爆款小说睁眼1988一间破土房俩没娘娃推荐_主角江山夏莹莹小说新热门小说

齐齐小baby

江山夏莹莹是小说《睁眼1988一间破土房俩没娘娃》的角色人物,是由作者花玉石写的一款都市种田类小说。目前小说连载中,以下是小说《睁眼1988一间破土房俩没娘娃》的章节内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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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山意识到自己是被冻醒来的,坐起身懵了三秒。

“什么情况?”

不是在公司的年终庆祝晚宴上喝酒吗?

年底了,股东们和高中层领导们团聚一起,热烈庆祝江董身价突破一个亿。

耳朵边回响着刚才的一连串恭维夸赞。

“江董,这一杯我们共同敬你。”

“是啊江董,江氏集团现在是咱陇省龙头企业,这个跨年晚会我们可要好好庆祝!”

“一个亿算什么,过不了三年,江山集团突破百亿。”

被大伙围着不知道喝了多少杯,意识渐渐迷糊。

再睁眼清醒,股东们副总们都不见了。

身上盖着一床破旧被子躺在谁家炕上。

一口气呼出来是白雾。

感觉到冷,江山觉得自己意识更清醒,眼前的景致越加清晰。

炕围一圈糊的报纸发黄中暗黑,炕沿边一个圆铁炉黑漆漆,炉膛里没了一点火星。

头顶有细碎响动,江山刚一抬头,一撮土从房顶草缝里漏下来掉进嘴里。

一股烟熏火燎味儿。

木格子窗户也用旧报纸糊住,有几个格子破掉了,外面的风呼呼钻进来。

看明白了,一间土坯墙茅草搭顶的破房子,四处漏风,寒冬里被冻醒了。

谁的家这么破落啊!

江山立马明白过来眼前的情况,上亿资产的身家没了,半壁江山没了。

一夜回到了解放前。

心里的慌乱稳住,淡定,眼睛一闭再睡着就回去了。

下意识里破棉絮被子一拉盖在身上躺下,闭起眼睛强行让自己再睡过去。

不是迷糊,是脑袋里越加清醒。

茅草屋外面,有一声被人推开柴门的响动,在地上刺啦划响。

“爸爸?”

小女孩的叫声伴随着一串脚步要进屋里,江山知道不可能再睡过去了。

门被推开,寒风包裹着的小女孩身子进了屋。

“爸爸,大妈给咱一袋包谷棒芯,我这就生火炉,生着了你就不冷了。”

女孩瘦瘦小小,看上去只有五六岁,嘴上说话,手从袋子里掏包谷棒芯,一个一个放在炉子边沿。

江山咽一口唾沫,看着原主女儿,想说一句话说不出口,手一伸拽过来破棉袄穿在身上。

女孩身子瘦小,棉袄的两个肩膀上是补丁,衣襟上也是一个大补丁,谁看不出来是穿了三年又三年的大人棉袄改的。

肯定是她妈妈或者她姐姐穿过的。

“爸爸,我喂完大妈家猪才能回来生炉子。”

江山意识里一阵稀里哗啦,不属于自己的一些情景从脑子里翻滚涌现。

下意识喊女孩名字:“小梅?”

“爸爸,大妈让我给她家喂猪,中午给你端一碗饭。”

江山感受到意识和这具身体不是一回事。

眼前的情景置身事外。

在炕上这样坐着不行,得下去做点什么。

腿上没知觉,拉不上劲儿。

“小梅,你爸…我这腿怎么了?”

“爸爸,你腿动不了的,你忘了?”

“腿动不了?没这么惨吧?”

原主真就这么惨,卧床一个月双腿几乎走不了,是六岁的女儿伺候他吃喝拉撒。

“爸爸,炉子生旺,你身上就暖和了。”

江山眼睛看小梅从衣服兜里掏出一盒火柴,再弯下身从炉子底下抽出一把秸秆。

女孩十个手指上一道道裂口触目惊心。

这双冻裂的小手划着一根火柴,点着秸秆,小心翼翼塞进炉膛里,一股青烟窜上房顶。

江山感觉自己还是置身事外。

柴草味青烟吸进嘴里刺激着嗓子一呛,江山咳嗽了两声。

一个亿的资产和江董身份先抛到脑后,眼前的情景不得不暂时接受。

不该傻呆呆坐在炕上,看着这么小的女孩子帮家里生炉火。

双手使力,江山先把左腿拽起来弯曲,再拽右腿弯曲,嘴里默念“动动动”。

感觉双腿有了意识能站起身。

小女孩惊喜呼喊:“爸爸,你站起来啦?”

