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宝珍裴景之是小说《美人又娇又撩,禁欲大少轻声哄》的角色人物,是由作者快乐的珍珠写的一款宫斗宅斗类小说。目前小说连载中,以下是小说《美人又娇又撩,禁欲大少轻声哄》的章节内容
临近重三,春风中还透着丝丝寒凉。
陆宝珍抱着小厮送来的孤本踏上去前头的长廊,一双乌黑黑的眸子透着些许刚睡醒的懵懂。
直到瞧见裴则桉的书房,那步子才缓了下来。
懵懂散去,薄唇轻扬,少女笑意如暖阳,驱散了裹挟在烟雨中的寒霜。
“裴——”
娇娇软软的声音好似裴则桉幼时养的那只猫。
只是刚冒了个头,却又眼尖的从窗牖缝隙中瞧见了一道透着威严的高大身影。
是裴家二老爷,裴则桉的父亲。
陆宝珍张开的唇瞬间抿紧,圆润的眼睛眨了眨,往四处瞧了一眼,这才发现院子里甚是安静,平日该要守在此处的侍卫和小厮皆不见了踪影。
她不愿偷听旁人父子的话,低着头便准备离开。
“裴陆两家的婚事,你确定要揽下?”
迈出去的步子生生停了下来。
陆宝珍一只手护着怀里的孤本,另一只手无意识蜷缩了起来。
下一瞬,裴则桉混不吝的声音响起,像是挑衅,懒散中带着些不敬。
“难不成父亲敢让大哥去揽?儿子倒是无妨,但让大哥娶妻,怕是比给大伯纳妾还难。”
“混账东西!”
裴二老爷一时生了怒,但许是正事未提,还是压了压火气。
“陆家两房三个姑娘,你祖母最喜宝珍,你提出同宝珍定亲,是因着你祖母,还是真决定收心,同人好好过日子?”
陆宝珍抿了抿唇,一颗心忽然跳得有些快。
下一瞬,裴则桉有轻笑落下,不同于平日待她时的温和,这抹笑声里,夹杂着淡淡讥讽,和无谓。
是她从未听过的语气。
“父亲想听什么?不是您一直想我娶个乖顺知礼的,在后院替我操持?如今我选了宝珍,父亲又来问我心中所想,难不成——”
那笑声又大了一些,但落入陆宝珍耳中却没有半点愉悦,只有让人心颤的寒凉。
“难不成父亲问了,就能改主意,让我娶我想娶的人?”
“贺家姑娘,不是良配。”
半晌,裴二老爷才又开了口,嗓音透着疲惫,“则桉,忘了她吧,世间女子无数,你若实在放不下,陆家大房的嫡女,同她性子亦有几分相似,你不必一定要娶宝珍......”
“陆家人怎么比得上她。”
似是不喜心上人被人提及,裴则桉的语气淡了下来,薄凉又漠然。
“父亲往后不必再提,谁都不是她,越是相似,我越不想娶。”
“这便是你应下娶宝珍的缘由?只因她听话懂事,同那位贺家姑娘,毫无半点相似之处?则桉,宝珍同你自幼相识,究竟何处不如她?”
“嗯。”
裴则桉语气里的阴沉散去,像是又添了些漫不经心,但说出口的每个字,都像一把刀,落在外头少女的心上。
“便是宝珍,也比不上她。”
院子里忽生凉意,像是春日又入了冬雪,堙灭了少女所有的心事。
陆宝珍忽然记起平日裴则桉挑着眉眼的懒散模样,每每说完些不着调的话,便会伸手在她头上揉一揉,即便是七岁以后,也毫无男女大防之意。
她次次都仰头看他,见他俊朗之貌被光影笼罩,只余下轮廓还透着清晰,陆宝珍总是在想,为何怎么都瞧不清他的脸。
如今她好像想明白了。
看不清的其实从来都不是他的脸,而是他那颗早已落在别人身上的心。
可为什么呢,为什么裴则桉对别人生了欢喜,却要回头轻飘飘地说一句,她比不上她。
明明小时候,旁人都笑她是个傻子时,裴则桉会挡在她前面,说陆家宝珍永远都是最好的姑娘。
也明明最开始,是他笑说要娶她,不会让旁人嫌她笨。
陆宝珍脑袋里忽然疼得厉害,她攥紧的手慢慢松开,发白的指骨一点点恢复血色。
记忆好像生了一团白雾。
她知道她不聪明,小时候撞了脑袋,比不上大房的姑娘,也想不明白很多事。
除了家中兄长,很多人都不愿和她玩,唯独裴家,对她甚是疼爱,尤其裴家二郎,惯爱将她带在身后。
可原来永远二字,转瞬即逝。
“你就不怕宝珍知晓你不是真心,不愿结这场亲?”
屋子里又有声音传来,甚是清晰。
陆宝珍忽然有些不想听,可一双腿却仿若被困,累了千斤重。
“陛下开口提及之事,裴陆两家谁敢说不?”
裴则桉笑了一下,毫不在意,开口时还顺手把玩着腰间的玉佩,没有半分恭敬。
“宝珍不会知晓,即便知晓,我愿意娶,她会很高兴,何况除了裴家,如今她也说不到其他亲事,所以父亲不必再来试探,这场亲事,我和她,都不会有变数。”
书房里两人的声音甚是平静,抱着孤本的少女低下了头,终是在汹涌中抽动了腿,转身走下石阶,踏进了飘起细雨的院中。
所以裴则桉一直都知晓她的心意。
知晓她对他上了心,知晓她对这场还未落定的亲事生了期盼,知晓她比面上瞧见的还要在意。
雨丝冰凉凉地落在她乌黑的发,还有她白皙柔嫩的脸颊。
她看了一眼怀里的孤本,眼眶红了起来,可旋即她又抬手去抹,不愿落下一滴眼泪。
如今的她在裴则桉眼里,大抵是比不上这外头寻来的孤本,不然为何雨蒙蒙的寒凉天,还会有人刻意来将她叫醒,让她将东西送来书房。
可即便比不上,她也是陆家正经养大的姑娘,裴则桉不想要她的真心,不代表她就比别人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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守在外头的丫鬟挽桑被人耽搁了好一会儿,正准备进去瞧一瞧自家姑娘,却见那道可怜兮兮的身影穿过雨雾行了过来。
巴掌大的脸半隐在斗篷之下,细雨凝聚成水珠滚入白色狐毛之中。
孤本被她收进了怀里,如珠似宝地放着,却偏偏忘记顾及自己的身子。
挽桑心疼得厉害,匆匆上前撑起备好的伞。
“姑娘怎能淋雨呢?如今天还凉得厉害,便是姑娘会医,也不该这般糟蹋自己的身子。”
“挽桑,这孤本,晚些时候你帮我给则桉哥哥送去吧。”
瞧见这东西,挽桑愣了愣,“姑娘不是特意来送这孤本,说裴二少爷急着要,怎么......”
对啊,特意来送这孤本,却这么巧,听见了她原本永远都不可能听见的话。
旁人都在背地里说她摔坏了脑子,笑她又憨又笨,可这一次,她一点都不觉得自己笨。
裴则桉的书房外怎么可能一个人都没有,陪她来的挽桑怎么可能无端端半途被人拦下,向来有点凶的裴二老爷又怎么会突然这么温和的提起她。
不过是为了让她听见罢了。
裴家二老爷不想做那等背信弃义之人,所以便想让她听见,激她来做这恶人。
裴则桉兴许不知,但正因为不知,他的真心话听起来才愈加刺耳。
陆宝珍的头又疼了,但她却在这一刻听见了自己的声音。
她不想定亲了。
不是为了赌气,也不是入了裴二老爷的算计,她只是不想再等裴则桉。
“挽桑,等裴老夫人寿辰一过,我们便回家。”
裴陆两家的亲事,是两位老太爷曾经的口头之约,但两家皆无女儿,直到陆宝珍这一辈出生。
只是口头之约到底做不得数,裴老太爷过后这婚事便无人再提。
后陆家二房被牵扯进一桩贪墨案,虽洗刷了冤屈,但陆二老爷终是被贬外放,陆家逐渐式微。
就在陆宝珍跟着家中准备离开京城时,帝王像是心血来潮,忽而提起曾听过的两家亲事,这娃娃亲才又重新被翻到了明面。
这婚事不一定要落在陆家二房身上,但裴老夫人却甚是喜欢陆宝珍。
在旁人都对陆家避之不及时,裴老夫人亲自去了趟陆家,以商讨婚约之名,将陆宝珍接去了裴府小住,让她得以留在京城。
旁人都等着看裴家被牵连,可没多久,裴家却重得了帝王的赞赏。
锦上添花,总归不及雪中送炭。
谁都猜不透帝王心思。
而陆宝珍这一住,便是三月。
临近离开,裴老夫人又以身子不适为由,将小姑娘继续留在了身侧。
老夫人的身子骨确实不如从前。
陆宝珍自幼便喜欢医术,只是因着没旁人聪慧,学起来甚是吃力,可她性子倔,磕磕绊绊的,倒也看遍了陆家搜罗来的医术。
虽治不好自己的脑袋,但也能行些医女所行之事。
可陆宝珍知道,裴老夫人身子不一定要她来看,借口将她留下,不过是不想让她跟着踏上那往北的路。
岭北难行,此时仍是天寒地冻,爹娘想尽办法让她留下,她自然明白爹娘的苦心,也感激裴老夫人的相助。
可她不是不想听话,她只是放心不下外放的家人。
京城也好岭北也罢,她总归要去瞧瞧,有爹娘在的家。
“我想爹爹和娘亲了,还有哥哥。”
陆宝珍闷闷地道:“我们早些收拾东西,不必告诉旁人,以免横生波折,等老夫人生辰一过,我就去同她老人家辞行。”
挽桑一时还有些回不过神,她看向面前眼尾泛红却撑着不愿哭出来的姑娘,心中有些酸涩。
“姑娘说的回家,是回陆府,还是......”
