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夕元良是小说《一念江山一念卿》的角色人物,是由作者广龙写的一款宫斗宅斗类小说。目前小说已完结,以下是小说《一念江山一念卿》的章节内容
何夕跪在阶下,抬头透过血肉模糊的眼看着龙椅上的一双璧人,语气冷然,“臣妾,无话可说!”
“还不招是么?继续打!”
乱棍落在何夕后背上,连肺腑都敲碎的力度。
一袭明黄龙袍的元良冷眼看着,身侧依偎着容颜娇媚的敏妃——拓跋敏儿,伸着柔若无骨的小手轻轻抚着元良的胸膛,声音如莺般婉转地安慰着,“皇上,不必动怒,说不定皇后姐姐……也有难言的苦衷呢?”
苦衷?
元良剑眉倒竖,眸中是滔天的火焰。
与人私通淫乱后宫,又窃取军报通敌叛国,这是什么样的苦衷?!
皇后?
呵,这个皇后,从今日起她也不必当了!
“唔……”数不清棍棒落下,何夕笔挺的脊背终于弯了下来,她趴在阶上,鲜血泅红了白玉石阶,意识模糊地呢喃着,“元良,元良……”
一直坐在龙椅里冷眼旁观的男人,手指忽然蜷了蜷。
拓跋敏察觉,急忙假惺惺地开始劝何夕,“姐姐你就说吧,那个……男人到底是谁?你们是何时认识的?若是您说了,我还可以求皇上,饶过你的性命啊!”
这一番话说的情真意切,元良眼底的愤怒却越积越深。
何夕喘了几口气,爬起身狠狠地啐了一口带血的唾沫,冷笑着看那满头珠翠的女子,“敏妃,总有一日,你会落得与我一般的下场!”
“呀!”
拓跋敏似被吓到,扑向元良的怀里,煞白的小脸儿上梨花带雨,“皇上,臣妾怕……”
元良揽住娇怯怯的妃子,一边冷厉地喝道,“贱人!若不是敏儿告诉朕,你还打算瞒着朕与人私通多久?”
他似是怒极,步下台阶一脚踹在她的胸口,“朕真是看错了你!”
“咳……皇上,”何夕被踹的倒翻倒在地上,挣扎地爬起来,她原本精致的脸蛋此刻已经满是伤痕,唯有一双眸子还清澈如山泉,只是此刻也带着无尽的痛苦与悲凉,“你从没看错我,只是你从不肯相信我!”
“要朕信你?”元良语气嘲讽,“做梦!”
他袖袍一挥,冷声宣布,“即日起,何氏被废,褫夺皇后封号,幽禁摘星楼!”
看着何夕死灰一般的脸,他忽然觉得从来未有过的畅快,俯下身去凑近何夕低声道,“至于你的父亲,何大将军,想必也脱不了干系,你别以为朕动不了他,朕迟早会砍了他!”
“不……你不能!”
何夕惊恐地摇头,她跪爬着前行,试图用带血的手抓住男人的袍角,“一切与我父亲无关,你不能动他,他什么都不知道,他……他是开国大将军!”
“管好你自己吧!”元良脸色阴沉下来,冷冷一甩袖走回阶上,拓跋敏立即笑着迎上,“皇上……”
“皇上!”
何夕忽然凄厉地高叫,她伏跪着,头狠狠地磕向坚硬的石阶,一下又一下,“求皇上饶了我父亲,所有罪责,臣妾愿一人承担!”
龙椅旁的拓跋敏眼底闪过厉色,面上却摆出一副同情的样子,奔下去要扶她,“姐姐,快别磕了……”
她弯身去扶,在何夕耳边恶狠狠地低声道,“别脏了御前的地!”
“你!”
何夕猛然抬头,一双染血的眼睛死死地盯着拓跋敏,与此同时,拓跋敏忽然像被推搡了一般向后倒去,缀满首饰布摇的后脑重重地磕在了阶上。
“敏儿!”
元良急忙奔过去将拓跋敏抱在怀里,扶住她后脑的手摸到一片湿热,拓跋敏虚弱地开口,“皇上,别怪姐姐,她不是故意的……”
“何夕!你这个贱人!”