江山在心里骂原主是什么混蛋爸爸,他女儿这么小,干家务照顾人,他躺在炕上睡大觉也能躺住?

一站不起来下不了炕是装的吧?

炉膛里火苗噗突突烧上来了,再填一膛包谷芯,炉盖子盖住,小梅双手伸在盖子上烤手。

“爸爸,大妈说她会给我一毛钱买棒棒油抹手。”

小梅说话声微弱胆怯,好像很害怕眼前的爸爸站起身子下了炕。

这个家的情况在江山脑子里归纳一番,乱七八糟的不知道先问什么。

很明显,一时半会不可能睡进被窝一迷糊返回去。

等到晚上睡觉,睡到第二天一早返回原来世界,自己还是身价过亿集团公司江董。

“小梅,你刚才说你去给大妈喂猪?”

随便一问。

“嗯,大妈说喂到腊月八以后,杀掉了咱就有肉过年了。”

江山犹豫一下,伸出原主一双男人大手,女儿的一双小手握在掌心。

不知道是自己疼惜小女孩还是原主的心情疼女儿。

“小梅,外面太冷了,你要戴手套啊。”

“爸爸,大妈说过年给我买新手套。”

江山耳朵里听到了四五声“大妈”这个称呼。

小梅的“大妈”,就是原主的大嫂嘛。

败家破屋这么冷,女孩妈妈忍受不住,扔下孩子跑了,这种情况太常见了。

原主病倒不起的这段时间,看样子是大嫂照顾小梅。

屋子里有了炉火温热,稍稍暖和了一些。

“小梅,咱家没有猪喂吗?”

小梅摇摇头。

“大妈说杀了猪给咱分一些肉。”

一间破土房,茅草房顶掉土,窗户漏风,炉盖缝子冒烟,这样的破家没有年猪也正常。

江山努力让自己意识跟原主身体合二为一,接受眼前的女孩一声声叫爸爸。

“小梅,你吃饭了没?”

“大妈说等他家中午饭熟了我过去吃,再给你端一碗。”

这段时间都是这么过来的,小梅不理解爸爸为什么故意这样问。

这会儿还不到中午。

小梅嘴上说话,眼睛看屋里挨墙的一张供桌抽屉。

她声音小心翼翼更加微弱:“爸爸,我先吃一点馍馍渣就好了。”

“馍馍渣?”

“嗯,我就吃一点。”

“好,爸爸给你拿吃的。”

江山转身到先人桌旁拉开抽屉,半抽屉掰开一块一块的馒头干硬,稀罕物一样在抽屉里存着,小梅说她就吃一点馍馍渣。

江山心里难忍刺痛,应该是原主心痛。

真不明白女儿为什么说就吃一点渣渣。

干馒头硌牙戳嘴,小梅的意思是啃几口渣渣。

好歹用热水泡软了吃一碗嘛。

“小梅,爸爸给你泡软,哪能干啃。”

江山转过身找泡干馒头的厨具,心里想,先人桌抽屉里的这些干馒头应该放很久了。

“爸爸,不用的,我能啃动!”

“不行,爸爸给你用热水泡软了吃。”

屋子墙角的水缸上隔着木板,木板上放着一个舀水的洋瓷缸,破损处露着点点黑斑。

瞅了一圈,破家漏屋里没个热水暖壶。

“小梅,用缸子搭了热水泡馍。”

水缸里的冷水舀半缸子搭在炉盖上,不一会儿就温热冒白气。

“小梅你看,泡软了才可以吃。”

江山一用劲,干馒头捏成了碎渣泡在缸子里热水中。

“吃吧,吃进肚子里暖和,吃完了再热一缸子水给你洗手,洗干净了抹药。”

小梅端起缸子吃热水泡干馒头,吃了一口,突然眼泪汪汪,大滴大滴的泪珠子掉进缸子了。

江山心里苦笑,知道女儿这会儿什么心情,不是高兴爸爸能站起来能给她弄吃的,她肯定想妈妈了。

妈妈肯定是扔下她跑了。

“小梅你别哭,爸爸这不是好好的嘛,不用躺在炕上了。”

江山嘴里说的话不是心里想的意思。

在这个破屋里,他硬着头皮捱一天,晚上一觉睡过去,第二天一早回到自己身上。

“爸爸,别把弟弟送人好不好?”

