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淮旭柳锦棠是小说《唯愿兄长岁岁与卿》的角色人物,是由作者岚风听雪写的一款宫斗宅斗类小说。目前小说连载中,以下是小说《唯愿兄长岁岁与卿》的章节内容
“轰隆!”
一声惊雷乍起,闪电劈下,光亮透入屋内,把榻上二人身影印在墙上,拉的斜长。
“三哥!你放开我!”
榻上,一青衫女子正奋力抵抗。
少女生的白嫩,眼眸如星辰,熠熠生辉。
唇瓣如雪中红梅,润若珠水。
此刻因为惊惧小脸上满是泪水,她衣衫不整,香肩半露,发丝散乱,朱钗都掉到了地上。
她身上男子头戴金冠,身着水蓝长衫,腰间别着一把折扇,星眉朗目,面若潘安。
若单看男子样貌身姿,那自也算是一个俊俏君子。
可惜此刻的他满目狞笑,硬是叫那份俊逸变成了猥琐之色。
沈元思双腿压着身下少女,双手不停地按压着少女胡乱挥舞的手臂,口中发出势在必得的笑意。
“我的好妹妹,你不是嫌你屋子里冷吗,今儿随了哥哥我的愿,明儿我叫下人往你屋中送最贵的碳如何。”
他嘴上轻佻说着,俯身就欲亲身下少女。
少女奋力挣脱他的手,然后扬手,又快又狠的给了他一巴掌。
“啪!”的一声。
清脆巴掌声起,沈元思的脸被扇偏至一边,屋内霎时寂静。
"轰隆!"
一声惊雷再起,榻上少女哭的双眼通红,双手扯着散乱的衣物,手忙脚乱遮掩裸露的肌肤,浑身颤抖。
她挣扎着想往后躲,但是男人还压在她身上,她动不了,只得用腿蹬他,但效果微乎其微。
“你敢打我?”男人回过味来,牙齿咬的咯嘣作响,面上的猥琐之色褪去,取而代之的是阴狠戾气。
“不.....”
少女刚要尖叫求饶,沈元思一把掐住她脖颈,力气之大,直接叫少女眼睛涨红。
“三……三哥……”
少女因为缺氧不停拍打男人手臂,但换来的是男人更残暴的对待。
沈元思似乎极为享受这种虐待的快意,看着手中那被自己掐的脸色发青,嘴唇发紫的少女,嗜血的舔了舔干涩嘴唇。
“你做什么呢!”
就在柳锦棠即将被掐死前,房门被推开。
一个身着锦衣,长相极为娟丽的女子慌张上前,把发了狠的男人拉开。
“你疯了!你差点掐死她!”
女子赶紧前去查看榻上人的情况,发觉她尚有一息,这才又惊又怕的转身。
“你我二人情况你是知晓的,家中若是突然出了人命,你大哥.....”
女子话没有说完,但是沈元思又岂会不知她是何意。
他一把掐住女子的下颚,凑近了她,然后轻佻的在她唇上亲了一口。
“怎么?你怕我大哥?”
女子皱眉,想要推开他,但却无果,眼下也不敢惹恼他,只得顺着毛捋。
“我并非怕他,而是担心你~毕竟如今沈家还得看你大哥眼色行事,怕出了人命叫你我二人事情败露,影响你来年仕途~”
沈元思冷笑一声,知她有意哄他,但只要想到这女人本应该是他大哥的人,如今却低声下气哄他便觉畅快。
手落在了女子胸口处:“我若是怕,就不会沾染他的女人,他再厉害又如何,未婚妻在他人榻上伸腿叫人把玩,他在厉害,也是个懦夫。”
听他说的如此难听,女子顿时黑了脸。
心头也不屑嗤了一声,与沈大公子比?也不瞧瞧自己配不配。
“你不要得寸进尺!我与你在一起,并答应帮你捆这柳小姐都是因为你答应过我会帮我隐瞒那件事,你若将你我二人之事捅到你大哥那里,毁了我与你大哥的婚约,我不会放过你!”
男人眼中闪过阴险笑意。
他手在女子身子上胡乱摸着,笑道:“你还不放心我?”
女子低头,看着自己胸口上的手,皱起眉头来,正想提醒他注意外人,结果榻上就传来了咳嗽声。
“咳咳……咳咳……咳。”
柳锦棠边咳嗽边睁开眸子来,看到了那站在榻前未来的及躲避的女子,还有那放在她胸口上的大掌。
柳锦棠脸上顿出现错愕,疑惑,惊恐……
最后似乎明白些什么,把视线落在了她身旁沈元思身上。
柳锦棠哆嗦着唇瓣,不敢相信自己看到的。
颜昭乃是礼部尚书嫡女,与她大哥自小一起长大,二人早早就定下婚姻,是京中人人艳羡的一对璧人。
若非这颜昭母亲两年前突然病逝,有三年孝期耽误了成婚,如今柳锦棠都该唤她一声嫂嫂了。
可柳锦棠怎么也没想到……
颜昭竟然……竟然与她三哥有奸情!
此事若是叫她大哥知晓……
柳锦棠不敢想象,那会是怎样一副修罗场面。
她脑海中不由浮现出一张凝眉冷目的脸。
只是想起,她牙关便发起酸来。
她什么都没做,被对方看上一眼都浑身打颤,若是做了这等亏心事,怕是自个都得把自己吓死。
很显然,她怕,颜昭更怕。
待柳锦棠反应过来她似乎看到了不得了的秘密时,却已是为时太晚。
沈元思眼露凶光上前用帕子捂住她的口鼻,任她如何挣扎都无济于事。
颜昭站在榻前,额头起了一层虚汗。
她不知道柳锦棠听到多少看到多少,但是不论她有没有听见看见,她都不会放她走,只有死人才能闭嘴。
颜昭无视柳锦棠的祈求模样,对着沈元思道:“这次是你我大意,但是人不能留了。”
沈元思明白,虽有些惋惜,毕竟这柳锦棠可生的实在娇软,但谁叫她敬酒不吃吃罚酒,刚才若是从了他哪有这么多节外生枝的事。
走到如今这步,也只能怪她咎由自取。
摸着黑,三道黑影自院内后门而出,然后一路往后,到了后院湖边。
“此处离她院子最近,她不会水,把她推进去,明日若是发现,她身上无伤,便无人怀疑是他杀,而是她自个失脚淹死。”
到了湖边,颜昭找了个围栏低矮处,对着沈元思交代。
沈元思低头,柳锦棠哭的眼睛通红,正惊恐的望着他,由于被捂住口鼻,她只能不停用摇头来求饶。
“哎!虽舍不得你,但谁叫你看到了不该看的。”
沈元思摸了摸她的脸颊,然后眼神一冷,直接把柳锦棠扔进了湖中。
霜降天寒,虽在南方,湖水却依旧冰冷刺骨。
柳锦棠一入湖中便被水灌入耳鼻,痛的她不停拍打水面,想叫救命,可因为不会水,每每张口都是灌入一大口湖水,导致她直到死,都没有喊出一个救命来。
颜昭看着那在湖中不停挣扎的柳锦棠,突然眼睛一凝似乎看到了什么东西,但夜晚光线太暗,她看不清。
随着湖中人身子下沉,她也收回了视线,一个死人,不重要了。
“轰隆!”
天空惊雷如擂鼓,闪电划破夜空。
那湖中挣扎之人早无动静,岸上之人,也不知何时已去。
除了雨滴落在湖面之上泛起涟漪,在无波动。
突然,一道人影狂奔而来,然后一头扎入冰冷湖水之中。
他自湖中捞起柳锦棠的尸身,猩红眼眶之中滚落不知是水还是泪的清透液体。
他抱着柳锦棠的尸身,把她凉透的尸体紧紧裹在怀里,踩着夜色,迈入黑暗。
永朝十八年霜降,沈家五小姐因意外落水,香消玉殒。
当月礼部尚书被查贪污贿赂,勾结外党,满门抄拿,隔年问斩。
次月,沈家三子沈元思外出狩猎,马匹受惊,坠于马下,被疯马踩踏拖拽,沦为废人。
次年,礼部颜家满门抄斩,执刑者便是当初与颜家嫡女定下婚约的沈家嫡子,大理寺卿沈淮旭。
曾经颜家嫡女与沈家嫡子的婚事有多少人艳羡,如今就有多少人唏嘘。
如此才子佳人,可惜天公不作美。
永朝二四年隆冬,权倾朝野的大理寺卿,两司都督,沈家嫡子沈淮旭,薨。
享年三十,朝堂震荡。
而他一生至死都未曾娶妻纳妾,来时孑然一身,去时只有怀中灵牌陪葬。
灵牌写的简单,只有寥寥七个烫金大字。
【吾爱卿卿之灵位】
柳锦棠自噩梦中惊醒之时,耳边正响彻礼生高亢的声音。
“一拜天地!二拜高堂......”
锣鼓喧天的乐声随尖锐的嗡鸣传入耳中,叫她脑袋宛若要炸开般刺痛。
她不是被沈元思联合外人淹死在后院湖中了吗?