“先回陆府,等爹爹在岭北稳一稳,我们便出发去岭北。”
“去岭北,那姑娘您和裴二少爷的婚事?”
结亲一事虽还未落定,但裴老夫人话里话外都已经将陆宝珍当成了自家人,便是她们姑娘自己,也盼着同裴家二少爷再亲近一些。
少女心事从未说出口,但那双水眸因何人映出过璀璨,挽桑瞧得清楚。
眼下这婚事终是被提了起来,约莫等裴老夫人寿辰一过,裴家便会着手此事,姑娘这时候说要去岭北,到底是让人惊讶。
“还未落定便是没有婚事。”
陆宝珍柔柔的声音飘进雨雾,小脸有落寞划过,但旋即她扫开阴霾,乌黑的眸子眯着笑了起来。
若没有眼尾那一点透着委屈的薄红,瞧着或许也有些放下的味道。
“裴老夫人的身子如今已无大碍,不必我日日都守在这,至于婚事......裴陆两家的婚约若要履行,自有家中长辈商讨,若真落到我头上,我再生回应也不迟。”
陆宝珍原本粉嫩的唇瓣被风吹得有些许泛白,落向远处的目光却甚是坚定。
好像悬崖上摇摇欲坠的花,临近倒下,却从未真正倒下。
“只是你记着,往后不要再提裴二少爷了,他只是兄长,和我哥一样。”
“裴二少爷怎么会是兄长,他对您明明就......”
“他有心上人了。”
说出来好像也不是件太难的事,就像她决定放下裴则桉,不和他定亲,也不过只经历了一瞬。
陆宝珍抿了抿唇。
她虽有些难过,但也想的明白,即便不和裴则桉定亲,她也不会如裴二老爷的愿,让陆家做悔婚的那一方,给本就式微的陆家再添一笔。
倘若这场婚事没有被压下,这裴家也不是只有裴则桉一个。
只是心里到底有些难过。
明明他说要娶她的时候,眼睛里满是真诚。
那一刻,陆宝珍是真以为可以不用嫁给其他人,被人嘲笑。
“姑娘......”
一旁的挽桑睁大了眼不敢相信,却又在想起什么后,眼睫颤了颤,生出怒意。
明知她们姑娘心性纯良,和旁人不一样,裴二少爷既有了心上人,就不该再来招惹,毁了姑娘的期盼,还毁了他们的幼时情意。
可这话挽桑不敢说,怕惹得面前的人更难过。
“姑娘,裴家郎君就那么几位,除去那位嫁不得的和裴二少爷,便只剩下几位庶出公子,姑娘若不想嫁,怕是得早做打算。”
陆宝珍知道挽桑的意思。
裴家五位少爷。
裴家大郎裴景之光风霁月清冷矜贵,文能入相,武能领兵,她攀不上,自然不会多想,但裴家三房还有位庶出。
不同于裴则桉那两个庶弟的身份,三夫人没有儿子,那庶出便记在了她膝下,同嫡出无异。
她见过几次,虽不及前两位裴家嫡出少爷,但总归清清白白,行事稳当,没有通房小妾,应当也没有心上人。
若这场婚事躲不掉,她便去问问他,愿不愿意和陆家结亲。
“我只是想嫁一个心里干干净净的。”
起码在和她大婚时,心里不要想着别人。
陆宝珍贝齿划过唇瓣,说着说着,一双眼睛还是蒙上了一层水雾。
她不知道什么是喜欢,她只知道瞧见裴则桉她便高兴。
她还一直以为,裴则桉对她的好就是喜欢,记得她的喜好,会护着她,会照顾她,会带她偷偷出门。
可原来这些都不是。
陆宝珍脑中忽然闪过一道女子身影,身形高挑明艳动人。
彼时裴则桉带着她偷溜出陆府,在茶楼听书,那抹娇俏身影一身男装停于一侧。
是贺家那位姑娘,因着比他们来晚一步没了位置,不得已便坐到了一处。
第一次遇见,裴则桉与她互看不顺眼,楼下醒木拍着,楼上两人你来我往的争着。
陆宝珍瞧得稀奇,末了还见裴则桉轻轻揉了揉她的头,让她往后莫要同这样嘴皮子伶俐的女子来往。
那时裴陆两家的婚事并未被人提及,贺家姑娘也同他不熟,裴则桉说要娶她,陆宝珍听了进去,懵懂,却也欢喜。
如今婚事因陛下一句话被抬上了明面,曾经说要护着她的人,却冷冷淡淡,说陆宝珍比不上贺知微,说不是那人,他娶谁都一样。
到底是让人生笑。
陆宝珍说了那句便没再开口,只静静踏上了回院子的小路。
挽桑看过去时,便见自家姑娘低着头,长长的羽睫遮住了那双水润黑眸,小巧又高挺的鼻尖透着些许薄红,乖巧得不像话。
她心里又生疼惜,将伞往陆宝珍那头倾斜了一些。
自陆家二房出事后,姑娘本就温柔的性子越发安静,知晓陆家不似曾经,便是在裴老夫人跟前,说话也愈加小心翼翼。
“我想去莲池待一会。”
柔柔的声音响起,打断了挽桑的思绪。
天还飘着细雨,莲池虽离院子不远,但到底是冷意弥漫,挽桑想劝,却忽听不远处传来了一道带着嘲讽的声音。
“哟,这不是陆家小医女么?”
裴家三姑娘裴岭芳在伞下缓缓而来,瞧见发间还沾着水珠的陆宝珍,帕子抵在唇边笑了笑。
“这么可怜兮兮的模样,莫不是听到了知微姐今儿回了京城的消息,怕这亲事结不成,想来我二哥跟前哭一哭?”
陆宝珍捏着孤本的指尖无意识用了些力。
即便已经决定放下裴则桉,这一刻听到那个名字,也仍是心口抽疼了一瞬。
她不喜欢裴岭芳,也不喜欢在她跟前装作讨厌裴则桉的贺家姑娘。
当初裴则桉和贺知微相识,两看两相厌。
陆宝珍还记得,那时候的贺知微一直问她,为何会这么听裴则桉这个纨绔的话,还说要替她出头,撕了那二世祖的真面目。
那时她们并不熟,其实现在也是。
陆宝珍从未遇到过如此热情的姑娘,她不懂要如何回应陌生人的真诚,只是傻傻地想要解释,裴则桉并不是纨绔,他们都是很好的人。
可原来她的解释只是个笑话,在她不知道的地方,两人早已变了心思。
后来没有一个人记得,她曾是裴则桉说过要娶的姑娘。
裴岭芳见她沉默不说话,只以为自己戳到了她的痛处,头一次在她跟前抬起了下巴,轻嗤道:
“果然是脑子不好,你以为这一年我二哥为何比之前还要混?还不是知微姐同他闹脾气离开了京城,他瞧不见人,自然也没什么心思好好过日子,至于裴陆两家的婚事——”
裴岭芳不屑的目光扫过陆宝珍的脸,在她脑袋上停了停,一脸嫌恶。
“我劝你自己想清楚,拆人姻缘可是要遭报应的,别仗着祖母喜欢你便死死抓着我二哥不放,难不成你以为坏了脑子,就能赖在我二哥身边一辈子?”
陆宝珍垂下的长睫轻动,不知在想什么,袖中的手狠狠攥紧又松开。
半晌,她才抬起头,对上那道带着嘲弄的目光。
“你这么讨厌我,为何不在大家面前同我划清界限,反倒还次次收下我陆府的东西,同我赔笑道谢?”
似没料到陆宝珍会说这样的话,适才还在咄咄逼人的裴岭芳一愣。
旋即她似想到了什么,脸上因着怒意涨红。
但陆宝珍却没有停,那双清澈的黑眸没有轻视和讥讽,唯有能映射人心的坦诚。
“我也讨厌你,讨厌你人前人后不一样,只是你既收了我陆府送来裴府的礼,便不该对我如此姿态。”
“你狂什么?要不是我裴府留下你,你眼下还不知......”
“是裴老夫人邀的我,不是你。”
陆宝珍认真道:“我陆府带来的礼也没想分给你,只是恰好你次次都在老夫人那,如今你既这般厌恶我,不如先将东西还回来,两清之后,你再来说瞧不上我。”
裴岭芳似被人瞧出了心思,怒意阵阵上涌。
她是二房庶女,虽后院未曾有过短缺,但有些好东西她若不争,自是落不到她身上,更别提之前陆府还未没落,这傻子身上多的是宝贝。
可如今陆家二老爷都被贬去了别处,这陆宝珍又是个撞坏了脑袋的,她自然不愿意有这样丢人的二嫂,也更不可能再将到手的东西还回去。
“我之前还当你是个傻子,如今一看,你机灵得很呢,以往那些怕不是你在我祖母和二哥面前装出来的样子,想要借此赖在裴府吧?”
“裴三姑娘,请慎言。”
挽桑再也听不下去,顾不上自家姑娘之前的叮嘱,挡在了前头。
“我们姑娘是裴老夫人请着来的裴府,如今留下也不过是在等老夫人身子稳当,裴三姑娘若有不满只管去前头开口,拦下我们姑娘算什么本事?”
“你算什么东西?”
