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宁安沈言酌是小说《嫡女被害后,嫁给皇上虐翻全府渣渣》的角色人物,是由作者妍知暖写的一款宫斗宅斗类小说。目前小说已完结,以下是小说《嫡女被害后,嫁给皇上虐翻全府渣渣》的章节内容
“小姐,我们真的不必告诉主子爷吗?”
翠竹说着,又为苏宁安穿上一件披风,今年的初秋却如同深秋一般,阵阵风中带着薄冰似的寒凉。
“告诉他做什么?”苏宁安眉间紧了紧,眸底的难堪一闪而过,“难不成真的就当他一辈子的外室?”
苏宁安看着铜镜中姣好的面容,墨发如云,金钗玉簪,原本尖尖的脸蛋儿,这些日子也被养出了几分圆润来。
她虽为嫡长女却因着灾星之名被父亲厌弃,也正因此被梅家退婚,却被许给沉迷于烟花柳巷之人。
她自然不肯,只是对方家中财力雄厚,父亲和侧室韩氏亦不肯放弃这门亲事。
所以也只能趁着刚及笄不久,进香祈福那日,在寺庙中找了个陌生男子破了身子。
前些日子,若非母亲难产,子母俱损,她硬是从庄子赶回来,也不会再次遇见那人。
谁知那日的一夜,他竟没忘记,一眼便认出了她。
她自然不愿,却抵不过他的强硬,被强迫着做了他的外室。
若非这几个月她装着乖顺,这会子怕是还走不出这宅子。
苏宁安环视了一圈房中过分华贵的陈设,这样精巧的屋子即便是苏家也望尘莫及,但于她不过是满满屈辱的牢笼罢了。
自打跟了严卓以来,他从未亏待过她,但她是被他强掳而来,于她亦是羞辱。
苏宁安收了眸色,顺带着也掩住心中的迟疑,“若韩氏说的是真的,不管她开什么条件,能应下便应下,到时带了母亲和弟弟回老家安葬,咱们也顺势离开。”说着握着翠竹的手,心中也隐隐有了期盼,“到时候就在母亲家乡寻个活计,不管做些什么总能活下去,总比一辈子见不得光要强。”
翠竹听着点了点头,“翠竹什么都听小姐的。”说着又为苏宁安紧了紧披风的带子,这才随着她出了房门。
“姑娘要往哪里去?老奴也好派人相送。”
守在偏门的嬷嬷笑意盈盈,见了苏宁安弯了弯身,倒是卸下了门闩,却不曾开了门,只是欠着身问道。
“嬷嬷。”翠竹很是乖巧的福了福身,“咱们姑娘今儿想去瞧戏,昨儿问了主子爷,爷也说姑娘想去哪儿都成,已经报备过了。”
“自然自然,都怪老奴多嘴。”嬷嬷笑着开了门,“老奴这就准备马车送姑娘。”
“不必了。”苏宁安眉间柔和,不笑时唇角亦是微微挑起,何况此时面上带笑,更似春风一般。“戏坊离得很近,我和翠竹走着去便是。已经好些日子没出门,我也想走走。”
温温柔柔的语调,加上她本就生得温婉柔和,像珍珠那般莹润明亮却不刺眼,叫人对她总是忍不住多一些和软。
嬷嬷看着苏宁安面上带了些娇嫩的粉红,颈下的红痕遮了脂粉,仍可从披风领口处瞥见极淡的粉色,自然是知道自家爷有多宠爱这新得的姑娘,也不再说什么,开了门让她们出去。
苏宁安笑着冲嬷嬷点了点头,与翠竹走出了巷子,才又换上一副冷然,“去雇辆马车来,一般的就好,千万不要惹眼。”
翠竹点了点头,不到一刻,便有一辆马车停在街口拐角处,苏宁安快走了几步,提裙上了马车。
她本是苏家嫡女,却恰恰在母亲刚怀她不久时祖父就被贬,苏家老小也只能跟着迁出了长安城。
那时父亲便对她颇有微词,只觉得她不祥,对孕中的母亲易是冷漠,一度还让母亲将她打掉。
是母亲再三恳求,这才保下了她。
母亲诞下自己那日,听闻家中请了人上门来为她披命,道是灾星转世,家宅不宁。
自从苏宁安有记忆以来,就与母亲安居在偏僻院落,即使父亲来母亲房中,也只能远远的向父亲行礼,嬷嬷拉着她不让她走近。
彼时年幼,虽然想要亲近父亲,却也能看懂父亲眼中的厌弃。
不久之后,妾室韩姨娘便有了身孕,待庶妹出生之时,祖父虽然病故,父亲却得到祖父功绩庇佑,调回长安城。
因此庶妹苏玉心便成了苏家的福星,甚得父亲喜爱,被当成嫡出来养,韩氏也从妾室一跃成了正经的侧夫人。
如今看来,那时父亲虽有好几房姨娘,却也时不时来母亲这儿,并非有多深的情意,只是舍不得母亲那副绝佳姿容罢了。
苏宁安脑子里正胡乱想着,见着到了地方,立刻下了马车。
“翠竹,你不要同我一起进去,在这里等着。”苏宁安看着十几步之外的破旧的屋子,如此偏僻之处,心头陇上一阵墨色的烟雾。
“小姐······”翠竹跟在苏宁安身后,也是打鼓,虽然心中害怕,却不能让小姐一人进去。“要不咱们走吧,别去了。”
苏宁安摇了摇头,“若真的是母亲和弟弟的骨灰,我怎么样都要去一趟的。”
说着,深吸了一口气,按下心中的忐忑,低声吩咐,“若有万一,你立刻就跑,去求救,无论向谁。”
翠竹一听,心中明了,也就不再多说。
御书房中,龙涎香自青玉香炉中徐徐飘散,被自半开着的窗户中洒进的阳光拢着,泛着隐隐约约的紫色。
沈言酌眉峰微沉,原本就清冷的眼眸更加深不见底,朱红色的笔不疾不徐的又添上了几个字,这才将笔撂下,靠在椅背上,手边的茶盏被迅速换掉。
碗盖揭开,伴着茶香的苦涩迅速溢满房中,沈言酌轻啜了几口,才缓缓道:“说。”
“回万岁爷,宅子中来人禀报,苏姑娘已经怀了身孕,只是日子不长,刚过半月。”
“当真?”沈言酌手上一晃,手上沾了几滴冒着热气的茶水,自己却浑然不觉。
“皇上小心!”安礼立刻拿帕子小心地为他沾掉茶水,却见沈言酌眼眸灼灼,“她可知道?”
“未曾告诉苏姑娘,太医第一时间便将消息送了进来,等皇上示下。”
沈言酌唇角一勾,刚才还泛着冷意的眸中柔了一分,“还是由朕亲自告诉她好了,她近日很是乖顺,想来也会欢喜。走,去库房给她挑个玩意儿。”
安礼答应着,盘算着前些日子皇上下令打给姑娘的簪子已经成了,今日刚好送了来,正派上用场。一边跟上沈言酌的脚步,“不知皇上可要将身份告知苏姑娘?是否打扫间住处?”
安礼心中琢磨着,姑娘虽不知万岁爷身份,但如今肚子里那块儿肉却是极其金贵的。
私宅虽样样齐全,但龙嗣怎可养在宫外?
且算起来,除了玉才人肚子里那个,这是陛下第二个孩子,如今整个宫中都围着玉才人转,倒是应该将苏姑娘接进来,不过这苏姑娘的身份着实尴尬了些。
沈言酌正要开口,却眉间一凝,想起玉才人虽已怀胎数月,但胎象总是不稳,这又是他第一个孩子,自然重视些。
“再说吧。她现在人在何处?”
“回皇上,宅子里禀报说姑娘去听戏,刚出门不久。”
沈言酌拧着眉,“去吩咐······”刚开了口,二人还未踏出御书房,便听着外面急急禀报玉才人不舒服,已经宣了太医。
“这······”安礼不敢再问,只敢弓着身小心的观察着沈言酌的神色,见他眉间带了些微的不耐,却更多的是忧心,便不敢多言。
沈言酌沉默片刻,沉声道:“去瞧瞧玉才人。”
······
“你来了。”
苏宁安推门而入,见着韩氏坐在桌子旁,满头环翠,很是富贵却也俗气。
韩氏瞧见苏宁安发间只有一根白玉簪子,一副珍珠耳坠,更是得意,嫡出如何,庶出又如何?
如今她是见不得光的外室,而她的宝贝女儿却是皇帝宠妃,还怀着皇子,那贱人活着的时候不如自己,死了还不是要哭死?
呵呵!
“我娘和弟弟的骨灰真的在你这里?”苏宁安站在门口几步,看着韩氏身后的的婢女和婆子,还有几个仆从样子的大汉,捏紧了帕子,不敢上前。
韩氏将灰扑扑的坛子往前一推,“喏。”眼皮一掀,落在苏宁安身上的目光好似看着猎物一般。
苏宁安强按下心中的不安,上前两步掀开坛子看了一眼,“我要找仵作验一验。”
“好,都随你。”韩氏点了点头,端起手边的茶盏一口口喝着,好似全不在意。
苏宁安自是信不过韩氏身边的人,向门外喊了一声,翠竹便急忙去寻了仵作。
不到半柱香的功夫,仵作便来了,仔细查验过之后,才道:“此是母子的骨灰,其中还有孩儿的小骨,想来已经过了八个月,这骨灰很新,去世也不过几个月而已。小人恳请小姐几滴血。”
苏宁安点了点头,伸出手去,任由仵作以银针在指尖取了几滴鲜血,滴入刚取出的小骨中。
果然,血珠没入骨中。
苏宁安眸中氤氲,脚下错乱几步,真的、真的是母亲。
韩氏看着苏宁安的样子,冷冷一笑,如此喜怒形于色,也只能为人外室!
待仵作离去之后,苏宁安看着桌上的坛子,开口道:“条件。只要我能办到的,都可以。”
韩氏以帕子沾了沾唇角,挑起的眼角叫苏宁安打了个寒颤,从怀中掏出一个木盒,“把它吃了。”
看着药丸,苏宁安眉头紧皱,“我娘一生与人为善,从未同你争过什么。如今苏玉心显贵,苏家也早已由你掌管,又何苦逼迫至此?”
“吃?或不吃?”韩氏懒得同她废话,将坛子高高举起,嗓音如刀。
苏宁安看着在她手上摇摇晃晃的坛子,心如针扎一般,紧紧合起眼帘,上前两步拿过她手中的药丸,“放过我娘和弟弟,好生安葬他们。”
韩氏轻哼一声,向后使了个眼色。
“翠竹,快去找人!”只在这一瞬间,苏宁安扔掉药丸,上前几步就抢过坛子抱在怀中。
韩氏没料到她有这么一出,整个人被她撞出几步远,捂着肚子怒道:“抓住那个小贱人!”
“放开,你们放开。”苏宁安紧紧护着坛子,迟迟未能听见回应,只好扯着嗓子喊道:“翠竹、翠竹快去叫人啊,翠竹!”
韩氏身边的婆子和仆从皆是孔武有力的,苏宁安怀中一空,被扭住胳膊,强行塞下沾了尘土的药丸,外面却不见半点翠竹的声响。
······
方才身体中的剧痛似乎还有残留,苏宁安站在半空中,身子不可控制的抖了抖。
骨灰坛碎裂的声音和衣衫被撕开的声音直到现在仍在耳边来回交错着,每一声都好似刀刃割破皮肉一般。
鼻下似乎尽是母亲与弟弟被散扬在空中的骨灰,好像还能看见一粒粒尘埃在空中浮动,最后全数落于地面,与尘土混在一起。
可她却毫无办法!
在看到药丸的时候,她丝毫不意外韩氏要毁她名节。可如今才知,她要她清醒的知道自己身子被毁,那药是取她性命的!
药效发作之时,五内俱焚仍不足以形容内里的剧痛,幸好在疼痛达到顶峰时,她,解脱了!
苏宁安看着那些人将自己拖上马车,看着门外血已经流干了的翠竹,亦是死不瞑目!
四处看看,翠竹并未同她一般成为魂灵,她······走了吗?
没有更多的时间想这些,苏宁安只能匆匆跟上马车。
看着他们将自己的身体丢到长安城中最热闹的街市之上,被人唾骂取笑,还连累了母亲也成为他们口中的笑料。
那些笑声化成一把把刀,将她的心切割成碎片,但仍不满足。可她竟感觉不到难过,看着那些人围着她尖酸调笑,自己却好似局外人一般。
飘飘忽忽的,她来到了苏府。
韩氏如此狠辣害死他们母子三人,她想要看看夜梦之中,她可曾惧怕他们化作冤魂纠缠于她?