难不成她没有死。
她扭动脑袋,把目光投向大堂中央。
那里,她的娘亲面点胭色,满面娇羞,随着一身着红色喜袍的男子正面对高台,俯身跪拜。
高堂之上端坐着一位妇人,慈眉善目间透着雍容华贵。
往旁瞧去,两位妙龄少女站在一旁,看着大堂中跪拜的新人,脸色难看。
而少女旁边,一位蓝衣男子正手摇折扇,饶有兴致的左右张望。
看到此人,噩梦中的一幕幕突然来袭,柳锦棠看见自己被此人推倒在榻上,扯乱衣物,被掐住脖子,任她挣扎,却无法逃脱。
她小脸瞬间煞白的毫无血色,胸腔不停起伏,她捂住胸口,大口大口的喘息。
可刺痛的脑袋,嘈杂的乐声,尖锐的嗡鸣都让她窒息。
“柳姑娘,你怎么了?”
坐在柳锦棠旁边的世家小姐发觉了她的异常,担忧询问。
柳锦棠扯出一个难看笑容,想说她没事,但下一刻,那尖锐嘶鸣再次破穿她的耳膜。
“啊!”柳锦棠头疼欲裂,惨叫一声蹲下身来。
“那边发生了何事?”
她的惨叫引起了她人注意,有人把目光纷纷投来。
包括了大堂中央的沈家人。
柳锦棠感觉自己如芒在背,只想逃离此地。
于是她手脚并用站起身来,推开身前宾客,逃似的往外跑去。
她力气不小,被推搡之人没有反应,直接砸向了另一人。
大堂之中皆是凑热闹的宾客,距离皆近。
如此便人撞人,惹出一团乱来。
大堂中央的沈家人被惊动,待他们看去时,只见一道青色身影正左冲右撞的往外奔去。
那身着婚袍的女子瞧见惹事之人后,先是眉头一皱,然后垮下嘴角来。
死丫头!
呼.....呼......
身后一切骚乱柳锦棠皆如未闻,她此时此刻只想离开此地,找个清净处好生待一待。
跨出门槛,眼见屋门前的青松石,下一刻柳锦棠眼前一黑,直接扑了来人满怀。
清冽松香传来,柳锦棠第一时间想到的是刚才入眼的青松石。
只是没等她看清来人是谁,她肩上传来大力,整个人被人轻飘飘的弹飞出去。
她啊的一声惊呼,身子直直往后倒去。
想象中的英雄救美并未出现。
来人就那么冷冷的盯着少女摔在地上,发出“嘭”的一声巨响。
屋内传出一阵阵错愕之声,却无一人上前帮忙。
柳锦棠本就身子发软,脑袋发沉,此刻摔了个结结实实,疼的龇牙咧嘴,好半晌都未曾缓过来。
直到.....
"知棠,不得无礼,快向你大哥赔罪。"
说话之人身着喜袍,满面寒霜。
她站在柳锦棠身后,虽才过门,却已是把自己摆在了沈家夫人的位置上。
柳锦棠闻言身躯猛然一颤,颤颤巍巍的抬起眸子来,然后看见自己所撞是何人后,小脸瞬间白的毫无血色。
门外,男子身形修长,肩宽窄腰,黑发用金冠束起,生的一副人人艳羡的绝好皮囊。
身着一袭玄衣,绣以张牙舞爪的瑞兽,诡谲可怖,眉目紧锁之间,可见他眸子阴鸷,冷漠疏离。
一如他这个人,阴沉不定,难以捉摸。
低头看她时,眼中光色更是阴沉,浑身透着生人勿近之寒意。
沈淮旭,字元祉,她的继兄。
他的字乃是先帝亲取,寓为大福之意。
如此殊荣,可见圣上对其喜爱。
但他的可怕之处,可不是因为他得先帝喜爱。
而是他在朝中所处的位置,与他那些叫人闻风丧胆的手段。
在梦中,她与她这位大哥哥满打满算说过的话不超过十句。
平日里她远远瞧见他都会立马回避,连近身问安都不敢,更别说像今日这般直直撞进对方怀里。
这会子,柳锦棠已经汗湿了后背,看着对方那没有半点温度的眸子,把自己埋在何处都想好了。
她赶紧乖乖跪好,然后朝之垂首,低眉顺目赔罪:“是知棠鲁莽,未曾看路,撞了大哥哥,还望大哥哥莫要怪罪。”
说着柳锦棠想起,光动动嘴皮子似乎不够诚意。
为了小命,她咬牙从腰间拽下一物件来,垂首双手奉上。
“这是知棠的赔罪礼,请大哥哥笑纳。”
沈淮旭凤眸半眯,长睫在眼睑处投下一片阴影,少女手中的如意锁佩暖白清透,是块好玉。
只是莹莹美玉,却不及少女那柔夷白嫩。
沈淮旭微微抬眸,视线却不经意扫过少女后颈,然后他的视线有片刻停留,而后挪开。
感受到身前人的打量,柳锦棠吓得大气都不敢出,就怕惹了他不快。
背部因刚才摔倒隐隐作痛,脑袋之中也是嗡鸣不止,柳锦棠呼吸又有些困难起来,不过几息之间,对她宛若几个春秋般漫长。
好在就在她额角的虚汗即将滚落时,男人冰凉声音响起:“无妨。”
这二字宛若天籁之音,直接叫柳锦棠原地松了口气。
“谢大哥哥。”
她声音轻柔,温顺模样与刚才横冲直撞似为两人。
她面上挂起淡淡笑意,心想怎么也不能哭丧着脸示人。
她甩甩有些重的脑袋,欲起身。
可一只腿才支起,一发力,脚脖子却因疲软直接扭倒,她也下意识的去抓东西,竟也叫她抓到了。
只是随即身后响起一阵惊呼之声。
柳锦棠似感不妙。
一抬头,冷汗顿落。
她的视线慢慢上移,从男人腰腹到男人脖颈在到男人那张脸。
她抓着男人衣摆的手不自觉的颤抖起来。
她竟然.....竟然.....
以如此不雅的姿势,抓着男人的衣摆,跪倒在男人双腿之间!!!!!
啊~
柳锦棠眼睛一翻,身子一软,竟就坐在男人腿边晕了过去。
屋内,所有人都是用一种极为可怜的目光看向那坐在男人腿边的柳锦棠。
谁人不知,这沈大公子,最是厌恶女子近身。
这么多年也只有与他青梅竹马的礼部尚书嫡女颜昭能与之并肩而行。
这柳锦棠今日不仅冲撞了对方,还用此等姿态拂了对方面子,想来明日这沈家也就没有此人了。
沈淮旭冷眼看着双腿间的女子,神色冷淡的犹如腊月霜雪。
他后退一步,任由女子直直瘫软在地。
“把人抬下去吧。”他道。
众人抽气,这沈大公子的脸色他们可是瞧见了,看来这柳小姐接下来的日子不好过了。
柳锦棠再次醒来时周遭已是昏黑一片。
她支撑起身子,自榻上坐起。
鼻尖充斥的桂花香味让她胀痛的脑袋有所缓和。
只是还未等她彻底清醒,紧随而来的巴掌直接把她的脸扇偏至一旁。
清脆的巴掌声回荡在空寂的屋子中.
柳锦棠只觉左脸颊又烫又疼,她心如明镜,知对方这一巴掌是为了什么,可她依旧装作无辜模样佯做不知。
“娘,为什么?”
柳锦棠眼中续着泪光,懵懂天真的看着榻边的美艳女人。
烛光照耀之下,榻边的女人画着精致妆容,面庞却是透着阴狠之色。
看柳锦棠的眼神也不像在看自个的孩子,而是一个仇人。
她凑近柳锦棠,咬牙切齿道。
“做出那种事!你知不知廉耻!”
柳锦棠捂着脸,似不知晓她在说什么。
只得怯怯喊了一声:“娘.....”
可这一声“娘”与她这无辜样子却直接惹火了女人。
“你不要叫我娘!”女人怒吼。
她伸手一把推在柳锦棠肩膀之上,柳锦棠直接撞在床榻之上,撞得她背部生疼。
“你就跟你爹一样,只会装可怜,装无辜!”
“你爹害我半辈子不够,所以让我生了你,叫你来害我一辈子!”
“我告诉你柳锦棠,我带着你嫁入沈家已是仁至义尽,你若敢毁我荣华富贵,我就先毁了你!”
“不知廉耻!”
