中午,我正在做自己最爱的椰香鸡米饭时,突然接到了一个电话,是我的大学好友卢襄宁打来的。我们虽是同一个专业,但是大学毕业后干了一阵子老本行,便出国游学了两年,回来后便从事了和我的专业无关的工作,但是卢襄宁却非常从一而终,坚守住了自己18岁时所选择的职业发展方向。小襄在一家大公司上班,平时挺忙的,属于约也约不到的人物,所以我们平时网上的沟通比较多,很少线下见面。然而大忙人小襄竟然给我打了电话,看到名字的刹那我都有点恍惚了。
“凌蓝凌蓝!出大事了!”小襄的语气急吼吼的。
“啥事?”我一头雾水。
“梁慧被抓起来了!说她杀了赵晨光!”
“啊???”
“梁慧的律师找到了我,说是梁慧要求见我们两个呢!”
“这都什么和什么啊?”
“唉,你先出来我和你细说吧!今晚六点,老地方见!”
说完小襄就挂断了电话。老地方指的是我们常去的一家日式居酒屋,这家店人不多,但是菜量大,挺划算的。当她提起梁慧和赵晨光这两个名字时,我又一次在刹那间晃了神。真是很久没有听到的两个名字了!梁慧是我们大学的同班同学,寝室就在我们楼上,我记得那时她还是我们的团支书呢,学习成绩非常好,人也很低调。她总是留着一头短发,圆圆的脸蛋显得很可爱,个子不高但是做事麻利。赵晨光也是我们系的,不过和我们不是一个专业,但是大一大二上大课的时候也总会和他们班安排到一起。赵晨光成绩也很好,虽然不是什么班长或者团支书,但是奖学金也是年年拿的,还是个社团活动的积极分子,我和小襄都是他创办的推理小说研究社的成员。我记得大二的时候他们二人就在一起了,但是毕业后我们都没怎么联系,我是个很彻底的i人,一般不主动联系别人,虽然QQ都有加好友但是很少和她们聊天。刚才小襄说的梁慧杀了赵晨光,真是震撼到我的三观了,为了得到答案,我立刻放下了手中写到一半的公众号文章,草草收拾了一下便出门去了。
今天小襄非常难得的没有迟到,也很让我吃惊。往常她总要迟到个十几二十分钟,感觉全世界的领导都喜欢在临近下班的时候再给员工派点活干干。看来今天就是领导都不能阻止小襄准点下班,可见事情的严重性。我在居酒屋里找了个比较角落的位置,点了几个烧鸟、两盘烤银杏和一瓶柚子酒,小襄到的时候显然是饿了,刚放下包就拿起了烧鸟开始嚼嚼嚼,一边嚼一边开始了她的信息传递。
“你看了前几天上海警方发布的通告了吗?”
“没有。”
“你怎么不关心时事新闻呢?”
“我这不是在忙着找工作嘛!”
“前几天上海警方发布了一个通告,说有一名赵姓男子与11月20日在北苏州河自杀了。有人看见该男子在跳河自尽前曾和一名女性在河边发生了激烈的争吵,随后男性就跳河自杀了。又有目击者称这名女性看着男子跳河但是却没有报警或者试图援救,现在案件正在调查中。”
“这对男女就是梁慧和赵晨光?”
“对!”
“但这有什么难的呢?调监控不就全解决了吗?梁慧有没有见死不救看监控就全明白了啊!”
“警方看了,然后就把梁慧给拘留了,所以看样子她真有见死不救。”
“那她就是活该了。他和赵晨光结婚了吗?”
“好像结了,但又好像离了。。”
“那这桩案子还是有点悬的,如果不是夫妻关系的话可能不构成犯罪吧,但是夫妻的话好像是有相互救助的义务,梁慧可能会被起诉。你电话里说得夸张了啊!你说梁慧杀了赵晨光,把我吓了一大跳呢!”
“当时我也是刚接到律师的电话,有点震惊,就没太严谨。不过就算梁慧现在和赵晨光不是夫妻,他们也曾是情侣关系啊!看着认识的人跳河却视而不见,也差不多等于杀人了。”
“那倒是的,如果她当时立刻找人帮忙或者报警,也许赵晨光还有得救。而且也有可能是她说了什么刺激到了赵晨光导致他跳河的,通告里不是说他们有过激烈的争吵吗?”
“你说的都对,但是梁慧的律师说她想见我们俩,这点我就很不理解了。你和梁慧有来往吗?”
“怎么可能?顶多是很久以前会给她的QQ动态点个赞罢了,毕业后就没有说过话。”
“我也是啊!所以我实在不理解为什么梁慧会想要见我们,律师也说不知道,她只负责传达,别的没问。”
“大学里和梁慧关系比较好的是她的那几个室友吧?”
“对的,大学刚毕业那几年我经常看到她们一起聚餐,照片都在梁慧的QQ空间里。律师说梁慧想尽快和我们见面,你怎么说?”
“那就见吧,看看到底是怎么回事。”
“那我回复律师说明天下午两点怎么样?律师会开车接我们去的。你一点半在家门口等着,我家开到你家要二十分钟左右,你家开到拘留所大概也是二十分钟。”
“好的。我觉得我们也得做些准备。这样,我们一边吃一边在QQ空间或者网络上找点情报吧,多少得了解一点梁慧毕业后的情况,这样和她谈的时候也不至于很懵。”
“行!”