裴岭芳只觉失了脸面,可她到底还存了一分理智,不敢真抬手打过去,只将目光看回了一侧的陆宝珍。
“说得这般硬气,那你倒是走啊,如今我祖母身子都已经好起来了,你还赖在我裴府作甚?说来说去,还不是想等着亲事落定,让我二哥娶你?嗤,装模作样......”
“我会走。”
陆宝珍一双手已经冻得冰凉,落在孤本的指尖像是有些麻木,怎么用劲都感受不到疼。
裴岭芳因着这话愣了愣,可旋即又像是听见了什么好笑的东西,愤怒消散,只余嗤笑。
只是后头的话来不及开口,一道熟悉的声音响起,带着些不明之意。
“走去哪?”
几人顺势望了过去。
是不知何时出了院子的裴则桉,撑着伞,眉宇间的懒散添了一层倦色,穿过雨雾缓缓行来。
适才被他把玩着的玉佩垂于一侧,透着莹润,衬得来人矜贵傲然。
见她不语,那伞偏了偏,男人眉心轻拧,似不喜她的沉默,又开了口,“宝珍,过来。”
陆宝珍的腿下意识动了动,本能让她想要听话靠近,就和平日一样,他一喊她,便能让她心底生出点点雀跃,朝他奔去。
可这一刻,陆宝珍却生生忍了下来,对着他摇了摇头。
她不想过去,她也不打算告诉裴则桉她决定离开。
就像裴岭芳不相信一样,裴则桉也不会信。
他只会觉得她在无理取闹,而后曲解她的意思,兴许还会闹到裴老夫人跟前,让老人家好不容易养好的身子又跟着生出忧虑。
陆宝珍知道裴老夫人对她好,所以她不想要这样。
“裴二哥。”
陆宝珍低下头,只余声音响起,轻轻软软,好像和平日一样,却又有那么些不一样。
“这是裴二哥前两日寻回的孤本,我瞧过了,正好今日还你。”
“你叫我什么?”
裴则桉的声音沉了沉,忽而有些冷。
第一次见到面前小姑娘对他的抗拒,他松开的眉心又拧了起来。
而更让他不满的,是这声带着疏离的裴二哥。
“宝珍,你唤我什么?”
“裴二哥。”
陆宝珍长睫轻颤,不知他为何生怒。
以往叫他,除了则桉哥哥,便是玩闹间的一句裴则桉,每每听见,他都会抬手敲她的脑袋,说她没大没小。
眼下她不过是将称呼换成了裴二哥,同旁人一样,退回到原本该退回的位置,陆宝珍不觉得有什么不对。
可陆宝珍越平静,裴则桉心中的烦闷便越发躁动了起来。
他看了看她,而后又将目光落到后头,那一直不敢出声的裴岭芳身上。
“你惹她了?”
“二,二哥。”
裴岭芳缩了缩脖子,一时有些拿不准她这二哥的心思,正想逃走,转眼却又想起父亲的叮嘱,只得硬着头皮摇了摇头。
“有祖母和二哥这么护着,我哪敢惹宝珍姑娘。”
裴则桉狭长的黑眸眯了眯,又看了这庶妹一眼,这才瞧回到面前沉默的陆宝珍。
未染蔻丹的手白皙干净,正拿着那本透着旧色的孤本,停留在上头的指尖有些圆滚滚的,瞧着甚是喜气。
裴则桉心中烦躁忽然散了几分,勾唇笑了笑。
“祖母说你近来替她扎针耗费了不少心力,让我今儿晚膳后带着你上街瞧瞧,临近重三,街上有不少好玩的东西,你乖一些,我带你好好逛逛。”
“我......”
陆宝珍低着头,正想说一句不用,便听裴岭芳忽然在她之前开了口。
“二哥,知微姐今日回了京城,你知道吗?”
院中的一切好似静了下来,唯有细雨轻飘,氤氲出层层迷雾,不知蒙了谁的眼。
默了一瞬的裴则桉唇角笑意淡了下去,眸中寸寸暗沉,再开口,满不在乎的语气里夹杂着些许冷意。
“在宝珍面前胡说什么,贺家的姑娘回京,要说到我耳中来?”
“那二哥可知晓,贺家准备让知微姐定亲,看上的是那伍家的少爷?”
裴岭芳像是豁出去了一般,再次硬着头皮对上她二哥那透着寒意的目光。
“听闻今日伍家便会登门,只等知微姐点头,如今知微姐因着某人心死,想必这次回京,早就做好了一刀两断而后嫁人的准备......”
一股寒凉逐渐蔓延四处,压得陆宝珍心口有些酸胀。
她眨了眨眼,模糊中瞧见裴则桉变了脸色,再不复适才的随意,眸底生出汹涌,周身是滔天怒意。
陆宝珍没想留他,只是瞧见这样的裴则桉,她忽然有些陌生,忍不住想开口问一问,晚膳后她是不是可以不出门。
可一个裴字不过刚溢出唇角,还在她跟前笑着说话的男人,瞬间便转了身。
散漫不再,只有急躁,和沁入人心的寒凉。
为谁生出了急切,不用多言,陆宝珍知晓答案。
只是想起适才裴则桉瞧她时好似在意的眉眼,还有同曾经一般替她出头的习惯,她第一次有了乖顺以外的情绪,心中生出了挣扎。
一侧是裴岭芳幸灾乐祸的眼。
她不在意里头露出的嘲讽,只看向已经准备离开的人,忽然喊了他一声,像是喊住了他们曾经认识的这十年。
“裴则桉,可以不去吗?”
男人步子停了停,回头看她的那一眼甚是复杂。
犹豫、不满、责备,通通都落到了她身上,像是不太习惯她此刻的语气,又有些在怪她不懂轻重。
可她什么也没做,只是喊住了他,问他可不可以留下。
陆宝珍不怕被裴岭芳笑话,她只是不想这十年相识到最后,她和他不能好好结束。
“裴......”
“宝珍,莫要在这时候闹,伍家人不行,知微的性子,在伍家过不好。”
很快,裴则桉犹豫散去,再未回头。
“你乖一些,晚膳前我会回来,带你出府。”
在他身后,是裴岭芳透着胜利的目光,还有那一抹轻蔑的笑。
她看了陆宝珍一眼,转头跟了上去。
春雨顷刻间大了几分,周遭好似在这一刻又入了冬。
陆宝珍站在伞下,看着细雨飘散四处,而后又落进她心里,一点点汇成寒潭深渊,埋下了所有的过往。
这样也挺好。
能见到裴则桉为着旁人差点失去理智的模样,她不会再有不舍,也不会再有犹豫。
恍惚间陆宝珍的脑袋又开始有些昏沉。
昨夜她还在替裴则桉绣香囊,想要配些草药,让他春日戴在身上。
一夜未眠,结果今日午时眯了一会儿,一切就都变了样。
可容不得她多想,陆宝珍费力地眨了眨眼,下一瞬,眼前天旋地转。
“姑娘!”
挽桑的声音从一侧响起,两人明明很近的距离,却又好似隔了山水,带着混沌之音。
就在陆宝珍以为自己要跌落之际,胳膊上忽而落下一股力,透着温热将她禁锢,旋即便是腰间,有人将她托起。
挽桑的声音像是变了调,模糊中陆宝珍听见了她语气里的惊愕和忐忑。
还来不及去想挽桑的惊惧从何而来,腰间的触碰极快便收了回去,只留下胳膊上的力道,让她不至于真的倒在雨雾之中。
“能不能站稳?”
一道清冷之音落下,如玉石落入清泉。
鼻尖萦绕着一股清爽之气,还带着淡淡她熟悉的药香。
陆宝珍脑中昏沉散去,在那药香中逐渐寻回清明,抬眼看向面前的人。
模糊中,一道颀长身影立于光影之间。
锦衣长袍,眉目清隽,如谪仙踏入凡尘,冷冷清清,却又透出无限风华。
是那位半月前才回京的裴家大少爷,裴景之。
陆宝珍有一瞬的惊愕,没想过会在此处瞧见,许久都未缓过神。
幼时裴陆两家走得近时,陆宝珍与其也有过相处,但那时候的裴景之还没有这般冷峻难亲近,只是不爱说话,要她委屈到哭出来才肯低下头看她,同她开口。
不好相处,是陆宝珍对裴景之最大的印象。
但她却也不太怕他,甚至还能在旁人心里打鼓的时候,笑起来喊他一声景之哥。
只是如今到底不同于幼时,又多了适才的触碰,陆宝珍没了最初的坦然。
她抿了抿唇,半低着头,比曾经多了几分局促。
“能站稳的,多谢景之哥。”
见她终是清醒过来,裴景之握住她胳膊的手放开,垂了垂眼,意味不明。
景之哥和则桉哥哥,只差了一个字,听起来却是天差地别。
不想吓着他,裴景之压下思绪笑了笑,再抬眸时,冷沉目光添了几分柔和,落在面前强颜欢笑的少女身上。
“我送你回去。”
“不用了,景之哥。”
陆宝珍往后退了半步。
她如今还背着裴陆两家未落定的婚事,若是被人误会她想要同裴家未来家主亲近,那许是连裴老夫人都要垮下脸不高兴。
即便她可能会同裴家定亲,她也明白,战功赫赫的裴景之该是要娶门当户对的贵女,才能衬得起他的身份。
“我自己慢慢走就好了,景之哥不用管我。”
陆宝珍一双黑眸清澈干净,恢复平静看向裴景之时,像没有一丝杂质的耀眼宝石。
裴景之有片刻沉默。
半晌,他抬了抬手,后头便有人送上了一个油纸包。
“郭记果脯。”
他将东西递了过去,见面前的小姑娘似有怔愣,思索着要不要接,裴景之没有半点催促之意,只目光柔和的看着她,等着她自己决定。
细雨一点点落到裴景之的衣袖,半月前还血染了衣袍的狠戾男子,此刻像是有着无尽的耐心。
许久,就在大家都以为陆宝珍不敢接的时候,那犹豫了一阵的小姑娘弯了弯唇。
将手中孤本递给了挽桑,换成了裴景之递来的油纸包。
她最喜欢的零嘴,虽不知为何被裴景之阴差阳错买到,但她舍不得不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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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宝珍离开时,裴景之站在原地,目光落在她行远的背影,俊朗面容好像又重新披上了一层外衣,淡漠,疏离。
有丫鬟从院墙经过,忍不住多瞧了一眼,却始终不敢靠近,只恐污了郎君绝色。
侍卫沧云从后头匆匆而来,停于不远处。
直到陆宝珍的身影彻底不见,他才开口禀报。
“主子,适才二老爷确实让人引了宝珍姑娘过去,让她听见了二少爷的心思。”
院中的风忽而大了起来,卷动着垂坠枝条,呼呼作响。
许久,男人薄唇才动了动。
“听见了,在那院中,她可有哭?”
