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栖月萧玉衡是小说《娶了白月光后,他的日子鸡飞狗跳》的角色人物,是由作者一揽秋月写的一款宫斗宅斗类小说。目前小说连载中,以下是小说《娶了白月光后,他的日子鸡飞狗跳》的章节内容
“栖月,廊下香园中的那些少年郎,可有你瞧中的?”
熟悉亲切的声音,一点点灌入耳里。
眼前的亭台楼阁,越来越真切。
盛栖月回神,猛然意识到,她是真的重生了。
回到了十六岁,太后在游园宴上,为她选亲那日。
“我远远瞧着,那新科状元宁公子昂藏七尺,惊才风逸,倒像是个不错的少年郎。”
盛栖月闻声,眸光望向不远处一身白衣,头戴青巾,手执狼毫,挥笔洒墨的男人。
就在她目光聚在他身上的那一瞬,宁逾白也正直直朝她望来。
盛栖月心头狠狠一震,顿时一阵凄楚涌上心头。
前世她便是在这日游园宴,选中宁逾白为夫婿。
宁逾白虽出身寒门,却仪表堂堂、才高八斗。
风神气度比之京中勋贵子弟,不弱分毫。
她一眼便中意,央着太后赐婚。
婚后宁逾白待她尊重爱护有加,更是做到了婚前许诺的不纳妾,不养外室。
二人偶有闲暇,便在一起吟诗作画,谱曲弹琴,在燕京算的上数一数二的恩爱夫妻典范。
仕途上,宁逾白更是争气,昃食宵衣,朝乾夕惕。
短短十年,便从六品翰林院修撰,一步步高升,官拜丞相,成了天子近臣,一时间在京中风头无几,甚至为她请了诰命。
她原以为自己嫁了个好郎君,这一生倒也算圆满了。
直到那日,宁逾白从临安老家带回一对母子,打碎了她所有梦境......
“草民拜见太后,太后娘娘千岁千岁千千岁。”
这道声音落下,盛栖月猛然回神。
宁逾白不知何时,已经带着一帮子弟,跪在太后面前行礼。
他身高出众、容貌俊逸,亭台下的风吹起他清白的衣袪,静静瞧着,如鹤立鸡群。
因着面前屏风遮挡,盛栖月看不清他眼底的神情。
只听太后问了句:“宁公子才华横溢,刚刚哀家瞧了你的诗文,立意深远,志趣不凡,不知宁公子可有婚配?”
“回禀太后,草民在乡间读书时,已有婚约。”
“如今得知草民高中,她正带着草民的父母赶来京城,恐怕不日便达。”
宁逾白的声音,清凌凌飘进盛栖月耳中。
她怔愣住。
上一世,宁逾白并未告知,他已有婚约,所以她才会择他为婿。
后来,他的未婚妻得知此事,激愤之下,怀着身孕,远赴他乡。
奔波十年,宁逾白才寻得那对母子,如珠似宝的疼宠。
如今,一切都变了。
看来,宁逾白也重生了!
太后闻言,在心底默默叹了口气,不动声色道:“好、好。”
宁逾白松了口气,太后没有强求便好。
上一世他愧待婉儿母子。
这一世,他比旁人多了十几年的阅历与经验,就算不娶盛栖月,也定能重登高位,带着婉儿母子过上好日子。
思及此,他眼角的余光,小心的瞥向屏风后的盛栖月。
女子坐在高位,单手撑着脑袋,懒洋洋的。
隔着屏风,他看不清她的模样与神情。
前世这个女人爱慕他,非他不嫁,还令太后赐婚。
他娶了她,虽借了势,却也曾付出过一丝真情,更为她请了诰命,不欠她什么。
这一世,他断不愿再委屈自己,更不愿委屈婉儿母子,便提前说出已有婚约的事实,绝了她对自己的念头。
还望她莫要阻拦,损了自己对她最后那抹残存的情意。
太后又与其他几位公子闲聊两句,便挥手示意他们离开。
待一行人行过礼走后,太后才拉着盛栖月的手慈和道:“哎,宁公子已有婚约,月儿你也别太伤心。”
“京中好儿郎多的是,姨母以后给你择个更好的。”
盛栖月笑笑:“姨母勿用多虑,外甥女也没瞧上宁公子。”
“宁公子虽是状元,却出身微寒,就算圣上封了官,也不过小小六品七品,一年的俸禄,合计还不够我打赏下人的。”
她话音刚落,便听耳畔传来一道声音。
“栖月妹妹所言极是,那位宁公子不过一介农门子弟,哪里配的上金尊玉贵的妹妹?”
她循声望去,便见一个身着淡青色锦袍,头戴镶碧鎏金冠,腰悬白玉玲珑佩的男子。
那男子越过屏风,走到跟前。
盛栖月乍然看清这张脸,一时间竟有些愣神。
这是怎样一张脸,眼眉鼻唇无一处不精致,无一处不惊人,瞧着倒像是个玉捏的人儿。
“妹妹往日的吃穿用度,哪怕一针一线拿出来,都是那宁公子见都见不到的大排面。”
盛栖月听着这话,才恍惚想起来,这应当是长公主的儿子萧玉衡,京中出了名的纨绔。
听闻性格不拘世俗、嚣张跋扈,京中不少富家子弟见了他,都要避上三尺。
前世她倒是记得,萧玉衡入仕后,宁逾白曾多次回家与她抱怨,此人在朝堂处处跟他作对。
后来不知怎地,这个纨绔又突然辞了官,外出游历去了,这事才罢了。
“你个混球儿怎这时候来了?”太后看到萧玉衡,顿时满脸笑意。
长公主是她继女,自幼养在她身侧,与她关系素来不错,连带着这个外孙也与她亲近。
萧玉衡看了盛栖月一眼,笑着道:“听闻外祖母要给栖月妹妹寻门亲事,我好奇是哪家男儿能入得妹妹眼,便来瞧上一瞧。”
太后叹了口气:“不过是随意相看一番罢了,月儿也没相中,日后哀家再多费点心思。”
“时辰不早了,月儿,哀家让人送你出宫?”
盛栖月站起身笑笑:“不必了,姨母坐了一上午恐怕也累了,我自己回去。”
萧玉衡摇着折扇道:“外祖母不必担心,我也住在宫外,离栖月妹妹近,由我护送妹妹回去,定保她安稳。”
太后笑道:“那哀家可把我的宝贝外甥女托付给你了,若是出了任何事,哀家拿你是问!”
萧玉衡笑嘻嘻道:“外祖母放心,若是栖月妹妹路上被颗石子绊到,都是我这个当哥哥的不称职。”
太后又骂了他两句“贫嘴”,便被一众宫人簇着离开了。
“栖月妹妹,请吧!”萧玉衡用折扇指了指方向。
盛栖月笑着颔首,跟着他一起往宫外走去。
一路上,萧玉衡不停的在她耳边讲故事。
多数都是些公主下嫁给状元,最后状元得了势,妻妾成群,冷落公主的负心故事。
盛栖月听的心上一咯噔,难道萧玉衡也是重生的?
盛栖月故作镇定的提了句五年后,上京五岁孩童都能背诵的诗试探。
萧玉衡愣了会儿,拱手求道:“好妹妹,你也知道哥哥不喜诗文,别提这种东西了,扰的我脑袋痛。”
盛栖月定定的看了他一眼,见他眼中没有半分说谎的意思,难道是自己想多了?
这些只是巧合?
临到宫门停放马车处,盛栖月在丫鬟清裳的搀扶下上了车,萧玉衡也要钻进去,却被清裳拦住。
顶着他凌厉的眼神,清裳缩了缩脖子,弱弱道:“世子,这是小姐的马车,您不能上。”
“那你为何能上?”萧玉衡反问。
“奴婢是小姐的贴身丫鬟,当然要上去照顾小姐。”
萧玉衡思忖片刻,冲着身边小厮吩咐:“你去给我找身丫鬟的衣服,我换上再跟栖月妹妹同乘一辆车。”
小厮的脸都绿了:“世子......这......”
他们世子可是个男人,怎么能穿上丫鬟的衣服?