还不等苏宁安来到韩氏院落,却见韩氏身穿黑色斗篷,踏上偏僻小径,出了最偏的角门。
跟上去七拐八拐之后,这才发现她跟着来到一条暗巷之中。
“人已经死了,可放心。”
站在韩氏对面的人弓了弓身子,“这是那位孝敬夫人的,提前祝贺夫人名正言顺。”
苏宁安实在是看不清那人面容,只听他声音细细,却又隐约带着一丝尖锐。
究竟是谁要害她?韩氏又是受了谁的指使?
苏宁安正想着,却见一臃肿婆子一歪一扭的到了韩氏面前。
“拿去。”
那婆子笑了笑,“这一尸两命,可是造大孽的。老婆子昧着良心······”
不等她说完,韩氏又丢了一个沉甸甸的钱袋子给她,“想活命的,嘴巴闭紧些!”
苏宁安看着那婆子出了巷子,街上幽微的灯火落在那人的脸上,苏宁安眸底一惊,刘稳婆?
苏府中妾室的孩子大多都是出自她手!
原来,娘亲和弟弟是可以活下来的,原来······
再次落到韩氏身上的目光尽是怨毒!
韩氏快步走着,不禁打了个寒颤,向后看了看,又加快了步子。
苏宁安飘飘荡荡,无处可去,不知为何又回到了严卓的私宅。
如今宅子中尽是素白,她看着自己被打理得干干净净,换上了崭新的藕粉色衣裙,发间钗环熠熠生辉,又看着站在她棺椁旁的严卓。
他在想什么呢?定要责怪她不肯依顺,接下来又是要发脾气了吧?
不过向来不喜脏污的他,竟然会帮她收尸,确实挺奇怪的。
苏宁安摇了摇头,一如既往的猜不透他的心思。
本以为会在乱葬岗找到自己,幸而先回了这里,否则便要白跑一趟了!
只是不知翠竹人在何处?
义庄还是乱葬岗?
这样想着,转身的瞬间,却见到严卓将一根晶莹剔透的簪子戴入她的发间,不是水头极好的玉,非金非银,这是什么?
一瞬间的怔愣,苏宁安欲上前几步看个清楚,忽而瞥见一丝水光划过他的眼底,最终在眼角汇成一颗晶莹。
他哭了?因为她?他的玩物?
心中一颤,身子中似有一道电流划过。
却又见他蹲下身,在她耳畔说些什么,苏宁安惊慌不已,捂住耳朵后退数步,强压下心中异样跑了出去,不敢再多待一刻。
母亲,您教我与人为善,您告诉我真心待旁人,旁人定会真心待我。
可如今咱们母子三人却落得个阴司相见的结局!
您给我取名“宁安”,如今却是不安不宁!
若上苍怜悯,能重来一世,我苏宁安必定要害我的人血债血偿!
惨白的手紧握成拳,垂至腰间的长发亦紊乱无比,方才还如一缕幽魂的她,如今显出七分厉鬼之色。
虽无处可去,却奋力的向前飘荡着。
热闹的人潮,不绝于耳的叫卖声,紧闭的朱门······
世上的繁华热闹如风一般在她眼前掠过,她却无处可去!
不知为何,飘飘荡荡间,抬头的一瞬间,忽而就撞进了一片耀眼的白光之中。
“识相的就主动签了它!任你带走他俩的骨灰,否则,你娘和你弟弟生是苏家的人,死是苏家的死人,休想踏出苏家半步!”
当苏宁安再次睁开眼时,入耳的便是韩氏令人厌恶的声音。
震惊的看着飘落在地上的那张叫她签字画押放弃母亲嫁妆的契约,不敢相信世上竟真的有死而复生这回事!
转头看着身边,果然翠竹活生生的就站在自己身侧,满脸的担心,“小姐、小姐你还好吧?怎么出了这么多汗?”
她声音真切,苏宁安眼眸忽然就涟涟泪水,蹲下身捡起那张纸,放在眼下细细的看着。
白纸黑字,就如上一世一样!
指尖颤抖,不是不甘,而是激动!
韩氏看着苏宁安哭得满眼通红,厌恶了撇了撇嘴,满脸的嗤笑。
连一张纸都拿不稳,这副样子简直跟她那个柔弱的娘一个样!
就是这副这样子,才勾去了老爷的魂儿!
幸好那个贱人和孽种早早的被她料理,否则还不知要被她压在头上多少年!
但今时不同往日,韩氏眼角一亮,尽是满满的得意和对苏宁安的轻视。
“大小姐也不妨想一想,你一个女子拿着那么一大笔嫁妆能做什么?到时候嫁了人还不是便宜外人?且你现在无人肯娶,这嫁妆即便是你的,也只能封存,也带不走,又是何苦呢?俗话说‘肥水不流外人田’,好东西该留给自己人不是?”
韩氏看着苏宁安捏紧了纸张,心知她不愿,便软了嗓音道:“大小姐天降灾星,可老爷也不嫌弃,将你养到这么大,如今正是该知恩图报的时候。幸好你那不争气的妹妹合了皇上的眼缘,如今可是正儿八经的宫妃,我也不怕告诉你,现下她正怀着皇子,这可是皇帝的第一个龙子,那可是个儿顶个儿的尊贵。”
感受到四周投来的羡慕的目光,韩氏越发的得意,嗓门儿也就更大了些。
“你妹妹在宫里需要打点,如今用你娘的嫁妆让苏家荣耀,这才是你娘的福气,沾沾龙气,说不定啊,你这灾星的命格也能好起来。说到底,这可都是沾了你妹妹的光,你这做姐姐的不双手奉上,怎么还要同你妹妹争抢?”
苏宁安看着韩氏得意的嘴脸,又扫了眼四周越聚越多的人群,俨然在苏府门前围了个圈儿。
一口一个“灾星”,一次比一次更大声,好似生怕别人不知道似的!
既然重活一世,她一个宫妃的生母都能不要脸面,她为何就不能?
整了整衣裙,“唰”的一声,将那张纸撕成两半,轻飘飘的扔在地上。
韩氏诧异的快步下了两级台阶,“你!”
“二夫人说的是,虽然妹妹是庶出,但已为宫妃,自然是尊贵的。母亲新丧,即便他日妹妹有幸恩准回府小聚,也得给嫡母上三柱清香以表孝道不是?”
说着上前两步,直直望向韩氏,眸中的软弱早已被带着冷气的笑意取代,“母亲怎么说也是正室,即便是仙逝也该入苏家祖坟,牌位也该在苏家祠堂中供着,受人祭拜,自然是没有被带走的道理。这事儿倒是我办的不对。”
韩氏没想到苏宁安竟然能说不要就不要,顿时变了脸色,她不是一心想把她娘带离苏家吗?
越想越心慌,她可是跟老爷保证过一定要让苏宁安放弃继承嫁妆的,这可如何是好?
苏宁安看着韩氏面上的慌张,得意的勾起唇,一瞬间嗓音又高了些,惊得翠竹都忍不住诧异看向她。
“您虽是侧室,可好歹也是二夫人,苏娘娘的生母,怎可如此公然抢夺嫡妻嫁妆?难不成不知我朝律法规定女子嫁妆夫家不得动分毫,若是逝世,只要膝下有子嗣,无论男女,皆可继承?若敢抢夺,无论多大的官阶,皆按律处置,二夫人你大庭广众之下就敢如此张狂是仗了谁的势?是我的父亲还是宫里的娘娘?”
这样在公众场合高声吵嚷,虽是第一次做,多少有些局促,但看着韩氏越发惨白的脸色,苏宁安只觉得心中一阵畅快,也就顾不得那么多了。
“莫说你此番行事叫旁人知道,定会让父亲在朝堂上被参一本,就凭你用正室的遗骸威胁,要用正室的嫁妆去为一个庶女打点,也不知传到皇上耳中,那宫中的苏娘娘会不会被陛下厌弃?”
苏宁安听着周围越来越多的议论,温和的眉眼间此刻尽是凌厉,“不知她听闻此事会不会吓到?又会不会伤及腹中龙嗣?若是她没有保护好龙嗣,苏家能不能摘出来?”
“你······”韩氏好似被人泼了一盆凉水一般浑身颤抖,一瞬间清醒了过来。
方才的得意一扫而光。
这里可是长安城!随便一个砖头砸下来都可能是达官显贵,若真的上达天听,那、那她岂不是要害了玉儿?
高涨的气势瞬间弱了下来,努力想着词汇,却不知该如何反驳。
“莫说你一个侧室胆敢欺压嫡女,就是辱人骨骸这条罪,也足以治你!”
苏宁安冰冷的声音再次响起,每一个字都好像带着刀一样扎在她身上一样。
韩氏忽然间被她身上的冷意吓得后退一步,只好讪笑道:“哎哟,大小姐,您看看您说的是哪里的话?夫人的骨灰自是要入了苏家祖坟的,你说你·······嘿嘿。”提着裙子赶忙几步下了台阶想要拉住苏宁安,垂首之间,眼里却淬着阴毒,等进了苏府,有你好受的!
苏宁安拉着翠竹后退一步,不经意间又离得远了些,“还是二夫人您好好供着母亲的骨灰,想来父亲迟迟未将母亲葬入祖坟,是想选个好时候才是。到时,我自会来。”
经过上一世,她自然知道那里面装的根本就不是娘和弟弟的骨灰,乃是······死猪的!
苏宁安想到这里,仍是忍不住气得浑身发抖。
今日她本就不准备带走母亲和弟弟,上一辈子她不敢争辩,只想着委曲求全,想着能将母亲和弟弟带出苏家,付出什么代价都可以!这才将自己推入死局。
但这一世不一样了,她定要将母亲和弟弟好好的带出苏家!亦不介意抛去脸面,让这满长安城的人都知道皇帝宠妃生母和苏家的家主做下的龌龊行径!
这等后宅之事,最是人们乐于谈论的,一向是传得最快的!
待到明日,满长安城都会知道。
父亲又是如此好面子,也够韩氏喝一壶的了。
说不准还会被人猜到韩氏是受了父亲的允许!否则一个侧室,哪里来的天杀的胆子?
“小姐,咱们现在回客栈吗?”翠竹被苏宁安方才的样子震惊到,到现在还是一脸崇拜,“咱们的银钱不多了,恐怕也只能住个两三日。”
前些日子她们突然接到书信,知道了夫人难产。
即使这几日阴雨连绵,从庄子回到长安城却要过山路,十分危险,可小姐还是带着她上路。
虽然马车险些摔下山崖,可好在有惊无险,只是苏府不得入。
她们本就囊中羞涩,如今也确实不剩下几个子儿。
“不,”苏宁安摇了摇头,“先回去收拾东西。”
暗蓝色的马车恰好经过苏府,修长的指保养的极好,稍稍掀开车帘。
带着不羁的桃花眼极惹女子喜爱,此刻带着惯有的凉薄扫过没入人群中的素色身影,原本惬意放在腿上的手紧紧一攥,一如此时的眼底,沈言酌立刻叫停了马车。
“爷。”
不待安礼放好矮凳,沈言酌就从马车中跳了下来,向前急行几步,可就在一瞬间,那道身影便隐没在人群中,任凭再锐利的眸子也寻不到。
“爷?”顾禹安也立刻上前,不敢多问,只能顺着沈言酌的目光看去,入眼的也只有窜动的人头罢了。
“禹安,朕看见她了!”
“去查!”
不至天黑,下午发生在苏府门前的事就传遍了整个长安城。
苏诚骞刚和几名朝臣从酒楼里出来,一路侃侃而谈,本就带了七分醉意,临上马车前却听得身旁的小摊小贩口耳相交,落在他身上的目光又遮遮掩掩的很是恼人,但仍将他们说的内容听了个五分,脸上只觉得火烧一般。
却又因着同僚在场,不好发作,只得匆匆的上了马车。
待将事情打听清楚,人也已经到了苏府门前。
听着仆从的禀报,气愤的一甩袖,两道浓眉拧成了一团,灾星就是灾星,一回来就不得安宁!
韩氏也是个不省心的,这点子事,怎么就不知道关起门来说!
可见是个上不了台面的,若非给他生了个宫妃女儿······哼!