接着我们叫了一份炒乌冬和一份日式炒饭,边吃边开始在手机上搜寻各种信息,试图了解毕业后的这段长长的时间里,大家的生活都发生了什么变化。我们读大学那会儿,微信还没有开发出来,大家用的都是QQ,很多动态和照片也都是发在QQ空间的。于是我们打开了QQ,找到了梁慧,这才想起来她的QQ网名叫可乐考拉,而她的QQ动态最早的一条就是“我想变成一只快快乐乐的考拉”。这条动态一下子就把我和小襄拉回了十几年前那个残破又温馨的宿舍楼,我们瞬间就记起了当年梁慧总是穿着一件考拉睡衣去宿舍区门口的水房接水的事儿。那件睡衣我们看了整整四年,却从来没有讨论过它,它就像一张桌布被压在了箱底,十几年没人动过,但它就是在那里,安静地等待一个被召唤的契机。而今天它终于等到了这个契机,这种奇妙的感觉可能真的只有年长了以后才会有吧。
第二条动态是毕业后第一个月发的一篇小短文,记录了她当时的生活情况。梁慧是个优秀的学生,还没毕业就有了比较丰富的实习经验,至少比我和小襄强多了。在那篇短文里她记录了自己变得越来越勇敢、感觉自己能够逐渐把控生活的方向、开始存钱买一些有档次的衣服、后悔以前总是和妈妈拌嘴、很喜欢现在租的带一个小阳台的房子、并且公司还给她配了一辆车让她感觉自己真的是一个白领了。看完这篇短文我和小襄才赫然发现,自己当时还在下面留了言,我留的是“加油加油!”,小襄留的是“fighting!”,这些文字映入眼帘刹那我甚至有点想哭。这十多年,我们其实都在翻越自己的千山万水。当时初入职场的我很难适应有KPI指标这件事,完不成就会很难过,同时也很讨厌加班。而小襄则总是遇到些刻薄的领导,对她进行语言暴力。我们也都尝试过考公务员,我甚至进入了面试环节,但最终也都失败了。而现在,我做着和我的专业毫无关系的工作,但这份收入一般的工作却能发挥我创造力强的长处,让我的思维能不受限制。而小襄则坚持着最初的选择,在自己不算喜欢但又能做得很好的领域得到一份配得上她努力的收入。每个人的日子在外人看来都是寻常得无比,但真的只有每个人自己心里清楚,自己曾经历了多少内心的挣扎和推倒重建,才最终冲破黑暗抵达了如今的应许之地。
后面有很多都是只有一句话的感想,比如“回去的路上还是会无比怀念爸爸烧的番茄炒花菜”,“生活总是在继续,在不完美中寻找完美”,“时间就像是一个强势的交易者”等等,从这些只言片语中能够隐约感觉出她在大城市打拼的不易,以及时而干劲十足时而有点有些忧郁的情绪变化。初入职场是这样的。从下面那些大学同学给她的留言来看,她毕业后就进入了银行,而且做的不是柜面的工作。时间随着我们的手指慢慢向后走,根据她发的动态来看,两年后梁慧就已经是她们支行的老员工了,还能带队出去团建了,小襄感叹了一句“毕业两年后我还是个行业小白”,可见梁慧那两年的成长速度之快。不过令人意外的是她的动态里,至少毕业前两年,就没有关于赵晨光的文字。也许他们分手了?又或许是她不想把这些发表在动态里?为了得到更精准的答案,我们继续翻动着手指,我又点了一份烤银杏,并希望不会因为吃得太多而不舒服。
又过了一年,梁慧的动态里终于出现了赵晨光的身影。她为他建了一个相册,名字叫《这个帅哥和我》,还挺直白的咧。那些照片记录了他们游山玩水的经历,我们辨认出他们去过了上海豫园、普陀山、千岛湖还有黄山等地。也许毕业前两年大家都在忙事业所以才没有联系太多吧,第三年工作生活都稳定了些许,就能关心关心自己的情感需求了。照片里的二人显得很般配,赵晨光比梁慧高一头,总是一头干爽的短发和纯净的笑容,而梁慧则留起了长发,还烫卷了,感觉成熟了不少。面对朋友们的留言,她也是边发笑脸边祝福大家都能找到合适自己的另一半。
下一个有用的动态是赵晨光相册建立的半年后,又是一些图片,不过一看就知道是求婚的图片。赵社长还挺浪漫的嘛,小襄笑呵呵的评价道。根据照片来看,赵晨光用蜡烛堆了一个爱心的形状,还备了一束99朵玫瑰的花束和一款当年流行的Tiffany的钻戒,评论底下一大群人在祝福和羡慕,真的非常热闹!毕业三年半,事业有成,情感稳定,确实挺让人羡慕的。你那个时候在干吗?小襄问我。我想了想,毕业三年半的时候,我应该正在国外参加一个文化交流项目,孤身一人,一切都要靠自己,每天都在挣扎着要不要提早结束项目回国,所以错过了这场QQ空间的盛会。你又在干吗?我反问。小襄往嘴里扔了一个银杏果,说自己当时正在考虑要不要换工作,因为压力太大了。看!和梁慧事业爱情双丰收相比,我们确实显得惨了些。
下一条动态是去毛里求斯蜜月,再下一条就是婚纱照。照片里梁慧穿着酒红色裹胸礼服,赵晨光则穿着裁剪合身的西服,二人姣好的身材和面容尽显无疑,让看者无不称赞一声般配。又过去了半年,动态变成了是晒新房,是连体别墅,不算很大,也远离市区,但是装修得很温馨,是很适合拍生活类vlog的那种风格,要知道那可是将近十年前了,可见梁慧和赵晨光的品味还是不错的。之后的三年都是发的各种旅行和工作动态,那段时间好像换了工作,去做证券行业了,但是应该做得非常好,朋友圈经常有和上层人士聚会的照片,都是在豪华饭店,车子也换成了宝马。那段时间没有太多赵晨光的照片,旅行照也是和同事朋友而非丈夫。要么就是赵社长太忙了,要么就是二人感情趋于稳定,不像热恋时那么如胶似漆了。但是小襄发现了华点,那就是他们一直没孩子。从梁慧发动态的时间看,确实也不像是抽空去生了个孩子的样子。会不会因为这个二人的关系逐渐冷淡了?我们持怀疑态度。
后面的动态越发越少,这也正常,后来大家都转移到微信朋友圈的战场了,没什么人再用QQ空间发动态了。从2017年到2019年只有寥寥数条,不过这段时间赵社长的出镜率有所提升,他们好像换了房子,因为照片里房间的布局不太一样了,可能是生活越过越好所以换了更大或者更靠近市区的房子。最后一条动态是2019年年底发布的,照片上赵社长正穿着围兜手拿擀面杖冲着镜头微笑,梁慧则举着两块可爱的圣诞树造型的饼干甜甜地笑着。应该是夫妻二人在圣诞期间打算做一些小饼干娱乐一下吧!画面看着很和谐,难以想象就在前几天这对夫妻一个自杀一个被抓。人生就是这么无常,你所羡慕的那些东西可能真的就只是过眼云烟,燃烧得越灿烂消失得就越快。所以啊,我们这样庸庸碌碌的人生也没什么不好,小襄喝了一口柚子酒,云淡风轻地说。
当全世界都从QQ空间转战微信朋友圈时,我就和很多大学同学失去了联系。我没和梁慧加过好友,和赵社长就更不可能是好友了,但是小襄却和二人都加了好友!看来还是我更i一点,我笑嘻嘻地看着小襄,她回应了一个意味深长的叹息。小襄说是梁慧通过大学室友先加的小襄,而和赵社长加好友是因为一次推理读书会成员的线下聚会,他们偶遇了并认出了对方,就加了好友。梁慧的朋友圈对小襄关闭的,因此我们看不到她的朋友圈动态,所以就无法知道后续发生的事情了。而赵社长很少发朋友圈,一年能有个三条就不错了,我们翻遍了他的朋友圈动态,也就十多条内容,还有一半儿是关于疫情的。剩下的动态里,有几条稍微引起了我们的兴趣。
“创业是一种勇气,一种冲破束缚的勇气。”
“不要控制失败的风险,而应控制失败的成本。”
“干货收藏!抗击疫情期间扶持企业的政策措施梳理!”
“我希望每个人都能拥有财富和声望以及所有他们梦寐以求的东西,于是他们才能知道这些都不是答案。”
“好花难种不长开,少年易老不重来。”
从这几条动态我们初步推理了一下,赵晨光应该是个创业者,自己开公司的, 这倒也合理,毕竟看梁慧的动态可知他俩小日子过得挺不错,有房有车的,那肯定是有钱的。第一条动态发布于2017年,第二条动态发布于2019年,间隔两年,一条是谈论勇气,一条是谈论失败,有点微妙。小襄认为一开始赵社长应该是意气风发得想要创个业,两年后公司可能遇到了点问题,但那时他还是很清醒地在面对有可能的失败。第三条是关于疫情的,其实赵社长在疫情期间发布的动态还有好几条,我们把它单独摘出来是因为上一条动态已经给人感觉公司有点危险了,而疫情无疑会让公司雪上加霜。第四条发布于2021年的动态就很玄了,我们读到的时候第一反应是公司大概率没了。这句话主要在说财富和声望都不是人生中最重要的东西,话是没错,但是从一个创业者口中说出,就有种历尽千帆之后看破红尘的意味。如果是一个即将退休的老人那还能理解,可一个创业黄金年龄的人这么说,可见是经历了不少挫折。赵社长,你现在得到答案了吗?我默默地感慨了一下。最后一条动态是发布于今年年初的,这句话听着更是充满了人生的萧瑟之感。赵社长应该很怀念大学时那种充满朝气和无限可能的状态吧!亦或是怀念着和梁慧刚结婚时那种事业情感双丰收的充实感吧!