弟弟?

江山愣怔,原主还有儿子。

“小梅,你弟弟在哪里?”

问儿子在哪里,当爸的人,什么都不知道的无辜语气。

“爸爸,大妈说弟弟送给一户好人家,怎么着都能养活,可是爸爸,弟弟为什么就不能在大妈家养活?大妈家有白面条,弟弟六个月了,能吃面条了。”

江山看女儿眼睛,问很认真:“弟弟这会儿还在大妈家?”

小梅点两下头。

前面那会儿,她在大妈家喂猪时,听见弟弟在大妈家屋里哭。

“爸爸,弟弟不送人好不好,大妈说了给咱家一袋白面,咱能养活弟弟呢。”

女儿哭噎着说这句话,眼泪珠子掉进热水缸子里。

江山又叹一口气。

看出来一个情况,原主老婆撂下生病的男人和两个孩子跑了。

两个孩子的一半日子在大妈家。

在小梅眼里,大妈不要弟弟了,要送给别人家,她不理解这是啥情况。

江山也不明白这是啥情况。

“小梅,我去你大妈家接回你弟弟,爸爸病好了,爸爸养活你们姐弟俩。”

“嗯,咱这就去接弟弟回家。”

看女儿脸上迫不及待,似乎迟一步,寄养在大妈家的弟弟就被送人了。

大妈既然是那么好的大妈,干么把六个月大的孩子送给别人养?

江山抹一把脸表示无奈,自己造了什么孽要重生在这个破土房没娘娃家里。

挣钱手段太过火了吗,受上天惩罚一夜回到解放前过这种日子?

两个极端真让人受不了。

“小梅,不急两分钟,这一缸子水烧热给你洗手擦药。”

“可是爸爸……”

“听话,洗手盆给爸爸拿过来。”

小梅眼神里是胆怯,不敢违拗爸爸的意思。

她转过身从门后面拿一个变了形的洋瓷盆,跟瓷缸子一样也掉了漆,斑斑点点,盆底有砂眼漏水。

缸子里温水倒进洗手盆搭在炉盖上,滋滋啦啦响,让小梅的两个手伸进去泡。

江山想,女儿的大妈不见得有多好,孩子手上冻的裂口她看不见么。

“疼不?”

爸爸语气里满是温存关心。

“不疼,爸爸,大妈说……”

江山看姑娘脸庞,双眼皮大眼睛长睫毛,吃好些养起来,是顶顶漂亮的女儿。

这么小,说话时语气这么卑微。

大妈说什么,在女儿嘴里又咽了回去。

江山在女儿脸上看了五秒。

“小梅,什么事儿大妈不让你告诉爸爸?”

犹豫了一下,小梅继续说下去:“大妈说你的病治不好了,不让我告诉你弟弟要送人。”

江山听明白了。

自己卧床不起,六个月的儿子要送人,他们不让江山知道。

这么说,原主在这个江家也是卑微至极,什么事儿都是小梅大妈说了算。

他媳妇要不跑掉才是怪事。

小梅的两只手在温水里泡了一会儿,垢痂泡软洗掉,裂开的口子越加触目。

屋里哪有什么治伤药。

江山在炕上一顿翻,从炕脚的木匣子里翻出出一个白孝帽。

“小梅,用这个白布帽子给你包住裂口。”

小梅摇头不乐意:“不行的,这是给妈妈戴的孝帽。”

江山脑子嗡一响,愣了半天没反应过来。

他还以为这家女人撂下男人和孩子跑了。

原来是死了。

先人供桌上没有妈妈照片,这有些不正常。

他才误会是孩子的妈妈跑掉了

江山看在女儿脸上,努力一笑,不知道该说什么。

还是要努力说一句:“小梅,以后爸爸照顾你和弟弟。”

六岁多小姑娘就给妈妈戴孝,六个月小儿子还不记得妈妈是什么样子吧。

“小梅,先给你包手护住裂口,爸爸再给你买冻疮药和手套。”