说完,女人头也不回的出了屋子。
门开时吹进来的风带灭了蜡烛,黑洞洞的屋子里只有柳锦棠呆呆的坐在榻上一动不动。
半盏茶后,她掏出枕头下的帕子擦了擦眼角泪渍,然后掀开被子,一双笔直的双腿垂下了榻沿。
她俯身,自榻边捡起一根金色牡丹花簪。
脸颊虽还红着,可她嘴角却扯开一抹笑来,似乎刚才的眼泪与恐惧都是装的。
还不算太亏,挨了一巴掌得一根金簪,是她赚了。
把金簪随意插入发中,柳锦棠光脚下榻走到窗边。
推开窗子一股冷风扑面吹入,把她身上白裙吹得紧贴,勾勒出衣裙下的细弱身段。
她丝毫不觉冷,视线落于不远处的前院。
那里一片灯火通明,一阵阵欢天喜地的戏曲之声不绝于耳。
看来沈淮旭并未追究于她,反倒是她娘,怪她毁了她的良辰美景。
关上窗子,柳锦棠走到水盆边,低头瞧去,只见水中倒映着一张柔媚娇俏的小脸。
那双皓眸因哭过泛了水光,莹莹闪闪,眼眶透着红,面颊如点胭脂,我见犹怜。
她美美欣赏一番,格外满意。
那不是梦,她知道。
柳锦棠嘴角的笑意褪去,眼中带起冷色。
如果刚醒的时候,她以为自己做了场噩梦,但经历了白天的事,让她确定,她重活了一次。
如此天方夜谭之事,竟也发生在她身上。
看来是老天垂怜,那她也不能辜负老天的好意才是。
既然重活,傻子才会继续重走老路。
柳锦棠手中把玩着牡丹金簪,美艳小脸上挂上狐狸般狡黠笑意。
第二日一早,柳锦棠天还未亮就起了床。
挑选出一件袖子短了却短的不明显的衣裳套上,自个梳了发,又抹了些淡粉掩住脸颊上的巴掌印,这才拿着簪子出了门。
昨夜下了小雨,雨打青植,洗的天地一片翠绿。
空气中还透着潮湿味道,真是个好天气。
柳锦棠微扬发丝,深吸一口气,看来她今天定会满载而归啊。
昨日她娘掉落的金簪虽好,可毕竟不是她的物件。
她娘若发现金簪丢了,定会大肆寻找,偷窃的罪名她可背不起。
正好,沈老夫人对她娘这个新晋夫人很是排斥,她可借沈老夫人之手,把金簪变成自个的物件。
自然的,求人办事哪有空手去的道理。
后院厨房内一片热气蒸腾。
柳锦棠看着灶台上的各类精致小食,不自主的咽了口口水。
从昨日到今天,她还没正儿八经吃过东西。
见来了一个漂亮娘子,并且脸生,厨娘们都是奇怪。
管事婆子上前询问:“你是谁?来这做什么?”
柳锦棠看向她,杨婆子,沈府厨房的管事婆子,有个孙女如今在沈四小姐院中伺候。
此人虽有些小势力眼,但心地不坏,打好关系,以后怕是用得上。
柳锦棠当即笑盈盈自我介绍一番。
她笑的谦和也没有主子的架子,杨婆子看人下菜碟,在没有彻底拿捏人与事之前,自然也不会随意得罪人。
当即也是哎哟一声连连福身:“老奴眼拙,没瞧出小姐竟是五小姐,五小姐如此早来这处是为何事啊?”
“可是饿了?正巧,老奴锅中炖的老鸭汤熟了,这就给小姐准备一份。”
柳锦棠没有客气,她也的确饿了,吃饱喝足才好做事。
她点头应下:“劳烦了。”
下人们往日都是把饭送去各个主子院里,倒是头一次看见主子来这后院用膳。
一个个都用好奇的目光打量柳锦棠,却无一不为其美貌惊到。
柳锦棠坐在厨房下人用膳的小桌前,捧着汤一点点喝着,吃相优雅,并未因为所处环境而有所不适。
她这淡定模样叫杨婆子都忍不住侧目,赞其心性不一般。
吃饱喝足柳锦棠起身找到杨婆子,然后往她手心里塞了个荷包。
这才笑眯眯说道:“实不相瞒,我初入沈府,身无长物,嘴也笨不会讨人欢心,唯有厨艺能上些台面”
“昨夜下了雨,天寒容易犯咳疾,我便想着借此处给祖母做道汤,一来表我孝心,二来借此给祖母留一个好印象,还望管事成全。”
杨婆子眼睛骨碌碌一转,然后笑着哈腰:“老奴这就去给小姐腾个灶台。”
柳锦棠准备给沈老夫人做个生津润肺的银贝雪梨汤,虽时间长些,但要的就是这个心意。
洗净银耳与雪梨,丢入锅中细细炖着,两个时辰后,生津润肺的银贝雪梨汤便做好了。
柳锦棠用玉钵盛了,又细心用棉布裹了,剩下的汤羹她分给了厨娘。
最后捧着玉钵放入怀中,这才与杨婆子道谢,慢悠悠去了。
看着柳锦棠远去的背影,杨婆子啧啧两声。
这五小姐真是个妙人。
去往老夫人院中的路,柳锦棠重生前不知走了多少遍,所以自是轻车熟路。
快到老夫人院前时,她拉了拉衣袖,又摸了摸怀中汤蛊,这才端着笑走上前去。
院门口的守门婆子见到她,先是上下打量她一番,然后撇着嘴询问来意。
面对对方这趾高气昂模样,柳锦棠却丝毫不恼,笑着柔声道:“我做了些羹汤,来跟祖母请安。”
伸手不打笑脸人,看门的婆子叫她等着,然后闭门去往屋中通传。
柳锦棠了解老夫人,面对她这个继孙,她不喜但绝不会在她娘入府第二日把她拒之门外。
这种高门大户之人,最是注重规矩。
没一会,通传的婆子就行了出来,领着她进了院子。
熟悉的院落,熟悉的屋子,柳锦棠坐于榻边的小凳子上,紧紧抱着怀中的汤蛊。
她低着脑袋,看着脚尖,半小的衣裳裹不住她皓白的手腕与羊脂白的后颈,站在她旁边的李婆子瞧着这一幕,眼神变幻。
这五小姐随夫人一同进府,夫人的衣物都做了一茬又一茬,这五小姐怎么连个得体的衣裳都没有?
怨不得这十天她都没来给老夫人请过安,想来是少女面子薄,衣物不得体怕她人笑话。
“咳咳,咳。”
这时老夫人也收拾妥当,自屏风后行了出来。
柳锦棠立马起身,低眉顺目间却没有失了规矩:“孙女柳锦棠给祖母请安。”
沈老夫人生的慈眉善目,常年的富足生活,也少操劳,所以哪怕年岁已高,可精神却极好。
面上除却应有的皱纹,倒也不算太显老态,就连发丝都不见几缕白。
她今日穿着一袭素雅的锦袍,衣襟上绣着百寿纹,看似朴素,但柳锦棠知晓,她衣襟上的百寿纹,光是绣娘没日没夜的绣,都绣了五天不止。
沈老夫人坐下,婆子立马递上去温水。
她缓缓喝了润了润嗓子这才把视线落在柳锦棠身上。
当瞧见她露出半截的皓腕时,眉头一皱,正欲说话,通传的婆子却是笑盈盈的进了屋。
“老夫人,大公子来了。”
一听沈淮旭来了,老夫人顿时眉开眼笑:“旭儿来了,快,快叫他进来。”
说罢,对方竟直接绕过柳锦棠往门口迎去。
被冷落的柳锦棠并未因对方这差别对待而难过,反倒是看着手中汤蛊,有些无语。
这沈淮旭早不来晚不来,偏偏在她准备演戏时来了,这可真是要命了。
昨日的事还不知她晕过去后是何情况,她也没来得及打探。
对方应该没这么小心眼子吧?
她起个大早煮汤,还做了一夜的准备,若因沈淮旭的到来毁了,那她才是赔了夫人又折兵呢。
门外很快响起脚步声,然后一股松香随来人飘入屋子。
柳锦棠在闻到这个味道的瞬间身子便僵了僵,然后不由自主低头退了一步。
男子清冽声音响起:“孙儿给祖母请安。”
不用抬眼看,光是闻声柳锦棠都可想象来人模样。
定是青松笔挺,矜贵清雅,还有冷漠骇人......
“哎哎哎,好好好,怎么来的如此早?用过早膳没啊?”沈老夫人笑拉住沈淮旭的手,贴心问着。
沈淮旭轻笑间视线掠过屋中少女身上,然后回道:“用过了。”
“既然用过了,那便陪老婆子我坐一会,你每日忙的不见人,老婆子我想跟你吃个饭都不行。”
沈老夫人拉着沈淮旭回到榻前坐下,早有那下人伺候着倒了香茶,半点不敢怠慢。
祖孙二人聊着天,全然忘了还在一旁站着的柳锦棠。
柳锦棠却也不急躁,实则她现在已经打起了退堂鼓,想着要不今天就算了。
毕竟她那点小心思,在沈淮旭这个大理寺卿面前,就跟关公面前耍大刀一样,班门弄斧。
但偏偏人怕什么就来什么,她这边心里念叨不要叫她不要叫她。
下一刻沈老夫人的视线就落在了她身上,柔和目光也严肃了些:“你怀中抱得是什么?”