说话迈着大步就进了门,韩氏本就心中忐忑,但料想着她怎么着也是玉儿的生母,即便这事儿办得不妥,也要看在女儿面上给她几分体面才是。
正笑着迎了出去,却被苏诚骞劈头盖脸一顿骂,还是当着满院子仆从的面,硬是不给自己留一点脸面。
身旁的婢女、小厮皆低着头不敢多言,正是这样,让她更觉难堪。
韩氏死咬着唇,只觉得一口气横在胸口迟迟散不去,却又不得不压着身子看着苏诚骞去了其他妾室房中。
置在身前的手紧握成拳,再松开时掌心中已有了几个深深的印子,青着脸又给苏宁安记上一笔。
三江客栈
“小姐,奴婢刚才去了趟云隐寺,布施了香油钱,寺中僧人说会给咱们留一间房。只是咱们银子不多,厢房会偏僻些。”
翠竹回来的时候苏宁安正在收拾东西,听着她的话,点了点头,偏了些才是最好。
翠竹不明白苏宁安心中所想,只道小姐心情低落罢了。
立刻净了手,接过苏宁安手上的活,扶着她坐在桌边,又赶紧倒了杯热茶,不叫她忙碌。
苏宁安看着杯中茶沫子混着几片茶叶,不禁想起了上一世,码头边险些被人掳走,之后韩氏又费了大把力气递信给她,皆是那次在大街上遇见她与严卓在一起之后,韩氏尖酸刻薄的几番嘲讽,严卓亦不惜嘲讽她女儿也是为人妾室,当场下了韩氏脸面,叫她难堪。
那时她听着,心中隐隐欢喜却又害怕,他是除了母亲之外,第一个护着自己的人,若说是一点没有触动,那才是骗人的。
可他,也不过是对她的身子感兴趣罢了,但又会有多久呢?
又仔细想了想,确实在那之前,虽然被严卓强锁在身边,日子还算平静。
无论是苏家还是韩氏皆没有上门骚扰,直到那次之后······
果然与她料想的不差,严卓才是关键!
想起严卓,苏宁安捂着心口,黛眉微拧。
上一辈子的害怕,委屈,厌恶,变成魂灵时瞧着他站在她的灵柩旁的五味杂陈,竟一时间涌了上来,数种情绪太过复杂,叫她无从分辨,只觉得心口闷得难受。
当下眼眶儿热热的,忽然就有一只帕子为她按着眼角。
“小姐不要难过,虽然夫人和少爷不在了,可是还有翠竹啊,翠竹会一直陪着小姐的。”
苏宁安看着蹲在她面前的翠竹,莞尔一笑,拉住她的手,“这一世我一定会好好保护你。”
翠竹看着苏宁安笑着的一双眸子中如烟似雾,似乎看见了自己从未见过的江南水乡,忍不住道:“小姐可真美!”话一出口,害羞的挠了挠头发,丝毫没注意到苏宁安话中的异常,“我是说不要说这一世,下一世翠竹也要跟着小姐的。”
苏宁安看着眼前活生生的翠竹,逼着自己不再去想上一世她惨死的样子,点了点头,“好!”
也许是神佛怜悯,有了重来一次的机会,这一次定要将身边人护得好好的!
想到自己虽有生父在世,却与孤女无异,总要安身立命才是。
严卓,若他还如上一世一样,用他引出韩氏之后,也不是不能作为依仗。
到时,她也会更乖顺些,且当还了他上一世那滴泪。
但为人外室,总是······
其实,若是能离开此处,与翠竹寻一处地方好好的活着,才是更好的!
脑海中念头杂乱,但如今却顾不了许多。
“都收拾好了吗?”苏宁安看着翠竹挎在肩上的小包袱,腰间的钱袋已经很轻了,她们怕是只能走着去云隐寺。
“咱们还是得买点香烛才是。”
香烛店离云隐寺不远,却不在长安城主道上,幸好她不是娇养在闺阁的千金小姐,走上几步路累不死她。
远远的就闻到了店铺中飘出的香烛味。
上一世,她傻傻的放弃了母亲的嫁妆,宝贝一样的将假骨灰抱着到云隐寺供奉,谁知竟是在那里遇见了严卓。
他是她的第一个男人,也是唯一的一个,他们的那一次,她自然是记得的。
且从严卓灼灼的目光中,自然也知道他是记得她的。
急急的跑开却被他堵在的墙角,当日云隐寺中香客很多,她又羞窘又害怕又不敢争辩,只想逃开。
可他却硬生生的用身子贴着她,全然不顾什么礼教,只是冷冷的道:“睡了我,还想跑,你还是第一个······”
急忙想要捂住他的嘴,却被他当众横抱起来,就这样大庭广众的抱上了马车,关入了宅子,从此成了他的外室。
简直是土匪一般的行径!
苏宁安摇了摇头,总算从前世的记忆中挣脱了出来,看着篮子里的香烛,去柜台结了账。
刚走出店铺,忽而被人喝住:“苏宁安,你站住!”
“梅夫人。”苏宁安看着她一身深牡丹色裙装,发间金钗熠熠,福了福身,算是打了招呼。
在母亲刚怀上她不久,便与梅家结了娃娃亲,但随着苏家迁出都城,虽然不过几年便回来,可拜了韩氏所赐,梅家也知道了她灾星的传闻。
娘亲不断告诉她梅家书香世家,等她嫁去后,会过得舒服些,她也不禁对梅怀礼有了期待。
谁知却在她十四岁时,梅家忽然上门解除了婚约,双方各自退还了信物,母亲那时只能抱着自己哭了一夜,直喊着她命苦。
上一辈子想起梅怀礼还会落寞惋惜,如今却没有什么比她好好活着、将母亲和弟弟带出苏家更重要的了。
梅夫人上前几步,见着苏宁安便没有好脸色,“既然你回来了就该安分些,我儿怀礼已经定了好人家的姑娘,冰清玉洁的完璧之身,可比破了身子的好太多!瞧瞧。”
说着晃了晃手上的红纸,“今儿刚合过八字,两人可是天造地设的一对儿,必定是子孙兴旺,大富大贵,实打实的帮夫运。你这个灾星莫来招惹!”
苏宁安看着梅夫人满脸的得意,随意一笑,“那便恭喜梅公子觅得娇妻,以后平步青云,夫人可享尽荣华。”
“哼,这是自然。”梅夫人看着苏宁安,瞧她眉尖若蹙的样子,可真是柔弱无辜,怪不得怀礼对她念念不忘!
虽然聘已经下了,但还是得早点办了事才能安心!
又扫了她一眼,对苏宁安的不满又多了几分。
苏宁安并没有将梅夫人的话放在心上,与梅怀礼之间也早已断了,凭他娶谁,自然也不会拈酸吃醋,他母亲也只是怕她骚扰梅怀礼吧?
只是翠竹却愤愤不平,“她狂什么狂,好像娶了儿媳妇,他们家就能平步青云一样。自己儿子争气才是正经!”
“别人家的事,何必多嘴。”苏宁安低斥一句,“以后不要再说了。”
上一世她与梅怀礼的事并没有让严卓不悦,甚至严卓都未必知道。
想来这一世也不会,但还是不要让翠竹再提才是。
如今,遇到严卓,讨好他,才最重要!
翠竹点了点头,知道是自己多嘴了,便道:“可是咱们真的不要夫人和少爷的骨灰了?小姐不是说要将夫人带回夫人家乡?”
苏宁安步子一停,按下了心思,“母亲和弟弟刚去世不久,还是先为他们诵经祈福,以保来世安乐才是。”
主仆二人说着就来到了云隐寺,苏宁安站在寺前,看着云隐寺金色的牌匾,眼前一阵恍惚。
那时梅家退了婚,便立刻有人上门提亲,即便是见面礼都很是丰厚,可见家中富贵。
被媒人巧嘴一说,苏诚骞没多做考虑,又加上有韩氏在一旁煽风点火,几乎是在当下便同意了。
苏宁安早知父亲想让自己早点出府,嫁人便是最正经的由头,何况还能换来丰厚的聘礼不是?
也幸好那时她尚未及笄,所以两家说好了,待她及笄,选个合适的日子便嫁过去。
不过母亲偷偷托人打听,才知那家并不是什么好人,四代单传,家中独子,却不思进取,整日流连烟花柳巷,更是将好几个烟花女子养作外室,身上那些病就没有断过。
也不知是从哪里听了她姿容艳丽,当下便下了聘,要娶回家中。
这样的人,她宁愿剪了头发当姑子都不能嫁!
母亲苦苦求了父亲好几次都没用,她也只能一咬牙,在及笄后没几日,便以在寺庙祈福斋戒一日为借口,寻了个长相不错的,破了身。
那人便是严卓。
谁知那晚事毕,他欲问她姓名住处,似有下聘之意。
但她左不过就是用他破了这身子罢了,怎么还说上下聘了?
难不成他是个对女子负责的好男人?!
若真是······又怎会入了她的房?呵!
但就是娶回去了又能如何?不过是家里多一个罢了。
也只能随意编了个假名蒙混过去。
破身的事她自然不会隐瞒,对方还亲自找了女医上门验身,确凿之后自然没有好脸色,一顿羞辱之后便退了婚事。
所幸苏府对外往来的一直是韩氏,那番羞辱韩氏也只能担了。
苏诚骞大怒,狠狠的将她打了一顿,关进后院好几一阵子才放出来,却是隔日将她送去了偏僻的庄子。
仍记得她刚被放出来时,看着母亲脖颈上掩不住的红红紫紫,便知道为了让她出来,没少受委屈。
“小姐,你还好吧?”翠竹看着苏宁安站在庙门前迟迟不动,忍不住催促。
“没事。”
苏宁安摇了摇头,若她没记错,与严卓相遇,也就在这几日。
稍稍提起裙摆,踏上石阶,跨进云隐寺大门。
······
“小主,这燕窝还得趁热喝。”梳着双髻的宫婢将热呼呼的燕窝舀了小半碗出来,放在苏玉心的面前。
苏玉心看着玉碗,勾了勾唇,宫里的吃穿用度皆有讲究,不可逾越分毫,这玉碗是四品美人以上才能用的,可谁让她肚子争气呢!
摸了摸小腹,虽然入宫便被封为才人,已经是秀女里品级最高的。
可皇上对后宫位份甚是严苛,即便宠幸多次也不肯给封号,直到她有了身孕,这才赐了一个“玉”字作为封号,虽然是从她名字中捡一个字,但好歹是亲赐的封号。
不管她这一胎是男是女,皆占了一个“长”字,即便之后再有其他的皇嗣出生,与她的皆是不同。
想来她诞下皇嗣之后,晋封是板上钉钉的事,她的品级虽不足以抚养皇嗣,但皇上也答应考虑,呵呵,位份的事算是有着落了。
用勺子搅了搅燕窝,才道:“皇上又去了云隐寺?”
“奴婢未打听到,御前的人嘴紧得很,但皇上确实出宫了。”
苏玉心听着,“哐当”一声放下了勺子,再香甜的燕窝也没了胃口。
当时若非看到有人拿着一幅画在摊子前打探出自谁手,恰好画那幅画的人和画中人她都识得,而探寻之人,正好有人认出正是当今皇帝的近身侍卫顾禹安!
没过几日,便有人奉皇帝口谕亲自来苏府寻人。
幸好那人又被早早的送去了庄子,她们本就有几分像的,那日她仿着苏宁安的妆容,又“无意”间出现在他们面前,这才引得皇上下了旨让苏家送女儿进宫。
得知皇上在做皇子时,便有了每月十五前后去云隐寺的习惯,还以为皇上是喜爱礼佛。谁知偶然瞧见龙案上摊开的画像,这才印证了她的猜测,皇上想找的人果然就是苏宁安!
苏宁安的身子,便是在上香那一日没的!正好也是十五前后!
若非嫡母难产的消息瞒不住,她也不会在前些日子就让母亲放出消息,让苏宁安知晓。叫她趁着这几日阴雨连绵赶回来,山路崎岖难行,马车侧翻、落石甚至是泥石流什么的,是常有的。
但······万一她命大呢?
苏玉心不觉握紧了帕子,心中不肯松懈半分。
得让母亲注意些,即便她真的有命回长安,也得叫母亲早早的让她们母女团聚才是!万不能让皇上瞧见那张脸!