沧云有些拿不准,想了想,斟酌道:“大抵是有些难过的,属下瞧见宝珍姑娘行出时连伞也未打,在主子您过来前还碰上了三姑娘挑衅......”
比起裴则桉抛下陆宝珍离开,裴景之更在意的是裴岭芳口中的那声傻子。
小姑娘心性纯良,时隔两年未见,再见竟是比曾经更小心乖顺,这里头,少不得有旁人议论的缘由。
思及此处,裴景之眉眼如染了寒霜,想起那张乖到不行的脸,负于身后的手紧了紧,撕下了清贵公子的模样,眸色深沉晦暗,透着危险的光。
“还说了什么?”
“回主子,三姑娘翻来覆去也只有那么一句,至于二少爷,离开前二少爷说让宝珍姑娘等他回府。”
沧云说完便觉那压迫之感又重了几分,他喉间咽了咽,想了想,又补了一句。
“不过大家都瞧见了宝珍姑娘不太高兴的样子,可能不会再想和二少爷出去,不若属下让人想法子留住宝珍姑娘......”
“她若要等,便再让她等一次。”
沧云一愣,而后又小声问道:“那二少爷和贺家那?”
裴景之深邃黑眸不知想到了何处,半晌,他眸色深了几分,声音微沉,带着些冷硬。
“不必插手,有些事,她该要看明白。”
院中细雨好似停了下来,但风声呼啸,穿过四处,危险又狰狞。
裴景之瞧向那被吹弯了腰无法反抗的长枝,眸底闪过晦暗。
他不是君子,也不是被风扣住的无用枝干,他拼死结束这场战役赶回京城,为的可不是瞧着陆宝珍欢欢喜喜的嫁进裴府,当他的二弟妹。
许是这心绪压得厉害,男人忽有旧疾侵袭。
身上刺骨疼痛逼得他拳头握紧,指骨泛白,额间随之冒出细密汗珠,连唇色都淡了几分。
下一瞬,唇角溢出点点血渍,但那背脊却仍同寒松笔直,强大,镇定。
沧云心下大惊,正待喊人,却见面前人抬了抬手,而后弯曲着指,随意抹去了那一抹殷红。
“主子,您的毒......”
“死不了。”
邪佞又无谓,狂妄得不不像话。
沧云不敢多言,心思却落到了陆家姑娘亲手做的药包上。
外人都道裴家大郎惊才绝艳举世无双,身份矜贵,又生了一副好样貌,裴家大老爷更是世人都知的痴情种,几十年都只有大夫人一人,从无妾室通房,是众人羡慕的典范。
可无人知晓,他们大夫人,从未将这对父子放在心里,兴许还巴不得他们去死。
主子行到如今,这样的毒发不知经历了多少次。
所以他们主子从来都不是芝兰玉树的温润公子,这位从骨子里就透着冰冷,这两年领兵后更是如此,锋锐深沉,同谁都不亲近。
唯独那位软绵绵的陆家姑娘,不是很聪明,胆子也小的厉害,却偏偏入了他们主子的眼。
这一入也是十年,从未输给过二少爷。
沧云咬了咬牙,想起那早已没了草药味道的香囊,试探着开口:“主子,不若属下去宝珍姑娘那再讨要一个香囊,虽解不了毒,但好歹也能......”
“过几日。”
眼下,她该是没有心思去做那药包香囊,若拿旁人做好的给他,他宁愿不要。
-
陆宝珍到底是没有去成莲池。
她抱着那包果脯回到院中,连身子也不想暖,关上门便让挽桑收拾起了东西。
还有半月便是姜老夫人寿宴,她应下会陪老夫人,自然就不会食言,正好这一次下针还有五次,三日一回,正好是半月。
至于其他,陆宝珍想不明白,也不想再想。
“姑娘,适才......”
挽桑抿了抿唇。
想说适才裴大少爷眼中闪过的关切,可转眼又想起裴二少爷头急匆匆离开的背影,和三姑娘那嘲弄的目光,只觉心堵得厉害。
连她都觉得难受,她们姑娘这么久的心意被轻视,只会更加难过。
“姑娘,要不今儿奴婢陪您出府逛逛吧?自从给裴老夫人看诊,您已经好些日子未去过外头了。”
陆宝珍打开了油纸包,瞧着里头她最喜欢的果脯口味,心底的酸涩又无端散了些。
裴景之真的好会买,那么多果脯,他偏偏就能选中她最爱的味道。
“还是不要去了吧。”
陆宝珍放了一颗进嘴里,酸酸甜甜。
“如今我只当自己是陆家来的医女,等之后回家,我们再去。”
尝过一颗,陆宝珍也起了身,想要和挽桑一起收拾。
有很多东西是裴家备下的,衣服首饰,她通通都不会要。
只是刚清了清,陆宝珍眼前闪过一抹翠绿,随后似想起什么,她抬起手,取下了手腕上的玉镯。
这是裴则桉送她的生辰礼,自三年前她戴上便再没打算取下,但今日,她却只觉这东西太重,让她戴着难受。
玉镯躺在了手心,她圆润白皙的指尖抚过上头的莹润翠绿,有温热残留,可没多久,便又一点点冷了下来。
总归是捂不热。
陆宝珍又看了一眼,而后将东西轻轻放进了木盒,同适才裴则桉来不及收回的孤本放到了一起。
正想继续收拾,外头忽然传来了一阵悦耳的声音,随后木门响起,一声宝珍,灵动又雀跃。
陆宝珍拿起的衣裳又重新放了回去,唇角弯了弯,将沉闷压下,转身便行去了外头。
“天还落着雨,清韵姐姐怎么来了?”
裴家三房的嫡女裴清韵,姑娘中排第二,性子活泼,聪慧灵动,对她最是和善。
陆宝珍喜欢她,每每瞧见她,便觉自己也总是能快活几分。
“让你赖在屋子里不动弹,外头哪还落雨?”
裴清韵瞧见她便伸手捏了捏她的脸,而后不由分说拉着她往外走了走。
“别想再赖着,祖母让我叫你一起去用膳,等用完膳,我带你出去玩玩,听说今儿河畔有烟花呢!就是不知落了半日的雨,还能不能放起来。”
陆宝珍下意识便想起了裴则桉的那句等她。
可旋即她又笑着摇了摇头,想要甩掉脑子里浮现出的那张脸。
还好她不打算再等。
与心上人一年未见,这一面,裴则桉大抵也不会记起她。
“今日为何会有烟花?”
“听说是外来富商瞧上了位京城姑娘,为了逗她高兴,特意让人从别处运来的京城,光是路上便走了近七日!”
裴清韵说的甚是激动,眼中还冒出了些许羡慕,“所以就算今日这烟火放不出来,明日,后日,为了博美人一笑,那富商总要放一次的。”
“那一定很好看!”
陆宝珍回头看向挽桑,那双黯淡黑眸比适才亮了几分。
“是呢,所以我们先去祖母院里瞧瞧,听闻今日大哥也回来了,待会咱们寻个借口,早些溜......”
陆宝珍刚准备将果脯递过去,便因着裴清韵的那声大哥愣在了原地。
虽然适才两人才见过,但平静下来回想,陆宝珍总觉腰间还留着些滚烫,还有她的胳膊,被裴景之握住时,她好像还凭着本能,下意识抓了抓他的手腕。
一时之间,陆宝珍拿着果脯的手有些僵硬,低下头,有些不知所措。
“郭记的果脯,宝珍你何时出的府,怎么不叫我?”
裴清韵并未瞧出面前人的变化,她接过东西,拿了一颗丢进嘴里,“郭记离裴府可远了,还是我们宝珍爱吃,宁愿跑这么远的路都要挑自己喜欢的。”
陆宝珍张了张嘴,想说是丫鬟替她跑的腿,可到了嘴边的谎话怎么都说不出口。
可她也不愿说是裴景之随手给她的东西,怕人误会,索性便闭上了嘴。
好在裴清韵心思来得快去得也快,又尝了几颗,便拉着陆宝珍准备离开。
“先去见了祖母再说,她老人家一天不见就念叨你,不知道,还以为你才是她亲孙女。”
-
裴老夫人的院子幽静雅致,为着静养,平日里连丫鬟小厮都比别处要少一些。
但今日陆宝珍和裴清韵刚踏进院中,便听见一道细小的啜泣从里头传来,是想哭又不敢哭的动静。
两人对视了一眼,而后陆宝珍停下了步子。
她不知自己该不该这时候进去,到底不是裴家人,平日反应虽慢了些,但这些礼数她还是记得清楚。
只是犹豫不过一瞬,不久前才在院中瞧见过的裴景之从里头行了出来,踩过石阶,停到她跟前,唇角衔着浅淡笑意。
“医不自医,正好里头配药的大夫来了,你一并让他瞧瞧。”
“我,我不用。”
陆宝珍错开裴景之的目光,刚摇了摇头,却见裴清韵一把抓住了她的手。
“你身子不舒服?为何我大哥都知道,我不知道?宝珍,你对我不好哦,我现在就要生气!”