“我没有!”何夕想要解释,脑中却有一阵眩晕袭来,意识逐渐丧失,可惜她的夫君却只顾着关心别的女子,她一点点软倒下去,“你为什么,就是不肯信我……”
何夕醒来的时候,躺在摘星楼冰冷的地板上,寒风从打开的窗户灌进来,再从骨头缝里透过去。
“好冷……摘星楼好冷……”
摘星楼,皇帝献给皇后的大婚礼物。
建在九十九级的台阶之上,在无云的晴朗之夜,伸手似乎就可以触碰到星辰,故此命名摘星。
亦是帝后情深的见证。
如今,却成了她华贵的牢笼。
何夕蜷缩着抱紧自己,身子微微颤抖。
曾经的他们何等恩爱,究竟是从什么时候开始,一切都变了。
他不再相信她,看着她的时候总是带着帝王多疑的目光,就连她想要给他生个孩子,却还是只能日日服下“进补”的汤药。
后宫里的宠妃越来越多,被西域进贡来的拓跋敏,算是其中爬的最高的一个。
如今,竟连她都踩了下去。
什么与人私通……什么通敌叛国,只不过是拓跋敏争宠的把戏罢了!
而她,面对着皇帝疾言厉色的询问,也只能咬紧牙关,不肯说出当晚她的真实下落。
不能说,她答应过先太后,要好好替她守住元良,守住这天盛江山。她继承了一支暗卫,专司刺探情报,暗中帮助元良护着这万里河山,并且遵照太后懿旨,这支暗卫的存在,不能被任何人知晓。
就算是皇帝也不能。皇帝多疑,失了大多数臣子的心,也正是因为如此,才需要人暗中护持,若是被他知晓,恐怕连这一支绝对忠诚的力量都会消失。
而那被拓跋敏诬陷她与人私通的夜晚,就是每月固定的暗卫汇报时间。至于那些“通敌叛国”的证据,只是暗卫呈上来的情报而已。
“不能……”
何夕呢喃着,身体上的痛一波接着一波地涌来,却都痛不过心里的痛,
她拼命守着他的江山,他却连一次没有理由的信任都做不到。
真是……好累啊。
正要再次陷入昏迷的,外面吵闹的声音却传了进来。
何夕撑着残破的身子移到窗边,才看见摘星楼旁边一群宫人正忙活着,大批的木材和琉璃被运送过来。
“姐姐……”
大门被推开,身着华丽宫装的女子款款进来,看见何夕望着窗外的方向,不由得娇笑道,“那是皇上要为我建立的揽月楼呢,若是建好了怕是要比这摘星楼还要高上不少,臣妾本来不想皇上如此破费,可是皇上说为了补偿我……说起来,还是多亏了姐姐呢。”
揽月楼?
何夕有些出离地想着,揽月……摘星,呵,差距还真不是一般的大。
拓跋敏本想继续刺激她,没想到何夕根本没什么反应,不由得有些恼羞成怒,手一挥怒喝道,“来人,给我把她拖过来!”
手脚粗壮的婆子立即冲过来,拽着何夕的头发让她跪在拓跋敏的面前,拓跋敏瞟着她半死不活的模样,语气嘲讽,“姐姐,你犯下那样的事情,怎的还有脸活着?我若是你,定然寻个无人的角落自己去了!”
“我做了什么,做与没做,你比我清楚!”
何夕怒瞪着拓跋敏,出言争辩。
话音未落,脸上立即挨了狠狠的一下。
“大胆!你只是个废后,胆敢这般与贵妃说话?!”仆婢扇完巴掌恶狠狠地骂着。
拓跋敏随意地挥挥手,心情很好地摆弄着手指,十指纤纤,指甲却被修剪的尖利,齐刷刷小刀似的,她笑得阴险,“我刚刚精心修过的指甲,不知在姐姐这样娇嫩的脸蛋上滑几下,会什么样呢?”
“你尽可试试,若我不死,他日必当悉数奉还!”
何夕毫不示弱,对这个女人,摇尾乞怜也不会换来丝毫的好处。
啪!
拓跋敏用力甩了她一巴掌,何夕的脸上立刻肿起了红红的一片,“贱人,你还真敢说!”