柳锦棠只觉有一道冷冽视线随着沈老夫人的话落在她身上。
该来的总归是来了。
柳锦棠心头叹息,吞咽一口口水,一鼓作气迈上前,把怀中之物捧出。
“听闻祖母总是咳嗽,孙女便去炖了这生津润肺的银贝雪梨汤,现下雪梨正好,甜嫩多汁,对祖母的咳疾有所缓解。”
沈老夫人有些意外,嗯了一声,难得的语气柔和:“你费心了。”
说罢她身旁李婆子上前自柳锦棠手中取过玉钵,一摸,竟还是烫的。
她这时留意到裹在玉钵外的棉布,不大不小,刚好包裹住玉钵,不仅保温,两边还有两个提手,样子虽不精致,但极为实用。
柳锦棠见她对那保温用的棉布很好奇,于是笑着解释道:“昨夜下了雨,今早儿天凉,厨房离祖母院子有些路程,我怕来的路上汤凉了,特想出这个法子,没曾想还真的奏效了。”
沈老夫人自也瞧见了,但她并未说话,李婆子把玉钵放至一旁,并没有打开的打算。
柳锦棠自也不在乎这个汤会不会进沈老夫人嘴里,毕竟求人办事,礼送到了,至于拆不拆就是主人家自己的事了。
“昨夜下雨,今儿天凉,我怎瞧你穿的如此单薄?”
柳锦棠尽力掩住心头激动,毕竟她今日特意穿的这件衣裳,目的可不是衬托自己细弱身段的。
要的就是引起沈老夫人的注意。
柳锦棠自怀中掏出金簪来。
然后走上前把金簪放在沈老夫人旁边的桌案上。
“昨日夜孙女起夜在路上捡到了这根金簪,怕失主着急,忧心一夜未眠,遂早早起了,想借着给祖母请安时,顺带把金簪带来好早日找到失主。”
在场都是人精,柳锦棠虽然没有明说,可她话里隐藏的意思,众人都明白。
因为忧心,所以早上走得急,这才穿的单薄了。
但为何那么多衣裳偏偏穿这件单薄的,只因所有的衣裳都是单薄的,所以穿哪一件都一样。
看了一眼那牡丹金簪,沈老夫人便收回视线,她知晓这金簪是谁的,毕竟整个沈府能簪此金簪之人,只有一人。
新晋的沈夫人。
“你倒是个实诚的。”
沈老夫人拿起那根金簪,然后对着李婆子耳语几句。
李婆子接过金簪,进了里屋,很快就自里边行出,手中多出一锦盒来。
打开来,竟也是一根牡丹金簪,只是对比她的那根,牡丹花瓣更为饱满。
柳锦棠不明所以看向沈老夫人。
“祖母?”
李婆子把那锦盒放在柳锦棠手边。
沈老夫人:“你是个实诚孩子,你初入沈府,此金簪就当是我给你的见面礼,你那根金簪我会帮你寻找失主的,你且回去吧。”
柳锦棠面露喜色,眼中是止不住的惊喜。
她想伸手去取锦盒,但又突然想到什么,立马转身对沈老夫人跪下。
“孙女谢过祖母,此金簪孙女定会好生珍爱的。”
小女孩的喜色溢于言表,尽管她竭力掩盖,依旧掩不住眼中流露出的激动。
沈淮旭自一旁端过茶盏,凑近唇瓣浅尝一口,然后皱眉放下,可惜了这宫中御贡的好茶。
他视线落于屋中少女捧着锦盒的玉手之上,不知这小戏精泡茶技艺如何。
戏演的如此生动,想来茶泡的应该也不错。
柳锦棠乐滋滋的起身,准备离开时,突然看到沈老夫人旁边黑着脸的沈淮旭。
她眼中光芒闪烁一下,朝其福了福身,这才退出了屋子。
她刚出屋,沈淮旭也站起身来。
“时辰不早了,孙儿得去宫中处理事务了,祖母且歇着。”
沈老夫人见他要走,无奈挥手:“走吧走吧,晚上可要回府用膳?”
昨日新夫人进府,今日家宴,按理说沈家人都要出席。
沈淮旭整理了一下袖摆:“近日事务多,今日就不回府用膳了,”
说着他抱拳,然后离开了屋子。
李婆子皱眉凑近沈老夫人:“老夫人,今日不是休沐日吗?”
沈老夫人喝了口茶笑的随和:“你可知老婆子我为何喜欢旭儿这孩子?”
李婆子笑:“大公子一表人才,年纪轻轻便已成为朝之重臣,老夫人自是喜爱。”
沈老夫人摇头:“你错了。”
她目光落于门前:“是因为旭儿这孩子知我不喜之物,喜我之喜,厌我之厌。”
慈安院门前,柳锦棠站于台阶之上,看着头顶上的牌匾,皓眸微眯,把手中锦盒搂紧了些。
这金簪拿的烫手,沈老夫人是个人精,一点亏都不愿意吃。
她欲从对方那处得到好处,对方便顺水推舟借她之手出气。
问她出什么气?
自然是借她之手给她娘立规矩咯。
哎,她也太难了。
柳锦棠转身,准备原路返回,只是还没走两步身后便传来冷冽之声。
“胆子不小。”
对方声线实在磁性,又透着他独有的冷意,太易辨认。
柳锦棠背脊一僵,然后勾着自认为最好看的笑转过身去。
她的身后,沈淮旭一袭玄色锦衣绣以暗金纹路,腰间锦带勾勒出他劲壮腰身。
他头戴玉冠,面容隽俊,单手负于身后,正好以整暇的看着她。
柳锦棠嘴角的笑僵了一瞬,立马俯首福身,乖巧如小绵羊。
“大哥哥。”
沈淮旭目光锐利,缓步靠近。
柳锦棠想往后退,可她忍住了,这处不是屋子,她能退到哪去呢?
况且眼下还在老夫人的院子前,想必对方也不会太过为难她。
沈淮旭看着少女微微颤抖的身子,觉得有趣,明明很怕,偏要强装镇静。
“你很怕我。”
这是肯定句,并非疑问句。
柳锦棠有些无语,心道这人怎么这么没眼力见,我怕不怕你看不出来?非得问我。
但面上却是恭敬有加。
“我不是怕大哥哥,而是敬大哥哥。”
“呵。”的一声冷笑,差点叫柳锦棠腿软跪下,差点以为自己的内心吐槽被发现了。
这人好端端的为什么要这样笑啊,吓死人了!
“伶牙俐齿。”
沈淮旭冷睨她一眼,然后提脚越过少女,就这样离开了。
他一走,柳锦棠便一阵虚软,赶紧扶住身旁树干,这才避免了自己就地跪下。
想起刚才看见的黑眸,重重吐出一口浊气。
她这位继兄当真恐怖,一如前世不好亲近,喜怒无常,阴晴不定,真真可怕。
她以为沈淮旭叫住她是要与她清算昨日之事,没曾想他却什么也没说。
“真是莫名其妙。”
她胆子大?伶牙俐齿?
这真的不是夸人的词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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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院落,柳锦棠换了身衣裳,虽然比她那短半截的衣裳好一些,但也好不到哪里去。
她离家时带的衣裳与首饰,几乎全部被贱卖换成了盘缠。
余下的,都是些旧衣旧物与不值钱的玩意。
反观她娘,她俩一起前往盛京,她到盛京后什么也没有,可是她娘却有足足十大箱的首饰衣裳。
入了沈府,她娘也未曾想起她来,时隔如此之久,都没有想过为她裁衣。
曾经她无怨付出,如今想来,真是蠢得可笑。
真心既然换不来真心,那她不要了还不行嘛。
推开屋门,院子之中落了不少树枝残叶,无人打扫,显得格外萧条。
彩荷院是她初入沈府住的第一个院子。
此院子位处前院,距离沈府各个主子的院子都近。
只是谁又敢信,住如此大的院子,又是一府小姐,身边竟然没有一个伺候的人。
前世她还因此去找她娘闹过,事后也是被她娘轻飘飘的打发了。
并且说她应该体谅她的难处,不过几个伺候的下人,这等小事晚上几天又何妨。
柳锦棠自屋中搬出一凳子来,又端出一碟点心来,坐在凳子上欣赏着风吹树叶,悠闲的吃着点心。
她如今倒觉得,没有下人也挺好,幽静自在,谁也不会打搅她。
等她手上之事处理完了,得了金簪换了钱,她就去把千霜赎回来。
千霜乃是她的贴身丫鬟,自小伺候着她长大的丫鬟。
她们前往盛京的路上盘缠不够,她娘不顾她的阻挠把千霜卖给了人牙子。
最后一次收到千霜的信时是她娘成亲的前一晚,她说人牙子准备把她卖去沐城。
沐城距离盛京不远,但距离她们当初卖千霜的地方至少有半月路程,所以在千霜到达沐城前,她得准备足够的银两去把她赎回来。
以前是她懦弱,以后谁也休想动她身边的人。
吃了点心,柳锦棠起身准备找个扫帚扫扫地,刚动身,院门被敲响。
柳锦棠奇怪,难不成她娘的人找过来了?