这传出去,估计满京城都要笑话他们了。
盛栖月听了,先是愣住,随即“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早听闻长公主之子不拘世俗,今日一见果真是。
“清裳,让他上来吧。”
若是不让他上马车,恐怕自己也不用回府了。
清裳还想要说些什么,余光瞥见萧玉衡的眼神,又闭了嘴,默默移开身子。
萧玉衡直接原地跳上马车,坐到了盛栖月身侧,口中还念叨着:“这才对嘛,我都答应了太后好生护送妹妹,非得坐在旁边亲眼见着,才能确保妹妹安然无恙。”
盛栖月觉得好笑,端着茶盏抿了一口,想到刚刚他劝自己莫要低嫁的那番话,心里倒是对他有几分好感。
“栖月妹妹,外祖母这些日子为你的婚事诸多操劳,你可曾有心仪的男子?”
萧玉衡自顾的端起茶壶给自己斟了杯茶。
盛栖月摇了摇头:“不曾。”
经历一遭生死,她哪里还有那闲心谈情说爱?
萧玉衡凑近,眨巴眨巴眼:“那妹妹嫁我可好?”
“噗!”盛栖月刚入口的茶水顿时喷在他脸上,自己也被茶水呛住,掩唇轻咳起来。
萧玉衡连忙掏出帕子帮她擦拭,关切问:“没烫着自己吧?”
盛栖月闻言,抬眸,对上他被喷了水的脸,一时间竟不知说何是好。
明明这句话该自己问,怎倒反过来了?
“没事。”盛栖月摆了摆手,接过帕子擦了擦唇。
萧玉衡见她无恙,这才用她手里那方帕子,擦干自己脸上的水,声音格外真诚:“我知你是觉得我这番话鲁莽了,可你无心仪之人,我也尚未婚配。”
“你母亲和太后想阻止你进宫,四处为你相看,我母亲想让我安分,有个人管着,成日在我耳边念叨亲事。”
“我们俩简直天作之合!”
“若你与我在一起,我母亲为人豪爽,定无婆媳之争,而我虽行事浪荡不守规矩了些,但也从不涉及那烟花之地。”
“日后你成了我娘子,你说一我绝不说二。”
盛栖月对上少年清亮的眸子,只看到了一汪汪的至真至诚与期待,除此之外竟无半分杂质。
她心绪紊乱,连呼吸都顿住。
经历上一世的辜负与背叛,她的心已冷若冰霜,不想再全心托付于任何人。
可如今听着这番言论,她竟不觉有些意动。
她作为安盛侯府嫡女,祖辈素有军功,外祖家又是战功赫赫的大将军,皇帝多有忌惮,想拿她入宫做人质,若等皇帝金口一开,她断无任何回旋余地。
可若是嫁入公主府......
长公主只有萧玉衡这一个儿子,如珠似宝的疼宠。
他在京中名声奇差,胸无点墨,好生事端,先皇在世时都拿他无奈,还断言此子不堪大用,劝自己女儿再生一个。
长公主气的不行,和自己父皇大吵一架,愤愤离去。
与他在一起,倒是能打消不少皇帝对侯府的忌惮。
“栖月妹妹,栖月妹妹?”萧玉衡见她一直愣神,忍不住出声提醒。
盛栖月攥着衣袖望着他:“若我与你成婚,你敢保证定不会亏待于我?”
萧玉衡笑吟吟反问:“妹妹信不过我,还信不过我母亲?”
是了,长公主为人最是豪爽仗义,与她母亲还是手帕交,若是嫁与他,凭着这层关系,自己也断不会受欺负。
“那我再问最后一个问题,为何选我?”盛栖月认真看着他。
萧世子虽名声顽劣了些,但也从不做那招人厌的烂事,天灾连年会去京郊广布粥鬻,夏季热暑亦会搭凉棚,为百姓寻一片庇护。
这样的人儿,有个顶顶好的样貌和家世,又有皇帝这个亲舅舅在,想娶个端方持重的世家贵女,算不得难事。
为何独独要选她?
萧玉衡脑中闪过一瞬梦中的画面,梦里的女人......
他轻咳一声,收回思绪望着她,声音诚挚:“栖月妹妹,我待你虽算不得情深义重,可你我自幼相识,也有几分情意。”
“如今你身陷囹圄,我便不能袖手旁观。”
“不过你也不用怕我委屈,能娶到才貌双全的妹妹,是我一生难求的福气。”
盛栖月听着这番言论,倒像是发自肺腑,没有如何如何情深,更没有所谓的生死相随,只有一腔热情与豪意。
她的心渐渐定了。
“好,我答应你。”
这回,轮到萧玉衡怔住,似乎没料到她会答应的如此豪爽。
可随即,他的唇角却是怎么也压制不住的笑意。
他从怀里掏出一块通体无瑕的玉佩,上面还用红色璎珞打了个衡字,塞到她手里。
“妹妹答应了,可绝不能食言。”
盛栖月也从发髻上,拔下一根玉簪递给他:“不食言。”
“不过这件事需等一等,我还想在家中多待一段时日。”
她还有些事情要做。
萧玉衡接过簪子细细看了看,又用帕子小心包裹好,塞进了怀中。
“成婚是不用过急,不过定亲这件事,还是需要提上日程。”
盛栖月也认可,万一皇上先下了旨,那她......
“皇上那边,我回去告诉我母亲,让她提前透露口风。”萧玉衡似乎是看出了她的想法,率先说了出来。
“行。”盛栖月笑了,这会儿子倒是真心实意。
刚重生便了了一桩大事,她焉能不开心?
马车行至安盛侯府,盛栖月在丫鬟清裳的搀扶下,下了车。
门口的管事盛伯一见到她,立刻笑着迎上来,正要说些什么,抬头看到从她身后出来的萧玉衡,吓得脸色骤变。
小姐怎么会与男子同乘一辆马车?
这这这......实在于理不合,于理不合啊!
“盛管事,你这嘴合不上,是要本世子帮你合上吗?”萧玉衡缓缓摇着玉扇,笑盈盈看着他。
盛管事吓了一跳,连忙合上嘴赔笑道:“没......没,萧世子太客气了。”
萧玉衡今儿心情好,说的话倒还真没有威胁的意思。
他瞥了眼身后的小厮,示意小厮给盛管事递一腚银子。
盛管事双手捧在手心儿,战战兢兢不明所以的望着他。
萧玉衡合上玉扇,在手中轻拍一下道:“喜钱。”
“啊?”盛管事瞪大双眼,更是不敢置信。
萧玉衡睨了他一眼,轻笑道:“本世子今天高兴,难道不是大喜事?”
盛管事回过神,连忙赔着笑,呵呵点头:“是是是,确是大喜事。”
手心里的银子沉甸甸的,这种喜事真是越多越好。
萧玉衡又让小厮,给在场的每个人发些赏银,跟盛栖月单独说了两句话,才跳上自己的马车离去。
清裳捏着手中的银子,连带着刚刚觉得萧世子不懂规矩,撵她下马车的怨气也烟消云散了。
“小姐,这萧世子好生大方。”
盛栖月笑了笑,没多说什么,提着裙摆径直入了府。
她刚迈入门厅,便看到了带着丫鬟,翘首往门口看过来的盛若妍。
“姐姐你跟宁公子相看的如何了?”
“听说宁公子风度翩翩,才高八斗,今日游园作诗,姐姐这个大才女看了,想必很是欣赏。”
盛栖月闻言,细细打量着这个庶妹。
前世这个妹妹,百般撮合她与宁逾白,多次在她耳畔言及她与宁逾白般配。
说他相貌堂堂、气质高洁,比之京中勋贵子弟,都要优越,说动了她的芳心。
但她的真实目的,不过是听闻皇帝有意选侯府女入宫,想将她这个姐姐早早嫁出去,好事便落到她头上。
可她这种蠢货若真入了宫,恐怕侯府满门不保。
盛若妍见她半天不语,走上前,拉着她的手笑道:“姐姐,怎么还呆愣了?难道姐姐是在回味与宁公子的相处?”