虽然她并不觉得皇上会真的遇见苏宁安。
云隐寺
“女施主,这是你们的住处,敝寺乃佛家庄重之地,规矩森严,还请施主晚膳之后,莫要乱走。”
“自然,我等既在此祈福,断然不会坏了规矩。”苏宁安双手合十,抬眼四处瞧瞧,云隐寺啊,终究还是回来了。
小沙弥引着苏宁安走过蜿蜒的石子路,消失在一片竹林之后。
偶尔一阵微风扬起竹叶之间一片沙沙声,沈言酌一身白袍,走出大雄宝殿。
“爷?”安礼跟在沈言酌身后,却见主子忽然驻足,望着身后的一片竹林,也跟着望了过去,入眼的也只是一片竹林而已。
“无事。”沈言酌捏紧了掌间的佛珠,与那女子初遇时便在此处,但一夜恩爱之后却消失无踪,她还是第一个!
谈不上爱,却是不甘以及······羞辱!
他堂堂皇子,如今又是九五之尊,天下共主,何时被人这样对待过!
沈言酌早早便有了女人,遇见她之前,觉得男女之间就是那么回事儿,但遇见她之后,才知其中奥妙,可是再难寻到如此契合之人!
轻合眼帘,靠在马车内的软垫上,滚动的车轮伴着轻微的摇晃,忽然间让他眉间有了几分疲色。
······
云隐寺的偏殿并不算小,正中央立着约莫三四个男子一样高的地藏菩萨金身,两边垂下的明黄色的绸缎上,以红色丝线绣着地藏菩萨全称,旁边亦各垂着三道莲花幡。
苏宁安跪在佛前,从晨起到现在,三炷清香已经换过三轮,终于念完的整本地藏经。
目光徐徐向上,看着佛身巍峨,菩萨慈悲,想必定能怜她,让母亲和弟弟脱离苦海,来世安乐。
却不由得想起以前,她擅自破了身子,虽然拒了婚事,却也被关在离长安城甚远的偏僻庄子中。
虽然允许母亲给自己写信,但一个月只有一封,不能再多。
但突然之间,她每隔两三日便能接到母亲的书信,母亲字字欣喜,说是大夫诊出她腹中的像是个男孩儿,父亲亦经常来院子,对她多有关照。
有儿子傍身,又是嫡子,相信母亲今后的日子会好过许多,只是她这个女儿却不能在跟前侍奉,实在是不孝。
那时她心中欣喜,却又遗憾。
若她是个有能力的,定会将母亲带出苏家,不再受人磨挫。可母亲眼瞧着是离不开苏家,其实有个儿子傍身,也是极好的。
没过几日又接到了母亲的来信,说父亲那边已经默许她回来,不过要等到生下孩子之后。
知道母亲怀孕后不久,她也学着给弟弟做了些小衣服,给母亲做了抹额,每一次接到信知道母亲和弟弟安好,心中对于团圆也就多了一份期盼。
一日复一日,做好的女红竟积攒了小半个箱子,心中的期待如同寸寸高涨的火焰。
算着日子,月份也渐渐地大了,临近生产,便叮嘱母亲不必记挂她,她在这里很好。
谁知,等来的不是母亲平安诞下孩子的喜讯,却是母子俱损的噩耗!
苏宁安想到此,唇角凄然,心中像是被人紧紧扼住一般,那股窒息,如今仍在!
那些给母亲和弟弟做的东西,最终也只能随着纸钱化作一缕缕青烟。
苏宁安紧闭双眼,强迫自己不要再想。虽然记不清与严卓相遇的日子,但约莫也差不多了。
她本就因着灾星的命格极少被提起,甚是举家迁回长安城后,亦被刻意隐藏。
所以大多数人只知苏家有庶女苏玉心,知道她这个嫡长女的却是很少。
经过前几日那件事,苏家有嫡女的事想必已经传遍长安城。且他们不仅不安葬正室,反而一把火烧了,还以正室骨灰意图强占嫁妆的事根本瞒不住!
苏宁安又郑重的在佛前磕了三个头,这才整理了下裙子走出偏殿,谁知远远的却见着衣着华贵的韩氏和梅夫人。
“说来我要多感谢你,要不是你告知苏宁安的灾星八字,我还真的将那个扫把星娶进门,到时还不知会惹出多少祸事,怀礼也不会有如今的好姻缘。”
“哪里的话?她生在苏家,我们养着也就罢了,怎能让她去祸害别人?”韩氏陪着笑了笑,她虽非正室,但一直同各位夫人们交往的都是她,且女儿又是宠妃,端的自然是正室的做派。
“要我说啊,你们苏家太过心软,留着那么个祸害做什么?招灾惹祸的,一出生就该摔死!你看看,她还自己不要脸的脏了身子,丢了苏家的脸面,平白占着个嫡女的位子。”梅夫人想到当日儿子不愿解除婚约,若不是她以死相逼,恐怕还真就将这祸害娶进门,心中更气。
一转头,却正好瞧见了苏宁安。
韩氏同她在一起自然也瞧见了,但被苏诚骞训斥后,在外面也不敢张狂,拉了拉梅夫人,“咱们这边走。”
“躲着她做什么?依我说,这不吉利的东西,应该她躲着人才是!”说着便拉着韩氏三两步堵在了苏宁安面前。
苏宁安脚步顿住,扫了眼梅夫人,随意福了下身子,想要绕过她们却被伸手拦住。冷眼瞧着梅夫人,自然没错过韩氏眼底的得意。
“见了庶母都不知道行礼问安?苏家就是这么教养女儿的?”梅夫人看着苏宁安过分精致的眉眼,更是厌恶。
“梅夫人会让梅公子给侧室问安?原来梅家还有这样的规矩?”苏宁安笑笑,“可惜在苏家,正室就是正室,嫡出就是嫡出。无论是侧室还是妾室,皆没有嫡出子女向他们问安的规矩。”
韩氏的脸色越来越苍白,苏宁安轻蔑一扫,“即便我如今不住在苏府,好歹也是苏家的嫡小姐,韩氏,你就这般?”
此刻午时已过,礼拜完的香客也都出了佛堂。
渐渐地,投注在她们身上的目光越来越多,周围的窃窃私语已经不再遮遮掩掩。
韩氏狠狠握着拳,却抗不过非议,扫了周围一眼,只得蹲身向她问安。
苏宁安虚虚的扶了一把,“韩氏你在外面也知礼数,莫怪父亲疼爱,只是对的其他妾室所生的孩子,也该好些。”
此言一出,周围议论更大,她虽为侧室,但苛待妾室子女的事从她一个嫡女口中说出,算是坐实了。
韩氏紧咬着唇,常年端着正头夫人的做派,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前嚷着自己冤枉也着实做不出来,那些人也断不会去查证,只会以讹传讹罢了!
睁圆着眼睛瞪着她,出口的话像是蹦出来的一般,“大小姐说笑了,我哪里敢苛待,只怕照顾的不够。”
苏宁安懒得同她争辩,带着翠竹就要离开,却听得梅夫人再度开口,“我说啊,还是你会养孩子,瞧瞧玉才人如今千恩万宠的,虽是你所生,却不知比这正经嫡出的好出多少倍。”
韩氏听着,虽然夸赞,心里却颇不是滋味儿。什么叫“虽是我生的?”
脸上的难看瞬间难以遮掩。
苏宁安听着梅夫人尖酸刻薄的话,心中微嗤,也懒得理,只是下一句却生生叫她停住了脚步。
“这么个克死生母的晦气东西,怎的还能在佛寺中,也不怕玷污了佛家!”
“梅夫人,慎言!”苏宁安握紧了帕子,三两步走到她面前,那样走路带风的气势,叫梅夫人莫名的惧怕,忍不住后退两步,“你、你干什么?”
“因为子虚乌有的谣言就退婚,害了女子的名声,牺牲自己儿子攀附权贵,想来只有梅家能做得出来。梅夫人此来定是为梅公子祈福不是?难道不更该谨言慎行,莫要叫自己造的口业报应到自己儿子身上,那便是得不偿失!”
苏宁安看着梅夫人顿时铁青的面色,原本前倾的身子稍稍直了起来,扬声道:“佛祖渡人本不分贵贱老幼,但在寺庙中便显露蛇心之人,也不知佛祖肯不肯渡。”
本来求神拜佛之人都极信这些,如今被苏宁安这么一说,更像是诅咒一般,气得梅夫人上前两步,追着已经走出几步的苏宁安,“你这个······”
忽而被她转头冷冷一瞪,眸底的冷意似带着棱角的万年冰川一般,直直向她袭来,锋利且寒冷,叫她躲闪不急。
心头猛然剧烈一提,脚下胡乱的后退几步,幸好被婢女扶着才没跌坐在地上。不觉捂住了嘴,心依然“砰砰”直跳,不只是被那一瞬苏宁安的眼神吓到,另外还真的怕报应到儿子身上!
只得站在原地,冷着一张脸虚张声势,“这小蹄子,断不能饶她!”
韩氏上前,站在她身边,二人的目光直直盯着早已消失在竹林小径的苏宁安,低声道:“夫人说的不错,这等晦气之人,怎能在寺庙中污染佛气!”
苏宁安抚着胸口,想到刚才的场面,仍忍不住皱眉。
倒不是害怕,只是觉得不适。
她不欲惹事,却架不住旁人来招惹!
母亲当年也是那个样子,恭谨温良,却被韩氏屡屡相欺,这样柔善的性子不仅没为母亲带来丝毫善意,反而害了她!
可悲的是,她竟也继承了母亲的性子,但······着实不想要。
眉头拢在一起,乱七八糟的想法不受控制的冒了出来,轻微的开门声打断了苏宁安的思绪,翠竹端着托盘进来。
“小姐快用些东西吧,你没用早膳就去给夫人和少爷念经祈福,刚才又被气了这么一遭,咱们回城路上本就淋了雨得了风寒,小姐大病初愈没几日,再这样身子怎么能好?”
一边催促着,将两碗粥、两个馒头、两盘素菜摆上了桌,轻声劝道。
苏宁安让翠竹也坐了下来,将一碗粥一个馒头放在她面前,“你光顾着说我,当日马车倾倒,若不是你护着,我早死了。说的你没得风寒似的?快吃吧,以后每日你先用早膳,不必陪我。”
“那怎么行?奴婢身体好得很,小姐不必忧心。”
主仆俩说笑着,苏宁安心中的那点郁闷顿时消散,与外面被气得脸红脖子粗的两人又是不同。
她们住的地方偏僻简单,并不如那些来寺庙祈福茹素的贵人住得舒适,但四周也种了些花木青竹。
一阵疾风掠过,让本来欲静的竹叶立刻凌乱翻滚了起来。
苏宁安瞧着窗外,才放松的眉间不觉又拧在了一起。
果然,那俩人如何肯吃吃亏?
翠竹刚端了晚饭来,便有沙弥冲进来粗声粗气的叫她们明日搬离,云隐寺不能容她这晦气之人。
“我们已经纳了供奉,你们怎能如此?”翠竹撂下碗筷,当时便急了起来,“且不到一日,你叫我们如何找地方!”
“那是你们的事!若不搬走,别怪贫僧喊了人,将你们姑娘家的东西扔到外面去,到时体面的不体面的都让人看了去,哼!”
那人三两句说完便摔门而去,气得翠竹红了眼,“小姐,他们怎可如此?这里不是寺庙吗!”
苏宁安冷冷的盯着被摔得摇来摇去的门,冷嗤一声,“他一个沙弥如何做得了主?云隐寺乃长安城数一数二的大寺,若他们真敢这么做,咱们便告到方丈那里去!想来······他们没有那么大的胆子。”
翠竹点点头,关好了门,这才重新坐了下来,“这一定是侧夫人做的!”
苏宁安加了些青菜到翠竹碗里,“除了她,说不定还有梅夫人。真是······”
说着摇了摇头,韩氏做这些事在情理之中,她定是要让她无处可依,到时回了苏家只能任她拿捏,但梅夫人又是为何?