这比她预想的要快啊。
打开门,来人却不是她娘的人,而是沈老夫人身边的李婆子。
“李妈妈?你怎么来了?可是祖母有事交代?”
李婆子端着手站在门前,面上带笑:“老夫人特意吩咐老奴来给小姐丈量身形,裁剪几件新衣。”
裁剪新衣?
柳锦棠怔了一下,回想前世,好似没有这么一茬啊。
但随即反应过来,应该是她送去金簪,前去请安一事改变了前世的走向。
毕竟这些事在前一世并不存在。
“叫祖母费心了。”
柳锦棠表现的很是高兴,避开身把李婆子迎进了院子。
还亲自给她拿了椅子,倒了茶,这才带着绣娘进屋。
李婆子虽是下人,但她一直都在沈老太太跟前伺候,自然身段也比平常下人高不少。
柳锦棠贵为小姐,却为她端椅倒茶,先不说对方如此做是图什么,光是这举动,都叫人心头舒坦。
李婆子坐在院内,看着满地杂草脸色难看。
她又抬头四处看了看,心头已是了然。
柳锦棠带着绣娘出了屋子,朝李婆子笑道:“今日麻烦李妈妈了。”
李婆子揣手起身:“这是老奴应当做的,五小姐歇着,老奴便不打搅五小姐了。”
柳锦棠恭恭敬敬把人送出门,直到目送对方走远这才进了院子。
殊不知她的此举,已是被李婆子看在了眼中。
待回了慈安院,李婆子把在柳锦棠院中看见的全部说了一遍。
“老夫人是不知晓,老奴去的时候,五小姐正坐在廊上啃那干硬的点心呢,院子中连个伺候的下人都没有,穿的衣裳也是旧的。”
沈老夫人手中盘着一串佛串,跪坐在佛像前口中念着经文。
“阿弥陀佛。”
沈老夫人缓缓睁开眼来。
面前的佛像慈眉善目,沈老夫人虔诚叩了一礼:“我佛慈悲,我虽不喜那沈氏,可孩子何其无辜,你且去叫张管事来一趟,我有些事要找他。”
李婆子哎了一声,快快去了。
傍晚,彩荷院内。
柳锦棠看着张管事忙前忙后吩咐人把物件往她屋子中搬。
她拿着沈老夫人给她的那根金簪细细摩挲着,看样子极为喜爱。
张管事瞧着笑眯眯道:“这金簪真好看。”
柳锦棠小心翼翼把金簪簪入发中,赞同他的话:“我也觉得不错,是祖母赠给我的见面礼。”
张管事恍然大悟的点点头,心头琢磨。
这五小姐虽然不得沈家其她人喜欢,但偏得沈老夫人上心。
又是送金簪又是送物件的,看来他也不能太过分才是。
没多时有下人前来汇报,说是东西都搬完了。
张管事点点头,然后笑看向柳锦棠。
“五小姐,东西已经全部放进了屋子,这是单子,您可要清点?”
东西是沈老夫人派人送的,虽然说是给她的,但实际上还是沈家的东西,清不清点,意义不大。
而且有沈老夫人的交代,就算这张管事想动手脚,也得掂量掂量自个的命大不大。
遂柳锦棠微笑,没有要拿清单的意思:“张管事办事,我自是放心的。”
张管事得意的微扬下颚,也没客气的把清单收回袖中。
“既然这样......”
话没说完,院门口传来嘈杂声,张管事说了一半的话被打断,他不悦的看向门口。
“怎么回事?谁在门前吵闹。”
柳锦棠也随同他一起看向门前,见到来人后,她嘴角勾起若有若无的笑意。
来了。
钱婆子带人进了院子,一进院子她就大声道:“去,好生的搜,角落也不许放过!”
张管事见对方是沈氏屋中的,且来势汹汹,当即也没敢说话。
柳锦棠朝前几步,挡住了要去搜查她屋子的下人。
声音冰冷:“这是我的院子,你们当这是个什么地方?”
她面色阴沉,身子虽瘦弱,可周身气势却是不弱,那些下人也是有些害怕,拿不定主意的转头看向钱婆子。
钱婆子是与柳锦棠打过交道的,知她性子懦弱,平日里受了欺负也不敢吭声,遂今日才会如此大剌刺的闯入院子叫人搜查。
眼下瞧柳锦棠如此强势,也是犯起怂来,可在一想,她现在干的事乃是受沈氏之令,便又把头扬了起来。
而这一扬,却叫她眼睛一亮,只因她瞧见了柳锦棠头上的金簪。
几乎没有多想,钱婆子两步上前,伸手就要去拿柳锦棠脑袋上的簪子。
柳锦棠一把打开她伸来的手:“你做什么!”
说着就把脑袋上的金簪拔下揣入袖中。
而她这一举动看在钱婆子眼中便是掩饰了。
她脸上的笑意越发阴狠起来,对着众人就大声道:“我奉夫人之命前来搜找夫人失踪的簪子,你们可有见到?”
院内众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然后都是摇摇头。
有下人问:“不知夫人丢失的簪子长什么模样。”
钱婆子看向柳锦棠:“一只牡丹花模样的金簪!五小姐可有见过啊?”
张管事眼神变幻,瞅了一眼身前少女,事情不会是他想的那样吧。
钱婆子本以为柳锦棠会否认,毕竟她刚才把金簪藏于袖中她可是瞧见的。
但没曾想柳锦棠却大方承认:“见过。”
柳锦棠回看钱婆子:“昨儿我捡了一根金簪,但是今日早间我就把金簪交给府内管事之人了,你不妨派个人去问问?”
“胡说!”哪料这钱婆子却大手一挥,高声反驳:“我刚才分明瞧见那金簪就戴在你头上!你还怕我瞧见藏在袖子里,什么把金簪交给府内管事之人,分明就是在诓骗于我!”
“金簪定是你偷得。”
她说的严重,前面还说是失踪,眼下就用“偷”字,这罪名,一旦坐实了,不用想,柳锦棠的名声都完了。
毕竟谁也不喜一个手脚不干净之人。
柳锦棠的眼神也是彻底冷了下来,她转身看向张管事,道:“张管事,我刚才是否有与你说过,簪子是何人给我的。”
张管事本来想做个透明人,站在后面装聋作哑。
眼下被柳锦棠一喊,面露难色,说也不是,不说也不是,最后只得道:“说了。”
钱婆子冷脸看着张管事:“谁给的。”
张管事支支吾吾看了眼柳锦棠,又看向钱婆子:“沈老夫人。”
“不可能。”钱婆子眼睛瞪得溜圆:“老夫人根本不待见你,怎么可能给你如此贵重的东西。”
她这话一出口,张管事顿时被吓的躲一边去了,生怕钱婆子这蠢货把他牵连进去。
在所有人都看不见的地方,柳锦棠眼底阴霾渐重。
“是不是,轮不到你一个下人定夺,我要见我娘。”
钱婆子盯着她,老脸之上狠厉之色半点不减;“你把簪子交出来,我就带你去见夫人。”
柳锦棠似乎听见了什么笑话,面带笑意慢慢逼近钱婆子。
“你只是个下人,不要以为有我娘撑腰就能为所欲为,我是沈家的五小姐,我娘是沈家的夫人,我要见我娘乃是天经地义,轮得到你一个婆子在这里阻挠,滚开!”
钱婆子眼下已是咬定柳锦棠就是偷东西的贼人,所以也不怕她,对着身后下人厉声道:“把五小姐抓起来。”
“你敢!”柳锦棠气势全开,唬的在场无人敢靠近。
钱婆子见此准备自己动手,刚上前就被柳锦棠狠狠扇了一个大耳巴子。
偏在此时,沈氏来了,而她的身后还跟着沈老爷跟沈家众人。
彩荷院本就在前院,今夜又是沈家家宴,她们如此吵闹,自然是引起了注意。
钱婆子一见沈氏,立马捂着脸走到她身边。
沈二小姐沈诗语与沈四小姐沈诗婧看好戏般站在沈老爷身后,看着杂乱院子与穿着寒酸的柳锦棠,露出鄙夷之色。
反观她们身旁的沈三公子沈元思,看向柳锦棠的目光却是略有惊艳。
“怎么回事?吵吵闹闹的成何体统。”
沈老爷平日里为官为主,周身自是一派端方威严之态。
他头戴玉冠,身着锦袍,腰间系着一条金带,脚踏皂靴,整个人身姿挺拔,气宇轩昂。
虽已到不惑之年,可他却不显老态,面容俊朗,神采奕奕,特别是那双眼,与沈淮旭有五分相似,眼中冷光毕露,叫人不敢造次。
柳锦棠没有张口,钱婆子率先出了声。
“回老爷,老奴受夫人之命前来找丢失的簪子。”
沈老爷拧着眉:“什么丢失的簪子。”他看向沈氏:“珠儿,你的簪子丢了?”