今天差不多就到这儿吧,我一边招呼服务员结账一边说,咱们明天看看梁慧怎么讲吧,有时间就再分头找下其他和他们有联系的同学,看看还能不能探听出点什么。小襄表示同意。不知不觉已经九点了,我们各自怀着比来时更多的疑问奔赴温暖的家。明天又会听到什么震撼三观的内容呢?带着一丝不安和好奇,我沉沉地入睡了。
第二天见到梁慧的时候,我们都有点吃惊,倒不是因为她穿着拘留所的衣服或者整了容,而是因为她那么多年下来竟然没有变老,看上去还是那样的年轻。虽然头发长了,气色也一般,但是那张脸真就和十几年前一样圆,也没有明显的皱纹什么的,真是驻颜有方。看到我们,梁慧的脸上立刻露出了一丝淡淡的笑容。没有太多寒暄,梁慧很快就向我们道明了她的真实意图。据她所言,赵晨光早些年一直是一名自由摄影师和自由撰稿人,业内有点小名气,认识了一些人带着他炒虚拟货币,17年的时候赚了不少钱。于是他用这笔钱开了一家互联网金融公司,前两年收益还行,于是两人换了更大更好的房子,生活真是蒸蒸日上。但是19年互联网金融领域风险持续爆发,部分经营存在问题的平台被清退成为了常态。当时赵晨光的公司也因为实力和团队经验不足而出现了一些问题。随后的疫情更是致命一击,直接让他的公司出现了难以修补的坏账。说到这里梁慧停顿了一下,感觉像是在思考用何种表达方式才能更好地向我们传达信息。她接着说,赵晨光的公司出现坏账的最根本原因还是他作为股东竟私自拿公司的钱去炒虚拟货币。紧接着就是21年公司被清退,但是赵晨光运气极好,没多久那些虚拟货币的价格竟然上涨了。赵晨光拿那些钱还清了所有的欠款,但是几年来积攒的本钱也赔得一分不剩,自己的名誉也受到了影响,之后他便出现了抑郁的症状,直到前几天跳河自杀。听完整个故事,我的第一想法除了替他们惋惜之外,就是感觉这个故事的整条逻辑链无懈可击。不知道小襄的想法是不是和我一样,但是根据律师出示的赵社长的就医证明,可以确定他的确有情绪方面的问题,且梁慧所说的时间线完美符合赵社长所发的那为数不多的朋友圈动态。
紧接着梁慧说,赵晨光有一个U盘,藏在一个没人知道的地方,里面是他的朋友怂恿他挪用公司资金去炒币以及帮助他给公司做假账的证据。梁慧说他想让那个所谓的“朋友”付出代价,因为正是他将赵晨光的人生拉入了万劫不复的深渊,而那个人现在很可能正在别人的身上重复着对赵晨光所做过的事。我们对这个想法都表示认同,但这依然解释不了为什么这件事需要我们两个的配合。小襄是个直来直去的性子,索性直接就问了我们能干些什么。梁慧看上去也很真诚,说赵晨光为了防止U盘被人找到,藏在一个秘密的地方,但是留下了一串数字作为指引,得到数字并破解数字密码,就能找到U盘。而这串数字,被喜爱推理小说的赵晨光藏在了正在1933老厂坊里举办的福尔摩斯主题展中。
这时我俩才恍然大悟,原来重点在这儿!梁慧知道我们和赵社长都喜欢推理小说,也曾是一个社团的,可能比她更了解赵社长会如何藏匿一段数字密码。而且我们又都是同学,与情面上也不太会拒绝帮这个忙。我和小襄交换了一下眼神,由我首先提问关于这串数字的信息,比如它为什么会被藏在一个展览中、是谁告诉梁慧的、这串数字由几位数组成等等。律师给了我一个意味深长的眼神,这个眼神包含了对我听完故事后没有太多情绪波动的惊讶、对我所问的问题中隐藏的防备心理的识破、以及对我没有拒绝这个请求的感激。梁慧表示这个U盘的存在是赵晨光自己说的,但他没有拿这个去举报朋友,那是因为2017年他开公司的第一笔重要资金正是通过这个人带着他炒虚拟货币所获得的,所以他觉得现在算是扯平了。之所以做了这个U盘也是作为一个推理爱好者的习惯吧,就是凡事都得留一手,万一哪天撕破脸,这也算是个把柄了。关于U盘被一串数字信息所藏匿,那是赵晨光自己说漏嘴的,跳河的那天他曾说过“U盘已经被数字藏起来了”。关于那串数字的藏匿地点,是梁慧自己的推测,因为赵晨光在跳河的前几天,曾经连续两天去了这个福尔摩斯主题展,并且一逛就是大半天的时间,是连午饭都不吃的那种逛法,梁慧认为这有点异常。由于自己现在难以脱身,又怕时间长了信息会因为各种原因消失掉,所以不得不赶紧请我们帮这个忙。接着梁慧表示她也只是想碰碰运气,至于是否真的有U盘、U盘是否真的被数字藏起来了、而数字是否真的在福尔摩斯主题展中,都是不完全确定的信息,只是作为推理爱好者,她觉得我们应该会想要尝试一下。
你到底有没有见死不救?小襄憋了半天,终于来了个大的。这个问题就像个炸弹一样落在了我们和梁慧中间。梁慧叹了口气,说是也不是。赵晨光跳下去的时候她以为他会自己游上来的,所以就没有第一时间呼救。她根本没想到他真的去寻死了,因为那段时间他都在治疗情绪问题,且有好转的迹象。但是几分钟后水面上的赵晨光渐渐不见了身影,她才觉得情况不对,就在她打算求救的时候,发现身边的一名目击者已经去附近的岗亭找来了警察。那你们到底是为了什么才吵架的呢?小襄追问道。梁慧又叹了一口大气,眼眶也开始变得湿润,说因为这两年经济下行,自己的工资打了半折,而他们还有房贷要供,已经入不敷出了,所以就想着要不要问各自的亲戚借点钱周转一下,可能这个话题戳中了赵社长敏感的自尊,他突然情绪爆发,然后就演变成了现在的局面。听下来这套说辞倒也符合逻辑,很多人都不相信自己身边熟悉的人打算自杀这种事,在事情真的发生以前都认为对方只是为了得到某种利益而吓唬自己罢了。梁慧在讲述的时候时不时地叹几口气,也特别能给人一种无能为力的挫败感。
我们会去看看的,有消息就联系律师,你也要保重。最终我和小襄达成了统一意见,决定还是要帮一帮老同学这个忙,一来如果找到那个“朋友”的犯罪证据也算与社会有利,二来我们本就打算去这个展览参观的,就当是一举两得了。梁慧用掌根抹去了眼角的泪水,边苦笑着谢过了我们,边没落地起身离开了。律师送我们到了拘留所门口,我们婉言谢绝了她送我们回去的好意,因为我们还有别的事要讨论。律师走后我们打了一辆车,在车上小襄问我是否相信梁慧的话,我一时之间没法给出准确地回答,最终说了一句“信一半”。
“你怀疑哪个部分?”小襄问。
“关于U盘的全部都怀疑。”
“我的老天!”