“我没有......”
见裴清韵抿着唇不高兴,陆宝珍慌忙摆手,急得眉心轻蹙,水眸也随之透出焦急。
她是真心喜欢面前的姑娘,不想她误会,也不想她不高兴。
只是她刚一皱眉,一道不同于适才温和的声音便响了起来,还带着淡淡警告。
“裴清韵。”
准备再逗一逗陆宝珍的人顿时噤了声,在她大哥扫来的目光中老实下来,挽住陆宝珍的手,忍住想捏她脸的冲动。
“大哥好生偏心。”
许久,跟在两人后头准备进屋的裴清韵忍不住嘀咕了一句。
声音落进了陆宝珍的耳中,让她身子微微一僵。
清韵说裴景之偏心,应该偏的不是她吧。
裴老夫人的屋里一直有淡淡草药味,就着屋内热意散开,虽不比熏香,却也让人觉得清爽。
陆宝珍老实跟在裴景之身后低着头,踏过门槛,想着如何才能不留下一起用膳。
出了神,便没留意到前头的人停了下来,差一些便撞了上去。
“下次要看路。”
陆宝珍总觉那语气里带着些许无奈,她下意识抬眸望去,就见面前人朝她伸出了手,干净修长的指尖对向她怀里的暖炉。
“景之哥是要这个?”
陆宝珍将东西递了过去,以为他要暖手,有些懊恼道:“适才出来的有些急,未换新的,这个已经冷了呢。”
“我不用。”
裴景之接过,不经意间碰到她圆润的指尖,垂了垂眼。
陆宝珍不知他为何如此,刚生出好奇,便见他将暖炉递给了旁侧丫鬟,语气又淡了下来,“备好新的送来。”
原是要给她换。
陆宝珍弯起眉眼,又想起适才他扶住了要摔倒的自己,对这许久未见的裴家大少爷又添了几分感激。
裴家还是好人多,若这婚事她躲不掉,便是嫁给裴家庶子,应当也能过得安稳。
正想着,里头传来一阵求饶,声音比在外头听到的更真切,也更熟悉。
陆宝珍一愣,没想明白她怎么会跪在这。
“我就知道,”裴清韵不满地撇了撇嘴,“每次让祖母生气的人里头,总是少不了这个惹祸精。”
陆宝珍没接话,她亦是想不明白,适才明明跟着裴则桉一起走了的裴岭芳,眼下怎么会在裴老夫人的屋里,还受着罚。
只是她生不出幸灾乐祸,也不想去瞧别人家的家事。
对陆宝珍而言,在背后笑过她的人太多太多,不管是裴岭芳还是其他人,都不值得她记在心上。
“我还是不进去了。”
陆宝珍抿了抿唇,正准备退出去,裴清韵便拉住了她的手,小心凑了过来。
“你怕什么,又不是你闯了祸,万一祖母被气着了,你得在旁看着。”
“里头有一个配药大夫在,再如何也不会真让老夫人动怒。”
“那怎么一样。”
裴清韵抓着她的手不放,一只耳朵却像是已经飞了进去,在听里头的动静。
“何况祖母还等着见你呢,你现在不去,待会还是要去。”
见她似有犹豫,沉默了许久的裴景之看了过来,目光落在她乖顺的眉眼上。
陆家因那场贪墨案元气大伤,陆家二房被贬,到底是让她天真的性子又生了谨慎,还有那些背地里的议论。
一股戾气在裴景之眸底盘旋了片刻又散开,无人知晓那双幽邃黑眸里,曾经有怎样的涌动。
“不必躲。”
裴景之垂眸看向面前的小姑娘,“在裴家,不管是谁,都无需你去避让,如今是,往后亦然。”
陆宝珍仰头看他,心里一暖,那双澄澈水眸布满惊讶,袖子里的手也捏住了衣袖。
他怎么,这么好啊。
是为了裴则桉,以为她会和裴则桉定亲吗?
若真是这样,她都有些不敢告诉他,她不打算和他二弟定亲了。
连裴清韵也下意识多看了她这大哥几眼,心中生出疑惑,但随后她又被里头的动静吸引,晃了晃陆宝珍的手,示意她赶紧跟着进去看热闹。
再拒绝多少就有些扭捏。
陆宝珍不喜那样的性子,终是点了点头,跟着裴清韵踏进了里屋。
裴景之慢了陆宝珍半步,可也只有这半步,再无多的距离。
只要有陆宝珍在,什么规矩礼数,在他这,通通都可以不作数。
-
屋子里的人并不多。
丫鬟打起珠帘,让行近的人一眼就能看清里头的情形。
陆宝珍瞧见了那道不久前还在嘲讽她的身影,跪在地上,双眼通红,再无半点适才的嚣张之意。
她只一眼便收回了视线,乖巧地朝着上头的人请安。
“宝珍见过老夫人。”
“快到前头来。”
裴老夫人瞧见她便朝她招了招手,再看向裴岭芳时,连气都消了不少。
“你给我回院子里跪上两个时辰,再将夫子留下的书卷抄上五十!若再让我知晓你生了不该生的心思,我直接让你嫡母插手管了你的亲事,届时便不会是禁足罚跪这般简单!”
裴岭芳不敢反驳,更不敢大声哭,听见能起来,顾不上被陆宝珍瞧见,赶忙老老实实地认错领罚。
“多谢祖母饶过孙女这一次,孙女不敢了,真的不敢了!”
裴岭芳说得可怜,袖中的手却死死攥紧了帕子,只觉脸上被打得啪啪作响。
她不知为何私下去见了盛家公子的消息会进祖母的耳中,但好在口说无凭,祖母又心软,还是将此事压了下来。
若被她那嫡母知晓,怕是会借机替她挑个上不得台面的人家嫁过去,阻了她出头的路。
裴岭芳压下心底的小心思,得了祖母的摆手,赶忙擦着眼泪退了出去。
离开前经过陆宝珍身侧,她咬了咬唇,眸中闪过不满,却又觉让这傻子看了笑话,面上无光,便更低了些头,落荒而逃。
陆宝珍察觉到了裴芳岭对她的不喜,她其实一点都不在意。
只是看着不久前还在奚落她,对她满眼嘲弄的人,转而便哭得泪眼朦胧可怜兮兮,像是老天在帮她出气一般,陆宝珍虽没有落井下石之意,但到底还是有些高兴。
都说她傻,可不管她傻不傻,老天爷都偏疼她。
走神的一瞬,裴景之高大的身影也进了里屋,停在不远处,目光扫过她呆愣又带着浅笑的脸。
见她好像出了一口气,裴景之勾了勾唇,因着毒发而生出的郁气,又瞬间淡了些。
没多久,裴老夫人的声音响起。
“宝珍快过来,不扎针,宝珍就不记得要来看我这个老婆子啰!”
见不省心的裴岭芳领了罚,裴老夫人心里的气总算是顺了一点。
转眼瞧见她这不爱说话的嫡长孙也进了屋,原想让他去外头坐着,避着些小姑娘,又在想起裴陆两家的婚约后作罢。
如今陆宝珍是以医女的身份留在她身侧,但往后,总归会是一家人。
“若我不让清韵去叫你,今儿一整日怕是都见不着你!”
“不是的,老夫人。”
陆宝珍听罢赶忙摆手,见面前人眼中像是真生了委屈,她心中满是愧疚。
昨儿为了给裴则桉做那香囊一夜未曾合眼,今日本想眯一眯便过来,谁知刚睡下,便被人叫去还孤本。
而后便是听见那些话,再回院收拾衣裳,确实没记起她还要过来一趟。
思及此处,陆宝珍也没再解释,低头咬了咬唇,小声道:“是宝珍疏忽了,老夫人您别生气。”
她同自家祖母不太亲近,不知道要如何哄得老人家高兴,且今日确实是她乱了心,忘记了要来瞧老夫人一事。
“老夫人您罚我吧。”
“不生气不生气,我这身子都还要宝珍顾着,怎么会真同宝珍生气。”
见她如此,老夫人哪还舍得逗她,拉过她的手拍了拍,“何况我若是真罚了我们宝珍,则桉那小子,还不得来我跟前闹?”
陆宝珍不想提起裴则桉,垂着头未说话。
老夫人只以为她是因着规矩,小心翼翼不敢开口,眼中不由更疼惜了几分。
“今儿那小子还在说要带你出去逛逛,眼下一转眼也不知闹去了何处,不过宝珍你安心,若晚膳他还未归,我一定让人去寻他,绝不让他食言。”
“不用了老夫人,宝珍不想和裴二哥出去。”
陆宝珍不想做告密的那一个,也不想再和裴则桉有任何牵扯。
可她不知如何开口,她只知道心里隐隐有个声音在告诉她,今日的裴则桉,一定会将她丢下。
她不想瞧见旁人眼中的怜悯,所以从开始她就不打算再应下。
“宝珍怎么......”