沈氏原名为沈馥,字宝珠,亲近之人皆唤她珠儿。
沈氏点头:“昨日回去发现我丢了一根牡丹金簪,就是我初入府中,老爷送妾身的那根。”
“找簪子便找簪子,这吵吵闹闹的又是做什么。”
钱婆子卑躬屈膝地站在沈老爷面前,眼睛望向柳锦棠。
“老奴已经找到夫人的簪子了。”
沈老爷:“在何处。”
钱婆子手指柳锦棠:“就在五小姐的袖中。”
瞬间,所有人的视线都落在了柳锦棠身上。
有看好戏的,有不屑的,有鄙夷的,皆不相同。
沈氏更是不敢置信的看着柳锦棠:“知棠,为娘的簪子当真在你那里?”
柳锦棠不置可否:“我的确捡到了簪子。”
此话一出口,沈诗语与沈诗婧率先发出惊呼之声。
沈诗语阴阳怪气道:“五妹妹既然捡到了簪子,为何不归还?”
沈诗婧附和着:“难不成五妹妹是见到金簪,起了不该有的心思,打算据为己有?”
听着她二人的话,沈老爷面色越发难看。
他看向柳锦棠,对这个继女,他印象不深,只记得她初入府时又瘦又小,躲在沈氏身后,连面都不敢露。
之后他忙着朝堂与府内之事,也未曾再见过她,算起来,这算是他第三次见这丫头。
第二次则是在他婚宴之上。
他有些不明白,明明初见人的时候胆子那么小,之后却大闹宴席,如今又拿了簪子不归还。
沈老爷眼有冷色,心底已是对柳锦棠有所不满。
“五丫头,你既然拿了簪子便交出来,那是你娘的物件,你若喜欢,爹爹在送你个新的。”沈老爷此话已是认定了东西是柳锦棠所拿。
这一切都在柳锦棠意料之中,她摇头,眸子亮的惊人:“我这里没有娘亲的簪子,娘亲的簪子我已经交出去了。”
“你说谎!”钱婆子插嘴大吼:“老奴明明瞧见你头上戴着一根牡丹金簪,与夫人那根一模一样,老奴要拿你还不让,还把簪子藏起来,你若不怕,为何不说你把簪子交给了谁!”
“交给了我。”
沈老夫人中气十足的声音自外响起。
众人纷纷侧身,钱婆子瞧见沈老夫人后吓得脖子一缩,不敢在说话。
沈氏也是诧异,没曾想沈老夫人会过来。
沈老爷则是朝她躬了躬身:“儿子见过母亲。”
其余人也纷纷见礼。
“孙儿见过祖母。”
“孙女见过祖母。”
......
柳锦棠也随众人一同见礼,沈老夫人进到院子,看着这满院子的人,不悦的冷哼一声。
她转头看向沈氏:“事情我已经知道了,放下簪子一事不说,你当娘的,就任由这刁奴欺辱自个的女儿?”
沈氏被沈老夫人突然训斥,也是有些反应不及,美眸不由的就看向了一边的沈老爷。
沈老爷哪里能眼睁睁瞧着娇妻受气,于是出面维护。
“母亲误会了,珠儿她什么也没说。”
沈老夫人瞪了一眼自家儿子:“她当娘的不惩治刁奴,任凭刁奴信口胡诌,我倒希望她说点什么。”
沈氏平白受了骂,好不委屈,她靠近沈老爷,欲语还休模样,惹的沈老爷好一阵心疼。
沈老夫人把她这副作态瞧在眼中,更是来气。
“你已经进了沈府,做了沈家的当家主母,以往那套勾栏子模样便不要再拿出来做了,我沈家丢不起这个人。”
沈氏立马擦了眼角泪水,她如今是新妇,纵是万般怨气,也是不敢顶撞沈老夫人的。
只得乖乖受着。
沈老夫人剐了沈氏一眼,这才把目光转向钱婆子,见她龟缩着脑袋躲在一边,重重哼了一声。
“你个刁奴,以下犯上,可知罪。”
钱婆子“扑通”一声跪在地上,还欲给自己辩解:“老夫人饶命,老奴冤枉啊,老奴只是奉命行事,老奴也亲眼所见五小姐头戴着夫人的金簪子,老奴是冤枉的啊。”
沈老夫人看着柳锦棠:“五丫头,你自己说,她是不是冤枉的。”
柳锦棠不疾不徐迈出一步,然后掏出了袖中的牡丹金簪来。
金簪一露面,沈氏眸子便是一缩,她一眼便瞧出那金簪确实不是自己的,但是她昨天明明就把金簪落在这死丫头屋里的啊。
沈诗婧捂嘴偷笑:“还说自己把金簪交出去了,这不是有一个牡丹金簪吗。”
沈老夫人听着沈诗婧的话不悦冷嗯,沈诗婧赶紧噤声,眼神却是不服气的瞪着柳锦棠。
柳锦棠捧着金簪乖顺跪下:“我确实是捡了金簪,但是我手中这根金簪却不是捡的那一根。”
沈老夫人走上前,把她手中金簪拿过,面向众人。
“此金簪乃是我给五丫头的见面礼。”
李婆子这时端着锦盒上前,当着众人的面打开锦盒。
里边是一根一模一样的牡丹金簪。
“沈氏,你瞧瞧,这个金簪可是你的啊?”
沈氏象征性的往前一步,看了眼锦盒中的金簪,然后又看了一眼沈老爷,这才点头:“是。”
钱婆子吓得魂都要掉了,她害怕的匍匐着身子,在地上抖如筛糠。
沈老夫人:“早间五丫头就把金簪拿到我院中了,说是顺手拾来的,叫我给她找一下失主。”
“你早间不见人,我便想着晚间家宴时再给你,哪曾想出了这档子事。”
沈老夫人眼神犀利:“你既坐了沈家主母的位置,就要事事周到,好生管治下人,今日之事决不允许发生第二次。”
此话便是一点面子都没给沈氏留了,直接挑明了说她没有规矩,新妇进门哪有不给婆婆敬茶的道理。
今日簪子的闹剧都是因为你没有规矩引起的,若有下次,那也不会是口头训诫这般简单了。
沈氏受训却还不得不忍着:“媳妇知晓了。”
沈老夫人立了规矩,心口积攒的气也出了,便挥手道:“把这刁奴带下去,既然其主子管教不了,那我这个老婆子来替其管教。”
钱婆子被人押了下去,下去前她还一直大喊:“夫人救我!夫人!救命啊!”
沈氏皮笑肉不笑的看着她被拖下去,袖中指甲掐的生疼,却没有开口为她求情。
她的视线落在柳锦棠身上,眼底阴狠之色难掩。
死丫头,跟她玩心眼子,好的很呐。
“好了,既然是场误会,那便不要往心里去了。”
沈老爷这时出面缓和气氛。
“珠儿毕竟才入沈府,诸多事情都还有待摸索,母亲大人有大量,便宽容些。”
沈老夫人没有理她,倒是转身把柳锦棠自地上搀扶了起来。
见沈老夫人不搭理自己,沈老爷脸色有些尴尬。
紧接着转身拉住沈氏的手,板脸训斥:“你也是,那婆子一看就是个刁奴,不早早处理了还留在身边,这不,就惹出事来了,这两日谅你辛苦,免了你前去母亲院子请安一事,明日起,该有的规矩你还是得遵才是。”
沈氏眉眼柔顺,抬眼看了沈老爷一眼,那眼神又委屈又勾人,差一些把沈老爷的魂都勾跑了。
“妾身听老爷的。”
沈老爷呵呵笑着,最后才转头看柳锦棠。
虽然说这件事柳锦棠是冤枉的,但是在沈老爷眼中,她已然是个多事的,心头自然不喜。
遂与之说话时,语气也有些严肃生硬。
“今日之事你受了委屈,明日我会派人给你送些宝物过来,算是补偿于你。”
柳锦棠听出了沈老爷语气中的不悦,她恭敬行礼,乖巧异常:“女儿谢过爹爹。”
“行了,家宴也要开始了,都别在此处待着了,入席吧。”
沈老爷牵着沈氏出了院子,紧接着是沈诗语与沈诗婧,沈老夫人则是最后才走的。
走之前她意味深长的拍了拍柳锦棠的手背:“你换身衣裳再来。”
“好。”柳锦棠朝她福身,目送她出了院子。
人走完后,柳锦棠拿着金簪露出笑来。
事情可算落幕了,改日她就把这金簪卖了,届时加上沈老爷送来的珠宝,赎千霜的钱定是够了。
她乐呵的拿着金簪进了屋子,却未曾瞧见屋头上一闪而过的人影。
沈家后院,幽静院庭碧水潺潺,月色清冷落于院中青松石上,更显环境雅致。
东阳身着黑衣,头戴玄色抹额,怀抱长剑,站于主屋门前,宛若门神。
头顶传来轻微动静,他睁开眼来,眸子深黑如墨,透着煞气。
一道人影自屋顶飞身而下,身轻如燕,竟没带出半点响动。
“主子呢。”
东阳偏了偏头,意思不言而喻,在屋中。
来人上前轻叩房门,准备推门而入。
东阳出声提醒:“主子病发,你确定要此刻进去。”
北云放在门上的手顿了一下,他扭头看向东阳:“方医士呢?”