白帽子撕成布条,一双男人大手小心翼翼将两个小手的手指头手背都包起来。

外面天寒地冻,这样子还是不保暖。

“小梅,你在家待着守火炉,及时添玉米芯,爸爸去大妈家接回小宝。”

儿子的名字就叫小宝了。

没有煤炭添炉火,一炉膛玉米芯几分钟就烧败掉了,小梅守火炉不能离开屋里。

江山拉开屋门,揭开脏旧的门帘,从这个屋里出来站在外面。

眼前白茫茫,雪下了有三寸厚,雪风吹在脸上冰冷刮脸。

江山这时候才意识到,自己身上也是补丁棉衣,已经不保暖了,肯定是穿了三年冬天又三年冬天。

站在坑坑洼洼积雪的院里,江山回头看清楚这间土坯茅草房,房顶上盖了一层白。

门帘是用不同的碎布一片一片缝起来的,中间夹杂着几块化肥袋子剪的方片。

可以肯定不是解放前。

解放前哪有尿素袋子缝门帘挡风寒。

从集团公司江董到破衣烂衫小江山,同名同姓,唯一的好处就是有了二十岁的身体。

这个年轻身体江山也不想要。

“没事,今晚一觉睡过去,明早就回去了。”

先帮原主过完今天。

六个月的儿子先接回家,希望明天一早醒来的原主好好拉扯他两个小娃。

想明白一些情况,江山双手捂着受冷的耳朵出了土院墙破柴门。

眼睛看大门外远处,一家一家都是土色平房,是西北黄土山区农村。

四面山上斑斑驳驳白一块暗一块,一片巴掌大的暗沉天色夹在头顶中间。

哪一年来着?

一群小孩的嬉闹声钻进耳朵,在隔壁院里嬉闹,几个孩子跑出来了,在大门口打纸啪子,打翻对手的一个赢在自己手里。

他们不就在大嫂家大门口吗?

两家院子中间隔着一块空地是共用的打麦场。

江山朝几个孩子走过去。

其中一个男孩跟他打招呼:“尕爸,我妈说你走不成路了,你咋能走了?”

说话的男孩是大嫂的儿子,尕爸手一伸揪住侄儿,唬着脸问:“你们咋不上学?”

几个孩子嘻嘻哈哈笑成一团。

“尕爸,我们放寒假了你都不知道。”

江山迫切想问清楚一些情况:“告诉尕爸,今年是哪一年?”

被揪住衣领的孩子使劲挣脱,嘴里喊:“尕爸你真傻了吗,哪一年都不知道,八八年呀,我妈说我们家今年发发发,我们家过年要买电视啦!”

1988年?

这个点儿,原来的自己刚八岁。

自己八岁时可不是生活在这种贫瘠黄土高原小山村。

这个点儿能见到八岁的自己,江山心里莫名一股兴奋,这么一想还挺期待。

被揪住衣领的男孩挣脱了大人手。

这孩子叫啥来着?江山使劲挖原主脑子里的记忆。

“栓栓,告诉尕爸,你爸妈在家吗?”

“尕爸,我爸妈抱着你儿子出去了。”

江山立马意识到他爸妈抱着儿子要送人。

“栓栓快说,你爸妈抱着我儿子去谁家了,你知不知道?”

男孩摇头表示不知道,他爸妈不告诉他。

“我知道,从那边走啦!”

顺着另一个小孩的手指,是出了村子南面的路。

江山转身追出去。

雪路上一道杂乱的脚印。

雪片凌乱飞舞漫天飘洒。

村子外面这条小道,踩着雪出去的不止两个人的脚印,还有一串牲口蹄拉架子车的轱辘印。

栓栓说,他爸是抱着孩子走着出去的。

抱着孩子也不一定一直走,说不定在半道坐上了顺路的牲口车。

这让江山更不安,遇到岔路口,不知道追人的脚印还是追架子车轱辘印。

目前来看,眼前只有这一条路,他们走在一起。

一边加快脚步追,江山一边让原主的记忆翻涌上头。

想起来大哥大嫂的容貌,也能想起来他们跟原主说过的话。

“山子,如果你腿脚好了,能下地干活能种地收庄稼,孩子也能抱回来,给他们家说好的。”

“是你大嫂的娘家堂妹,男人是镇上水利所干部,他家光景好着呢,孩子先给你养着,你腿脚好了再给你送回来,最多给他们一些抚养费。”

“他们家准备好了奶粉奶瓶,还专门拉了一头奶羊,就是为了养你儿子。”

……

大哥大嫂的劝说声都在耳边。

当爸的想儿子了就可以去看看。

自己腿脚不利索,脑子不清醒,能去樊家看自己儿子?