“之前的经历都和朋友圈动态匹配的上,应该不是撒谎。等车的时候我就上网查过了,17年确实是虚拟货币大涨的年份,而19年也确实事互联网金融行业被清算得比较厉害的一年,21年又是虚拟货币大涨的一年,这些都和梁慧说的对上了。”
“不愧是你,查东西还是那么快。”
“但是关于赵晨光抑郁的部分,我稍微有点怀疑。易怒确实是抑郁症的一个表现,但是抑郁症的表现还有一个就是对以前喜欢的事物失去兴趣或愉悦感。赵社长能连着两天去逛福尔摩斯主题展,不像是对喜欢的事物失去兴趣的感觉。他都能挖空心思去设置一些谜题来藏匿东西,这种表现也不像是一个抑郁的人干的事。”
“那倒也未必,我一个同事也是中度抑郁,就喜欢把自己关在房间里干公司的活,整天除了吃饭睡觉就是干活,所以很难评。”
“好吧,这点我们可以后续再探讨。但是关于U盘就很奇妙了。我们和他们有十年没什么联系了,除了你和赵社长几年前的那次偶遇之外。依照赵社长的性格,这种偶遇他大概率也不会和梁慧提及,就算提及了,梁慧也不会记在心里,因为你存在感挺低的。”
“诶哟!谢谢你的评价哦。”
“不敢当不敢当。正常情况下,丈夫死了,要找到丈夫遗留下的东西,应该是自己动手找,因为妻子是最了解丈夫的人之一。要么就是拜托自己的亲人或者是很亲近的朋友,而不是我们这种十几年没来往的人。”
“可能是因为亲人或者朋友里没有熟悉福尔摩斯的人?”
“破解谜题不需要熟悉福尔摩斯,只要脑子好使就行。梁慧是谁啊?学霸欸!她的朋友里不可能没有学霸或者脑子好使的。至少我们俩不可能是她认识的人里最聪明的两个。”
“客观。而且我们和她又不亲近,不如自己的亲朋好友来得好使唤,或者说好信任。”
“对!但是她几乎是第一时间选择了我们这两个边缘人物。从她被抓到要见我们,也就两天时间吧?所以她不可能已经找过了其他亲朋好友,然后再找的我们,根据时间推断她应该是第一时间就找到了我们。因此一定是有什么东西触发了她,才让她从一开始就选择了我们。能和她提起我们俩的,只有大学同学了。但是和我们有联系的大学同学很少,而那几个人和梁慧也不是一路的,交叉比对后只剩下一个人。”
“赵晨光。”
“没错。你和他偶遇时唤起了他对我们的记忆。我认为非常有可能是赵社长死前和她说,要找到东西就去找凌蓝和卢襄宁。所以她就第一时间找到了我们。”
“有可能。因为我的朋友圈没有对赵社长关闭,他能看到我们经常聚会的照片,也就知道我们俩还保持着很好的关系这一情况。而且我也经常在推理读书会里分享一些读后感,所以我的名字很可能经常在出现在赵社长的眼前。凌蓝,你还是厉害的啊!梁慧这点小心思都被你推理出来了啊!”
“不保真,没有证据,猜测而已。”
“八九不离十。赵社长能和梁慧说我们的名字,意味着他相信我们能够破解他的谜题。但是赵社长藏U盘的初衷就是不想让梁慧找到啊!那他和梁慧提我们的名字意义何在呢?不是给了梁慧找到东西的机会了吗?他要是不提,梁慧不就直接抓瞎了吗?”
“你又发现了华点。所以我想赵社长是想让东西被找到的,只是不想让梁慧找到罢了。”
“也就是说,里面的东西,我们可以看,梁慧不能看。我们可以使用这个U盘,但是梁慧不能。”
“所以你觉得里面会是什么呢?”
“对梁慧不利的东西。反正不是什么朋友做假账的证据,如果是做假账的证据,被我们找到也是转手交给警察,和梁慧的处理方法是一样的。所以里面会是什么呢?”
“但是,如果是对梁慧不利的东西,被我们找到了,梁慧不会着急吗?她就不担心我们不把东西交给她?”
就在小襄打算回我话的时候,她的手机突然响了。在嘀嘀咕咕了一小会儿后,她挂了电话,用轻蔑的眼神看了看手机说到:“梁慧请的那个杨律师来电话了,说是给我们买好了主题展的门票,问我们什么时候可以去,她会和我们一起去。”
“哇偶,这就解决了我刚才的提问。就算那东西对梁慧不利,我们也无从得知,因为律师会全程监视我们,在我们推理出正确的地点后立刻给她的同伴发消息,让她的同伴率先赶过去拿到东西。梁慧根本不用担心我们会不把东西交给她。”
随后是一阵短暂的沉默。
“看来我们得随机应变了。”小襄坚定地说,“为什么我觉得像是要去打仗了一样?”
“人性的博弈,岂不就是最可怕的战场吗?”我看车窗外疯狂向后倒去的风景,回答道。
我们决定趁热打铁,星期天就去主题展把事情解决掉,不能影响周一上班和找工作的心情。所以早上十点,我们俩就和杨律师在1933老场坊门口碰了头。这个地方曾是远东最大的屠宰厂,话说上海过去真的有很多神奇的建筑,比如即将搬迁的提篮桥就曾是远东最大的监狱,国际饭店曾是远东第一高楼等等。曾经是屠宰场的阴森之气如今依然回荡在老场坊里,至少我是这么感觉的,但这个地方真的很适合办一些与悬疑、灵异、异世界等主题有关的展览,体验感能上一个档次。今天就麻烦你们了,其实我们没报什么希望,就是试试看,所以二位不要有什么心理负担。杨律师面带微笑地说。说到这个杨律师,我从第一眼就对她没太高的好感度,说不上来为什么,可能是她的微表情总是透露出一种精明之感吧。我和小襄也面对面假笑了一下,便走进了今日的战场:福尔摩斯主题展。
一进去你就会看到一辆列车,车窗上有一些乘客的剪影,列车外摆放着很多大大小小的箱子,看着倒很像是《东方快车谋杀案》的场景。许多人在这个场景这儿排队拍照,杨律师问我们是否也想拍个照,我们看人那么多,就婉言谢绝了。说到列车,福尔摩斯的故事里也经常出现坐列车的情景,维多利亚时代的蒸汽火车总能令人充满遐想。而关于火车的推理小说实在是数不胜数,最著名的当属阿婆的《东方快车谋杀案》,另外像西村京太郎和松本清张也是火车时刻表的重度爱好者,还有其他很多很多,似乎火车就是一个为案件而生的交通工具。再往里走一点,会出现一个报亭,正在出售一份《月光杀手》的侦探手册,据说“月光杀手”正在向贝克街的侦探们挑衅,参观者可以化身侦探中的一员来探破这个谜案,抓到“月光杀手”。除了报亭,周围还会有大龄报童向你兜售一份《每日电讯报》,上面全是关于“月光杀手”的新闻,可谓体验感拉满。花个二十块,就可以根据手册里的提示进行推理探案了。这个互动活动还是相当有意思的,如果不是带着别的任务,我想我们应该会玩得很尽兴。我们要找的是一串数字,但是我们并不知道这串数字的长度,简直和无头苍蝇没什么两样。
“杨律师,对于这串数字,你是不是还有什么没告诉我们的?”我几乎可以笃定这一点。
“是的,凌小姐。”杨律师倒也没有隐瞒,“赵晨光先生连续两天来参观这个展览,我都是在默默跟踪着的。我确实还知道一些信息。”
“那你和他们俩早就认识?为什么要跟踪赵晨光呢?”小襄不解。
“我曾经因为他们公司清算的问题,和赵先生梁女士打过交道。因为赵先生有抑郁症,梁女士担心他,所以就拜托我跟着。梁女士是花钱请我跟踪并保护赵先生的,我可不是义务劳动哦!”杨律师微微笑说。
“那就请你说说那些没告诉我们的信息吧。”我继续追问。
“不急,你们可以按你们的节奏先逛一遍,需要给信息的时候我会和二位说的。”杨律师这态度显然是充满了自信。
我们就没再说什么,开始按照自己的节奏逛展。小襄边走边给我发了个信息,她说梁慧不是都要问人借钱过日子了么,还能雇一个律师帮她跟踪老公吗?我回了一个666的表情,这确实和梁慧的话对不上。往里走一点,右手边台阶上去就是一条长廊,廊前挂着《横空出世·罪恶克星》的标语。走进去后会发现,左右两边的玻璃橱里摆放着很多不同时期不同版本的《福尔摩斯探案集》,以及关于福尔摩斯及其作者柯南道尔的各种生平介绍。其中一个玻璃展示柜中还展示了包括1916年中华书局推出的第一个中文版本的《福尔摩斯侦探案全集》在内的一些早期译本。这本第一个中文版中收录了44篇故事,虽然不全但是考虑到推出的时代,已经很让人感慨了。我和小襄都有些激动。
“我记得大学时刚加入推理小说研究社时,赵社长就和我们讲过这套文言文版本的《福尔摩斯侦探案全集》,你记得吗?”我问。
“记得!”小襄显然比我更兴奋。
“你们和赵晨光在大学时都是一个什么推理研究社团的对吧?”杨律师也加入了进来,“那你们当时有没有研究过福尔摩斯呢?说不定线索就在你们过往的社团活动中呢!”