又一个巴掌落下,何夕紧紧地抓住拓跋敏地手臂,她好歹是大将军的女儿,若不是身手重伤,又怎会受她欺负?
“啊!”
拓跋敏忽然惨叫一声。
何夕只觉得眼前一花,自己的身体忽然被踹飞了出去,像一只断了线的风筝,狠狠地摔在了地上。
“敏儿,你没事吧?”
“皇上,臣妾的手……”
元良紧张地捧着拓跋敏的手,看见那上面断裂的指甲,和隐隐露出的一丝带血的皮肉,几步走过来,恶狠狠地揪着何夕的衣领将她拎起来,“你对敏儿做了什么!”
“皇上……”何夕悲凉地一笑,“你难道真的看不到吗?”
她的脸已经红肿的不成样子,而拓跋敏的手指甲,就是因为将她打成了这样才会断掉的啊!
元良一怔,他自然是看到了,只是对何夕的愤怒让他不管谁对谁错,只想折磨何夕。
“你的脸皮,到底是太过厚硬了,才会将敏儿的指甲弄破!”元良嘲讽地笑,将她像甩一块破布一样丢在地上,何夕的头撞到墙壁,鲜血立即涌了出来。
何夕咬着牙撑起身体,看着元良关切地抱着拓跋敏,心底一阵悲凉,面对拓跋敏的仗势欺人,她尚且可以强硬,可是面对她爱的人带来的伤害,她又该怎么含笑面对呢?
“你受委屈了,”元良安慰着哭的梨花带雨的拓跋敏,转头恶狠狠地瞪了何夕一眼,“你想怎么处置她都可以!”
“真的吗?”拓跋敏睁着一双受惊小鹿似的眼睛,委屈地看着元良。
“当然。”元良点点头,他的敏儿一直都是心慈手软的,想来也不会做的太过。
“谢皇上。”
元良很快起驾去了御书房,拓跋敏此刻已经换了一张脸,冷笑着靠近浑身颤抖的何夕,“姐姐,这可是皇上应允的,你别怪我。”
她一声令下,几个婆子立刻过来抓住何夕,其中一个婆子拿出银光闪闪的钳子,夹在何夕白贝一样的指甲上,大力一扯!
“啊!”
何夕尖叫着,痛的全身不住地颤抖,汗水大颗大颗地落在地上,和血交织成一团。
地上零星散落着带血的指甲,何夕跪伏在一旁,汗水已经将衣衫打透,她十只手指被生生拔掉了指甲,此刻平平向前伸着,已经血肉模糊,动一下都是钻心的痛。
“拓跋敏!你这个毒妇!”
声音已经沙哑不堪,何夕仍然虚弱地诅咒,“你不得好死……”
“你说什么?我没有听清呢?”拓跋敏笑着靠近她,眼底却闪动着狠戾的光芒,她缓缓走过来,穿着绣花鞋的脚猛地朝着何夕血肉模糊的手指踩下去!
“啊——”
凄厉的叫声,盘旋着摘星楼,久久不散。
宫中上下都知道摘星楼里的那位如今情形不妙,每次经过的时候,都低着头快步地走,偶尔听见里面传出鬼魅一般的尖叫,也都会心领神会地闻若未闻。
正月十五,月圆之夜。
摘星楼的大门再次被推开,何夕已经被折磨的不似人形,一双手被胡乱包成了粽子,正靠着墙壁呆坐着,随意丢在一边的馊饭也没动。
元良一路皱眉走过去,“何夕,你还不认罪?”
“皇上?”何夕呆滞的眼底闪过一道光芒,又很快沉寂下去,“臣妾无话可说。”
她竟还是维护那个男人!
元良咬牙切齿地一把将她提起来,“今日是十五,朕特意来陪陪皇后,你难道不开心么?!”
“皇上忘了,臣妾已不再是皇后。”
何夕被他提在手里,有些艰难地说着。
“呵,是朕忘了,”元良丢开她,冷笑着,“可惜何大将军远征南蛮,不知后宫已天翻地覆,否则不知该有多激动呢?”
“你不要动我父亲!”
何夕想攀住元良的手臂,然而她被包成粽子的手根本做不到,只好伏低做小地哀求着,“算我求你!”