“祖母,孙儿都在这站了许久,怎么也不见祖母提上一句。”
裴景之带笑的声音传来,打断了裴老夫人的话,语气里带着说笑之意,音色却清清冷冷。
裴老夫人的目光被引了过去。
陆宝珍松了口气,水润的眸子也随之看向了前头那人。
正叹着自己运气真好,抬眸便瞧见那双煞是好看的手正点住杯盖,不紧不慢地放着茶盏。
微微蜷缩的指骨节分明,瞧不清他虎口的茧,只感觉他一双手修长又干净。
下一瞬,陆宝珍忽然记起适才院中他的触碰,怕她摔到地上,那双手揽住了她的腰,也扣住了她的胳膊,回想起来,是不合规矩的亲密,却并不让人抗拒,只有感激。
陆宝珍觉得耳朵热热的,有些不敢再看,小心移开了视线。
裴景之眸光何等锐利,小姑娘神色中的波动,便是只有一瞬,也被他瞧了个清楚。
他盯着她瞧了一眼,而后目光一转,又垂眸兀自笑了笑。
“莫不是孙儿在戍阳待了两年,让祖母心中都不记挂孙儿了?”
“胡说什么呢?”
裴老夫人故作气恼,心中却隐隐生出了惊讶。
自己这嫡长孙因着他那母亲,何时有过说笑的心思,从小都是在紧绷中度过,养成了冷冰冰又不近人情的性子。
她虽有心疼,但想着裴家到底是要落到他手上,便也从未对他有过偏疼和溺爱,只眼睁睁瞧着他的背影越来越孤寂。
直到两年前他领兵去了戍阳,九死一生的战断断续续打了两年,中间一度差点失了性命,裴老夫人才在对孙儿的挂念中生了后悔。
若不是伤了心,他又如何会这般不将生死放在眼里。
思及此处,裴老夫人的语气软了下来,“祖母不记挂你记挂谁?你在戍阳那两年,祖母哪一日没念过你?”
原想再说一句盼着他早些娶妻生子,但想起她这孙儿的脾性,到底是将那话给咽了回去。
“祖母适才可不像是记挂孙儿的模样。”
“这么大的人了,还跟宝珍吃味不成?”
裴老夫人握着陆宝珍的手,挥开脑中替她这孙儿相看的念头,“则桉性子混,但对宝珍却是上心,正好你这做大哥的回来了......”
“既是性子混那便好好磨一磨,其他的,为时尚早。”
裴景之淡淡开口,嘴角随意扯出一抹笑,如墨漆黑的眸子却无半点喜怒。
他看了看前头的人,而后扫了一眼旁侧正在吃着糕点的裴清韵。
“清韵不是也要邀宝珍出府?”
入了口的糕点还没来得及咽下去,裴清韵便因着这话莫名打了个冷颤。
下一瞬,人还未回神,声音却先冒了出来。
“是呢祖母,宝珍已经应下我了,我们过一会儿就走。”
“这么急?”
“今儿天不好,怕去晚了什么也瞧不见。”
说话间,裴清韵还朝着陆宝珍使了个眼色。
陆宝珍半晌才反应过来,附和着点了点头,“如今天还凉着,不好在外头待得太久。”
裴老夫人见状看了看外头,瞧不见天色,也没等来她那二孙子的消息。
回头又看了一眼宝珍对着清韵笑起来的脸,到底是没有强行留人。
“罢了,你们姑娘家的既是约好了,便多带些人,好生出去玩一玩。”
裴老夫人收起了想劝的心思。
景之说的对,则桉的性子确实还要磨一磨。
临到婚事落定都还静不下心,明明几个时辰前才应下她的话,转头就被抛到了脑后,若不是有清韵在里头插了一脚,今儿还不知要让宝珍等到什么时候。
她是真怜爱宝珍。
小姑娘纯真良善,心性坚韧,旁人脑袋灵活的都不见得能学好医术,偏她性子倔,认定了的事怎么都不愿认输,硬生生让她学出了些门道。
若有宝珍这样的姑娘留在则桉身侧,往后那臭小子的日子,兴许就能踏实不少。
裴老夫人眉心皱了一瞬又松开,拍了拍面前小姑娘软乎乎的手,又笑着说了几句,才放了她和清韵离开。
快要行出屋子时,陆宝珍拿到了丫鬟新送来的暖炉。
小小的一个抱在手心,恰到好处的热意一点点传到四肢,将她整个人都裹进了温热之中。
陆宝珍抿了抿唇,想起裴景之的照顾,踏过门槛时又回头瞧了一眼。
原本该是瞧不见里屋的人,但不知裴景之何时行到了珠帘处,像是有着感应,在那光影晃动之下抬眸望了过来。
两人目光落到了一处,男人眸色幽邃,像是诱人深入的寒潭。
陆宝珍没想两人会对上,她眼中闪过茫然,而后心里一惊,下意识转回了头,避开了那张勾人魂魄的脸。
后头的人许久未动。
见她添了些落荒而逃的意味,眸色不免又深了几分。
他知两年大抵是一段太过漫长的日子,但他有无数耐心,等着这只软绵绵的兔子不再怕他。
-
傍晚的天还带着些亮色,街边却已经挂上了一盏又一盏的灯,衬着热闹的吆喝,入眼满是烟火之气。
陆宝珍许久都未在这个时辰出过门,连瞧见那热气腾腾的馄饨都觉甚是有趣,只想坐下来吃上一碗。
裴清韵手中的小玩意儿放满了半张桌子,两人小口喝着汤,一点也未生出嫌弃。
“适才你不愿让大夫诊脉,我大哥眼瞧着就不高兴了,还是你胆子大,敢不理我大哥,也不怕他。”
陆宝珍吃下碗里最后一颗馄饨,仔细将汤勺放到一侧,抿了抿唇,“景之哥人好,我为何要怕他?”
听闻此话,裴清韵勺子里的馄饨又重新掉回了碗里。
“我大哥人好?”
“嗯,瞧着不好相处,但心善。”
陆宝珍认真点头,用帕子擦了擦嘴角,又端起一侧的茶水抿了抿。
不同于府里头上好的茶香,此处的茶水透着些粗糙寡淡之味,可冷风裹着白雾吹来,又让这茶水添了些独特的味道。
烟火“砰”的一声响起,打断了裴清韵一口气没咽下的惊讶。
她顾不上去探究自家大哥怎么个好法,便拉着陆宝珍起了身。
河对面绽放出从未瞧见过花火,耀眼,夺目。
两人穿过长长的街行向河畔。
陆宝珍看花了眼,被裴清韵拉着往前。
“前头看得更清楚些,咱们往里头挤一挤,听说越到后头越好看!”
一旁瞧热闹的人越来越多,陆宝珍被挽桑护着,却仍是被人撞到了胳膊。
“姑娘小心!”
她下意识伸手去抓挽桑的手,一站稳便对着她笑了起来,“不碍事,刚刚......”
一句话并未说完。
正逢一阵风吹来,盖住了她的声音,也盖住了她最后那语调里的轻颤。
她没想过会在此处瞧见裴则桉和贺知微。
在绚烂烟火之下,一身红色长裙的贺知微耀眼又夺目,她甩开裴则桉拦下她的手,像是在闹脾气,哭了起来,双眼通红,转身就要离开。
向来懒懒散散,极少将一切放在心上的男人此刻却生了急切。
明明脸上怒意未消,却只隐忍地攥住了她的手腕。
两人似有争执,下一瞬,裴则桉将人拉到了远处的巷子,微微俯下了身。
夜色遮住了两人身影,她再也看不清他们的脸,可陆宝珍却知晓,适才的裴则桉亲上了贺知微的额。
烟火还在继续,像是照亮了他们曾有过的相处。
陆宝珍忽然想起有一次她发了热,几度昏睡不醒,裴则桉不好进屋,便在外头守了她一整夜。
后来她迷迷糊糊出来寻他,要他回府休息。
那日的裴则桉瞧着她,原本透着疲倦的眸子里好似有什么破土而出。
她看不懂那道目光,却见裴则桉微微俯下身,朝她靠近。
有温热的气息落到她的额头,那一刻,裴则桉和她也是这么近的距离。
可后来裴则桉并未留下什么,他退了回去,伸手在她头上揉了揉,说还要再等等才好。
等什么呢,等他遇见真正的心上人吗?
陆宝珍只觉一双手凉得厉害,眼睛也酸酸胀胀,瞧不清脚下的路。
她确实下定了决心要放下裴则桉,可在这一刻瞧见他二人站在一处,她还是没有好得那么快。
陆宝珍收回了视线,不想和巷子里的裴则桉目光对上,却也没了去瞧这绚烂烟火的心思。
裴清韵察觉到她忽而消散的兴致,回身看她,拉着她靠近了一些。
“快来这块石头上,站着比别处瞧得更清楚!”
裴清韵往后让出了一些位置,可再一抬眸,她忽然瞧见了远处两道身影,竟大胆到在外头便抱到了一处。
她一下便生了兴奋,正想拉着面前的小姑娘去瞧,便见那男子站直了身子。
正逢天上烟火炸开,光影落下,映出了那张熟悉的脸。
竟然是她二哥。
裴清韵的调侃还未来得及冒头,瞧清了人,她身子一僵。
祖母的心思她不是不知道,她这二哥也从未隐藏过对宝珍的看重。
可眼下,她的二哥却在外头抱住了其他女子,还低头同她说着什么,替她擦着眼泪,不顾礼数,大胆又放肆。
裴清韵难以置信地又看了一眼,慌乱之后便是愤怒。
她二哥如此,又将宝珍置于何地?