“宁公子是状元,姐姐又是京中数一数二的才女,你们二人若是在一起,才子配佳人,日后定是琴瑟和鸣。”
盛栖月实在听不下去,一把推开她的手,站直身子冷声道:“李嬷嬷,二小姐出言孟浪,口中尽是些淫词艳语,若是传扬出去,外间还以为我侯府是什么地界?”
“你代母亲掌嘴二十!”
李嬷嬷是她母亲的陪嫁嬷嬷,听命于她。
闻言,立刻上前反钳住盛若妍的手,将她扭摁在地,“啪啪啪”几巴掌狠狠甩了上去。
盛若妍都被打懵了,李嬷嬷一手茧子打在她脸上,仿佛刀刮一般,痛的她当场落了泪。
她想张口求饶,却被掌锢着,巴掌一下下扇落,根本不留半分说话的余地。
盛若妍就这么硬生生挨下二十巴掌,原本还算清丽娇俏的小脸,瞬间肿胀成了猪头,连呼吸都拉扯着痛。
二十巴掌打完,李嬷嬷松开她,站到盛栖月身后。
盛栖月淡淡扫了地上女人一眼:“二妹妹今日得了教训,日后定要谨言慎行。”
“若是因你一人,污了我侯府满门清名,恐怕父亲再宠妹妹,家中族老也容不得你。”
说罢,盛栖月直接带着丫鬟们离开。
前世在她嫁与宁家后,盛若妍被记入母亲名下。
可她不仅不知感恩,反而处处帮着姨娘算计她母亲,闹的府中上下不宁,父亲宠妾灭妻。
最后母亲气的常年缠绵病榻,两个哥哥的婚事和前程也大受影响。
这一世,这些人她定要好好修理一番。
思及此,盛栖月抬步去了韶光院。
母亲林氏正在院子里,与丫鬟们商议着什么。
见到盛栖月,忙笑着迎上前:“月儿,你怎么来了,你姨母不是带你去游园了吗?”
盛栖月看着健康的母亲,心下动容,抱着她喃喃道:“母亲,孩儿想你了。”
林氏笑了笑,拍了拍她的肩膀:“你这孩子,多大的人了,还这么黏着娘。”
盛栖月低声撒娇:“孩儿就是喜欢娘,就要一直黏着娘。”
林氏又无奈又好笑,搂着她问:“你姨母带你看的状元,你可相中了?”
盛栖月摇头。
她有些犹豫,要不要把她跟萧玉衡已经私定终身的事说出来。
不过转念一想又作罢了。
若是长公主那边还没动静,她便随意宣扬出去,反倒横生事端。
林氏叹了口气,随即又道:“这也无妨,我女儿这般优秀,那些个凡夫俗子入不了你的眼,也属正常。”
“日后母亲再想法子给你相看更好的郎君。”
盛栖月心底漫出一股潮意,母亲总是这般好,无论她说何做何,都纵着她。
林氏抚着她的发丝,温柔道:“今日我要给你哥哥选亲事,桌上这些帖子,都是京中适龄女儿,你瞧瞧有没有你中意的。”
她给儿子选几门亲事,都是六品到四品人家的女儿,门第不高,重在性情。
盛栖月拨弄着帖子看了看,眉头皱的越来越深。
依照前世记忆,母亲给哥哥选的这些人,各有各的问题。
柳府大小姐性情骄纵暴戾,残害下人,后来丫鬟实在受不了报了官,官府从她院子里挖出好几具尸体。
杨府二小姐患有怪病,离不开男人,自幼便与府中侍卫苟合,后来在杨府赏花宴上被人抓住,当众身败名裂。
冯家女儿身体病弱、性情柔顺,一个嫡女被府中姨娘欺辱,竟无半分手段,这样的女儿日后如何当得起侯府主母?
挑挑拣拣,盛栖月放下帖子,冲着林氏摇了摇头:“母亲,这些帖子都回绝了吧。”
林氏蹙眉:“月儿觉得哪里不妥?”
盛栖月笑道:“母亲,我知您怕皇上忌惮盛家和林家,才给哥哥选了这些亲事,可这些门第委实太低了。”
“其实您不用过于忧心,侯府虽有勋爵,可恕孩儿说句大逆不道的话,父亲庸碌,多年在朝堂无所作为,皇上的眼睛,还没落到咱们侯府呢。”
上一世,她嫁给宁逾白十年,活到二十七岁。
皇上虽一直忌惮侯府,却并未对侯府下狠手,不过是因她父亲在朝廷做错了事,当众贬斥几回,罚了不少俸禄。
他们虽然需要谨避风头,却也不用如此小心。
林氏素来知晓女儿聪慧,闻言,叹了口气,也没再过多纠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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宁逾白回了住所,便开始心急起来。
今日盛栖月见了他,恐怕早就对他暗生情愫。
万一盛栖月以权势压人,逼着他抛弃婉儿,与她成婚怎么办?
这样想着,宁逾白当即去翻自己的包裹,从最里面里掏出几枚用蜡液粘着的碎银子,和一支银钗,匆匆往外走去。
到了京中一间规格不算太大的酒楼,他上前问了句:“掌柜的,你们这里一桌酒席多少钱?”
掌柜伸出两根手指。
宁逾白:“两百文?”
掌柜的啐了一口:“公子说什么呢?这可是京城,寸金寸土的地方,我这里一桌最普通的酒席都得两千文!”
宁逾白心上一惊,暗啧一声,怎会如此贵?
他还专门挑拣一番,选了个不甚出名,门头稍微有些破败的酒楼,没想到一桌宴席张口就要价两千文。
往日他在京中最负盛名的酒楼用膳,都是小厮给钱,多了少了,他都没觉得有什么。
如今重来一世,居然被这点银子难住了。
宁逾白在心底暗想,倒也无妨,这都是一时的。
日后他官拜丞相,所获的金银财宝数不胜数。
眼前这点艰难,于他而言,权当忆苦思甜的惬意了。
这样想着,宁逾白轻笑一声,出了酒楼。
掌柜的看着他的背影,忍不住骂了句:“一个穷酸溜儿的还想来我这儿置办酒席,把我这儿当什么地方了?净耽误我算账!”
宁逾白听着这话,原本的好心情一扫而空。
他眉头一皱,当即返回来质问掌柜:“掌柜你说什么呢?嘴巴给我放干净点。”
前世他当惯了权臣,身边人各个恭维着他,走到哪里别人不尊称一句宁丞相?
今日居然被这么个不入流的酒楼掌柜骂了,他焉能咽的下这口气。
掌柜的细眯着眼瞧他,眉头一竖:“我哪点说错了?你不就是个穷酸溜的?掏不出银子,还来我这大酒楼问东问西。”
一旁吃饭的人见状,不少围了上来。
有些知事儿的,一眼便认出了宁逾白是新科状元,当即冲着掌柜提醒道:“掌柜的,这人你可别得罪了,这可是新科状元,日后要当官的。”
“是啊,你怎么敢得罪状元的?不怕来日人家打击报复啊!”
宁逾白听了这话,脸色稍霁,终于有几个知眼色的了。
他下巴微抬,居高临下的看着掌柜。
掌柜听了,从柜台后走出来,上前细细的看了他两眼,拱了拱手,口中道:“呦呦呦,原来是新科状元呐,小的有失远迎。”
宁逾白冷哼一声,正要说两句,就听掌柜语气陡然直转,满是轻蔑道:“我呸!一个状元也敢在老子的地界撒野!也不瞧瞧这是什么地方!”
一个新科状元算个屁!
他们酒楼来往的,多少达官显贵?
他若背后没点势力,敢在天子脚下开这么大的酒楼?
他从背后随便拎个人物出来,都能压死这个新科状元!
一个鼠辈扯了张虎皮,就想吓唬他一个掌柜?
呸!
晦气!
宁逾白气的脸色铁青,身侧的拳头紧紧攥起。
他活了两世,还是第一次受这种窝囊子气!
他不过一个小小酒楼掌柜,怎么敢的?
这样的人,在往日,他随便一个眼色,便有人帮他料理了,根本轮不到他出手。
“怎么?新科状元不会要打人吧?”
“你打啊?右街就是官府,你敢动手我就拉你去见官!”