杨律师的问话让我感受到了一丝丝引导的意味。据我们昨天的推测,赵社长应该是特意提及了我们两个人,才导致梁慧来找我们的,也就是说关于U盘的线索就隐藏在我们和赵社长共同的认知里。而我们和赵社长的交集也就是大学时同为推理小说研究社成员了。但当时我们并没有研究很多关于福尔摩斯的专题,因为我们的社团研究的是“推理小说”而非“柯南道尔的推理小说”,并且我们当时是以不同的主题来研究推理小说的,比如当时赵社长开了一个主题就是“关于推理小说中火车时刻表的运用”。我记得我和小襄就列举了经典的松本清张的《点与线》、西村京太郎的《东北新干线杀人事件》以及鲇川哲也的《佩特罗夫事件》来阐述火车时刻表如何在日本这个铁路运输高度发达的国家成为推理小说中的重要手段。我还记得当时有一个英语系的男生列举了阿加莎的《ABC谋杀案》,他的PPT是全英文,令人佩服得很,并直接导致后期我和小襄也开始看原版推理小说了。而赵社长列举的是我们国家一位冷门推理小说作者俞天愤的《箧中人》中的一段。老实说我们所有的社员在听到俞天愤和《箧中人》的时候都是惊呆了的表情。俞天愤是谁?箧这个字咋念?咱们中国也有关于火车的推理小说?总之是一整个震惊,后来才知道赵晨光的太爷爷是一名报社编辑,也是一个推理小说爱好者,因为职业的关系能够接触到大量的推理小说,因此家里也存了很多相当有年代感的推理小说译本和各种初版。
“凌蓝,你还记得我们是不是做过一个关于福尔摩斯的主题研究?”
“我记得,我们当时负责的主题是研究福尔摩斯对中国推理小说的影响。”
“我想起来了!”
“啊?想起了什么?”
“一个只有我们和赵社长的共同信息!”
“是啥?”
“在研究这个主题的时候,赵社长借给了我们一叠打印版的报纸,《英包探勘盗密约案》,还记得吗?”
“《海军协定》!”
“对!他当时悄悄和我们说不要告诉其他社员是他借给我们的,就说是自己想办法从别的地方搞到的。要是被大家知道了,都要来问他借初版了,太麻烦了。”
“对对对!”
我俩都很兴奋,但是杨律师却是一头的雾水。于是我耐心地和她解释说,赵晨光借给我们的印有《英包探勘盗密约案》的报纸复印件,是刊登在1896年的《时务报》上的一篇福尔摩斯探案故事,也是中国最早出现的译本,恐怕赵社长也是得到了太爷爷的私家真传了吧!这么珍贵的东西,也难怪他不想对外宣传。
“那在这篇小说里,有没有什么和数字有关的信息呢?”杨律师问
“这一下子倒是想不起来,要回去翻一下原著。一篇小说总会出现一些时间啊日期什么的,都和数字有关,这个范围还真不小。”
“那可能不在故事里,而在故事外。1896,01,有没有看能是这两个?这篇翻译于1896年,也是第1篇被翻译过来的福尔摩斯故事。”小襄说。
“有可能。”我点点头,但心里却觉得这也太简单了。
小襄掏出手机说是要把这个想法记下来,我感觉她是想给我传递什么信息,于是我立刻转头看向了杨律师,生怕她注意到什么。没想到杨律师这会儿竟然也在看手机,貌似在发微信?不一会儿我的手机也震动了一下,于是我也装作加入她们的样子,打开了手机。果不其然是小襄发来的信息,但她居然发的是邮件而不是微信!严谨,太严谨了,竟然能想到给我的QQ邮箱发邮件!不过微信界面确实太明显了,邮件的话还能说是在回公司的信息。邮件上只有几个字,却立刻唤醒了我又一份沉睡的记忆。
“呵尔唔斯,和254,什么和254?”
我一下子醍醐灌顶。没错,我还记得,当赵社长给我们那份报纸复印件的时候,我扫了一眼,发现原来中国最早是把“福尔摩斯”翻译成“呵尔唔斯”的。当我轻轻念出来的时候,一旁的小襄一头雾水,还问我“什么和254”来着,我和赵社长都大笑不止。后来我和小襄回忆大学时光的时候也多次拿这件事出来当笑话讲,这个谐音梗比1896和01要隐藏得更深些,同时也是属于我们和赵社长之间鲜为人知的共有信息之一。我当即给了小襄一个肯定的眼神。这时杨律师也放好了手机,示意我们要不要继续往前走。我观察到她的表情稍微有些失落,难道她嫌这个答案太简单了?看样子要骗到这个人还真不是件容易的事。
我们继续往前参观,没走几步,只见在一处白色墙壁下,出现了几个鲜红的汉字:二楼骸骨。这个应该是追踪“月光杀手”的线索吧!杨律师表示当时赵晨光在这儿蹲了一会儿,然后就离开了,并且第二次来的时候就没有在这里停留。那恐怕这个线索与赵晨光无关了,我们离开了长廊,出去后便发现了一个经典场景:贝克街221B的大门。这可太经典了,这个门牌几乎就可以代表福尔摩斯了!小襄立刻记了下来,但其实不记也没事,没人会忘记贝克街221B这个门牌,只要你是一个推理小说爱好者的话。杨律师这时突然插话说这个数字可能很重要,因为赵晨光在这里拍了一张自拍照。赵晨光的手机在他跳河的时候,与他一同掉到了水中,并永远的消失在了北苏州河里。但是赵晨光将他的照片都上传到了QQ空间的相册里,所以我们还是得以看得到这一天赵晨光拍摄的所有照片。杨律师打开手机给我们看了这张自拍,只见照片里他站在门前,背朝着门牌号比了个80后最擅长的“耶”,表情很酷但又流露着一种浅浅的高兴。221B,或许是一个重要的线索,我暗自思忖。难道是221和254?