这事并没有困扰苏宁安太久,不过第二日早上她们依旧在偏殿诵完经,刚离了偏殿没几步,却见房里的东西皆被扔了出来,衣衫行礼被散了一地,为数不多的两件小依也隐约露出衣角,瞧得人面红耳赤。
“你们太过分!”翠竹三两步上前就将小衣卷成一团,外面又包了一件外衫,紧紧的团在怀里。
“早跟你们说了让你们今日就搬走,谁让你们赖在这里!”依然是昨晚的沙弥,现在却是恶声恶气的,把她们的东西丢出来不说,还偏偏是丢在人来人往的路上,摆明了叫人难看。
“云隐寺本就可让香客暂居,且不说我们早已奉上供奉,你一个沙弥,如何敢如此败坏云隐寺名声!”苏宁安将翠竹护在身后,目光灼灼,言语之中亦不再温软有礼。
“哼!得罪了苏夫人和梅夫人还想好,我告诉你们······”
“苏夫人?”苏宁安眼中尽是凌厉,“你说的可是苏家侧夫人韩氏?当今玉才人的生母?”
那沙弥察觉说漏了嘴,胡乱的挥了挥手,踢了一脚她们的衣服,“啰嗦什么!还不快走!快走!”
苏宁安看那沙弥越发蛮横不讲道理,喉中更是冷硬起来,即便是出家人,要论个对错曲直!“一个沙弥敢如此猖狂,真当出家之人官府管不着吗!今日定要找方丈好好的理论一番!”
“哎哎哎,你、你站住······”沙弥听着苏宁安要去找方丈,当下急得红了脸,立刻上前挡住,“我们方丈这几日入定,不见客!”
沈言酌眸底微亮,却没想到自己当年遍寻不见的人今日就这样明晃晃的出现在自己面前,还落得如此境地。
不由得想起初见之时,她一身粉白衣衫在佛前跪拜,那一袭纤纤身影,风姿绰约。
金色的佛像前,更衬得她整个人莹白如玉,周身似浸染层层佛香,无瑕得过分,叫他忍不住多窥了几眼,随着便生了几分沾染无瑕之意。
再次相遇却是在云隐寺后山的溪涧之中,她身子没在水下,只露出一双莹白肩头,月光洒下,恰好瞥见如画般的侧颜,柔媚得叫人心动。
长发随着溪涧水流漂浮在身后,他的脚步声叫她惊慌回头。
一双好看的过分的眸子又羞又怕,急忙抓起岸边的衣服,掩着身子匆匆跑开。
只可惜,后山回去只有一条路。
看着她经过身边,不想错过分毫。瞧她面色绯红,自己亦生生按下想抓住她的冲动,却是心痒难耐。
染着水汽的玉足在草地上留下的一串印记,看着被踩过的草披着水珠,他的鼻息更重了些。
清冷的月色只会将美人衬得柔软娇美,更何况是惊慌失措的美人。
他不到束发之年便有了第一个女人,如今碰着如此绝色,本就心动不已,又叫他瞧了身子,自然要纳在身边。
弯身捡起地上被水打得半湿的丝帕,鼻下柔软的馨香萦绕,直叫他的心尖儿又颤了颤。
那晚很快便寻到了她的厢房,她一双眸子柔弱可欺,惊慌得如鹿儿一般,只叫沈言酌将所有礼数都抛到九霄云外。
他是皇子,想要一个女人,不管她愿不愿意,都再简单不过。
那一晚,佛寺之中,厢房之内,床帐云雨,异常畅快。
本想着问清楚她名字家世,即便她是寻常百姓之女也无妨,谁知她却给了他假名字,就连住处也是假的!叫人遍寻不到!
日复一日,年复一年,心中的不满与不甘加剧,强烈的占有和莫名的思念无处抒发,终成执念。
只能苦苦寻着与她相似的女子,以求慰藉。
但,假的就是假的。
他们相遇是月圆之夜,渐渐地,每个月圆前后来云隐寺早已成了习惯,但已经不再奢望能见着她。
可今日是撞了什么大运?还真被他遇到了!
沈言酌看着那沙弥上前就要捉她的胳膊,眉间狠狠拧住,顾禹安立刻上前将沙弥拉开,苏宁安就这样理所当然又意料之外的落入他的怀中。
“你······”苏宁安心中狂跳,着实没想到会在这样的场面下遇上,面上惊慌难掩,但这看在沈言酌眼中却是另一番景象。
“你记得,嗯?”看她这惊慌的样子,定不会忘!心中也满意了些。
也是,他在床帐之中向来叫人难忘,何况,他是她的第一个男人!
正在分神之际,上一刻钳住她胳膊的手忽然被甩开,沈言酌抬脚追着那道身影而去。
“小姐!”翠竹着急的欲追上去,却被一条胳膊横在面前,抬头看着面色冷硬的男人,吓得后退一步。又看了看另一个面上白皙的男人,不知怎的,这两人的气势着实有些骇人,“你、你们是谁啊?光天化日的······”
“姑娘安心。”安礼打量了下翠竹,压住嗓音中微微的尖细,“你家小姐今后怕是要一步登天咯。”
“啊?”一步登天?小姐总不能要成佛吧?这人会算命?!
翠竹实在不明白安礼的意思,可是被这俩拦住动弹不得。只能眼睁睁的盯着小姐跑开的方向,着急得如同在烧得通红的铁锅上蹦跳的水珠一般。
小姐可千万不能被欺负了去啊!
苏宁安提着裙子快跑着,努力按下心头的悸动。
没想到就真的遇见了他,也不知方才的欣喜有没有被他瞧到?
收敛心思这种事,她还欠着火候,若是没藏好,岂不是功亏一篑?
正暗自懊恼着,胳膊猛然被扯住,严卓的脸就这样贴了上来,比上一世还要让她措手不及!
懊恼与慌乱在脸上交织,只感到腰上一紧,整个人就被人提到竹林之中。
慌乱的抓着他的肩,硬生生的在眼角逼出几滴泪来,“公子······”
竹林掩住二人的身影,沈言酌低头看着她。
竹影斑驳的落在她脸上,混着洒入竹林中明暗相交的阳光,如同美人遮面,反倒叫他瞧得不真切。
这样想着,便揽紧了她的腰,叫她贴在自己身上。
四目相对,他的鼻息喷洒在苏宁安的下颌边缘,才一寸寸的将她瞧了个清楚。
瞬间,她面上绯红,不觉移开了目光。
沈言酌忍不住再次细细打量着,他十七岁遇见她,她本就柔婉,如今三年过去,当年的青涩已经蜕成带着清雅的柔媚,这样的柔媚,叫他原本的怒气不自觉化作了几分小心。
“你究竟是谁家的女子?当日凭白窃了我的身,还编假话诓我,叫我遍寻不着?”沈言酌看着她又泛红的眼底,只能违背心意的放缓了语气,“可真是不像话!”
“我······”颗颗泪珠儿滑落眼角,苏宁安侧过脸去,不肯叫他瞧见。
却正是这样过分明显的躲避,让他不悦,面上略带尴尬的燥热,可也不能将她下了大狱,只好捏着她的下巴要不许她躲。
樱色的唇抿得这样紧,也不知会不会疼?
如此想着,俯身吻住那双唇,果然一如既往的香甜。直到她被他弄得微喘,才终于放开。
苏宁安却更是懊恼,怎的就这样让他占到便宜的?这跟她设想的完全不同!
面上难以遮掩的懊恼混着眸中快要溢出来的水汽,莫名叫沈言酌生起气来。
他从未在一个女子身上看到如此拒绝!
正是这副样子,直直的将他向来高傲的自尊打碎!
抓住了她的腰,眸底的占有与强势就这样映入苏宁安蒙着一层烟雾的眸中。
“你到底是谁家女子?若再敢欺瞒,爷可不介意直接将你带走关起来!”
苏宁安如他意料中的瑟缩了下,垂下眼眸,心中冷哼:你上辈子不就这样吗?强盗!无赖!泼皮!
抬眸便是满满的娇柔与惊吓,只得颤着声道:“小女子姓苏,名宁安。那一次······”纤长的眼睫眨了眨,更显无奈,“那一次实在是有难言之隐,也着实不想连累公子······抱歉!”
感到他的手一直握着她的腰,不肯松懈半分力道,只好红着脸继续道:“奴家这些日子都会在这里为母亲祈福,不会再跑了,公子你······能不能先放开?疼······”
看她拧着眉,沈言酌这才松了手。刚才见着她一身素色衣裙,与三年前差不多,只是发间的白簪告诉他她家中有丧。
“苏宁安?”轻轻的念着她的名字,“宁安?倒是个好名字。方才那沙弥为何赶你走?”
握着她的手走出竹林,为她扶了扶发间有些歪斜的白簪。
沈言酌不许她离他太远,这一副样子更显亲昵,说是他们之间没有些什么,倒是叫人难以信服。
苏宁安轻摇着头,“公子还是莫要问了,难以启齿。”
沈言酌挑了挑眉,不再逼问。但想起方才那沙弥颇为辱人的样子,眸中又涌上带着厉色的浓墨,他的女人,何时轮到别人欺负!
垂眸又瞧了一眼苏宁安,才淡淡的道:“既是为母亲祈福,便乖乖待在这里。这一次你即便是神仙妃子,也飞不走!”
苏宁安闻言,指尖在他掌心颤了颤,垂下头去,不敢再多言。
几乎同一时间,唇角愉悦的勾起。
只不过一个在面上,一个在心里。
······
“小姐,这是怎么回事?这厢房也太豪华了吧?”翠竹拎着已经收拾好的包袱,看着比她们之前住的小屋还要大两三倍的房间,不觉瞪大了眼睛。“咱们哪有钱住这个?”
苏宁安环视了一圈,很是满意的坐在软榻上,揭开矮几上的白瓷罐子一瞧,连茶叶都是上好的!
“不必咱们付钱,安心住下便是,以后也没人会赶咱们。”
掌心托了托翠竹的下巴,合上了她因吃惊而大张的嘴,“快去端些膳食来,你家小姐饿了!”
“可、可是······还没到饭点呢······”
寺庙里不比寻常地方,只有用膳的时候才有吃食,若是错过了也只能饿着,等下一顿。
“放心去,你必能拿到!”苏宁安笑了笑。
果然不一会儿,就见着翠竹端着饭菜来,虽然仍是素斋,却比之前她们吃的好太多,也精致太多。
若是为她们换了房间只需多出些银钱即可,但让云隐寺膳堂随时准备饭菜,一般的大富大贵之家可做不到。
严卓果然是有势力的!
如此用他对付韩氏绰绰有余!
也不枉她特意在此等候!
今日她特地不肯透露太多,以上一世对严卓的了解必然会查证,她的身份、苏家的事,本就不是秘密。
他想要得到她,若不想强取豪夺,必然会以她想要的诱之,恰恰,这也是她想要他做的!
如此看来,她今日的表现还算成功!
苏宁安想着,面上更加愉悦,翠竹却看得一头雾水,不知小姐为什么那么高兴?也许是换了大房子?
哦,想来也对!不用跟她挤在一张床上,是挺好的!
翠竹这样想着,也跟着笑了起来。
那一日云隐寺的闹剧比疾风还要快的在长安城传播开来,但更惹人议论的是苏家侧室韩氏,还有梅家主母。
经沙弥一嚷嚷,当日的香客都知道苏家侧室不容嫡女,就连嫡女为母亲在寺庙诵经祈福都要破坏驱赶,梅家主母更是为了让儿子攀附,擅自悔婚,损了苏家女儿名声,还连同侧室一起迫害。
此话越传越凶,就连梅怀礼也不能幸免。
韩氏少不得又被苏诚骞好一通埋怨,将自己关在房中好几日不说,就连向来热衷与长安城中各家夫人走动的梅夫人,这些日子也是足不出户,整日里长吁短叹的,言语之中仍是责怪韩氏不中用,苏宁安这个扫把星害自己变成笑话,颜面扫地。
······
云隐寺偏殿中,苏宁安依然跪在软垫之上,诵完一整本经书,双手合十站在佛前。
“那日的事多谢你了。”殿内一个沙弥正扫着地,只是动作不太灵活,手腕上露出过分浓重的淤青。
“我收了施主的银钱,自当办事。那日的公子将我好打一顿,我再养几日伤,就要离开。”
苏宁安眼角扫了沙弥一眼,只听他继续道:“我本就是生活落魄才进了云隐寺,每日里做些杂活,或者赚些香客的钱,如今钱已经够了,回乡做些小买卖便可谋生,再不用做昧良心的事。与施主之间的事,也断然不会有旁人知晓。”
苏宁安点了点头,又朝着佛像恭敬一拜,“另一半银票在软垫之下,你收好便是。”说着走出了佛殿。
且说那一日韩氏使了银钱,让沙弥将她们赶走,幸而在进云隐寺前,便将常年戴在身上的镯子当了,也值不少钱。
既然那沙弥能接了韩氏的银钱做事,她又如何收买不得?