他一个掌柜可不怕闹到官府那儿去,那一屋子的人,他每年可孝敬不少银子。
但他一个新科状元要是动手打人,传扬出去,这封官的旨意下不下得来,都是个问题。
宁逾白的拳头攥紧又松开,松开了又攥紧,反反复复无数次。
终于,还是理智占了上风。
“我一个文人,不跟你这种市井小民计较!”
说罢,他一甩袖子,大步离去。
掌柜的狠狠啐了一口,又骂了两句,这才回去算账。
看客们见没了热闹,也渐渐散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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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盛侯府。
霞月楼。
盛若妍趴在赵姨娘怀里,哭的上气不接下气:“娘,您可要为女儿做主啊,那个盛栖月因为两句话,就让身边的婆子摁着我打,一点都不给我留脸面。”
“女儿的脸如今已成这样,女儿日后可怎么办呐?”
赵姨娘看着自己宝贝女儿,肿成猪头的脸,顿时心疼不已。
赶忙唤来身边丫鬟上药。
“呜呜呜呜。”盛若妍一边上药一边哭。
她现在恨不得能将盛栖月抽筋扒皮。
过几日还有个宴会,京中不少世家大族子弟都会参加,她这副模样还怎么见人?
那个贱人定是怕她嫁的更好,故意的!
“娘,您一定要让父亲帮我做主啊。”盛若妍不甘心就这么放过盛栖月。
她娘是父亲的白月光,父亲最宠她了。
若是她去劝说,父亲定会狠狠帮她出气。
赵姨娘蹙了蹙眉:“不可,今日之事你确有错处,若我非要你父亲护着你,无理可占,反倒落人口舌。”
“那怎么办?难道女儿就白白遭受这番痛苦吗?”
盛若妍伤心极了,一想到盛栖月白日那番趾高气昂的模样,她便气的胸口阵阵生痛。
赵姨娘沉思片刻,抚了抚自己的肚子,她的癸水已经推迟大半个月了,恐怕......
她拍了拍盛若妍的手:“女儿放心,娘定会为你讨回公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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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日。
盛栖月正在用早膳,林氏房中的丫鬟碧柳,匆匆跑来禀报:“小姐,大事不好了,夫人那边出事了。”
盛栖月猛地站起身,脸色骤变:“出什么事了?”
碧柳急切道:“早上赵姨娘给夫人请安,喝了夫人赐的茶,便开始出血......”
盛栖月定了定心神,陡然想起上一世,在她嫁给宁逾白没多久,赵氏便有了三个月身孕。
如今算来,恐怕就是这个时间怀上的。
“你先回去,我马上过去。”
碧柳离开后,她又唤来清裳和青叶两人,冲着她们低声吩咐了几句,才抬步去了韶光院。
院里围了不少人,盛父站在那里大声的斥责林氏:“芸娘好端端的怎么会出血了?定是你对她做了什么!”
林氏倔强的瞪着他:“侯爷这话是何意?我早说过府中姨娘不用每日来给我请安,是赵姨娘自己非要来的,如今出了事,还未查清楚缘由,便怪在我头上?”
盛父一噎,余光瞥见了盛栖月,又将矛头指向她道:“这是你教出来的好女儿,残害亲妹,昨日她把若妍的脸打成那样,以后若妍还如何见人?”
林氏冷笑:“若妍作为侯府女儿,张口闭口都是些才子佳人淫词艳语,实在令人难以相信,这是闺阁女子所言。”
“我林家虽是武将出身,不那么讲究规矩,可若这番话是我林家女儿说出去,林家族老定会打烂她的嘴,送到庄子上自生自灭。”
“月儿不过是差我的陪嫁嬷嬷小施教训,既不逾越规矩,也留保留了姐妹情分,依我看做的很好,该赏!”
盛父气的脸色一青,指着林氏半天说不出话,大口大口喘着粗气。
“府医来了。”
不知谁喊了句,一个提着药箱的老者匆匆跑了过来。
隔着帷幕与软帕,给赵姨娘把脉。
“侯爷,夫人,赵姨娘这是有孕了。”
盛父闻言,顿时满眼惊喜:“芸娘,我们又有孩子了。”
赵姨娘在帐内虚弱的应了声:“是啊,这是我们两人的第二个孩子。”
林氏看着这一幕,深觉晦气。
盛栖月走上前揽着她的肩膀,轻轻拍拍,以示安抚。
“不过姨娘如今初有孕,又似乎误食了损伤胎儿之物,有流产之兆,容我开几剂安胎药。”
府医此言一出,盛父脸色顿时难看起来,厉声质问赵姨娘身边的丫鬟:“你说,芸娘今日用过什么?”
丫鬟吓得战战兢兢:“姨娘早上起来,漱了个口,便来给夫人请安了,根本没用过任何东西。”
“你再仔细想想?”
丫鬟在盛父的逼问下,似乎才想起来什么,恍然道:“姨娘好像喝了夫人赐的茶水。”
盛父脸色难看,当即要丫鬟把茶水端过来查验。
府医看了看,又用指尖沾了点尝了口,凝重道:“侯爷,这茶水里有红花,红花乃活血之物,孕期服用容易致使胎儿滑落。”
盛父大怒,一把摔了茶水,朝着林氏怒斥:“毒妇,果然是毒妇!”
“芸娘这些年待你恭敬有加,你怎么忍心如此残害她?”
“你已有了两儿一女傍身,连个还未成型的幼子都容不下吗?”
林氏气的胸口剧烈起伏。
她不敢相信,自己依赖了这么多年的夫君,竟然这样随便给她定了罪,还当众责骂她,丝毫不顾忌她作为当家主母的体面。
盛栖月站出来,沉静道:“父亲,您不觉得这件事有蹊跷吗?”
“赵姨娘腹中胎儿不过月余,母亲怎么可能知道她已有身孕,还在她来请安时下药?这不是等着被抓吗?”
盛父闻言,不由拧眉。
虽然大女儿说的有道理,可若不是林氏下的手,还能是谁?
就在这时,清裳和青叶办完事赶了过来,附在盛栖月身侧耳语两句。
盛栖月听完,唇角微勾,冲着林氏院中的秦嬷嬷道:“秦嬷嬷,你早上沏茶的茶底子还在吗?”
“在。”秦嬷嬷连忙去把茶底子拿过来,还顺便把夫人喝的茶也端了过来。
盛栖月递给府医,命他再查验一番。
府医试探后道:“大小姐,这茶里没有红花,是干净的。”
盛父哼了一声:“下药的人也知此药伤身,定然不会给自己下。”
盛栖月摇了摇头:“父亲,红花能活血通经、散瘀止痛,并非毒药,只是孕妇不能用罢了。”
“既然只独独姨娘杯里有红花,那据女儿推测,只有两种情况。”
“哪两种?”盛父望向她。
盛栖月淡声道:“一种是母亲房中的丫鬟提前倒好了茶,又单独在赵姨娘杯中放了红花。”
“第二种便是这红花,是赵姨娘下的!”
“赵姨娘趁着喝茶的空隙,故意把红花放进杯中,最后又捞出残叶,目的就是为了嫁祸于母亲。”
帐中的赵姨娘闻言,脸色顿时一片惨白。
盛父脸色也是一变,随即斥声道:“你胡说什么,芸娘怎么可能害自己的孩子?”
盛栖月轻笑:“父亲,此事寻几个嬷嬷,给姨娘搜身便知。”
“若是搜出来没有,也能还姨娘一个清白不是吗?”
盛父本想呵斥制止的话,在对上女儿那双明亮有神的眸子时,怔住。
不知何时,这个女儿已经长大了,除了容貌不俗外,也越来越聪慧,在京中素有才女头衔。
今日见她这般与自己说话,倒让他有些恍惚和恐惧。
就好像她是一把锋利的刀刃,虽然好用,可那刀尖又似乎随时能刺向他。
这个念头让盛父心底蓦地一慌。
趁他愣神间隙,盛栖月已经打发府医出去候着,吩咐婆子给赵姨娘搜身。
饶是赵姨娘再不情愿,也不得不拉开衣袖,任由几个婆子搜查。
婆子搜了一遍,摇了摇头:“大小姐,没有搜出红花。”
盛父闻言,猛地松了口气。
他正要斥责盛栖月无理取闹时,却听她说:“嬷嬷,除了姨娘的衣物,别忘了搜了被子和枕头。”
赵姨娘的心陡然提了起来,刚刚她躺在榻上,特意把红花从袖中塞到被子里,就是怕被搜身。
谁料盛栖月这个死丫头,竟然心细至此。
她正想着如何脱身时,嬷嬷已经上前一把掀开被子枕头,果真寻到了一撮泡湿的红花。
铁证如山,盛父脸色骤变。
赵姨娘连忙辩解道:“侯爷,不是我,这是夫人的院子,夫人的床榻,谁知道是不是夫人院中的丫鬟,故意将东西偷藏在这里。”
“我又怎么会残害我们的亲生骨肉?”