江山觉得大哥大嫂没这么好心。

要好心的话,小梅的手能冻成那样子?小梅能那样饿?

小梅被他们当苦力使唤,喂猪拾粪捡柴,一天给一碗饭哄一下肚子。

腊月里送猪腿白面,大嫂是哄小梅给她干活。

媳妇拼尽力气生下儿子,咬牙坚持,哺乳了六个月坚持不住闭眼走了。

那些天,小梅哭的死去活来。

“妈妈呀……”

两个孩子没了亲娘。

江山心里疼的蹲在地上大口喘气,原主的心情让自己感受着,真他娘不好受!

没了媳妇的男人,下地种庄稼带两个娃,肯定是心力交瘁是顾头不顾尾。

另一个情景浮现出来,安葬媳妇那天,原主被小舅子一拳打晕了,脑子一片迷糊两腿不听使唤,瘫在炕上不能动了。

双腿没了知觉肯定是脑子里那片迷糊的原因。

孩子被大嫂抱去照顾。

大嫂家有三个孩子闹腾,她哪可能有耐心养这么小的婴儿。

他们想好了小宝送给亲戚家抚养,等自己脑子好了不瘫了再接回来。

今天送走了。

江山心里的不安越来越强烈,大哥大嫂绝对不是好心。

这个不安的心情让他顺着脚印车轱辘印小跑追到镇上亲戚家。

镇上的樊家大嫂的堂妹夫家,先去水电所找姓樊的干部。

江山跑进高崖镇水电所院子,逮住倒茶叶渣的男人就打听。

“领导,樊干部在吗,他家住在哪边?”

被叫住的人对江山很不耐烦。

“别乱叫,我不是领导,什么樊干部?”

江山拽着他胳膊不放,语气急切:“咱水电所有两个姓樊的干部吗?”

“哪有两个,就一个樊科长好不好,他这会儿下乡搞调查去了,你找樊科长什么事?”

“樊干部家要收养我儿子,我现在不乐意,我后悔了,我想把我儿子抱回去。”

听江山这么说,这个人瞪大眼不相信。

“你这小同志瞎说什么胡话,樊科长已经有了两个孩子了,还收养你家孩子?不怕政策查啊,怎么回事你先给我说清楚。”

江山不隐瞒,把自己追儿子的情况详细说了一遍。

水电所人满脸表示这都什么乱七八糟,他不信孩子抱去了樊科长家。

“你还是去车站追吧,咱们镇通了一辆班车跑县城,你大哥大嫂有可能抱着孩子坐班车去县城了。”

江山脑子里嗡嗡响。

若大哥大嫂抱着自己儿子去县城送人,他们干么撒谎说送给樊家亲戚?

眼前这个人似乎比江山还急:“你赶紧去追呀,班车已经发掉了,追去县城看能不能追上。”

水电所工作员一语提醒糊涂人。

不是江山真糊涂,这半天,这具身体和脑子里的意识一时半会儿衔接不过来。

他眼角余光看院子墙角一排自行车,跑过去推出一辆骑上出了院子。

身后人大声提醒:“喂,用完了骑回来,你哪个村的?”

江山腿脚一股力量爆发,自行车在雪地上一口气骑出去了十几里。

县城怎么走还是知道的。

从七百户村到高崖镇到安泰县。

老江董这会儿才八岁,就是安泰县城人。

真不明白自己咋重生到了1988年这小子身上,就因为同名同姓一个县范围的人?