“你求我?你拿什么求我?!”
元良捏住她的下巴,何夕的脸很苍白,少了那许多繁复的头饰和胭脂水粉的粉饰,竟然意外地让她看起来清秀可人,让他想起,那许多年前的桃花树下,开怀大笑的少女。
他的眸子,忽然炙热了几分。
大掌一挥,将何夕原就单薄的衣衫撕裂,抚摸着她白皙的肌肤
何夕承受着屈辱,紧咬着牙关,
嘴唇都被咬出鲜血,
等她再次醒来地时候,身边已经空无一人,日光从窗格纸照射进来,
早膳之后,拓跋敏果然来了,一来就愤愤地一脚揣在她胸口,“该死的!”
何夕平静地抹掉嘴角的血迹,拓跋敏看着她平淡的反应更加气愤,冷笑着,“你还不知道吧?皇上又要选秀了!”
“与我何干。”何夕心中一痛,面上却还是不动声色,不管如何,她已经是废后了。
“的确跟你没有关系,”拓跋敏嫌恶地看了她一眼,眼中忽然闪过一道复杂的神色,“不知道你还记不记得,这宫中曾有过一位选秀进宫来的齐妃!”
齐妃?
何夕皱着眉头思索,好像几年前的确是有这样一个齐妃,下毒暗害她不成,又被元良发现,赐死了。
“看样子你是想起来了,”拓跋敏冷冷地看她,从怀中掏出一枚青玉瓶子,“你大概不知道,她是我的姐姐,我从小父母双亡,只有姐姐对我好……”
她脸上沉淀着缅怀的神色,又顷刻消散,“可是你!是你害死了我的姐姐!”
“我没有,是她自作自受!使手段害我不成才会落得那样的下场。”何夕皱眉看着拓跋敏有些癫狂的样子。
“少冠冕堂皇的了,这深宫里有谁是真正干净的?”拓跋敏眼中闪动着疯狂的光芒,忽然举起手中的瓶子,“这就是当年我姐姐要对你用的毒,姐姐做不成的事,现在就由我来继续!”
她走过来一把扯开何夕的衣服,在看见她身上的青紫淤痕之后一愣,随即眼中闪过更加狠戾的颜色,“你这个贱人,这个样子了还惦记着勾引皇上?”
说着,拓跋敏将瓶盖打开,将里面细碎的白色粉末倒在何夕身上。
被洒上粉末的地方立即红肿一片,何夕只觉得就像有无数只蚂蚁在啃噬着肌肤一般,可外表却毫无破损,拓跋敏冷笑着看何夕在地上痛苦地翻滚,“此毒名为美人枯,用之让人碎骨噬心!不会伤及表皮,却一直消耗内里,直到你变成一副包着外皮的美人枯骨!”
“你杀了我!”何夕满头大汗,声音里满溢的都是痛苦,她怒吼着,“拓跋敏,你杀了我!”
“我不会那么轻易杀了你的,”看着何夕挣扎的样子,拓跋敏笑的愈发畅快,“死多容易啊,我会慢慢折磨你,让你体验到当年我姐姐的痛苦!”
“拓跋敏,你这个疯子!”
“你说的对,我就是个疯子,”拓跋敏一挥手将空了的瓶子丢开,伸手狠狠地掐住何夕的脖子,“否则我也不会为了报仇,进了这深宫!”
“你说什么?”何夕的脸被憋的青紫,艰难地问着。
“没什么!”拓跋敏似乎察觉到自己说错了话,将何夕狠狠甩开,整理好自己的衣着,款款地站起身朝外走去,临到门口又回过头来冲她嫣然一笑,“尽管你对我没有任何威胁,可我也不会傻到将一切都告诉你,我不像姐姐,傻的可怜。”
是夜,摘星楼里无声无息地飘进一道人影,对着何夕恭敬地垂首,“主人。”
“去查,”何夕咬牙忍着身上残存的蚀骨痛感,“把拓跋敏的下落给我查个明白!”
“是!”
黑影领命而去,何夕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听白天拓跋敏的意思,她进宫肯定还隐藏着其他的秘密,不管是什么,她都必须将所有危害皇权的事情扼杀!