盛父看着赵姨娘红着眼眶,一副受了天大委屈般的模样,又转眸看向盛栖月:“这确实是你母亲的卧榻,这红花在你母亲床上搜到的,不能料定是芸娘的。”
盛栖月轻轻笑了笑,她就知道盛父这种男人,定会想办法包庇自己的爱妾。
明明已经到了这种地步,他居然还相信赵姨娘的说辞,可笑!
她冲着清裳吩咐:“把人带进来。”
清裳得了令,立刻和青叶一起,把一个丫鬟扭送进来,摁在地上。
“侯爷、夫人、大小姐,这是我们刚路过霞月楼,看到霞月楼的丫鬟急匆匆要销毁这包东西,觉得奇怪便带了过来。”
那包东西放在桌上,打开一看,果真是红花。
赵姨娘的脸色瞬间惨白如纸。
“赵姨娘,你还有什么要说的吗?”盛栖月冷笑。
“这......这只是你的丫鬟一面之词。”
赵姨娘还想垂死挣扎,却听盛栖月冷冷道:“若你还想狡辩,也可以喊来门房,查查这几日府中进出情况。”
“各个府邸的丫鬟小厮出入,都有明确的时间记载。”
“京中铺子就那么多,根据出府耗用的时间,也可以大抵推测丫鬟小厮们,到底去了哪几家铺子,再去寻铺子掌柜细细询问,总能得到确切答案。”
赵姨娘这下,彻底心如死灰,满眼灰败的躺在榻上,半天说不出一句辩解的话。
盛父的脸色也难看的不像话,心底一阵阵发寒,为何是芸娘?
芸娘为何要害他和她的孩子?
他与芸娘十几年情深,何至于此?
盛父眸光再落到赵姨娘脸上,一时间竟有些恍惚,只觉得面前女人有些陌生。
“父亲,姨娘残害府中子嗣,还妄图嫁祸主母,该如何处置?”
盛栖月清凌凌的声音敲醒了盛父。
他猛然回神,眼中闪过一瞬泪意:“赵姨娘以下犯上,试图污蔑主母,本该罚二十杖,赶出侯府。”
“可念在姨娘有孕在身,便改罚半年月例,禁足一月。”
盛栖月听着这个惩罚,只觉可笑。
可依照她对盛父的了解,也深知自己多说无益。
不过......她将眸光转向母亲。
林氏站在一旁,只觉从头到脚发凉。
往日赵氏小打小闹她都不甚在意,自己堂堂一个将军的女儿,跟一个妾室斗来斗去,跌份儿!
可到今日她才恍惚意识到,若是再这样,自己这个主母恐怕在府中无半丝威严,连她的三个儿女都会受影响。
不行,她不能再这样了!
等院子的人全都离开,林氏吩咐丫鬟婆子把床上的东西全都拿去烧了。
盛栖月站在一旁,小声喊了句:“母亲。”
林氏拍了拍女儿的手,眼底闪过一丝坚定:“没事,母亲自有法子,你也累了半天了,早点回去休息吧。”
盛栖月猜出几分母亲的想法,点头离去。
林氏见女儿彻底走远,才唤来自己的陪嫁嬷嬷,低声吩咐:“你去东街巷子陈婆婆那里拿点药。”
秦嬷嬷一听,脸色骤变:“夫人,你这是要......”
林氏冷着脸,轻哼一声:“既然他不顾半分夫妻之情,当众如此折煞我,还为了一个庶女斥责我女儿,那我又何必对他手下留情!”
当初她身为将军府最小最受宠的女儿,又有一个当皇后的大姐,在京中风头无几,登门求亲的都能将她家门槛踏破。
那时她觉得盛昌明相貌不错,心意又足,看着忠厚老实,才选中了他。
谁料婚后才知,他竟早早心有所属,娶她不过是为了应付长辈,好让父母同意将他的心上人纳入府。
这些年来,她看在三个儿女的份上,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如今看来,若是赵氏生下儿子,这侯府恐怕要变天了。
她不能再心软了!
-
栖月阁。
盛栖月回了房中,唤来了清裳。
“小姐,您叫奴婢。”
“你去京中帮我寻个会功夫的女师傅。”
上一世她被那些人欺辱,竟毫无反抗之力。
重来一世深刻意识到,自己必须得有点拳脚功夫傍身。
清裳虽不解向来最喜诗文策论的自家小姐,怎会想着学武功,但还是出去帮忙寻师傅去了。
-
晚上。
盛栖月用完膳,天气闷热,便换上轻薄的衣衫,让丫鬟在院中桃花树下放了张软榻,躺在上面看明净月色。
青叶在旁边摇着扇子,笑盈盈问:“小姐,您今日可要赋诗一曲,让我们几个丫头洗洗耳?”
她们家小姐喜欢诗词,她们自幼跟着耳濡目染,偶尔也会跟着作诗。
盛栖月正想答应,忽而忆起昨日宫道上,萧玉衡那句:
“好妹妹,你也知道哥哥不喜诗文,别提这种东西了,扰的我脑袋痛。”
便觉好笑,歇了作诗的心思。
忽然,一旁竹林处发出一阵异动。
青叶大惊,连忙喝问:“何人在此?”
萧玉衡从竹林中走出来,拍了拍身上的落叶,摇着折扇笑着冲盛栖月道:“你这丫鬟还怪机警。”
盛栖月看到他,先是觉得惊异,后又觉着,这种夜翻高墙,闯女子闺阁之事,除了他京中恐怕没有第二人敢做。
青叶挡在自家小姐前面,颤颤道:“世子,您夜闯小姐闺房,若是传出去,小姐名声都坏了,你快走吧。”
“无妨,青叶你先下去。”盛栖月摆了摆手。
重来一世,经历生死,她倒是对男女大防,不如前世那般芥蒂。
青叶为难的看向盛栖月,还想冲着她说些什么,却被她一个眼神瞪了下去。
等青叶离开后,萧玉衡上前,一屁股坐在她身侧,跟她挤了挤。
“好妹妹,我从公主府一路走来的侯府,腿都走疼了,你给我留个位置歇歇。”
盛栖月好笑又无奈,只能往旁边挪了挪,给他留了个位置。
待坐定,萧玉衡自顾自的倒了杯茶,笑容满面:“你猜猜,我回去告诉我娘你我的事,我娘怎么说?”
盛栖月看他这副心情颇好的样子,猜测公主定是同意了。
“公主应该答应了吧?”
萧玉衡当即绘声绘色道:“我娘一听说我要与你成亲,当即拿着长剑追着我满院子乱砍,连她最爱的玉兰花都折断了好几株。”
“她一边追我,还一边骂,说我是个扶不上墙的烂泥,无可雕琢的朽木,而你才华横溢,皎若那天上月,说我根本配不上你。”
盛栖月听了暗暗觉得好笑,公主可真是萧玉衡的亲生母亲!
“后来我与我娘说,我跟你早已互换信物,还将你赠与我的簪子拿出来给她看。”
“我娘当即泄了气,长剑哐当一声落地,趴在地上嚎啕大哭,还一直嚷嚷着自己对不起侯夫人。”
盛栖月疑惑:“这是何故?”
萧玉衡往软塌上靠了靠,寻了个舒服的姿势道:“我娘说她与侯夫人是手帕交,她养出我这种不成器的儿子,居然要娶侯夫人养出的优秀女儿,她觉得对不起侯夫人,担心以后姐妹都没得做了。”
“我当时都气笑了,质问我娘到底是我重要,还是姐妹重要,你猜我娘说什么?”