东阳:“已经来过了,刚走。”
北云迟疑,还是推开了门:“我进去瞧瞧主子。”
东阳不置可否,没有阻拦。
屋内黑沉一片,除却窗子边透出些月色,竟是半点光色都无。
铜雀鸟铃香炉之中,香烟袅袅,满屋透着一股浓烈药香。
北云闻见此味道眉头紧蹙,这一次竟然用如此浓重的药。
他目光不由落在了不远处的榻上。
幔帐厚重,遮掩了榻中情形,可北云听力极好,自是能透过那厚重幔帐听见那若有若无的喘息之声。
他神色有些不自在,犹豫一下还是先行退出了屋子。
刚闭上屋门,东阳便道:“如何?主子可有好转?”
北云面色阴沉:“看情况,不容乐观,主子这次发病才隔三月,比上次提前了两个月,方医士如何说的。”
东阳同样面色难看:“什么都未说,只说等主子好了,派人去唤他。”
说着东阳转头瞧了眼屋内,咬牙道:“实在不行,我去给主子找两个女人,这每次都如此忍着,憋都憋坏了。”
北云摇头劝他:“别冲动,这毒已经发作了五次,再有两次恐就彻底拔除了,你现在去给主子znr,前面的罪岂不白受了。”
东阳实在难以理解:“这毒虽然厉害,但终究不过是cq的玩意,美人都送到主子榻上了,硬是被主子扔了出来,毒素难压,这不活活受罪吗。”
“你若想死,可以在大声些。”北云抱剑与他并肩而立:“且等着吧,以主子的定力,最多一个时辰。”
东阳勾起猥琐笑意,眼睛往北云身下瞅了一眼,手中的剑碰了碰他的肩头。
“你当主子是你啊,一个时辰,你也太小看主子了。”
北云连眼神都懒得分给他:“我再不济,也比某些人强,听梅娘说,你好似有些疲软啊,怎么?年纪大了,不中用了?”
“艹,那娘们怎么如此诋毁于我。”东阳快气炸了,一个男人什么都可以不行,唯独那事上不能服软了。
梅娘可是雀花楼的头牌,多少达官显贵一掷千金为求一夜。
他不行?他不行能叫她记那么清楚?不可能!
北云也朝他身下看了一眼,啧啧摇头。
无形攻击最为致命,东阳顿时脸色铁青。
“艹!”他怒骂一声想立马去找梅娘算账,可眼下却走不了,只得忍着一头火气,乖乖的守门。
“阿秋!”远在盛京东头的一处锦绣楼阁中,一美艳女子重重打了个喷嚏。
她身旁的美人娇笑调侃:“梅娘,你这是穿的单薄惹了风寒,要妹妹说啊,还是多穿些才是。”
梅娘勾着一双上挑的狐狸眼,涂着大红蔻丹的玉指自盘中拿起一颗葡萄来,然后直接塞进了女人嘴里。
瞧着女人吃瘪模样,她咯咯笑着,笑声比黄鹂还要动听几分。
“偏就你话多,干我们这一行就得是穿的越少越好,裹大袄的乃是河边洗衣的大娘。”
她俯下身来,春光汹涌,看的女子差一些被葡萄噎了嗓子。
梅娘眼带笑意,说出的话却是气死人不偿命。
“要妹妹我说啊,姐姐就是穿的太多了,瞧瞧姐姐的恩客,在瞧瞧妹妹的,姐姐与其取笑妹妹我,不如跟妹妹我学学。”
说完梅娘扭着屁股花枝招摇的走了,剩下一桌子女人大眼瞪小眼。
可是气归气,她们却不得不承认梅娘的本事。
同是伺候人的,偏人家梅娘伺候的都是些王孙贵胄,再不济也是俊俏公子。
把人伺候乐呵的同时还能从对方口袋里掏出不少银子。
反观她们,伺候的都是些歪瓜裂枣,好不容易有个王孙高官,结果还是个一毛不拔的铁公鸡,楼中不少姐妹嫉妒梅娘,却又不得不佩服其手段。
“你们听说了吗,梅娘被包了,对方来头不小,妈妈都不敢得罪。”
“什么人啊?”
“据说是锦衣卫指挥同知,真是叫人嫉妒。”
后半夜三更,紧闭的屋门终于打开。
沈淮旭身着暗红锦袍,腰间松垮系了带子,锦缎连裳轻薄宽松,掩不住他健硕胸膛。
黑丝未束,柔顺垂在肩头,凤眸凌冽,眼尾勾着未消情愫。
他身姿伟岸,生的又邪魅俊逸,冷光洒落,衬他如妖如魅,摄魂夺魄。
东阳与北云慌忙低头,不敢多瞧。
“主子。”
沈淮旭瞧了眼北云,然后对东阳道:“你去打些水来。”
他声音嘶哑,透着未消的欲望,沉的吓人。
东阳抱拳,然后快步离去。
沈淮旭幽冷目光看向北云:“事情如何了。”
北云恭敬颔首:“回主子,事情如主子所料。”
沈淮旭冷眸中闪过些许晦暗之色:“去告诉那人,添把火。”
北云没有迟疑:“属下遵命。”
第二日早,雅韵院内,沈氏伺候着沈老爷起了榻,穿衣洗漱后,沈老爷前去宫中上朝,她则是侧卧在榻上回神。
一旁小丫鬟手中抹了香膏,正轻轻为其按压着太阳穴。
“嘶!”
突然沈氏吃痛一声,睁开眼来,坐起身反手就给了身后小丫鬟一巴掌。
“手这么重做什么,按的我皮疼。”
小丫鬟连滚带爬的下了榻,跪在沈氏脚边,不停磕头求饶。
沈氏一脚把她踢开了去:“去去去,滚出去,别在我跟前惹我心烦。”
一旁的云姑姑把那小丫鬟赶出了门外,然后回到沈氏身边给她倒了杯热茶。
“夫人,小丫鬟手生,等一会奴婢就去好好教教她,你别动怒,大夫说了,动怒会影响身子,你如今可气不得。”
沈氏接过茶来,涂着艳丽蔻丹的长指疲惫的按了按眉心。
“真是没一件事叫我舒心的,钱婆子是我入沈府后用的最得力之人,没曾想就这么被那沈老太婆打死了,真是越想越来气呐。”
云姑姑微微躬着身子,闻言笑道:“左右不过一个婆子,夫人何须为她之死气着自个,夫人是沈家当家主母,要什么得力的人儿没有。”
钱婆子与云姑姑都是沈氏进沈府后,沈老爷给的人。
钱婆子极会溜须拍马,虽然没什么大本事,却是个讨人欢心的狗腿子,平日里就跟在沈氏后面说着好话。
时间久了,沈氏倒也喜欢上钱婆子的恭维。
而云姑姑与钱婆子不同,她极为聪慧,但话不多。
沈氏本来不喜沉默寡言之人,但是一来沈老爷给她的人她用着放心,二来她也明白,她身边不能只留钱婆子那等说大话的人,也得有云姑姑这等精明之人,所以便把她二人留在身边贴身伺候。
现如今钱婆子没了,只有云姑姑一人,沈氏便也对云姑姑多了几分亲近。
她叹息一声,喝了口茶。
“这沈家上上下下,里里外外都等着我出丑,我如今啊,除了你们,是谁也不敢信。”
云姑姑身子低了几分,尽显恭顺:“奴婢有句话,不知当讲不当讲。”
沈氏瞧她:“说。”
云姑姑面色一变,先是犹豫了两瞬这才小心翼翼道:“奴婢觉得,昨日这事,夫人得去五小姐院中提点提点她。”
沈氏画着霞红眼黛的眸子闪了闪:“什么意思?”
云姑姑:“昨日之事,虽然五小姐是被冤枉的,但老夫人可是实打实的向着五小姐的,夫人应该也不想自个的亲生女儿最后向着外人吧,夫人总得叫其知晓,谁才是五小姐该倚靠之人。”
沈氏拿着茶杯的手紧了一瞬,云姑姑的话实在是说到了她心坎上。
金簪丢失乃是她刻意为之。
目的也很简单,借着金簪一事,把柳锦棠送出沈家去。
毕竟对方的存在时时刻刻都在提醒她,那些不堪回首的过去。
本来一切顺利,没曾想那死丫头背着她去见了沈老太婆,还把事情搞的人尽皆知,最后叫她无功而返受了一顿责骂不说,还损失了一名奴仆。
沈氏光是想起就气的七窍生烟。
她站起身来,叫云姑姑给她梳妆。
“你说的没错,我的确得去一趟,也好叫那死丫头知晓,这沈家到底谁说了算。”
彩荷院主屋中,柳锦棠抱着一个青花瓶哈着气,擦的仔细。
虽说这些东西她动不了,但贵重的宝贝谁不喜欢呢。
每日擦一擦,宝贝亮堂了,她也开心不是。
正在她哼着小曲放下青花瓶准备换一个擦时,院门响起敲门声。
柳锦棠眸子一缩,扭头看向院门的方向。
一个小丫鬟匆匆前去开了门:“你是?”