是以在当日,才大声嚷嚷出了韩氏和梅夫人的名号,她们能做初一,她却凭何不能做十五?!
“不过镯子可是夫人留给小姐的,好可惜!”翠竹说着,为苏宁安添了一杯茶,撇着嘴道:“那么多银票呢!小姐多少应该留一些才是,怎能全都给了那人?”
“我不知道韩氏究竟给了他多少,若给的少了,只怕成不了事,只能全部拿出来,否则他会不会反水,还真不好说。”苏宁安拿起一块枫叶酥塞到翠竹嘴里,“不过你放心,母亲的镯子咱们很快就能赎回来。”
明眸一转,不觉便想到了上一世。
“万岁爷,奴才都查清楚了。”
安礼轻轻的关上殿门,见沈言酌撂下了折子,又上前几步,躬身道:“其实这事儿本不复杂,苏姑娘是苏大人嫡女,因着命数不好,素来有灾星之名,还因此被梅家退了婚。后来又许了人家,听说······”
安礼小心的看了眼沈言酌,开口更加斟酌,“之后又许了人家,可那人是个腌臜的,家境很是丰厚。本已经定下了亲事,谁知苏小姐却破了身子,这才又退了婚,被苏大人送去了庄子常年不许回长安。若非苏家主母难产而亡,苏小姐怕还在庄子待着。”
至于因何破了身子,旁人不知,他可是自皇子府一直服侍在陛下身边,自然是知晓的。
不得不再感叹一句,这苏小姐可真会选人啊!
“苏大人?哪个苏大人?”沈言酌拧着眉,想了半天硬是没有印象。
“皇上怎么忘了?就是玉才人的父亲苏诚骞苏大人。当初您瞧着玉才人与苏姑娘的画像有几分相像,可苏大人那时是从六品翰林院修撰,本没有资格选秀,是皇上您特地下旨,又封了苏大人为正六品内阁侍读,玉才人这才得以进宫。”
本朝宫妃、皇亲选秀皆需是朝臣嫡女,且不得低于六品,是以选秀之前,沈言酌才特别关照苏家,苏玉心虽为庶女也算是特例,皆是那张脸的功劳。
因此在未进宫前,苏家已经是门庭若市。
只是正主儿就在他们苏家,却非要推一个五六分像的庶女出来,听着安礼回禀,沈言酌眸子一沉,不悦的扯了扯唇。
“说起来长安城中这些日子很是热闹,皆是与苏家侧室,就是玉才人的生母相关。”安礼本犹豫着要不要说,毕竟玉才人如今正怀着龙胎,正得盛宠。
安礼又细细观察了沈言酌的神色,即便搬出了玉才人也不见面上温和,这才出口道。
“卖什么关子?说!”沈言酌轻哼一声,半合着眸子。
······
前日见了严卓,本以为昨日就会见到,谁知直到现在都未曾见过,原本还有几分把握的苏宁安,现下却有些打鼓。
听说男人都是吃不着就馋的,上一世他明明那样霸道,这一世没道理这么快就对她失了兴趣才是·······
漫天的彩霞又退了些,苏宁安无需翠竹跟着,随意在寺中走着,得想想接下来该怎么办才好。
逐渐暗下来的天色让云隐寺少了白日里的庄严肃穆,多了层让人心悸的幽暗。
上一世,若非她将骨灰供奉在此处,却不甚被僧人打破,恰好发现里面残存的骨头并非人骨,否则,她还不知韩氏能如此恶毒!
苏宁安踮着脚,轻轻的抚上枝头上盛开的无忧花。
三年前她来此,除了想要寻一个人破了自己的身,临走时也曾为母亲折下几支无忧花。
传闻佛母当年就是碰得此花,诞下佛祖。因此云隐寺的无忧花是长安城内各家夫人争相想要请回去供着的,只求香火不衰,子嗣绵延。
这世道待女子甚为严苛,有才也好,有貌也好,都是不值钱的,只有有子嗣傍身,才能得人看重一二。
她是女子,除了嫁人来为娘家搏些什么,再无旁的用处。可她身子被破,更与弃子无意,便希望日后母亲能怀得男胎,日子也能好过许多。
谁知······
苏宁安轻轻合起眼眸,却听得身后一声轻唤,“安安。”
眉头微拢,心头一扯,看着身后的男子,眸色淡淡,果然是梅怀礼。
梅怀礼上前一步,苏宁安立刻后退两三步,叫梅怀礼不由得尴尬的站在原地。
“梅公子,好久不见。”
“安安,你仍恨我是不是?当年我退婚······”
苏宁安看着梅怀礼,勾唇一笑,“我命数本就不好,梅家退婚亦在情理之中,谈不上恨不恨的。”
梅怀礼看着苏宁安,他们两家自小便定下婚约,虽然那时只是匆匆几面,却早已接纳了她是他的妻子······
“安安,退婚非我所愿,只是母亲以性命相逼,我不得不如此。不过你放心,我会娶你的,我不介意你······”
极轻的“咔嚓”一声,一根树枝伴着几朵无忧花被墨色的靴子踩住,安礼悄悄的看了眼主子,将身子又弯了些,心中不禁替苏宁安捏了把冷汗。
“听闻梅公子即将娶新妇,自当以嫂夫人为重,更无需说这些乱七八糟的话。”苏宁安不欲与他多言,轻声道。
其实她本以为梅怀礼一样介意,但听见竟有一人丝毫不介意她的命格还是有几分开心的,可听着他的话却又觉得不适,眉间又皱得更明显了些。
好一个施恩一般的“不介意!”
“我是说真的,我愿意娶你。待我成亲之后禀明了母亲,定会践诺。只是······”梅怀礼看着苏宁安,不自觉上前一步,“只是你能不能说那日僧人说的话都是假的?或者说是你逼迫他说的,我母亲根本没有······”
梅怀礼话音未落,见着苏宁安手上帕子一甩,冷然之气瞬间弥漫开来。
“呵!”苏宁安冷笑一声,以帕子挡在鼻下,这样的动作叫梅怀礼面上白了白。
“你们当时随意悔婚我不计较,也不责怪,可令堂却不止一次羞辱于我,还将我逼至退无可退之处,如今瞒不住了,竟想让我一个受了委屈的替她抹白?是唾沫星子要淹死梅夫人了?她受不了?既受不了,当初怎的就做得那样顺手?”
“还是你们觉得我一个天降灾星,就该任你们所以欺辱!就该替你们背下罪过!”
“安安,我娘即便再有不是,我替她赔罪,可她年纪大了······我会补偿······”看着她越发的厌恶,梅怀礼急切地上前想要解释,却被苏宁安硬生生的截断。
“与我何干?她年纪大了我就活该受她磨挫?她又是我的谁!谁又稀罕你的补偿!”
“安安,我对你是真心·······”
去他的真心!
“梅公子请吧!瓜田李下的,还是注意些为好!”苏宁安冷声斥道,微微侧身,面上带着厉色。
梅怀礼瞧着她的样子,亦知道不好再逼迫,只得转身离去。
苏宁安敛下目光,眸中闪过一丝水汽,心中作呕,委屈又好笑。
怎么他肯娶她竟成了莫大的恩赐?她就非得嫁人不成!
“还以为安安真的只会柔弱哭泣,这样才像当年勾引我的女子。”冷淡的男音带着一抹鲜为人所觉的亲昵,叫苏宁安忘了掩饰面上的神情,直直的瞧着他。
“你······公子何时来的?”
沈言酌的出现吓了她一跳,立刻暗自懊恼,莫不是他都看到了?亏她还想以柔弱之姿勾引他来着!
“自然是看完了全场。”沈言酌斜勾起唇,一把抓住她的手,瞧着她已不再像前日那般挣扎躲避,面上的不悦又浅了些,收紧了五指将她带离了此处。
“听说你是灾星降世,才惹得苏家被贬?”
你挺会说话啊!
苏宁安脸上难看,心中狠狠啐了声,才点了点头,却惹来他的嗤笑。
“所以当年你是为了不让灾祸沾染于我才不叫我找到?”沈言酌看着她又要点头,轻斥一声,“小骗子!”
苏宁安怔愣,还不待辩解,却被他捏紧下巴,“难道不是为了不让自己被嫁掉?”
她本还欲做低伏小,听见他这样说也懒得做样子,只得道:“公子见谅。”
闻言,沈言酌不知是该笑还是该气,只好捏着她的下巴,一收胳膊,让她撞进自己怀中。
“白白的睡了我,还利用我,满天下也找不出第二个,安安还真是与天下女子都不同。”冷嗤一声,心中凉意更甚。
本以为那夜的溪涧相遇姑且可算是一场美丽的邂逅,即便是有心也无妨!
如今也不必问了,她的确是有心,但同时还嫌弃得离他远远的!
一时间心中憋闷,眸底更是五味杂陈,用力抿住的薄唇隐隐有些发白,凝视着她的目光带了几分清冷。
这样的注视下,若换了旁人怕早已软了腿脚。苏宁安却大大方方的回视着他,唇角反而柔软带笑,眉眼越发的娇媚,让沈言酌眸底一亮。
这等丝毫不惧、不扭捏分毫的气派,才是嫡女之风。
来之前还因着玉才人腹中的孩子顾忌着要不要帮她,其实以他的性子,对女人极其挑嘴儿,很快也就腻了,若是因着她而伤了皇嗣着实不值得。
但······
不觉环紧了她的身子,要她一袭柔软贴合着自己。
独属于男人的占有暗暗的弥漫开来。
山涧中那一眼带着温热的清丽柔媚,三年来寻寻觅觅却不见芳踪的不甘,夜梦之中尽情拥有,醒来却消散一空的失落,已然叫她成了他心中的一抹绝美月光,更是留恋床帐之间的契合。
更何况,竟还有人觊觎她!
这叫他如何能忍?
其实多宠她一点,也不是不可以。
苏宁安见他不语,只是垂着臻首,露出白皙的颈子,任由他清冷的气息将她的耳尖染上一抹绯色。
“乖乖做我的女人,爷帮你拿回你娘的骨灰。”不是问她,而是决定。
苏宁安眸底剧烈一跳,这才缓缓抬起眼皮,眸中是一片欲泣的氤氲。
“妾身的身子早已是公子的了,母亲的骨灰妾身会想办法拿回来,但求公子相帮一二。”心中“砰砰”直跳,其实顺势应下反而更好,但在这事儿上,她仍是想要亲自来做。
相帮一二?
低头蹭着她的唇,低声告诫:“女子最是要不得强。”
“妾身明白。”上一辈子就是过分要强,这才让自己落入绝境!“只是······妾身仍想试试。但求公子成全。”
沈言酌眸底的幽深稍起波澜,食指与中指夹住她发间的白簪缓缓抽出。
“当啷”一声,白簪落地。
腰上一紧,手臂柔软似水,环上他的脖颈,水袖滑落,露出一截莹白。
交缠的唇瓣之间,似有潺潺水声。
“你们干什么!”
忽而一阵怒喝,打破了醉人的旖旎。
苏宁安与沈言酌皆是一怔,虽已停下,却没有分离。
依然将她揽在自己怀中,苏宁安也十分乖巧懂事的贴在他身前,面上的粉红仍未退去。
清冷且带着薄怒的目光,落在数十步之外面红耳赤的男子身上,还有奋力扯着他的胳膊、不敢让他再靠近半步的安礼。
唇角凉薄的勾起,眸中笑意更冷也更加肆意。
故意将手臂收紧,宣示一般,叫苏宁安更紧的贴着自己,让她的依顺毫不遮掩的显于人前。
目光滑过苏宁安面上,稍一对上她的眸,甚是满意。
又再次凝着对面的男人,沈言酌眼中尽是鄙睨与“你能奈我何”的不羁。
呵!
梅怀礼!
“他是谁?”沈言酌调整了下身子,让苏宁安更舒服的依在自己怀中。
瞧着她唇上被他蹭掉的口脂,轻嘲的勾起唇角,落在梅怀礼身上的目光更加不屑。
明知故问!
苏宁安按下想要斜视他的欲望,乖乖巧巧的道:“梅家长公子,以前曾与我有过婚约,不过现在已经没关系了,他也有了婚配。”
“哦,原来是他!”
梅怀礼被沈言酌话中毫不遮掩的轻蔑激得更加尴尬!