盛栖月好奇:“公主说什么?”
萧玉衡摇了摇扇子,替她扇风,学着公主的口吻绘声绘色道:“当然是姐妹重要,我和侯夫人认识的时候,还没你呢!”
“噗嗤。”盛栖月再也没忍住,笑出了声。
原先她倒也听母亲提起过公主的趣事,只那时她见的公主,都是长辈模样,想象不出来。
如今听着萧玉衡口中的长公主,只觉得甚是可爱。
萧玉衡又道:“我娘本是哭天抢地,后来我跟她好好分析了一遍咱俩成婚的利弊,她才止住哭声,当即从地上爬起来,让人连夜备车去皇宫,寻她那皇帝弟弟。”
“你放心,有我娘去这一趟,定会断绝了皇帝让你入宫的心思。”
盛栖月点头,公主是皇帝的亲姐姐,皇帝一向敬重她,断不会跟公主抢儿媳。
“我来除了是想见见你,与你说我娘进宫的事,还有便是想邀你一同去五日后的画舫游船宴。”
萧玉衡从怀里掏出帖子递给她:“你整日在闺阁里待着,时间久了定会烦闷,不如跟我一起出去透透气。”
往日他去的那些三教九流的地方,不适合栖月妹妹,这回画舫游船倒是合适。
盛栖月看了看烫金的帖子,心里倒觉得有几分温暖。
难得他还想着她在家里待久了烦闷,翻墙给她送帖子。
前世她与宁逾白成婚多年,整日打理府中庶务,就连回侯府见见母亲的机会都没几次。
宁逾白只会口头上说几句辛苦,可从未想过带她出去透气。
“世子放心,我定会去的。”
萧玉衡见她答应,脸上笑容明显:“那我那日便赶马车过来接你。”
“好。”盛栖月笑着点头。
萧玉衡看了看天色,站起身道:“不早了,我娘估计已经从宫里回来了,我得回去了,你早点休息,我改日再来寻你。”
“嗯。”
盛栖月想坐起身送他,萧玉衡却快步冲到院墙下,足尖轻点轻轻巧巧便站上了房顶,又回眸笑着冲她摆摆手,才转身跳下去。
盛栖月看着,先是觉着心惊,后又觉着这世子倒是个有意思的人儿,还会两把子功夫。
她也得想办法好好练习,以后好与他一同翻墙。
-
出了栖月阁,萧玉衡脚步轻快,哼着小曲往前走。
刚走不出百步,便看到一女子身着长裙,撸起袖子,踩着丫鬟婆子肩膀,费力往墙顶上爬。
他远瞧着便觉得那衣服颜色有些眼熟,快步走上前,定睛细看,惊讶喊出声:“娘?你干嘛?你不是进宫去了吗?”
长公主正战战兢兢翻墙,提心吊胆生怕有人发现,陡然听到一道声音,吓了一大跳,一个不注意脚下松落,直直摔了个屁股墩儿。
“哎呦,哎哟,摔死本公主了,你们快扶我啊!”
萧玉衡赶忙上前,将母亲拉起,却被她反手照着胳膊打了一巴掌。
“你个死孩子,乱喊什么呢,害的你娘我摔了一跤,我的老腰。”
萧玉衡满脸无辜:“我这不是看到您来侯府翻墙,诧异嘛。”
“您来这里干嘛?”
“你来这里干嘛?”
这两句几乎异口同声。
下一秒,两人又齐声道:
“还不是来找你这个逆子。”
“还不是来找您。”
话一出口,两人双双愣住。
萧玉衡看了看长公主。
长公主看了看儿子,决定先发制人。
她眉头一竖,照着他的胳膊狠狠拧了一把:“臭小子,别想骗我,你肯定是来找栖月丫头的。”
“诶诶诶,娘,痛痛痛。”
长公主才不管儿子痛不痛,直接提着他往马车走去,口中念叨着:“可叫我逮着你个臭小子了,你竟然敢大半夜来败坏栖月丫头名声,看我不打死你。”
萧玉衡哪能猜不出,长公主定是来寻侯夫人的。
可他做人儿子的,生来便矮人一截,无奈只能被揪着离开。
马车上,长公主揉了揉自己的老腰,想到自己未成的事,又踹了儿子一脚。
萧玉衡拱手告饶:“娘,您可别打了,要是把我打坏了,您最好姐妹的女儿,会心疼的。”
长公主愣了一瞬,才反应过来儿子在说些什么,当即又是一脚,气呼呼道:“你个癞蛤蟆,还真是让你占上了!”
栖月丫头那么好的姑娘,怎么就看上了这个兔崽子了
啧,她从小看到的大的好闺女啊,真是可惜了!
萧玉衡:“???”
这真是他娘吗?
这胳膊肘拐的?
“娘,你去宫里事情办的如何了?”他赶忙转移话题。
长公主闻言,昂了昂脑袋,得意道:“你娘我出马,焉有办不成的事儿?”
皇帝虽是一国之尊,但栖月丫头可是她提前定下的儿媳妇。
若是皇帝敢抢,便是不尊她这个长姐,她定要找一堆老臣陪着她去皇陵,跪在先皇先皇后墓前,痛哭泣诉,让他丢尽脸面!
萧玉衡闻言,这才放下心来。
马车轱辘一路回了长公主府。
驸马站在门口,焦急的候着。
公主急躁,他怕她进了宫,与皇帝争执起来,场面难以收拾,便一直在门口等消息,随时准备连夜进宫救人。
见公主马车到了,驸马这才松了口气,忙上前准备搀扶公主下马车。
帘幕掀开,第一眼看到冒头出来的儿子,驸马愣住:“你小子怎么也在?”
萧玉衡回头与长公主对视一眼,彼此都从对方眼里看出几分心虚,随即又一起坚定起来。
“爹,我这不是担心娘嘛,专程跑过去接她呢。”
长公主连跟着点头:“对啊夫君,孩儿孝顺,去接我呢。”
驸马疑惑的目光在两人身上来回流连,看着两人如出一辙的表情,他哪能猜不出来,这俩人定是没干好事。
但是他也知晓,此刻定是问不出来什么,倒也没过多纠结,伸手扶着长公主下了马车。
萧玉衡懒得看这俩人腻味,大步回了自己院子。
驸马则是陪在长公主身边,搀扶着她,听着她时不时抱怨两句马车坐久了累,腰疼之类的话,笑笑,伸手帮她揉揉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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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日后。
葛婉儿带着大包小包和丫鬟宝珠,扶着宁父宁母站在城门口,望着这巍峨高耸的城门,内里是一派繁荣气派景象,胸中充满期待。
她的宁哥哥中了状元,便赶紧来信催促她,让他带着宁父宁母赶过来。
在她的张罗下,宁父宁母卖了祖上屋舍和十几亩薄田,怀揣十几两银子与她一同来了这繁华的燕京。
过了官差盘问,真正踏进燕京地界,葛婉儿深深吸了一口气,看着明媚蔚丽的天空,只觉得好日子要来了。
丫鬟宝珠看着来来往往的高头马车,穿着华丽金贵的妇人孩童,心中也满是畅往。
“小姐,我们现在要去哪里寻姑爷?”
葛婉儿愣了一瞬,掏出宁逾白捎的信,费力的读了一遍,竟未寻到任何只言片语关于住址的。
她拧了拧眉,宁母见状伸出苍老皱纹满布的手,拉着她衣袖:“婉儿,强生在哪儿啊?这儿这么大的地方,咱们不会走丢吧?”
强生是她幼时给儿子取的乳名,乡下人觉着贱名好养活,她便一直这么唤着了。
葛婉儿耐着性子纠正她:“娘,宁哥哥不喜别人这么叫她,您见了他可别这么喊。”
“诶诶。”宁母点头称是。
丫鬟宝珠背着大包小包走了那么远的路,累的不行,催促道:“小姐,我们快想办法找到姑爷,落脚吧。”
葛婉儿站在原地想了会儿,忆起在家中父亲对自己的交代:若是在上京寻不到人,便去找些酒楼牌坊四处问问,毕竟是个状元,总归有人认识。
于是乎带着一行人和包裹,去了不远处一家酒楼。
酒楼门口挂着牌匾,上面写着:万什么楼。
中间的那个字,葛婉儿不认识,不过不妨碍她走进去问掌柜:“掌柜的,您认识当今新科状元宁逾白吗?”