再往前就是一些出现在福尔摩斯故事中的著名街道了,比如贝克街和查令十字街,即使是没去过伦敦的人也一定对这两个地点有所耳闻。还有《红发会》中的法灵顿街和《空屋历险记》中的布兰福特街。在这里驻足的参观者也特别多,复古的英式街道、红色的电话亭、街角的花坛等无不给人一种漫步在伦敦的沉浸感。很多人租借了福尔摩斯的经典衣着在此拍照打卡。此处还有一个地下室,我们进去看了但又马上退出来了,里面是一些孩子们玩探案游戏的地方,赵晨光应该不会把线索藏在那里,孩子的行为是最不可控的了。出了地下室,只见对面一堵墙前挤着一些人,大家都拿着小型紫光灯在那儿照呀照。小襄和杨律师都不高,是我探出了大半个身子,才勉强看到了一点。墙角边用紫光灯照出了Conan·Doyle这个名字,这正是福尔摩斯探案集的作者柯南·道尔的英文名。但是那么多人都在照,想必这是官方留下的“月光杀手”的线索吧。一楼差不多就是这样了,看来唯一有用的应该就是那张自拍照和那个展示柜了。于是我们沿着一条狭窄的楼梯上到了二楼。
上到二楼,我们立刻来到了那具“骸骨”的所在地,人们将那具骸骨围了个水泄不通,也就只有我可以凭借着高个子窥探一二。不过骸骨后面的展板上写得很清楚:识骨辨人。上面写明了法医学上如何来辨明一具骸骨,比如分辨男性或者女性可以通过眼眶、额头眉弓、上下颚骨以及耻骨的不同来进行。另外我们还可以通过牙齿的萌出、磨损和骨化点等判断年龄。那具“骸骨”边上围着的人肯定是在根据提示进行性别和年龄的判断。再往前还有很多互动区域,教参观者如何分辨足迹、工具痕迹鉴定等等,你可以通过拓印得到一封信,也可以尝试发送一段摩斯密码,总之互动活动非常丰富。我和小襄差点忘了此行的目的,几乎完全沉浸在这片知识的海洋中了。不过这里肯定不会留有什么线索,因为这人太多了,难以做手脚,即便做了也难以保存得住。
我们继续往前,便能看到很多经典的福尔摩斯故事中的场景再现,第一个引入眼帘的就是著名的《血字的研究》。不得不说这个场景真就和我想象中的场景别无二致。墙上的“血字”冲击力十分强大,立刻将我拉回到了第一次读这篇故事时那种阴冷的感觉。杨律师的沉浸感明显没有我俩强,她轻轻招呼我们去看墙脚边留下的线索,那是三个奇怪的小人造型的图案。小襄立刻兴奋地说这是刚才楼下看到的《跳舞的小人》里那个著名的密码线索。这时我的手机莫名其妙震了一下,仿佛在提醒我,刚才我曾在那儿拍了照。我立刻打开相册,展示出刚刚在楼下拍的完整的跳舞小人的密码表,一分钟后我们就得到了答案,是一个英文单词the,不过这和赵晨光会有关吗?这应该是官方留下的密码,用来逮捕“月光杀手”的吧?不过杨律师认为不一定,因为赵晨光第二次来的时候在这儿呆了挺久,还拍了张自拍。没等我们问,照片就已经出现在了我们眼前。这照片是俯视的拍摄角度,赵晨光蹲在墙边,一只手比了一个倒着的“三”,脸上依然是那种冷酷中带着点小得意的微笑。又是自拍,赵晨光是喜欢自拍的人吗?那肯定不是啊!我和小襄面对杨律师的问题,连连摇头。赵晨光的这个pose一定有含义,一般人都是比数字2,也就是“耶”,而他却比了一个三,难道是暗示数字3吗?
“真的是数字3?加上刚刚的221和、1896和01,哦,或者就是1,会不会这些都是赵社长留下的线索?”杨律师也跃跃欲试地加入了群聊。
“如果这个三指的是数字3,那之前那张自拍的‘耶’指的就应该是数字2,否则就对不上了。或许和221没关系?”我不太确定地回答。
“可你们不觉得这张自拍中赵社长的动作很别扭?”小襄疑惑地问。
“确实,他为了这张自拍花了不少时间,比划了很久,我当时也很纳闷。”杨律师也是满脸的不解。
“等一下!我好像有点头绪了!赵晨光的三根手指头,是不是正好对应着这三个跳舞的小人?”我突然来了灵感,“他比划了很久是因为在校准姿势,以便让每个手指头都对准一个小人!”
杨律师和小襄立刻凑过来看赵晨光的那张姿势别扭的自拍,看完都在点头,看样子他们觉得我说得有点道理。
“但这意味着什么呢?证明‘t,h,e’这三个字母很重要?但这和数字有什么关系呢?”小襄继续提问。
“20、8和5?”我猜测道。
“你是说这3个字母在英文字母表中的所在的位置?”
“这是比较常见的字母和数字的联系。也有可能是8、4、3,如果是九键输入法的话。”
“等等,快看下刚才那张自拍!赵社长比耶的时候,手指头好像也对准了什么!”小襄立刻反应了过来。
杨律师随即调出之前那张自拍,果不其然,赵晨光比的那个“耶”,食指对准了2,中指对准了B!
“额,我怎么感觉他在骂人呢?”小襄瞬间有点无语,“这是啥线索啊?”
“按照你们刚才的推论,这个B指的是数字2吗?B在字母表中排第二个。如果是九键那就是数字1?”杨律师说
“奇怪,明明221B这个门牌号里就有两个2,为什么还要用B来代替原本就有的2呢?1也有啊!为什么不直接对准1呢?这不是多此一举吗?”小襄又发现了华点。
“这个the是官方游戏的线索,赵社长应该不会用它来作为自己的线索,这可能只是留给我们破解第一张自拍的提示,就好比是破解密码的密钥一样。如果没有这张自拍,我们很难想到那个‘耶’其实是对应着字母和数字这一点。”我提出了另一种可能。
“你的意思是,重要的只有第一张自拍里的‘2’和‘B’吗?”
“对。”
“那你怎么解释我刚才的问题呢?那2和这个B到底指的是什么呢?”
“13。”
“你骂我十三点?”小襄歪着脑袋瞪着我。
“你傻啊!我是说B可能指的是数字13,字母B是不是看着很像是数字13呢?”
“那就是213?”
“只是一种可能而已吧。”
说完我转头看向杨律师,只见她这段时间沉默不语,原来又是在发信息。此时我的手机也震了一下,我低头一看,没有图标跳出来。这手机可能也是到年限了,今天总是莫名地震个没完,差点让我以为杨律师也像小襄一样偷摸着给我发消息呢,还好不是。话说律师确实挺忙的,可您要是那么忙倒也不必非跟着我们嘛,我暗暗苦笑道。小襄和我对视了一眼,立刻get到了我的意思,只见她双手插兜,正准备怼一下杨律师,突然发现杨律师一直冷静自制的脸上突然泛起了欣喜的笑容!连眼神也都在放光!这是打赢什么重要的官司了吗?我正打算开口,只见杨律师放下手机,看着一脸懵的我们,收起了笑容,换上了平日里冷静的表情。
“啊……那个,我们事务所有点急事,我得离开一下了,不好意思没法陪你们继续查案,有消息微信联系啊!再见!”
说完,她便头也不回地走掉了,由于走得急,她差点撞到了旁边的扶手,把我们看得一愣一愣的。
“她这是怎么了?千里迢迢跟着我们来这里找寻线索,一下子就走了?U盘不要了?”小襄吸了吸鼻子说。
“糟糕,该不会这会儿U盘已经不重要了吧?”我不安地说。
“为什么呢?”