这支暗卫,无论她受了怎样的屈辱都不肯动用,如今却还是为了他……真是可笑啊……
蚀骨碎心的痛楚直到天明才减轻了一些,何夕朦胧醒来的时候,浑身已经被汗水浸透,日光从窗子照耀进来,她蜷身的角落却始终都是阴影。
门外,有侍女在窃窃私语。
“听说了吗?何大将军战胜还朝,皇上要举办宴会,对他大肆封赏呢!”
“啊?可咱们里面这位……”
话语声渐渐低下去,何夕咬着牙勉力爬起。
不能让父亲回来,所谓的宴会,只是一场鸿门宴罢了!
“父亲……”
吱呀——
大门被打开,刺眼的阳光照射进来,何夕不堪忍受地眯了眯眼,看着那一抹比阳光更耀眼的明黄色衣角,慢慢踏了进来。
“皇后大概也听说了,何大将军战胜还朝,这可是我天盛的一大喜事啊!”元良步至何夕眼前,居高临下地看着奄奄一息趴在地上的她,“就连京城里的百姓都自发出城迎接,家家户户挂红绸……还真是热闹啊!”
何夕心底狠狠一颤,百姓爱戴、功高震主,是所有君王都忌讳的事情,她的父亲虽然一心热血,忠君为国,可也免不了朝中小人进谏谗言,混淆圣听!
元良看着何夕的表情,冷笑着抬起她的下颌,“今晚的宴会,还要皇后与朕一同参加,好为大将军庆功啊!”
“皇上……”
何夕闭紧双眼,眼尾流下两行眼泪。尽管她早已不再是皇后,可元良却还是一口一个皇后地叫称呼,似要以此来折磨。
元良果真带着她去了宴会,只是扮作小丫鬟在一边侍候,她面容受伤,被元良随便找了张人皮面具戴着,毫不起眼地缩在宴会的角落。
“安分点,否则我会让你亲眼看着何大将军的头被砍下来!”
宴会临开始之前,元良曾这样威胁她。
何夕手持着银制酒壶,看着衣着华丽的人们渐次进入宴席,有些焦虑地寻找着父亲的身影。
“何大将军到——”
悠长的唱名声传来,何夕的目光急急地转过去,果然看见那熟悉的身影进入宴席来,泪水刹那间便盈满了眼眶。
父亲……
宴席开始,元良率先举起酒杯。
朗声道,“何大将军辛苦,朕代替黎民百姓敬你一杯!”
“臣不敢,谢皇上!”
何乾急忙站起,恭敬地饮罢手中酒,抬首看了看元良身边的敏妃,才有些疑惑地问道,“皇上,如此场合,不知皇后何在?”
元良冷笑着瞥了眼身侧浑身颤抖的何夕,才道,“皇后身子不适,朕让她在摘星楼休息,等皇后好了,朕再让她见你。”
“这……”
何乾脸上瞬间蔓延了担心,却不好继续追问下去,只好有些失神地坐回在位子上。
宴席进入中断。
一直殷勤为元良侍候酒水的拓跋敏忽然抬了抬袖子。
空气中,有几道凌厉的风极速地刮过。
“嗖!”
何夕有练武的底子,自然比旁人更先感觉到了箭风,在她察觉那箭是射向元良的时候,身体先于头脑反应,直接扑了出去。
哧——
利器入肉,何夕软倒在满脸震惊的元良怀里。
十几名黑衣刺客从花丛里、屋檐上蹦出来,口里叫嚷着,“顺应民心……除掉皇帝,退位让贤!”之类混乱的话。
拓跋敏花容失色,目光却怨毒地瞪了一眼中箭的何夕,叫道,“护驾!有刺客啊!”
何乾丢了酒杯,大呼,“侍卫!”
御前侍卫纷纷冲上来,刺客人数少,很快落于下风,元良抱着晕倒的何夕大喝,“留活口,给我查究竟是谁指使的!”
可惜那些黑衣人悍不畏死,眼见情势不妙,竟然纷纷扬刀架住脖子,齐齐大叫,“顺应民心,无能者终将退位!”
之后便齐齐自杀。
宴席被迫中止,御书房里,元良手里捏着一件金色腰牌,脸色不善。
“无能者终将退位……嗯?”