掌柜的一听到这个名字,吊梢眼挑起,出口便是一句:“死了。”
葛婉儿心头狠狠一震,头脑还没反应过来,泪珠子便已蓄满眼眶。
宁母更是当场放声大哭,口中哀嚎道:“我儿啊,我那可怜的儿呐!”
宁父一把年纪的老汉,都不由弯下腰,扯了扯衣袖往脸上擦。
“去去去,我这儿还要做生意呢,要哭走远点。”掌柜的都懒得看这些人一眼。
一旁有目睹那日宁逾白与掌柜吵架的人,看不下去了,走上前冲着老太太道:“宁状元还活着呢,别哭了,我带你们去找他。”
葛婉儿闻言,瞬间止住了眼泪。
宁母也止住了哭声,望向那人:“当真?”
“当真。”
说着,他便领着这一行人去了宁逾白的住所。
一路上,还好心的跟他们讲述着前些日子,宁逾白与掌柜的纠纷。
“那掌柜的人有问题,心眼儿坏透了,那日他自己出言不逊,还怪在宁状元头上,今日还这般坑骗你们,实在是欺人太甚!”
“不过没关系,等过段时日圣旨下来,宁状元有了官职,那种人就不敢嚣张了。”
宁母听着连连点头,等她儿有了官身,定要好好收拾那些人。
葛婉儿一边听着领路人的话,眼珠子一边四处打量着燕京的繁盛。
一路走来,这两边都是高门大院,门头上的牌匾瞧着都像金子做的,气派极了。
可是越往里走,巷子越窄,脚下的路是各种石子黄泥,高低不平的,两侧屋舍门头也变得越来越低,她的心情也随之变得压抑。
葛婉儿攥紧衣袖,默默在心底安慰自己,这样的房子也算不错了,跟老家差不多,毕竟宁哥哥刚来燕京,过段时日就好了。
可直到那人将他们一行人,带到了一户极为偏僻的小院,门宽堪堪能容下两人时,她脸上彻底挂不住了。
这......这里甚至比不上宁家老宅。
院子里传来鸡鸭叽叽呱呱的声音,还有不少男人大声说笑的声音,葛婉儿死咬着唇,有些不想进去。
好巧不巧,就在这时宁逾白从屋子里走出来,一眼便看到了站在门口的葛婉儿。
他激动的喊了声“婉儿”,随即大步上前,一把将她抱住。
隔了两世,再次看到怀里的女人,他只觉心潮澎湃,一股愧疚弥漫。
上一世若不是盛栖月,婉儿也不会带着孩子负气离开他十多年。
这一世没有那个女人,他跟婉儿必当和和睦睦,共享尊荣。
葛婉儿看着一身白衣的宁逾白,看着他俊朗干净的面庞,刚刚那股子不快一消而散。
她家逾白如此优秀,日后定会带她住进那些富贵宅院,何必急于一时?
“逾白,爹娘都被我带来了,你快看看。”
宁逾白放开葛婉儿,看向自己的爹娘,口中道:“爹、娘,你们辛苦了。”
宁父笑着道:“不辛苦,就是婉儿辛苦,你在信里也没写地址,婉儿带着我们四处询问,还是这位好心人带我们来的。”
宁逾白闻言,顿住,他确实没在信中写地址。
寄信时,他的落脚点太过潦草,他本想写上一世封了官,皇帝赐住的宅子。
可他上一世与盛栖月成婚,宅院都是盛家送的,他从未踏足过赐住的地方,一时间想不起来位置,便只能作罢。
他原是算好日子,估摸他们明日能到,便打算去城门迎接,不料比他预想的还早一日。
宁逾白扭头看向带他们来的人,拱了拱手:“多谢这位仁兄,今日恩情,宁某铭记于心。”
那男人也笑着拱了拱手:“宁状元客气了,举手之劳而已。”
葛婉儿看看宁逾白,又看了看那男人,思考着往日在临安见到富贵人家的规矩,觉着不能丢了宁哥哥的脸面,便从布包里抠摸出一个铜板。
想了想又怕太少,忍痛再拿出两个,让丫鬟宝珠塞到那人手里。
那人盯着手心里的三个铜板,呆愣住。
宁逾白也愣住。
眼见着对面人脸色不太好看,宁逾白忙将铜板拿回来,满是歉意道:“仁兄,我夫人刚来京城,还不太知事,望仁兄见谅。”
那人立刻笑了笑,摆摆手:“无事,宁状元你们一家团聚,我就不打扰了,先行告辞。”
说罢,便转身离去。
葛婉儿听着刚刚宁逾白的话,心中委屈横生。
她明明处处为宁哥哥考虑,宁哥哥怎能当着外人面,如此说她?
宁逾白看出了她的委屈,忙解释道:“婉儿,你刚来京中还不知道,刚刚那人是你在酒楼遇到的客人,穿着打扮还算上乘,绝不是街边的贩夫走卒,他帮我们只出于热心肠,你给他塞三个铜板,于他而言更像是侮辱。”
葛婉儿恍然,拽着宁逾白的胳膊摇头道:“对不起宁哥哥,我不知道这些,我不是故意的。”
宁逾白揉了揉她的脑袋,嗓音温柔:“我知道你不是故意的,婉儿最是心善了,又怎会故意折辱人?”
说着,便带他们一行人进了里间。
葛婉儿看到屋内几乎贴着门的简陋竹床,彻底傻眼。
“宁哥哥,你来燕京就住这种地方?”
宁逾白自知简陋,轻咳一声道:“京城物价贵,这样一间小小的屋子一月也得三百文钱。”
他来的时候,身上只有五两银子,还是全家缩衣节食多年省出来的。
他还要买笔墨纸砚,不忍破费,便寻了这样一个落脚处。
葛婉儿暗啧一声,铜板儿到了京城,竟这般不中用。
“不过别担心,这两日封官的圣旨便能下来,到时我们再搬好宅子。”
葛婉儿听着这话,心里郁气散下,顿时又充满期待。
不知宁哥哥口中的好宅子到底有多好,会不会比临安的王员外家还要气派?
定是会了,宁哥哥可是京官,又是状元,皇上焉能赐差的地方?
这一夜,宁逾白为了安顿家人,又去隔壁找主家兑了两间屋子,才容下这些人。
-
一晃,五日过去。
盛栖月在院子里扎马步。
这两日她寻了个送镖的女师傅,因着在送镖途中伤了身,忍不得长途跋涉,便来她这儿当武师。
师傅让她先从两盏茶的马步开始练起,此后每日加一盏茶时间,到了今日她已经能蹲大半时辰了。
清裳见她练完额间出了汗,连忙上前拿着绢帕小心为她擦拭。
“小姐,您这么辛苦,看的奴婢心疼。”
盛栖月淡淡一笑:“既然心疼,那你和清叶每日也陪我一起练。”
清裳小脸瞬间垮了下来:“小姐,您这不是为难我嘛。”
这几日她天天见小姐累的腿打颤,心也跟着发颤,练功太苦了,她一个丫鬟练这些作甚?
清叶也是不情愿,苦着小脸哀求的看着盛栖月。
盛栖月没看两人,而是抽出帕子,自顾自擦了擦手道:“你们两人谁能日日陪着我练功,练习第一日赏五文,第二日十文,第三日十五文,以此类推,坚持二十天便给你们赏银翻倍,如何?”
清裳丧了丧气:“小姐,您往日最是大方,怎么才赏五文钱,这样就算每日加五文,一个月算下来也不多。”
盛栖月没说话,而是笑着看向清叶。
清叶总觉得小姐不可能那么小气,于是拿出纸笔开始算账,算到二十日,微微瞪大眼看向清裳:“按照小姐的说法算下来,二十日加起来就有一两银子,若是翻倍,那岂不是二两?”