既是在外头有了人,为何还要装作好像要应下婚事的模样,同宝珍越发亲近?还是在他看来,宝珍乖巧懂事,绝不会同他生气,所以才会如此肆无忌惮?
裴清韵的心猛然沉了下去,适才的雀跃再也瞧不见踪影。
她不知该如何是好,只下意识稍稍退了两步,侧身挡住了那头的画面。
所有人都以为他二哥待宝珍是不同的,是欢喜的,所以陆家即便式微,祖母和大伯都从未对陆家有过半分不满。
便是一心想让她二哥得势的二伯,也在这场婚事上闭了嘴。
好像陆宝珍和裴则桉,是所有人都默认的一场亲事,两情相悦,水到渠成。
可直到这一刻裴清韵才反应过来,她二哥是同宝珍亲近,是看重她,宠着她,可他从来都没有当着所有人的面给过宝珍一份承诺。
便是这场亲事临近落定,他也只是随意的点了点头,说他娶宝珍,挺好。
思及此处,裴清韵忽然替宝珍生出了不平。
她有些不敢想,这么乖巧的姑娘若是知晓她心心念念的裴家二哥在外是这副样子,会是何等难过。
一时之间,裴清韵也没了看这烟火的兴致,她强扯出一抹笑,拉着陆宝珍行去了别处的酒楼。
“我忽然觉得,适才那碗馄饨没吃饱。”
裴清韵领着人上了二楼雅间,见那双水眸里满是不解,她想了想又道:“这处外头也能瞧见烟火,虽远了点,但胜在清净,我先点些东西,宝珍你乖乖在此处等我。”
“清韵姐姐要去何处?”
“适才上来瞧见了之前的好友,我去同她说两句。”
裴清韵极力装作平静,将宝珍安顿好,转身便下了楼,朝适才那处行去。
她虽是三房的姑娘,但裴家人没太多复杂心思,在外,她自然是要护着家中人的名声。
但即便她没打算张扬,此刻她也一定要好好看看,看她这二哥怀里抱着的究竟是哪家的姑娘,明知裴陆两家的亲事被抬上了明面,明知裴家二少爷有个宠着的小丫头,还敢不知廉耻地贴上来!
可行近她才发现,巷子里早已没了两人的身影。
唯有不远处河畔的热闹,和河对岸一直未停的烟花。
“二姑娘。”
丫鬟跟上她的步子,蹙眉看了看四处,“可要奴婢领着人去寻?”
“不必。”
裴清韵虽性子活泼不爱想事,但不代表她没脑子。
若让人去寻,此事兴许便会闹得人尽皆知,对她二哥和宝珍都不好。
压下心中沉闷,裴清韵深吸了口气,“回酒楼吧,此事莫要让宝珍知晓,等回去,我再私下去找二哥。”
她会护着裴家的名声,但宝珍也是她真心相交的好友,即便是她二哥也要给个说法,不能这般欺负人。
一行人又行回了酒楼,踏进里头之际,丫鬟小声劝道:“宝珍姑娘性子温和,想必知道了也不会闹脾气,反倒是二少爷......姑娘您若是直接去问,怕是会惹得二少爷不高兴。”
“性子温和就不能发脾气吗?”
裴清韵停下步子,蹙眉看向一侧的丫鬟,正想呵斥两句,却见丫鬟忽然瞪大了眼,连话都有些说不清楚。
“二,二姑娘,宝珍姑娘瞧见了......”
“瞧见什么——”
话音一落,裴清韵猛然转过身,抬头看向楼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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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宝珍正站在雅间门口,手里是给裴家护卫送出来的糕点,而在不远处的木梯旁,是裴则桉和贺知微的身影。
那件从不让人触碰的鹤氅,此时正披在贺知微的身上,而在那宽大之下,贺知微轻轻勾住了裴则桉的手。
像是刚哭过一场,眸色异常娇媚。
陆宝珍下意识看向了她的额头,而后顺着她还带着些红润的鼻尖,看到了她被咬破的唇角。
楼下的喧闹好像同楼上格格不入。
几人目光相对,谁都没有开口。
下一瞬,裴则桉眉心紧拧,凭着本能甩开了贺知微的手,似要上前。
“宝珍,不是——”
“阿则。”
贺知微同他一起开口,在那声宝珍落下后就变了脸色,但很快她便压下思绪,看向了不远处那纯洁得好像崖壁雪莲一样的女子。
可纯洁落在陆宝珍身上还有另一个意思,那便是蠢笨。
她先一步上前,停到陆宝珍跟前,而后回头看向好似生了慌乱的男子。
“阿则,我的伤口好像崩开了,既寻不到空出来的雅间,不如我们同宝珍妹妹一起吧?”
一声阿则,连带着裴家出来的护卫都变了脸色。
裴清韵没能听见上头的声音,但她瞧见了贺知微的脸,也瞧见了她当着宝珍的面,同她二哥的亲密。
裴清韵再也忍不住冲上楼去,一把拉开了向前的贺知微。
一声惊呼响起,被她轻轻扯了一下的人忽然就朝着一侧倒去。
裴则桉极快上前将人抱住,皱起的眉头愈加生了怒。
“裴清韵,谁准你对她动的手?”
“我对她动手?”
裴清韵下意识抬眸瞪向贺知微,“我才刚碰到她!”
“你当我同其他人一样好糊弄?”
裴则桉冷了脸,眸中再无平日散漫,“收起你莽莽撞撞的性子,现在就同知微赔罪!”
“我同她赔罪?你别以为适才我没瞧见你俩,要赔罪,也是她同宝珍赔罪!”
裴清韵的话落下后,裴则桉猛然抬起头,看向了她身后一直未开口,也一直没有看他的陆宝珍。
今日的小姑娘好像安静得有些过分。
裴则桉心中不知为何生出了一抹慌乱,像是有什么东西一点点远去,快要抓不住。
开了这个头,裴清韵便没能再忍下心中不平。
她没想到她这个二哥竟然问都不问,就为了贺知微定了她的罪,甚至当着宝珍的面同人亲近,将她们即将落定的亲事抛到脑后。
还有这贺知微。
明明她什么都知道,知道裴陆两家的亲近,也知道裴家的二少爷待宝珍同旁人不一样,竟还不管不顾地贴上来,踩上宝珍曾经的真心。
“若我没记错,贺姑娘也曾说过自己是宝珍的好友吧?”
裴清韵紧紧盯着贺知微的眼,唇角挂着讽刺,“真是让我瞧不明白了,怎么宝珍的好友,转头来竟是同我二哥更亲近?难不成堂堂贺家贵女,偏爱去抢旁人的关系?”
“闭嘴!”
裴则桉将人护到身后,眸色晦暗,下颌紧绷,浑身透出一股子戾气。
“裴清韵,别觉得叫我一声二哥,我便不会动你。”
“你动就是了,当着宝珍的面,让宝珍瞧清楚。”
裴清韵眼中有失望划过,忽然有些后悔,适才下意识挡住了那一幕。
“眼下瞧着,二哥和贺姑娘确实相配,当街便能抱在一起,视礼教为无物,如此开放之风,也只有两位不怕被拖出去定罪。”
裴则桉脸色微变,下意识就去看陆宝珍。
他今日赶去贺家时,确实只抱了一个心思,那便是伍家不是什么好托付终身的地方,他虽不能娶她,但也不想她搭上一辈子,过得不安稳。
可贺知微瞧见他一下就哭了出来。
向来爱逞强的姑娘,从马背上开始便忍着眼泪,倔强地看着他,直到他说完话要走,她才不管不顾,下马拦他,同他吵,同他闹。
裴则桉在那一刻还是记得要回府去找陆宝珍的。
他怕小姑娘一直在等,憨憨傻傻,可当他手心染上贺知微伤口上的血,知晓她为了赶回来看他差点被人劫持后,裴则桉便再也记不起其他。
后来贺知微闹着要出来看烟火。
他想,他放弃了他想娶的,那在婚事落定之前,他便多弥补一些,弥补念着他的贺知微,也弥补他自己。
可这一刻,当裴清韵将适才他因着冲动行出的事摆上明面,裴则桉心底却有不安翻涌。
他唇角紧抿了一瞬,似有话想说,却又只紧紧盯着不远处的陆宝珍,不知如何开口。
等回府吧,裴则桉想。
等私下没有旁人,他一定能解释清楚,也一定能哄好小姑娘,让她安安心心等着婚事。
“二哥还是没什么要说的吗?”
见他不语,裴清韵冷笑着又问了一句。
在裴家她真正怕的只有大哥裴景之,即便眼下面前人眼中透出了冷意,她也并没有多少畏惧。
只是裴则桉仍是没有再开口。
反倒是一道温柔的声音缓缓响起,一字一句全是亲密。
“阿则,别为难二姑娘。”
贺知微半个身子都缩进了裴则桉的怀里,原以为这处的动静会引来旁人的注意,可并无一人察觉到此处,反倒是裴则桉的反应,让她眸色微变。
下一瞬,她稍稍抬了些头,用手扯了扯男人的衣袖。
“我有些不舒服,我们去里头坐下说好不好?旁人如何看我不在意,我只想同宝珍解释,我也,不想让你难做。”
“我不会难做,你顾好自己的身子。”
陆宝珍站在裴清韵身后,听着这些话,心里再无波澜。
她察觉到裴则桉的目光落到了她身上,从一开始的急切,似想要证明什么,到此刻的平静,还有对裴清韵的冷意。
若以往,她兴许会眼巴巴地等着,听他说他想说的话,期盼着他将自己放到不一样的位置。
可如今她不需要了。
她同裴则桉的来往,只剩下离开裴府前的这半个月,一声不得不喊的裴家二哥而已。
木梯上传来了沉沉的脚步声,在喧闹的酒楼里并不清晰。
陆宝珍没来得及去瞧,只拉过裴清韵的手,安抚着她,而后深吸了口气,看向前头的两人。
“还是不要了。”
陆宝珍缓缓开口,语调透着些独有的柔软,“这是我和清韵姐姐的雅间,适才贺姑娘问能不能同我一起,我还没来得及回。”
小姑娘对上裴则桉的目光,没有退让,弯起的唇角透着疏离,“我不愿意和你们在一处,裴二哥还是去寻别的位置吧。”
“宝珍你?”