一旁拓跋敏眼底闪过一道光芒,立即道,“皇上,这刺客的来历……恐怕不简单呐。”
元良将手中腰牌一丢,语气冷厉,“呵,朕已经知道是谁了。”
对于要不要除掉何乾,曾经他心中本还存有一丝犹豫,如今看来,倒是大可不必了!
去了摘星楼的太医过来回禀,元良想起方才何夕奋不顾身的一扑,眼神微微柔了柔。
“皇后怎么样了?”
太医跪下,中规中矩地答,“娘娘身体虚弱,加之先前便有伤在身,本就很是虚弱,幸而箭上无毒,否则腹中的胎儿怕是就要保不住了。”
“你说什么?”元良霍然变色。
贱人怀孕了?!
拓跋敏瞪大杏木,目光中狠戾之色一闪而过,元良已经站起身,抬步便要出去,“朕去看看!”
“皇上!”拓跋敏急忙跟出去。
摘星楼里一反先前的冷清,里里外外的宫女太监都在忙活着,元良直接进入帐中,看着床上闭目昏睡的何夕,叹了口气坐在床边,沉默着不说话。
“姐姐怀孕,真是大喜事,看来要通知何大将军一声了!”拓跋敏娇笑着接过太医递过来的药,又转手递向元良,“皇上,您觉得呢?”
“他不必知道,”元良目光一冷,“他也没命知道了!”
即便何夕怀孕,可何乾还是要处置!
想起那些刺客在宴会上说的话,元良隐在袖中的拳头攥的很紧。
“回御书房!”
衣袖一甩,元良头也不回地离开了摘星楼。
皇帝仪仗刚走远,一直昏迷的何夕开始含糊不清地呢喃,“皇上,小心……拓跋敏。”
当夜,一万禁卫军包围了何大将军府,拿下了毫无防备的何乾,直接关进了刑部大牢。
元良对外宣布何乾意图弑君篡位,大逆不道,其罪当诛。
一道道诏令雪片子一样飞出去,更厚的奏折一封封递上来,其中的绝大多数都是为何乾求情的,称将军护国有功,不该如此草率入狱,而且将军带病多年,忠心手下众多,应当徐图缓之云云。
元良整日地关在御书房里,守在御书房门口的小太监整日听着御书房里时不时传出来的摔碎茶盏的声音,心惊胆战。
有资历深的太监叹一声,“要变天喽……”
元良吩咐过照顾何夕的宫女不得多嘴,可大将军入狱的事情还是传入了何夕的耳朵。
顾不得身子虚弱,何夕在御书房门口长跪不起,有好心的太监告诉她皇帝去了皓月楼,何夕有一瞬间的怔愣,之后便反应过来。
是了,皓月楼在她卧病在床的时候便已修建完毕。
看着眼前比摘星楼更加宏伟、贵气的皓月楼,何夕压下心底的酸楚,跪在楼前扬声道,“罪臣之女何夕,求见皇上!”
皓月楼里,隐隐传出丝竹之声,侍候在门口的太监宫女,目不斜视。
“皇上,请您看在臣妾腹中之子的份上,见臣妾一面!”何夕不放弃,继续叫着。
皓月楼的大门终于缓缓打开,元良满面冷清地站在阶上,拓跋敏柔若无骨地贴在他的臂弯里,一同冷眼下望着跪在阶下,如同跪在尘埃里的何夕。
元良冷声开口,“你来做什么!你已经自身难保,还想为你的罪臣父亲求情?”
何夕剧烈颤抖着,长长的眼睫氤氲着水汽,磕头哀求着,“你怎么处罚臣妾都可以,但求你饶过臣妾父亲吧,就算不为了臣妾,也为了国家的安定考虑考虑啊!”
西域、南蛮,表面虽然臣服于天盛,可暗地里还是虎视眈眈的呢!
“你的意思是说,朕的江山,是靠着何大将军才能保住的?”
元良的声音更冷,“你说朕怎么处罚你都可以?很好,那你就从最下面开始跪,一步一叩头跪上来!到时候,朕或许就可以考虑饶了他!”
什么?