她们作为小姐身边的人,在府中算是一等丫鬟,月例也不过一两半。
可这赏银竟比他们月例都多,清叶狠狠心动了。
清裳闻言,还有些不敢相信:“清叶,你确定没算错。”
清叶昂起脑袋:“我的算术,你还不信?”
清裳想想也是,连忙冲着盛栖月道:“小姐,明日我就跟你一起练。”
清叶也道:“我也一起。”
盛栖月满意一笑:“我丑话可说在前头,至少得坚持二十日,才能领到赏钱,但凡断一日,便前功尽弃。”
清裳跟清叶对视一眼,虽然觉得这个要求委实难了些,可万一能做到呢?
试试又不费什么,便点头应下了。
盛栖月见两人答应,转身回了内室,重新梳洗一番,提着裙摆去了韶光院。
林氏正在院子里看账本,见了她笑着问:“早膳可用过了?”
“用过了,”盛栖月走上前站在林氏身后,帮她捏肩,眼角的余光瞥了眼她手中的账本,“母亲这是准备调整铺子的安排?”
林氏点头:“你冯叔说东街那家茶铺,已连续半年入不敷出,打算换个营生,你有什么看法?”
盛栖月认真回忆了一遍前世这个时候的事,陡然想起来香料似乎不错。
她记得不久之后西域那边来了几支商队,带来了一匹奇香,味道好闻,还能安神静气,价值千金。
前世她帮宁逾白缝香囊时,还特意辗转托人才买到的。
“母亲?开间香料铺子如何?东街那间位置好,世家贵女和夫人们都爱往那处去,卖香料境况应该不错。”
林氏听了,不由问:“你有具体的想法?”
盛栖月点头。
林氏当即从桌上拿出一块令牌递给她,笑着道:“那这间铺子就给你了,你且拿去练手。”
一旁侍奉的丫鬟听了,不由暗自咂舌。
夫人也太宠小姐了吧,东街那可是燕京最繁华的地界。
这铺子赵姨娘曾托侯爷向夫人讨要多次,连大少爷也提过,夫人都不曾松口半分,如今随手就给大小姐了?
盛栖月拿着令牌,欢欢喜喜的搂着林氏道:“谢谢娘,娘真是这天底下最最最好的娘亲了。”
“等来日孩儿赚了钱,定要给您置办贵重的首饰头面,包准让娘亲走出去,京中贵妇人个个艳羡。”
林氏听着她这些炮轰似的小甜话,乐的合不拢嘴,口中却念道:“娘哪里指望那么多,你也别太有压力,办不好就找娘亲,娘亲想办法给你解决。”
盛栖月连连点头,好听话跟雨点子般往外冒,直到林氏肉麻的受不住推了推,她才转了话题:“娘,晚上我要出去一趟。”
“晚上出去作甚?”林氏不免有些担心。
“今日城西流月河要办游船宴,听说还会放烟火,孩儿跟人约好了要去凑个热闹。”
林氏听了,笑着道:“难为你主动想出去,那便去吧,记得多带几个丫鬟仆从,注意安全。”
盛栖月笑着应声,还多问了句:“娘,你也总在府中拘着,要不要跟孩儿一同出去?”
林氏连连摆手:“娘都这把年纪了,跟你们这些小年轻有何玩的?不去不去。”
盛栖月见她确实没有半分想去的意思,便作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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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色渐渐暗沉。
临要出门前,盛栖月换了身应景的水蓝流沙裙,面料柔软光滑,静看恍若一汪波光粼粼的湖面,光彩动摇。
清裳帮她梳了个凌云髻,发心簪上梦蝶轩藏金花钿,两侧别满了珠钗金翠流苏步摇。
清叶则是帮她描眉添脂。
直到两个人觉得自家小姐,完美到全然无可挑剔时,才罢了手。
盛栖月瞥了眼镜中的自己,唇红齿白,娇艳明媚,全然无前世那般愁容病态,轻轻笑了笑,起身带着清裳和清叶往侯府大门处去。
萧玉衡的马车早早备在门口,见侯府大门开了,他抬脚跳下马车,正要进去,一眼便瞥见了被丫鬟婆子簇如星月般走来的女子。
水蓝色绸缎衬得她光容鉴物,艳绝惊人。
一颦一笑,一举一措,皆流淌着神妃仙子的华光与气度。
他一时呆愣住,向来厌恶诗文的人,脑子里都不自觉蹦出一句:
珠初涤其月华,柳乍含其烟媚,兰芬灵濯,玉莹尘清。
直到盛栖月走来,鼻间盈满清新香气,他才堪堪回神,笑意盈盈望向她,做了个请的手势:“栖月妹妹上车。”
盛栖月浅浅一笑,在他的搀扶下上了车。
眼见着萧玉衡也要上马车,清裳这回念起上回之事,便没再阻拦。
车轱辘滚动。
萧玉衡坐在盛栖月身侧,指了指自己身上的衣饰,乐道:“妹妹与我倒是心有灵犀,今日所选衣物颜色竟是相同。”
盛栖月朝他身上看了一眼,是件水蓝色锦缎长袍,颜色确实相近,可细看之下,依旧能从微末处瞧出差别。
她笑:“倒真是巧了。”
萧玉衡见她笑了,又打开桌上匣子,从中拿出一碟松仁奶皮酥递到她面前:“上次在宫里,见你用了块奶皮酥,想着你许是喜欢,便让府中厨娘做了份儿专门带着,现在还是热的。”
盛栖月看着桌上精致可口的点心,唇角不觉扬起,伸手捻了块儿轻咬一口,连连点头:“好吃,这比宫里的味道还要胜几分。”
萧玉衡也捻了块送进口中,细嚼一番,似是想到什么,又从袖中掏出一份册子递到她手里。
“这是我偷偷从母亲那里拿的聘礼册子,你瞧瞧可有哪些不满意?”
盛栖月愣了一瞬,睁着清澈水眸怔怔望着萧玉衡。
哪有女儿家越过父母长辈先看这些的?
萧玉衡似是看穿了她的想法,笑着道:“无事,我背着我娘偷来的,她不知道,此事也就你知我知。”
盛栖月觉着好笑,可在他的眼神鼓励下,还是打开了册子。
当看清长长的聘礼单子,罗列着各种商铺田庄金银首饰,以及各类繁琐珍奇物事儿时,不由再次愣住。
这恐怕是把半个公主府掏空,给她做聘礼了吧?
“我娘说了,你是她从小看到大的闺女,委屈了谁也不能委屈了你。”
“这些东西恐怕还不够,我娘还在跟我祖母他们商议,看看还能不能再拿出些看得上眼的填进去。”
盛栖月合上册子,一时间心底涌满各种情绪。
上一世嫁宁逾白,别提聘礼了,就连他大婚那日的喜服,都是盛家出的。
那时她家中人都劝她,咱们盛家不缺银钱,嫁宁逾白只图他样貌好,才华出众,让她少计较这些,莫要因此与夫君生了嫌隙。
她也一直谨记家中人教诲,婚后从不与他提及这些,就连他每月俸禄连自己开销都供不住,还需她出银子补给时,她也未曾流露半分怨念。
可到头来,他却那般......
盛栖月在心底讽刺一笑,收回思绪看向眼前人。
撇开那些糟污的名声来看,就这身不输上京任何男儿的好皮囊都值得她嫁,更遑论他金尊玉贵的身份与品性。
马车轱辘停下,嘈嘈人声散去,外面传来马夫的声音:“世子,前面马车已经备好了,您现在要下去吗?”
“嗯。”萧玉衡应了声,才冲着盛栖月温和道:“栖月妹妹,流月河畔人多,若是让一众人见你与我同乘一辆车,恐污了你名声,我先换辆马车,待会儿再与你同游。”
盛栖月看着眸中盈满光亮的少年,微笑颔首。
萧玉衡快步从车辕跳上另外一辆马车,与她招了招手,车轮再次滚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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宁逾白近日有些烦躁,圣上的旨意下来了,他依旧还是前世那个从六品翰林院编修。
可赐下的宅子是官邸,只有三间屋子,一家人住下,他连个书房都辟不出来,每月还要增收五百文钱赁金,与他预想的差距有些大。
葛婉儿也有些失意,屋子小,她随口说两句话,便能被宁父宁母听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