方才左思右想,想着回来同她好好解释清楚,谁知竟见着她与别人缠绵!
“安安,即便你失了身子也不该如此作贱自己!我说过会娶你,就一定会······”
“作贱自己?”一直未曾将目光放在他身上,苏宁安这会儿终于看着梅怀礼,好笑道:“我同他在一起就是作贱自己?做你的妾室就不是?”
瞧着梅怀礼一副理所当然的样子,眉间冷凝。
苏宁安更觉好笑,有些话她本不愿说,只是他没伤过她,自然也不想伤了他的体面!
只是她给了他脸,他却视作烂泥!既然如此,也不必顾全。
“你我的婚约本是我的出路,但若非你们退婚,伤了我的名声,更是断了我的退路,我又怎会被许配给那等不堪之人?”
“我······我当时······反抗过的。”梅怀礼怯懦着,面上尽是难堪,特别是这番指责是当着另一个男人的面,毫不遮掩。
“所以呢?还不是退了婚!”苏宁安冷冷一笑,当日的绝望与难堪至今难忘!
“你见我与别人亲密觉得不舒服了?觉得难堪?但你不过是不甘曾经的姻缘被旁人占了而已。你可知,我本以为可以嫁给你逃出苏家,哪怕婚后你宠爱别人,我亦会做好本分,可你们就这样断了我的生路,当时我有多绝望!我娘有多绝望!你知道吗!”
沈言酌看着怀中越发激动、双手握拳的苏宁安,只有他能感到她微颤的身子。顺势揽紧了她,硬是咽下欲维护她的话。
“但时至今日,我亦不觉得你们有错,只是那样的情况下,我破了自己的身子,不肯叫自己跳入火坑又何错之有?由得你母亲大肆宣扬?你呢?不是也在一旁听着看着?如今你嫌我不检点······梅怀礼,你凭什么!”
睫毛眨了眨,轻笑一声,转头看着严卓,他就这样安静的瞧着她,眼中的沉稳在这一瞬间好似成了她的后盾。
苏宁安唇角一扬,“你可知他便是当年得了我身子的人,是我苏宁安唯一的男人!如今我回到他身边,才是应当应分!”
沈言酌眸底一闪,却觉得苏宁安更有趣了。
明明有他在场,却不肯向他求救,丝毫不介意现出自己凌厉的一面,明明之前还想着以柔弱之姿勾引他不是?
且······听着她宣示自己是他的女人,虽然他不喜女人过分强势,但这种感觉,其实还不赖!
“话已经说完了,咱们可以回房了,夫人。”沈言酌直接将她横抱起来,大步路过梅怀礼身侧。
苏宁安也被这一句“夫人”震得晕晕乎乎,但很快就反应过来这不过是他男人的好胜心罢了,胸中的震荡很快就平复了下来。
“让我再说一句话,就一句。”揪着沈言酌的衣襟,苏宁安看着梅怀礼摇摇晃晃的背影,眼中闪过一丝不忍。
沈言酌虽不曾放下她,却停下脚步,苏宁安这才道:“梅公子,其实咱们也就见过几次面而已,着实谈不上什么感情。你于我不过就是出路罢了,除此之外,再无其他。我说我不曾怪你们,是真的不怪。毕竟谁不会为自己着想呢?我对你也并非非君不嫁,更不会为你患得患失,所以你不必如此。好好对自己的妻子才是正经。”
梅怀礼闻言,吃惊的转过身去,却见苏宁安被那人抱着已经走远,一个眼神也未留给他。
脚下几步慌乱,不禁仰头看着枝头上一簇簇的无忧花,他以为安安对他也是有情意的,却没想到······
忍不住想起他偶然在苏府外面看见她爬上墙头的一瞬,那时真的是连他们的孩子叫什么都想好了。
可是······他不够坚强,更无法为了她违抗家中。
唉!
······
翠竹左等右等,总是等不到她家小姐,这才几步出了院落,却瞧见她家小姐被一个男人大剌剌的抱着,“你、你你······你不是那天那个······”
安礼三两步上前,拽下她指着皇上的手,将翠竹拉到一边,这丫头是不要命了?万岁爷能容着苏姑娘,未必能容她!
方才他没看住梅怀礼,扫了主子的兴,已是失责,现在正好将功赎罪!
“你、你拉我干什么?快放开!呜呜······”这人怎么如此不知礼数,劲儿还挺大!
嘴被安礼捂住,任凭翠竹如何扒拉都扒拉不开。
“安静些,莫要扰了爷和夫人。”
“啊······你说什么啊?什么夫人,我家小姐可是······”翠竹激动的说着,忽然住了嘴,那人的样子还真的与小姐三年前瞧上的英俊公子有几分相像!
“公子······这里是寺庙······”苏宁安被抱在怀中,被吻得晶莹的唇瓣好不容易从他口中逃脱,柔嫩的掌心死死的捂住他的唇。
沈言酌意犹未尽的轻吻着她的掌心,惹出一阵酥麻,趁那只手收回之际,紧紧的握住。
“我们什么没做过?如今还忌讳这个?”
沈言酌虽仍紧紧抱着她,却看到了她眸中的回避。又思及她娘刚逝世不久,此处又是寺庙,哪里容得他们一而再的胡来,也歇下了心思。
苏宁安面上火辣辣的,那时不是没办法么?
但,看着他眸中似乎较方才平静了些,也稍稍安了心,“妾身还不知公子姓名。”
沈言酌眸中微愣,淡淡道:“严卓,严厉的严,卓尔不凡的卓。”
这名字起的还真是贴切,苏宁安点了点头,“严公子。”
沈言酌逗猫儿似的挠了挠她的下巴,“这样叫可不合适。”
苏宁安瞧了他一眼,心中一颤,越发乖顺道:“爷。”
沈言酌面上更加愉悦,索性将她拥进怀中,忍不住吻了又吻。虽然吃不到,但能尝点甜头总是好的。
“今日你且在这里住着,明日爷接你回去。”
苏宁安眸子微张,强按下心中的抗拒,点了点头,“一切都听爷的。”
其实有什么不甘的?不过是与上辈子一样罢了。
敛下眸中水汽,再一次的劝着自己。
上一世还可说自己是被强掳走,可这一世却是她主动寻来。
只要伺候好了他,将娘和弟弟带出苏府,又能让她与翠竹无恙,无论做什么都是值得的。
沈言酌没有察觉到苏宁安心中的异样,只是搂着她又亲热了几番,这才出了屋子。
“好生看顾你家姑娘。”路过翠竹时步子不曾停,只淡淡的丢下这么一句,遂带着安礼离开。
翠竹看着他们走远,这才关好了院门,急忙跑了进去。
夜幕已深,街市上早已点亮了琳琅灯火,热乎乎的炊烟盘旋在长安城上空。
宽宽的石板路上,马车来来回回,两旁还有三五成群的行人,好不热闹。
沈言酌的马车行得平稳,落下的车帘隔绝了所有的烟火气。
安礼跪坐在下首,奉上热茶。
“安排好私宅,莫叫她看出什么。”
陛下难道不准备带姑娘进宫?
“是。”安礼一顿,掩下心思。
仔细一想,也不觉得奇怪,毕竟现下玉才人肚子里的龙胎才是金贵的。那苏姑娘即便再得陛下喜欢,又怎能与皇家血脉相较?
“奴才还有一事禀报,玉才人禀明了皇后,想要见苏夫人。”
沈言酌扯了扯唇,半阖的眼眸并未张开,只是有些随意的道:“告诉皇后,不必那么快应下。”
“皇上,宅子那边已经准备好了,苏姑娘的院子和去接姑娘的人也已经安排好,只是不知皇上可要同往?”安礼常年在沈言酌身边伺候,办事效率自不必说,极短的时间内就将一切安排妥当,更对私宅中的人耳提面命,甚至连牌匾都已经换成了“严宅”。
沈言酌皱了皱眉,忽略心思,轻哼一声,“朕亲自接她?日后岂不是越发骄纵!”
倒也不是不可以,只是······
莫说他已是万金之躯,即便是以前当皇子时迎娶正妃,也不过是等在皇子府门前罢了。
稍抬了抬眉峰,开口带着些冷意,“安排好人将她接入宅子就是。”
“······是。”安礼弓着身答道,本以为能说到皇上心上,谁知却自讨没趣。还以为苏姑娘在皇上心中与后宫嫔妃略有不同。
安礼整了整面色,不过这下知道该如何待苏姑娘才是。
刚退出御书房,却见玉才人身边的宫人急忙跑来,安礼连眉眼也懒得抬,“何事?”
“安公公,玉才人今儿身子不错,想着问问皇上要不要去春澜苑。”
玉才人虽然入宫便受宠,如今又怀着龙嗣,皇上对她除了侍寝之外不甚亲近,但安礼还是要给她几分薄面的。
“这敢情好,皇上这几日正忧心玉才人身子呢,待咱家问过陛下。”
“劳烦安公公。”
这内侍年纪不大,却甚是知礼,即便这些日子春澜苑的人在宫中很是有脸面,但他却不敢托大,依然规规矩矩的,叫安礼满意得很。
沈言酌笔下一顿,“用膳?她不想吐了?”
想着这些日子春澜苑对膳食要求颇多,一会儿吃咸的,一会儿吃淡的,一会不咸不淡,麻烦倒是不怕,只是怀了孩子都是这样难伺候?
这阵子后宫的消息皆是春澜苑那边的,没得叫人厌烦。沈言酌皱了皱眉,那些没滋味儿的东西他实在是不想吃。
虽然他待后宫冷淡,亦不经常进后宫,对后妃虽不会过分严苛,但温柔体贴那档子事儿也着实做不来。
用膳这事儿,也只陪着皇后用过罢了,她一个才人······
“春澜苑的人说是今日玉才人身子好了许多,也命人做了皇上爱吃的。”安礼说着,看了眼沈言酌,可皇帝向来喜怒不形于色,任凭他伺候多年,也无法窥得心思。
沈言酌犹豫几瞬,终是点了点头,“罢了,午膳就去春澜苑。”
······
“小姐,东西都收拾好了,严公子今日会来吗?”
“他说来就一定会的。”今日苏宁安起得有些晚,一如前几日那般去了偏殿诵经,回到厢房时已经临近午膳,于是便早膳午膳一起用了。
“可是小姐真的要跟严公子吗?这没名没分的······”翠竹看着自家小姐,还是忍不住道:“人家都说聘则为妻,奔则为妾,您、您真的······”
苏宁安闻言一笑,看她昨晚翻来覆去的不睡,就知道在想这回事儿。
“妾?这可高抬我了,也许只是外室罢了。”
翠竹一听,越发的委屈,忍不住道:“可小姐的身子明明就是给了严公子······”
“那又如何?当日不过是用他而已,如今也不过是找个依仗。”说着捏了捏翠竹的脸颊,“好了,想这些做什么?你瞧他长得不错,看样子也是个有钱有势的,咱们单独住在外面,还免去了宅子争斗,没什么不好。”
说着又往翠竹碗里夹了菜,“快用膳,等会儿再检查一遍,看有没有什么东西漏了。”
即便再想劝说,看着小姐这样子,翠竹心中再不平也只能闭嘴,“是,奴婢知道了。”
谁知主仆俩这一等,便等到了夜幕四合,恰好是用了晚膳之后。
“里面可是苏姑娘?奴才是严家的嬷嬷,特地来接姑娘。”
“有劳嬷嬷。”
房门打开,苏宁安穿着一件半新不旧的嫩黄色斗篷,兜帽半遮住她的脸,却仍能借着外面的灯火亏得几分颜色。
嬷嬷不由得惊叹,怪不得陛下要将此女纳下,这等颜色,即便是见多了后宫佳丽,也很难不被吸引。
只是这手······略粗糙了些,但也就是养一养的事。
小心的扶着苏宁安出了寺庙,上了马车。
苏宁安刚摘下兜帽,抬眼却见严卓正端坐在马车中,还不等她出声,一只手便伸到了她面前。
“过来。”
苏宁安咬了咬唇,忍着面上的热气,将自己的手放入他的掌心,被他拥着坐在身边。
“爷。”苏宁安刚一出声,马车便动了起来,身子有意无意的向后一倾,腰间的手顺势一收,柔弱无骨的身子便暧昧的贴上了他。
沈言酌眉头一抬,很是满意,低头噙住了她的唇,滋味好得如同蜜糖化开一般。
马车渐渐驶离闹市,苏宁安依在沈言酌怀中,斗篷早已被扔在一边。
“爷怎么亲自来了?”