何夕微带震惊的目光看上去,汉白玉石阶一层层得向上延伸着,像是条通往天堂的不归路。
好……如果这样能救父亲,别说是九十九级台阶,就算是九百九十九,她也跪!
一步一叩首。
她无力站起,便一层层艰难地爬上去,跪到三十层,膝盖被磨破,鲜血丝丝黏腻在台阶上,元良看着何夕身后逐渐蔓延开来的鲜血,眸中风暴翻滚不休。
六十……七十一层。
何夕咬着牙,撑着身子向上爬。
“皇上,姐姐这样实在是太可怜了,”拓跋敏靠在元良怀里,有意无意地提起,“先前那件事之后,姐姐的身体一直不好,这样下去,恐怕孩子……”
先前那件事指的是什么,元良自然知晓。
他看向何夕的目光里的最后一丝的同情终于逝去,声音冷冷地,“孩子?谁知道是谁的孩子!”
话落,元良头也不回地进了皓月楼。
八十九……九十九!
何夕千辛万苦爬上来的时候,首先进入摇晃视野的就是一双绣着金线的鞋,费力地抬起满是冷汗的脸,何夕虚弱地开口,“皇……上呢?”
“皇上?”拓跋敏微笑蹲下身看她,用如黄莺般动听的嗓音一字字慢慢说着,“皇上说……让你去死。”
话落,她伸出保养得宜的纤纤素手,朝着虚弱的何夕轻轻一推。
半空中划过一道白色的影子,影子翻翻滚滚地从最上面的台阶向下滚落,肉体与石阶碰撞的低闷声响不断发出,却没有人的惊呼,甚至连痛苦的呻吟都没有,几乎只是几个瞬间,何夕就滚了下去。
遍布青紫淤痕的手臂重重打在地面上,何夕仰躺着,彻底晕了过去。
在她身下,一片鲜红的血色逐渐蔓延开来,染红了大地,染红了素衣。
摘星楼已然再次成了冷宫。
从那样高的地方滚落下来还能保住性命已是不幸中的万幸,至于腹中的孩子,是再也保不住了。
何夕头上缠着厚厚的绷带,双目无神地靠住墙壁,听着从皓月楼传来的丝竹之音和女人娇笑声,心中的悲凉逐渐将她淹没。
她没想到他会那样无情,无情到连她腹中他的孩子都不顾惜,可笑她竟然命大到了这样的地步,即便经受那样的折磨,却还是吊着这样一口气,没有死。
日头升了又落,落了又升。
她如今失了孩子,便是连父亲的状况都无法知晓。
而暗卫又是专司为皇帝服务,在这样特殊的情况下亦不会听她指挥,她只能继续这样苟延残喘地活下去,万念俱灰。
可惜拓跋敏从未想过放过她,哪怕何夕已经完全无法对她构成威胁。
敏妃有喜了。
在何夕失去孩子的七天过后,宫中传开了这个喜讯。
听说皇帝每天下朝之后第一件事就是奔赴敏妃所在的皓月楼,亲自喂她喝药,对她体贴入微。
听说朝臣之中甚至已经有人谏言,要立敏妃腹中的孩子为太子,朝臣们纷纷见风使舵,站队站的积极。
听说敏妃很有可能在生下皇子之后被册封为……皇后。
这些,何夕全是听拓跋敏说的。
她像是一只斗胜的公鸡,扬着绚丽的尾羽,在她面前骄傲地转来转去,并笑着给她讲述皇帝对她的宠爱。
何夕只是沉默地听着,以往的她或许会心酸,会流泪,可现在她泪也流干了,血也流尽了,体内还中着美人枯的剧毒,时刻都有可能殒命,再没有多余的精力去嫉妒什么。
拓跋敏看着毫无反应的她,忽然觉得自己这样在她面前费尽心力毫无意义,不由得有些气急败坏,冷笑着道,“姐姐,你还不知道吧?当初皇上认为你与人私通,就是我找来的人进了你的宫殿哦……”
“什么?”