“我昨天就怀疑U盘的存在,或许我们都被骗了,根本就没有U盘,她和梁慧需要的只是数字。”
“啊?”小襄难以置信地感叹道。
“可能赵晨光藏起来的是一串保险柜密码,或者是银行保险箱的密码,里面有什么梁慧需要的东西。他们杜撰出来一个U盘是为了让我们放松警惕,以为知道数字也没有用,还得破解数字密码,但其实数字本身就是他们所需要的信息。”
“你的意思是,她们已经知道有用的数字了?难道就是我们刚才讨论的那些?”
“有可能。在一楼的时候,我们在讨论1896和01的时候,你不是给我发了邮件吗?那时候杨律师也在看手机,说不定就是给同伴传递信息呢!不过那两个数字肯定不对,如果对了她就会立即离开。”
“那就更奇怪了,按照我们的推理,真正的数字不应该包含254吗?杨律师不知道254的信息啊!要么是254错了,但是我觉得错不了!254就是我们和赵社长的共有信息啊!”
“这个我也解释不了,真是玄了。”
一时之间我们仿佛是陷入了死胡同,周围熙熙攘攘的人群似乎都和我们失去了相关性,我们就好像身陷在异空间里,被一种无解的诡异气氛所环绕了。这时我的手机突然又震了一下,就在我伸手去拿手机的时候,小襄突然间“啊”的一下叫了出来,吓了我一跳。原来是她的手机不见了!我赶忙问她的手机之前放在哪儿了,她回忆说放在帆布包里了,而现在包的底部被划出了一道口子!我们赶紧和附近的工作人员报失,没想到工作人员通过无线耳麦得知三分钟之前有人捡到了一部手机,就在失物招领处,让我们立刻跟她去看看。到了失物招领处,小襄报出了解锁密码,工作人员顺利打开了手机。然后谨慎的工作人员还让小襄比划了一下解锁手势,小襄在自己的手机上划出了一个图形,手机也顺利打开了,这下工作人员才放心地将手机还给了小襄。我们提醒工作人员这个场馆里有一个惯偷,而工作人员表示会让保安仔细查看监控的。
“天哪,这个年头还有这种小偷!我还以为划包这种偷东西的手法已经绝迹江湖了呢!”小襄攥着失而复得的手机感叹道。
“这谁想得到?现在大家都不用现金了,钱都在手机里,而手机设置了层层密码,就算得到了手机也不一定能破解支付密码,所以现在小偷已经很少了,都转行干诈骗了。在这儿能遇上一个真是让人意想不到。估计得是一个40到50岁的人了,我记得我们大学时偷钱包偷手机这种事倒是屡见不鲜。”
“我的手机被偷,会不会和杨律师有关?她会不会让人偷我的手机,然后发现了254的秘密?”
“那她也得开的了你的手机才行吧?”
“嗨哟,专业人士大概很容易就能暴力破解吧?而且昨天我当着杨律师的面开过好几次手机,单位事情多啊!那时候我也没想到一个律师可能是个坏家伙。虽然我划得很快,但是如果记住了大致的图形手势顺序,倒也能碰碰自己的运气。”
“朋友,换指纹锁吧。”
“唉,这不是小时候练二胡练得嘛,大拇指都是老茧,所以才一直用图形锁嘛。”小襄委屈地说。
“那就换人脸识别吧。”
“我怕别人用我的照片开我的手机啊……”
“现在手机高级了,能识别平面和立体的脸,照片开锁已经不管用了。你回去赶紧换了吧。不过言归正传,杨律师大概率已经翻过你的手机了,254肯定已经不是秘密了。我想那串数字大概率就是213和254,六位数,我现在觉得很可能是银行卡密码。说不定她已经把赵晨光的账户提空了,现在怎么办?”
“我不认为事情就到此为止了哦!赵社长明显在第一次就发现了跟踪他的人,所以灵机一动,想起了我们,才决定在这里用某种方式向我们俩传递某种信息。254是我们和他的共有信息,但是221B,也就是213却不是,这是谁都能看到的信息,因为照片就在他的空间相册里,而他的相册对所有好友开放,所以213不是他要传递给我们的信息才对。”
“可是杨律师那表情你也看到了,很明显在破解了213后,密码就出来了,这怎么说呢?”
“密码套密码,有没有可能?也就是说这个信息,对坏人来说是打开保险箱或者银行卡的密码,对我们来说却有其他意义?而这个意义才是赵社长真正想要传递给我们的信息。”
我没有答话,在小襄说出密码套密码的瞬间,我的大脑内便刮起了一阵风暴。
“和254”还能继续破解吗?
也许这不是谜题的终点?
呵尔唔斯……
和254……
and 254……
and bed……
bed?
“卢襄宁,刚才我们是不是看到了一张床?在哪个展区?”
“斑点带子案?”
“对!”
“在那边,跟我走!”
《斑点带子案》也是我和小襄很钟爱的一篇福尔摩斯短篇故事,结局非常出乎意料,能在那个年代想到这种点子,柯南道尔真的不是一般人。在这个展馆里,也有一个专门为《斑点带子案》设置的专属场景,里面就有一张床。在床上有五个跳舞的小人的投影,刚才我们急着找数字线索,就没有在这儿耽误时间。但是根据我的思路,这个场景可能和赵社长留下的线索有关系。我们赶到了那儿,一分钟就破解了五个跳舞的小人所代表的字母。
tests.
and 254=and tests
什么and tests呢
我们在这儿卡了一会儿,如果这是赵社长专门留给我们的线索,那还缺了前面的一半。可是这一半究竟会是什么呢?不知道,因为没有指引了。the是213的密钥,呵尔唔斯是和254,或者说是and tests的提示,那么这缺失的一部分的指引究竟是什么呢?我们陷入了推理的瓶颈期。于是我们在展馆里四处游荡寻找灵感,《波希米亚丑闻》、《四签名》、《马斯格雷夫典礼》等等著名的场景一一呈现在我们眼前,出租马车、轮胎印记、脚印痕迹等等也通过各种方式展现在了我们的面前,让人不禁为这个主题展拍手叫好。这些精妙绝伦的展示却与我们破解密码毫无助益。我们在一辆仿维多利亚时期的出租马车边停下来休息,我顺便把我关于“和254”的推理告诉了小襄。讲完后,我们都陷入了思考,我低头看了眼微信步数,不得了,已经八千多步了,今天破万看来妥了。自从我赋闲在家后步数要破万还真不容易。小襄趁着这个休息的空挡,把自己的手机改成了人脸识别开锁。她还问我以后AI发展得更好了,会不会弄出来一个3D人脸来开手机?我耸耸肩说有可能吧。科技的发展速度实在太快了,不知道如果换做人工智能在这儿代替我们破解密码,会不会更快一些?说不定现在已经得到答案了吧?
就在我胡思乱想的时候,小襄又发出了一声怪叫。她惊悚地说赵晨光发了一条朋友圈!没错,已经死了两三天的赵社长就在20分钟前发了一条朋友圈!这可太惊悚了啊!我浑身起了鸡皮疙瘩,小襄也是。但随即我便想到了之前看过的一个短视频,就是教你怎么定时发朋友圈的,好像还有好几种方法呢。只要赵社长的手机号没被注销,他的微信号还在,这件看似惊悚的事情是能够办到的。无疑,这是赵社长留下的死亡讯息。
“他发了啥?”我没有赵社长的微信,所以赶忙问小襄。
“摩斯密码。— —.. … … .. — — —,凌蓝,我记得你刚才拍了摩斯密码那边的照片对吧?”