贺知微似不敢相信会遭了陆宝珍的拒绝,她愣了一瞬又开口,眸底却闪过一抹讥讽。
“你在怪我是不是?可你怪我就怪我,没必要牵连到阿则身上,即便我与他合得来,往后也不会......”
“我怪你?”
陆宝珍有些疑惑地歪了歪头,拉住又想冲上去裴清韵,黑眸里闪过迷茫,而后清澈。
“我为何要怪你,我同知微姑娘其实并没有太多来往,硬说责怪,显得好像是我不懂礼数。”
“阿则......”
贺知微一噎,又攥了攥裴则桉的衣袖。
下一瞬,裴则桉便皱起了眉。
“宝珍,今日失约是我不对,知微身上有伤,等回去你再同我生气......”
“我也失约了。”
陆宝珍摇了摇裴清韵的胳膊,坦然道:“所以裴二哥不必记在心上,只是这雅间确实容不下二位,裴二哥还是带人去别处吧。”
明明是软软糯糯的语调,说出的每个字却甚是坚定。
裴则桉不喜她这样的语气,尤其听到那句她也失约了,心底生出莫名怒气。
“你从不会失约于我,宝珍,不要赌这等毫无意义的气。”
“是啊宝珍。”
贺知微也出声应下,好似真在劝她,说话间却又带着些自嘲和羡慕。
耀眼的贵女低头,只会让人更生怜惜。
“阿则一直很在意你们从小相识的情意,为了你,他宁愿选择抛下他的心,往后你我兴许难得碰上,你就看在曾经相识一场,让我好好同你说说话。”
“坐不下哦。”
“不过就你们两人,怎么就坐不下?”
陆宝珍没有再回应贺知微,也没去管裴则桉一寸寸冷下的脸,只拉着裴清韵准备转身。
直到挪动了些步子,陆宝珍才瞧见木梯另一头上来的一道身影,不知在那停了多久。
来人未着鹤氅,只一件青色并云纹斗篷,清冽干净,衬得人如雨后青松,眉目清隽,风姿出众。
“现在应当是坐不下了。”
虽是回应旁人的话,裴景之目光却直直落到前头的小姑娘身上。
见她眼睛未红,也还能维持平静,裴景之等了一夜的心终于放了下来,唇角微扬,透出难得的和煦暖意。
小姑娘也不是非裴则桉不可。
即便曾经是,瞧了今夜,该是也不会再有多少留恋。
“景之哥?”
瞧见裴景之,陆宝珍有些诧异。
正想问一句他怎么在这,余光映出裴则桉突然朝她靠近的身影。
她不想再和裴则桉有牵扯,尤其是还当着贺知微的面。
既然心有所属,那便要断得干干净净。
陆宝珍咬了咬唇,看向前头的人, 想起适才他说的话,颤颤巍巍地改了语气,“景之哥,怎么来得这么晚?”
心里提着一口气,陆宝珍不知道裴景之会不会顺着她的话开口,也不知裴家这位大少爷,会不会为了护住他二弟的名声,劝她好好同裴则桉说话。
正胡乱想着,下一瞬,一抹让她心安的语调响起。
“瞧见有人卖烤栗子,便在外头等了等。”
男人的回应平静又随和,同他往日清冷有些不一样。
陆宝珍松了口气,而后双眼圆睁,目光落到他手里的东西上,眨了眨眼,浓密长睫投下一小片阴影。
“烤栗子?”
“是,还算香甜,但尝了两颗又觉麻烦,宝珍可要试试?”
裴景之向她靠近,将东西递给她,又不动声色地挡在了她前头,隔开了靠近的裴则桉。
“外头人多嘈杂,进里头再吃。”
“好,多谢景之哥。”
陆宝珍双手握着那包烤栗子,手心是里头传出的暖意,鼻尖弥漫的是香甜之气。
是她喜欢吃的零嘴。
她抬头看向面前的男子,弯起了眉眼,又一次透出了感激。
虽然这一趟碰见了她并不想瞧见的人,但看到这袋烤栗子,陆宝珍又觉她运气真好。
想吃的东西,总是念一念便能尝到。
正准备转身行回雅间,被挡在后头的人忽然发出声音,带着低沉之意,咬着牙喊了声大哥。
两人步子停了停。
裴景之并未回头,只垂眸瞧着陆宝珍似乎高兴起来的眼,同她一起勾起了唇,语气温和。
“宝珍先进去。”
“景之哥想要吃什么,我让挽桑去加。”
“适才在下头已经添了些吃食,宝珍无需记挂。”
停了停,裴景之忍住想揉她脸的冲动,又笑着道:“今日烟火最好看的地方在这后头,若还不瞧,怕是会错过。”
陆宝珍还来不及回应,一侧的裴清韵便赶忙拉着她往里走。
“大哥说的是,别管那些不重要的人,我们先进去。”
雅间的门打开又关上,从陆宝珍说完拒绝裴则桉的话后,她便再没有看过他一眼,也没有去管他是用何等神色叫住的裴景之。
就好像真的不在意,从以前眼里只有他一人,到此刻谁都比他重要。
裴则桉心底的怒意随着那扇关上的门开始不停发散。
他甚至有些不敢相信,陆宝珍不理他,会让他心绪如此汹涌。
他无意识朝着雅间迈出步子,紧皱的眉心泄露出了他心底的烦躁。
可裴景之只是抬了抬手,旁侧原还只是守着的裴家护卫,便上前将人拦了下来。
“二少爷,得罪了。”
“大哥?”
裴则桉不得已停下,狭长的眸子眯了眯,极力压下不耐,“大哥,宝珍在同我闹脾气,我得进去瞧瞧。”
“可她并不想你进。”
“不会的。”
裴则桉下颌紧绷了一瞬,咬着牙道:“不过是小姑娘使性子,宝珍怎么可能真不让我进。”
裴景之目色淡了下来,不复适才温和,眸底映出点点寒霜,连唇角挂着的笑,也带着些许冷意。
他掀眸扫了面前的人一眼,似是懒得回应,转身便要踏进雅间。
“大哥,宝珍以后会是我的人。”
情急之下裴则桉再一次开口,眼中透出对峙之意,“大哥以什么身份拦下我,又以什么身份进去,同你未来的二弟妹坐在一处?”
四周隐隐生出压迫,一点点落在每个人的心上。
裴景之目色晦暗,陡然生出幽冷,迎下了这股敌意。
“哪来的婚约?”
男人缓缓开口,明明溢出了一声轻笑,那话中却又带着沉甸甸的威压,“里头的姑娘清清白白,你想清楚,再开口。”
“没想清楚的是大哥吧?裴陆两家的婚事摆上明面,除了我,谁娶宝珍?裴家那几个庶子?”
裴则桉不敢放肆,却又不满裴景之的行径。
说起来这不过是他和宝珍的事,有一个裴清韵插手还不够,还要多一个裴景之。
“即便是为了裴家,大哥也没有必要插手我和宝珍的事,左右我......”
“裴家只你裴则桉一人?要你来应下这婚约?”
裴景之打断他的话,淡漠的眸子扫过一侧紧咬着唇脸色苍白的贺知微。
不知想到什么,男人忽然轻啧了一声,唇衔几分讥讽。
“这么想进去,怎么,贺姑娘不需要安抚了?”
“她自然是同我一起!”
“同你一起?”
裴景之熄了最后一丝耐心,连看都懒得再看他一眼。
“大哥!”
沧云抱剑停在雅间外,拦下了冲上前的裴则桉。
他不是裴家的护卫,只听命于里头那位,只是他也不喜这贺家姑娘,明明以她贵女的身份可以活得痛快,却偏要行那心思狭隘的路。
“二少爷,贺姑娘好像要晕过去了。”
在这位爷发怒前,沧云带着些恭敬先开了口。
裴则桉咬牙忍下愤怒,不得已转身,扶住了贺知微的身子。
“是我不好。”
贺知微眼角又落了泪,一双手却紧紧抓住了男人的衣袖,“我没想到宝珍恨我,到了如此地步。”
“与你无关,她瞧着软,性子却向来倔。”
“是么,不过这样也说明宝珍心里有你。”
贺知微唇色有些苍白,看着他强行扯出了一抹笑,更显揪心,“即便你今日没哄到她,过两日,她一定会忍不住同你和好,我与她都是女子,我知晓她的心思,所以你别不高兴。”
“我知道,你的伤不能耽搁,我先送你回府。”
“那你呢?”
贺知微拉住他,倔强地不肯离开,只微微抬起头。
被咬破的唇角透露着适才两人的情不自禁,裴则桉眸色沉了沉,不知里头的姑娘有没有瞧见。
“送我回府后,你再回来找宝珍?”
“知微,宝珍如今在我裴府小住,若是受了委屈,我交不了差。”
“那我呢?阿则,我在你心里,当真不重要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