何夕霍然抬首,目光像一条沾满了毒液的刺,狠狠地勾住了拓跋敏。
“只是没有想到啊,”拓跋敏见何夕终于有了反应,笑得越发开心,“姐姐你居然真的暗地里和其他男人……还窃取了秘密军情?还真是省了我的事儿呢。”
何夕转过脸去不说话,拓跋敏却忽然凑过来,一把掐住她的脸,逼迫何夕看向她,“我的好姐姐……你能不能告诉我,你究竟还有什么秘密是我不知道的?这个皇宫里,是不是还有其余守护皇上的力量?”
“你果然对皇上有企图!”
何夕瞪着她,艰难地咬牙道,“那天宴会上,也是你派人动的手吧?还嫁祸在我父亲身上!”
“你猜错了,”拓跋敏心中一动,甩手后退,再看着何夕的眼底换了嘲笑和鄙夷,“那些刺客其实都是皇上安排的!他亲自在群臣面前演了一出好戏,为的就是除掉位高权重的何大将军,可笑的是,你居然还为他挡了那一箭!我都可怜你呢……”
心脏仿佛被重锤击中,何夕呆坐原地手脚冰凉,后背的箭伤又开始了疼痛,一点点辗转撕磨着皮肤啃噬着骨骼,此痛锥心!
“不会的……”她兀自失魂落魄地念着,“这不可能……”
心底却有另外一个声音不停地在她耳边回响,有什么不可能!他想除掉何乾也不是一天两天的事情了,以他的算计,绝对会做出这样的事情来。
“有什么不可能?这可是我在御书房安插的暗线亲口告诉我的!”
拓跋敏冷笑着看何夕,现在的她像是终于脱去了一直以来的伪装,褪去艳丽和骄纵,取而代之的是冷厉和算计。
“你在御书房安插了人?你就不怕死?!”何夕喘着粗气,冷冷地看她。
“呵呵,你还真是可怜又可笑呢,”拓跋敏大笑着转开去,“你以为你现在还有什么资本可以和我对抗,你以为皇上会相信你大受打击之下的胡言乱语?”
何夕恨恨地瞪她,“你还真是放心!”
“呵呵,但是我的确有些忌惮你背后的力量,既然你不肯说,那我就只好送你去死了,”拓跋敏话风一转,“而我一向只对死人放心,所以,你还是去死吧!”
她侧耳听外面传来的动静,忽然疾步冲过来,冲势之快,何夕根本躲不开,只能眼睁睁地看着拓跋敏狠狠撞过来。
“啊--”
尖利而短促的尖叫。
拓跋敏全力撞向何夕的身子被重重地弹开,摔在地上,又落入一个怀抱。
“敏儿!”元良紧张地抱住拓跋敏。
有鲜血从她的裙裾下方渗出来,拓跋敏哀哀地低泣着,“皇上……救,我们的孩子!”
“何夕!你好歹毒,亏得敏儿还为你求情,要我一同来看你!”元良恶狠狠地瞪着同样满眼震惊的何夕,一脚踢上何夕的肩头,咬牙切齿地低吼着,“若是孩子有个什么三长两短,我要了你这恶妇的命!”
他打横抱起拓跋敏,转身飞快地奔了出去,一边叫嚷着,“太医!叫院首一起过来!”
室内,何夕低咳着从帐中爬起来,抹掉嘴角的一丝鲜血,神色凄惶地看向他们消失的方向。
她没说什么,也不打算解释什么。她发现自己开始看不懂元良了,不懂他为了稳固皇位究竟可以做到什么地步,难道非要闹到孤家寡人才肯收手么!
敏妃小产,皇宫里翻了天。
何夕很快被带到皓月楼,室内处处挂着厚厚的帐幔,空气中充斥着浓重的血腥气,有女子哀哀的哭声从帐幔后传出来。
何夕很快被丢在元良面前,威严的天子满脸的怒气。
“何夕,你害得敏儿小产,还有何话说?!”
“臣妾,无话可说。”
数不清是第几次重复这样的对话,之前是无论说什么他都不会信,现在是心寒到不想解释。
她这样破罐子破摔的态度却彻底惹怒了元良,他随手抄起手中的茶盏砸过去,坚硬的茶盏瞬间砸破了何夕的头,又砰地一声在地上摔成无数碎片,元良恶狠狠地瞪着她,“你这个贱妇,我本有意留你一命,现在看来却是留不得你了!你就和你那父亲,一起在黄泉路上做个伴儿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