“对!”我立刻拿出刚才在骸骨旁的摩斯密码展柜边照的照片,上面是完整的摩斯密码表。
“m,i,s,s,i,o,这是什么意思?”
“missio?好像不是个常规单词啊?”
我打开了有道词典,输入了missio,词典回答我这是拉丁语“使命”的意思。确实,和mission很像,但是赵社长留下一个“使命”的死亡讯息是要传递什么呢?小襄打开了网页,输入了missio,出来的都是一个美国电子合成流行摇滚二人组合,他们最著名的曲子叫做“I see you”,除此之外好像也没有其他和missio有关系的事物了。missio,这就是破解密码前半部分的关键提示吗?
missio and tests?
使命和测试?
I see you and tests?
我看见你和测试?
test还有化验、标准和甲壳的意思。
但带入后感觉更奇怪了。
“小蓝,有没有可能要把字母打乱后重新组合?”
“你是说,像《哈利波特》里伏地魔玩的那种把戏?”
“很多推理故事都玩过这个把戏。”
“那我们就试试吧!”
“toasted missin?”
“烤过的……日清?”
“Miss Tot is Dean?”
“托特小姐是主任?谁是托特小姐?哪儿来的主任?”
“……行行行,换一个。Nait missed sot?”
“奈特思念醉鬼?奈特错过了醉鬼?奈特究竟是何方神圣?”
“赵社长英文名叫什么?”
“Chad吧!”
“no ch,pass,next!”
“等一下!有没有可能是admission tests?入社测试?”
小襄仿佛是被雷劈了一下似的,愣在了原地。我知道她想到了什么,因为我也想到了。入社测试,对,就是那场令人印象深刻的入社测试。大一的时候,我很i人,想加入社团体验体验,但又不喜欢和人打交道,所以一些人数较多的社团都与我无缘。当时比较有人气的社团是辩论社、光影社、羽毛球社、舞蹈社和二次元研究社等等,虽然我也喜欢看电影和动漫,但那些社团,活动很多人也很多,实在让我望而却步。还有些小众的社团,比如电脑社和戏剧表演社,由于我没有相关技术也无法加入。就在我徘徊不定的时候,看到了社团招新栏里一则很不显眼的广告。
“推理小说研究社招新!只要你喜欢推理小说,并享受破解迷题的快乐,就快来加入吧!Admission Tests!破解下列谜题中的任何一个即可获得入社资格!让我们10月12日中午12:10见!”
第一个是密钥为RDEB的英文密码CRZF。第二个密码为DMNOJKLTUVAKCIGHQRS。第三个密码是为33.4.51.2。在第二个密码旁有一个可爱的手机图案,在第三个密码旁有一个写着英文元音的小黑板。
在这则招新广告的其他空白处也手绘有一些可爱的小图案,比如鸭子侦探和名侦探柯南的头像等等。提示给得很明显了,回到寝室我立刻埋头一顿苦干,把三个密码都破解了,得到的都是同一个英文单词“LOVE”。这让我立刻想到,在我们大学的图书馆门前有一个大花坛,里面就种着很多玫瑰花,并且造型呈爱心状。在10月12日这天我准时来到了花坛,当时有五六个人已经到了,包括当时和我还不算很熟的卢襄宁。不一会儿,赵晨光就穿着短裤、蓝色针织衫和白色衬衫、并带着一个红色的领结出现再了我们眼前。典型的柯南配色。我们一眼知道他正是我们要找的人,于是大家迅速向他集中,并将他围了个水泄不通。他有点惊讶也有点兴奋,微微笑着冲我们说了一句话。
“你必须站远点儿,福尔摩斯先生,否则你会被踩死的。”
哄堂大笑之后我们七个人就组成了推理小说研究社最初的成员,后来我们的社团进进出出,但常驻人口差不多也就维持在10人左右。这个人数不会让我社恐症爆发,而且我还交到了一个很好的朋友,也就是卢襄宁。
回忆到此为止,答案也呼之欲出了。在这个偌大的主题展里,只有一处和《最后一案》有关。那是一些大型纸板裁制而成的《最后一案》的场景,本身没什么意思,也就仅供游客拍照打卡之用。有一些经典对话被制作成了牌子,挂在这个场景中,而其中一句就是赵社长当年和我们说的第一句话。我人高马大,负责给小襄打掩护,而小襄则蹲下来或者踮起脚来查看这块台词牌。最终,她在这块台词牌对应的下方位置找到了一个被白纸包住的、只有一节大拇指大小的纸包。它被贴在了这个场景的白色围栏的后面,由于是白纸包的,和白色栅栏完全融为了一体,很难用肉眼发现。可能当时赵社长利用杨律师不敢跟得太近的心理,借着捡东西或者系鞋带的掩护迅速贴上去的吧。
后面的事就很顺理成章了,让我草草说一下吧。这个纸包里是一张SD卡,我们回去后打开,发现里面都是些财务数据。小襄让他们单位的财务看了下,那位50岁带着老花镜的财务一下就发现了其中存在做假账的问题。另外里面还有一些令人震惊的截图,可以证明梁慧曾经利用职务之便挪用了公司的钱款去炒虚拟货币,虽然证据显示她后来把窟窿填上了,但是个人挪用公司资金已经属于违法了。所以梁慧口中的“赵晨光挪用公司资金炒币”这件事,其实就是她自己干的,而杨律师也协助了一手。我们决定把卡交给警方,负责经济案件的陈警官人很好,耐心地听了我们的解释,也在职责许可的范围内告诉了我们此事后续的发展。据陈警官说,当时赵晨光的公司欠款并未全部还清,还有一些员工的工资没有拿到。213245是赵晨光借母亲名义办的银行卡的密码,密码是死前不久改的,里面存着几百万,都是早些年他炒虚拟货币和省吃俭用存下的。警方找到了赵妈妈,他妈妈说小赵原本打算拿这些钱当工资还给公司那些被欠薪的员工,但是梁慧偷偷把卡藏了起来,他也没了辙。最近他抑郁症反反复复的,也有了想死的念头,可能是不甘心或者是有愧疚吧,他想出了一个办法,表面上告诉梁慧自己把取款密码藏在了福尔摩斯主题展里,实则把自己找到的妻子违法的证据也藏在了里面。如果梁慧不贪婪,不打算用这些钱,那么她就不会找到我和卢襄宁,SD卡很可能就不会被发现,她也可以继续安静地过日子。如果梁慧要打这张卡的主意,就势必会找到我们,而在她找到密码的同时,我们就会顺藤摸瓜发现SD卡,将她的罪行揭露在阳光之下。
“好一个赵社长,脑筋就是好啊!不知道他花了多少时间想到这么个主意的。”小襄嚼着日料店的花生米说道。
“社长就是社长,我们永远也不可能超过他,哈哈。”我无不钦佩地回答。
“你知道赵社长当时是怎么和梁慧说的了吗?”
“嗯。陈警官做完梁慧的认罪笔录后,和我提了一嘴。”
“快说来听听!”
“密码已经藏在了世界上最著名的侦探身上,只有侦探本人能够破解这个谜题。去找我们社的女侦探们吧,她们会给你惊喜。”
“确实是给到惊喜了,一副银镯子一定很惊喜吧!你说是什么让赵社长最终想起利用我俩的呢?”
“这不重要。重要的是,那么多年,喜爱推理小说的我们,能用自己的爱好来维持正义。天底下没有比这更好的事情了。”
“嗯嗯。退休后开个侦探社吧!”
“一言为定!”
(第五个故事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