话音还没落下,她便被来人狠狠扇了两巴掌,推倒在地,好不狼狈。
“没眼色的玩意儿,还不给夫人让道,堵着门不让进是为哪般。”
柳锦棠走出屋子时,看见的就是小丫鬟倒在地上,捂着脸抽泣。
她眼神顿时一变,快步上前把人扶起。
小丫鬟受宠若惊:“小姐。”
柳锦棠给了她一个眼色:“你先下去吧,这里不需要你了。”
小丫鬟知道柳锦棠是在维护她,感激的擦了擦眼泪,然后退了下去。
柳锦棠冷眼看向打人的云姑姑:“在我院子打人,你当我不存在?”
打狗还需看主人,她虽不受宠,可并不代表一个奴才也能爬上她脑袋作威作福。
云姑姑没有答话,倒是她身后的女人开了腔。
“怎么?为娘的人打了你的人,你很是不满?”
女人身着一袭淡黄色的云烟衫,绣着秀雅的兰花,手挽碧霞罗牡丹薄雾纱暗红飘廖锦裙,其上绣着精致蝶纹。
晶莹剔透的倒坠耳环垂下,头上戴着赤蓝裹珍珠步摇。
薄施粉黛,秀眉如柳弯,唇间轻点朱红,却似娇媚动人。
只是那股娇媚此刻却被一股难言的戾气取代,让人不寒而栗。
“娘......”柳锦棠眉目变得温顺:“我不是那个意思。”
对方没有答话,直接绕过她往主屋行去。
屋内,各类金盏玉器堆满了架子,把原本空旷的屋子塞了个满满当当。
沈氏迈步而入,看着最近架子上的玉器沉默不语。
柳锦棠站在她身后盯着她的背影,眼中光色明灭不定。
两人就这么一前一后,僵持良久。
直到沈沈氏转过身来笑望着她:“知棠。”
见梨花初带夜月,海棠半含朝雨。
知棠是她的字,她生在海棠花开的月夜。
她爹本想取梨字,可觉“梨”与“离”相近,不吉利,遂为她取了知棠二字。
沈氏突然间面色柔和,拉住柳锦棠的手,慈爱模样似乎对柳锦棠极为宠爱。
“昨日之事叫你受委屈了。”
她的手滑过柳锦棠的手背,引来柳锦棠一阵恶寒,却只能强忍住。
“我没事娘。”
柳锦棠面带微笑,天真懵懂,似对昨日之事毫不在意,并没往心里去。
沈氏瞧着她这副模样,心底气意更甚。
表面虽笑着,但笑却不达眼底。
“你没往心里去就好,为娘怕你多想,特意来瞧瞧你。”
沈氏放开柳锦棠的手,摸了摸架子上的青花瓶,如变戏法般,前一刻还笑着的脸,下一刻立马严肃起来。
“知棠,你可知道,这沈家没有人喜欢你我二人。”
柳锦棠咬了咬唇,低垂着头没有说话。
沈氏阴沉着脸看着她:“你以为老夫人送你这些是因为喜欢你?你年纪小,很多事还不懂,老夫人是因为你娘我如今是沈家主母,所以才送你这些东西,讨好你,便是讨好我,懂了吗”
她的话加上她脸上的冷色,已是在明晃晃的告知柳锦棠:你以为人家给你送这些是因为你?你算个什么东西,如果没有我,对方岂能正眼瞧你。
柳锦棠没有回答,依旧低着脑袋。
下一刻,她手背上传来刺痛,是她娘常用的手法,掐她手背的肉。
虽手背上的肉薄薄一层,但就因为薄,所以钻心的疼。
对方又重复一遍:“懂了吗?”
不容抗拒的语气。
柳锦棠点了下头:“懂了。”
听她回答,沈夫人这才满意:“你且安生些,如今没人能欺负咱们娘俩,待你及笄,为娘给你找盛京最厉害的儿郎,然后叫你风风光光的嫁出去。”
盛京最厉害的儿郎?
娶了十八房小妾,生了十五个孩子,肥头胖耳,矮如冬瓜,确实厉害。
“你以后若是无事,便不要在沈府随意走动了,为娘与沈家人说了你体弱多病,你这样容易被人发现端倪,叫为娘难做,知棠,你最是懂事了,定是懂为娘难处的对吗?”
难处?怕她的存在引来沈老爷的不满?
但以柳锦棠对沈老爷的了解,他不是一个斤斤计较之人,否则也不会娶她娘过门。
是她娘,嫌她的存在。
都说父母之爱子,则为之计深远,她娘确实为她做了长远打算。
把她贬的一文不值,藏于方寸之地,只待及笄,便把她卖掉,为她的荣华富贵在添一笔。
呵,明明如此拙劣的演技,这般自私的话,她为什么偏偏重活一次才发觉呢?
见柳锦棠对她的话抱有不满之态,沈氏眼睛透出狠色。
“你是不是以为自己攀上了沈老夫人,就能随心所欲了?”
柳锦棠仿佛被她的话吓了一跳,抬头看她:“娘。”
沈氏哼了一声:“如今掌管沈家的是我,我不论你有什么心思,统统给我收起来,就你那点心眼子,只会害了我,害了你自己。”
沈氏站起身来,从上自下瞧着柳锦棠。
“沈老夫人还能有几年好活?你最后能倚靠的也只有我。”
她说这话时音调低了几分,阴恻恻的犹如恶鬼攀在你后背上,叫人浑身发毛。
柳锦棠因为害怕,手微微颤抖,沈氏看在眼中,很是满意。
“你且好生想想为娘的话。”
沈氏扬头离开。
看着那渐行渐远的身影,柳锦棠握紧了拳头。
倒是她把事情想的简单了,她娘今儿算是提醒她了。
犹记上一世她死前沈老夫人好似因咳疾加重,去往别庄养病了。
去别庄养病前,沈老夫人也因身子原因很少过问府中之事,整日都是吃斋念佛,修身养性,沈家都是她娘在打理。
天下熙熙,皆为利来,天下攘攘,皆为利往。
沈老夫人不会拒绝对沈家有利之事。
如此瞧来,沈老夫人确实不能护她长久。
但以眼下形势与以后长远发展考虑,她却不得不找个靠山。
否则待日后她娘逼着她嫁人时,无人给她撑腰,她只能乖乖就范。
还有沈元思与颜昭这一大隐患。
如果没有足够自保的能力,她又如何能保证这二人不会像前世一样加害于她呢。
所以她得找个靠山,而且必须是那种谁也不敢招惹的人。
这沈家有话语权的只有三人。
沈老爷,沈老夫人,沈淮旭。
沈老夫人已经被排除在外。
沈老爷这等人自也不在柳锦棠的计划之中。
他与她娘是同床共枕之人,夫妻二人,谁也比谁好不到哪里去。
那符合这个条件的便只剩下一人。
她的好哥哥——沈家嫡子,沈淮旭。
永朝十年乾顺帝登基,新帝年轻气盛,朝廷之中颇多反对之声,官僚勾结外党,一度想要架空帝位,取而代之。
为自保,乾顺帝与其军师商量对策,建立特务机构,称“厂卫”。
“厂卫”独立并凌驾于三法司之外,直接听命于皇帝,可以说是独属皇上的耳目和爪牙。
而统领厂卫的人,便是当时年仅十七的沈淮旭。
皇帝钦指,皇权特许。
即便如此朝臣依旧对当时的沈淮旭嗤之以鼻。
而就当他们以为沈淮旭翻不起风浪时,他却以铺天盖地之势席卷盛京。
只寥寥数日之间,那些反对皇命,对皇室有异心之人,皆死于非命,死状惨烈。
满门无一活口,头颅被砍,钉于双臂之间,尸首被挂于府门之前,挂以叛党之标。
而这等惨状持续了一月之久。
几乎每一夜都会有一家官员之府被血洗,满地血色间,会留下厂卫独特的标志。
这等残忍无情手段,令朝中官员头皮发麻,闻之丧胆。
尽管私下皆是咒骂愤懑,可明面上却无一人敢与其公然作对。
沈淮旭用近乎残忍到极致的手段威慑了朝内朝外,也叫所有人不敢在轻视于他。
之后沈淮旭得乾顺帝重用,不仅委任大理寺卿一职。
就连“厂卫”与“锦衣卫”这等势力皆交由其掌管。
在如今的盛京,只要沈淮旭想,他想叫谁消失,那对方定是见不到第二日的太阳的。
哪怕对方是正二品大官。
沈老爷也是朝内德高望重的大臣,可在沈淮旭跟前,都不敢摆父亲的架子。
沈老爷都要在意其脸色,沈家其余人谁又敢惹他这个煞神。
没有人敢招惹他。
她想不受欺负不妨紧紧抱住他大腿,把他哄高兴了待日后还能借他之手找个好的婆家。
她二人年纪相仿,也就相差八岁而已。
相处下来,兄妹情深,他又如何忍心看她嫁给那等货色。
这么想着,柳锦棠已是有了主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