“不喜欢?”捧起她的脸颊,拇指恰好按在她的唇角,亲昵的揉了揉。
“谢谢爷。”苏宁安柔柔一笑,在他的怀中更加娇软,这副样子瞧得沈言酌心中一软,也不枉他纡尊降贵的来接她。
捏了捏她的软腰,瞬间将自己被当做工具人的怨气抛到了九霄云外。
苏宁安在他怀中任他吃了不少豆腐,脸儿红了又红,约莫半个时辰,马车已经停下。
依然是前一世熟悉的样子,连门口的小厮都一样。
沈言酌牵着她下了马车,朱红色的大门已经敞开,仆从们无论男女,皆跪了一地。
上一世还被这夸张的场面吓了一跳,如今已是很平静了。
弄得自己跟皇帝似的,也许这人就喜欢这样的排场吧。
苏宁安心里撇了撇嘴,回眸瞧着翠竹因吃惊而大张着嘴,好似能塞下一颗卤蛋,不禁轻笑出声。
“安安倒是平静得很。没被吓到?”沈言酌搂着她进了厅堂,坐在软榻上,管家身后领着一干仆从小厮,又有四位衣着很是得体的嬷嬷领着一群婢女,皆一排排站在门外,等着拜见。
“这里是爷的地方,安安有爷护着,便没什么好怕的了。”
沈言酌端着茶的手一顿,瞧着她这副顺杆爬的样子,心中很是受用,倾下身子在她唇上咬了一下,愉悦的夸赞:“懂事。”
无论在后宫还是此处,有了他的宠爱才是安身立命的根本,这一点不用教,她就能明白,让沈言酌很是满意。
安礼听着主子叫了水沐浴,便知今日要待到很晚,幸好,热水早已经备着了。
沐浴之后的苏宁安长发自然的垂在腰间,整个人香香软软的,还不及穿上寝衣,便被他抱进床帐中。‘
“爷······”被沈言酌按在身下,任由他不断地吻着自己,身子被他撩拨的发软,好几次险些要出了声,这样的轻车熟路,叫苏宁安心中一颤一颤的。
直到他拥着她的力道缓了下来,才推了推他,开口便带了些自己都控制不止的媚意,“可否容妾身几日。”
“不愿伺候?”沈言酌眸底幽深,似燃着熊熊火焰,若非感到她的退缩,又怎会放松了力道?
“自然不是。”苏宁安看到他眼底的冷意,摇了摇头,“云隐寺的大师说为母亲祈福要诵满九日的经才好,妾身······也是真的需要些时间准备,爷,好不好?”
沈言酌看着豆大的珠子一颗颗掉出眼眶,简直要气笑了,尚未察觉之间,自己已经用拇指帮她擦掉。
“爷还没说什么,怎么你却委屈的跟什么似的?”拍了拍她的肩头,搂着她躺了下来。
想想也是觉得好笑,若是平日宫里的嫔妃如此,他以后再也不会宠幸。可是到了她这儿,却好像有了耐心,不仅纵着,还得哄着。
“就容你些日子。”
“多谢爷。”苏宁安得逞一笑,祈福的事她可没有诓他,那都是实打实的。见着他面上已经没有了怒色,这才小声道:“不管爷信不信,这身子真的只有爷碰过。”
沈言酌闻言,心情更好了些,忍不住蹭着她的唇,“是或不是,日后一试便知!”
虽然今日顺着她没让她侍寝,但他却不能太早离开,否则日后在宅子里怕是不太好过。
因此搂着她小睡了一会儿,这才叫她伺候着更衣。
沈言酌离开之后,苏宁安舒服的躺在床上。
依着上一世的记忆,她知道他对她的欲望,所以才不能让严卓这么快得手,但若因此对她失了兴趣也是不行的!
得想个法子馋着他、吊着他才行!
隔日,苏宁安自云隐寺回来便没再出门,只吃了一碗粥,连午膳也没用。
郑嬷嬷疑惑着想要进房瞧瞧,却见翠竹急匆匆的跑出来,“姑娘好像染了风寒,我去找大夫。”
郑嬷嬷心头一沉,苏姑娘刚住进来一日便病了,这如何使得?
但一时间也拿不定主意该不该扰了主子,且他家身份不同,姑娘若是病了也不能叫寻常大夫瞧。
思来想去还是差人进宫一趟。
许是昨日玉才人得了皇帝的好脸色,因此今日又来请皇帝用膳。
她区区才人,三番四次的霸占着皇帝,不知惹了宫中多少人的眼。但现在她却是金贵的,所以后宫的嫔妃们也只能暗暗憋着劲儿。
皇帝刚去了春澜苑,才上了一道菜,安礼便匆匆进来,急忙在耳边禀报。
沈言酌听得眉头紧皱,撂下筷子就走。
任凭玉才人如何撒着娇,不甘的唤了两声也没能留住。
苏玉心眉头不悦的皱起,但依着她对皇上的了解,这青天白日的,断不可能是为着哪个妃子,极有可能是政事,这样想着才稍微安了心。
苏宁安百无聊赖躺在床上,虽然她昨日的确是让严卓饿着了,但是装个小病让他挂心一下自己应该不过分吧?
虽不期盼着他亲自来,但消息传到那边就行。
一边想着,迷迷糊糊的睡了过去。
梦里乱糟糟的,一会儿有人说话,一会儿有登徒子摸她的脸,一会儿额头上又湿乎乎的冰凉冰凉,好似压了一块巨大的冰块,一会儿又好像变成在火上烤的乳猪······
这是什么梦啊?影响她睡觉!
苏宁安被折磨得够呛,决定从梦里醒来。
喉咙干干的,“翠竹,我渴······”刚一出声,就惊慌的捂住嘴,她她她、她怎么变成鸭子了?这样严卓还能喜欢她吗?
正惴惴不安着,身子就被人扶了起来,苏宁安看着拥着自己的男人,“爷?”忍不住伸手捏了捏他的脸,还真的是严卓。
“捏够了?不是要喝水?”茶杯碰了碰她的唇,里面不是茶水,而是无色无味的温水,不过有水就行。
苏宁安就着他的手几口将水喝了个干净,“爷怎么······”刚吐出几个字又捂住了嘴,怎、怎么还是鸭子啊?!
沈言酌拧着眉瞧着苏宁安,一边又从托盘上拿了新的帕子帮她换上。
“才离了爷一晚,怎么就病了?你以前也是这样?”沈言酌也不知自己的怒意是从何而来,只是眉头越皱越紧。
苏宁安眨了眨眼,好一会儿才明白过来,原来她是真的病了啊?怪不得回来时昏昏沉沉的,还庆幸刚好拿来装病!
“我·····”使劲儿咽了几口口水,润了润嗓子,努力放轻了声音,叫自己听起来不那么像鸭子。“定是今晨穿得有些薄,吹了风。不碍事的,妾身的声音不会一直这样的。”
沈言酌看着苏宁安近乎讨好的样子,因着发热而酡红的双颊,听闻她生病时恼怒她的不省心,一路上赶来的心慌,看着御医诊脉时的郁闷,一瞬间都好似落地的尘埃一般,瞬间静了下来,化作陌生的叫人难以察觉的怜惜。
“怎么待在庄子的日子没将你的身子骨磨好?”话音未落,看着苏宁安颇委屈的样子,只好安慰道:“好好养病,旁的不要多想。”
“那爷会来看妾身吗?会不会遇见更好的就把妾身忘了?”苏宁安枕在沈言酌胸前,揪着他的衣襟,是真的怕。
即便是移情别恋,也不能是现在啊!至少等她办完事儿着。
不安的样子叫沈言酌眸色一软,若能忘早忘了,还能弄得今日这样麻烦?
心中一阵自嘲,却不与她说,只道:“有空就会来,你乖乖听话,按时吃药。”说着,凑近了她的耳边,带着几分调戏道:“爷还没吃到安安,也不知与当年是否一样可口,哪里就舍得?”
苏宁安听着,软软一笑,推了推他,“爷快别离这么近,万一被传染了可怎么好?”
沈言酌眸中一亮,他的嫔妃不乏有借着病中邀宠的,或者装病求他怜爱的,一开始以为她也是如此。
可如今她自己都高热不退,还担心自己的病传给他,还真的第一个。
扶着她躺下,顺手帮她掩好被子,依着她的话退出床帐,“大夫说你这几日不能再喝茶水,只能饮白水。吃的也以清淡为主,鱼虾那些更是不能吃。这几日先忌着口,等你好了,想吃什么都可以。”
“安安知道,多谢爷。”
沈言酌听着她乖顺的回应,唇角不自觉的勾起,直到看着她吃了药又睡了过去,这才离开,留下了两名医女,随时照看着。
苏宁安这病来得快,去的也快,不过三五日的功夫也就好了。
不过还是听大夫的话多养了些日子。
整日里除了看书就是睡觉,女红之类的郑嬷嬷说是太费神,不肯叫她碰,短短几日功夫她却觉得自己胖了一圈。
不过却听翠竹说梅家在短短几日内娶了新妇进门,也不知为何这样着急。
梅怀礼的妻子如她所想是个门第高的,单说成亲那日长长的送嫁队伍就已经够长安城议论好几日的。
这事儿在苏宁安这里听过就罢,并未放在心上。
她病了这几日,严卓虽不是日日来,但每日总有东西送来。
有时是当下长安城中女子们喜爱的新鲜玩意儿,或者是有趣的画本子,有时还送来些翡翠珍珠,说是可以打磨成喜欢的样子镶嵌在首饰上,或者打磨成弹丸,丢着玩也成。
苏宁安瞧了瞧成色,虽然自小不像苏玉心那样被金尊玉贵的养着,但一瞧就知道是好东西,打磨成弹丸玩?她可舍不得。
今日严卓来得比往常更早些,苏宁安已经基本好了,只是还有些咳嗽,不再如前几日那般不肯叫他近身。
严卓展臂搂着她,薄唇落下一吻在她的眉间,“今日可有好好吃药?”
“自然有的,有郑嬷嬷盯着,即便不想吃也不行。”苏宁安笑着伺候着他脱去外衫,转身交给婢女,翠竹亦带着人候在外面。
沈言酌看着怀中的一团乖乖巧巧的,比上好的羊脂玉更滑嫩的指尖在他胸前时不时的画着圈,一双手在几日之中就养得这般好,郑嬷嬷果然没少费心思。
偶尔瞧她一眼,捏了捏她软软的腰间,又痛痛快快的将她吻了一次,这才道:“有什么事,说吧?”
苏宁安越发讨好的揽着他的脖子,枕在他的肩头,“爷,妾身想出去转转。”
话音刚落,对上严卓拒绝的眸子,心中犹疑了下,只好又将嗓音放软了些,“这么多日都在宅子里,人都要发霉了。”
“这么大宅子也不够你玩的?”凉薄的面上带着惯有的霸道,但连自己都没发觉,向来说一不二的他此时言语之间已经有些退让。
“这与去外面哪里一样?可以听戏,可以看杂耍,就是逛一逛摊子也是好的。”苏宁安说着,又将身子往他身上贴了贴,“若爷不放心,妾身可以多带些人,好不好?”
看着一日一日她在他面前越发娇软,沈言酌抿了抿唇,终是将欲出口的话吞了下去。
抬手覆上她的额,细细感受了一会儿,这一两日倒不似前几日夜间发热。
太医说她身子羸弱,安礼又说苏家那庄子既偏僻又苦,沈言酌确实很疑惑,这一吹风就病的身子,到底是怎么在那儿活下来的?
如此想着,低头咬了咬她的唇瓣,惹得她轻呼出声,“再养几日,爷带你出府。”
苏宁安眸子一亮,很是开心的搂住他,软软的唇主动沾了沾他的脸颊,又满面通红的低声道:“谢谢爷。”
按着她的记忆,上一世在街上遇见韩氏似乎比现在还要晚些,但无妨,只要在长安城,总能遇到。
如今重要的是要让韩氏知道她做了别人的外室。
依着韩氏的性子,定不会放过嘲讽她的机会,且会刻意闹大!
她不怕韩氏知道,就怕她不知道!
韩氏!你向来不是个慢性子的,如今,我也等不及了!
苏宁安被沈言酌拥着躺在榻上,眼眸轻闭,浑身放松,胳膊很是依赖的抱住他的腰,心头却隐隐兴奋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