小江山有两个孩子不要紧,怎么着娃们妈妈别死啊。

今天帮原主追回六个月大儿子,也不枉来这一趟。

这年头过日子还是很有盼头,男人家手脚动起来勤快点,养活两个孩子应该问题不大。

小江山的两条腿蹬着自行车,想把两个月积攒的力量都使出来。

一个多小时里,没碰见一个人影,只有一道班车轱辘印进了县城。

水电所那位干部也是敷衍推测胡乱打发人。

江山觉得自己总要追上去看个究竟,要不然怎么办,高崖镇周围七村八庄的,自己还能往哪儿追。

沿着公路过了一个桥洞,眼前是马路上来来往往的自行车,一辆黑色桑塔纳小轿车过去。

这年头,县城大街上的桑塔纳轿车已经不稀罕。

几辆班车从公路边一个大门口出出进进,三层办公楼上面几个大字:安泰县汽车站。

江山脚下一用劲,自行车骑进了车站场地。

一股熟悉感扑面而来,安泰县城才是自己从小生活的地方。

一排班车一辆挨一辆找过去。

夹在中间的一辆,挡风玻璃上用红纸条贴的字“安泰——红山——高崖”。

就是这辆。

车门关着,趴在方向盘上的师傅手里端着茶杯吸溜。

江山拍车门大声喊话,师傅手一伸拽着一个皮条绳子拉开车门。

“赶紧上来,三点发车,雪越下越大,明天跑不了喽。”

江山拍头上身上雪渣子,身子进了班车。

“师傅,有一对夫妇抱着刚六个月大的娃,是不是坐这趟班车?”

开车师傅眉头微微一皱,想这一路班车里的人。

“还真有一对夫妇抱着小孩,从高崖镇上车的,到了站才下去。”

“师傅,你认识他们是谁吗?”

师傅嘴角一笑很不屑:“看你说的,这趟班车在这一路跑开还不到一个月,我咋可能谁都认识。”

江山犯难,他们抱着孩子出了车站,去了哪里咋能知道。

安泰县东西南北也有八九万人口了。

师傅嘴角一笑又给个提醒:“小伙子,他们还要坐班车回去,你坐在车里等着不就行了。”

江山坐在班车里,要等到三点。

他们如果真是大哥大嫂,肯定坐下午三点班车返回镇上,再返回村里。

他们不是大哥大嫂,江山只能返回村里等他们回家。

他家里四个孩子要照顾,他们总不能赶晚上不回去。

现在才是中午吃饭时间,江山一分钟一分一分钟捱。

江山在班车里要等两个小时。

陆续上来几个乘客坐在位子上再不动了。

过了几分钟,一个妇人抱怨:“车里咋还冻脚呀?”

班车师傅乐呵:“再忍一忍,发动着就不冷了。”

江山感觉从头到脚都冷,身上的棉衣太旧了,根本不保暖。

这么冷的天,大哥大嫂抱着六个月大的儿子走到镇上,坐班车再到县城,不知道送去了谁家。

小崽这一路肯定冻坏了,小小身子就受这样的罪,他没了亲妈,难道还不能让他没有亲爸吗?

这么一想,江山从脚到头窜上来一股火焰,身子一下不冷了。

“谁的自行车挪一下。”

班车外面有人喊话。

江山眼光从车玻璃看出去,自行车是自己一路骑过来的。

过一会要回孩子,不可能把孩子绑在自行车上驮回家,也不可能走着回家,还是要坐这辆班车。

水电所工作员的这辆自行车总不能扔在这里。

心里这么想,江山拉开车门身子出去,自行车推到旁边墙角。

就在这时,眼角余光看见进站口两个熟悉身影出现,就是大哥大嫂。

他俩提着大包小袋,脸上满是愉悦神色往班车这边走来。

江山转身朝他们迎去,语气迫不及待:“大哥,我儿子呢?”

江山看得很明白,大哥大嫂听见他这一声喊,吓的身子一顿眼神慌乱。

两人脸上的愉悦一下子没有了,看见江山突然出现在眼前好像看见了鬼。

江红旗下意识问:“山子,你怎么在这里?”

陈美莲瞪大眼,一句话说不顺溜:“你…你腿好了?”

江山在班车上等的这会儿,接下来的事情怎么处理最合理已经想的很明白。

他故意给他们挤出一个笑脸。

“大哥大嫂,我今天早上清醒了,腿脚立马好了,我能抱回我儿子了吧,你把他送谁家了?”

江红旗还没回话,陈美莲往前一步,伸手拽了一把江山胳膊,妇人脸上的一抹笑让江山觉得很难受。

“山子,你不能这样追来,咱不是说好的嘛……”

江山打断她的说辞。

“大嫂,咱说好的,我儿子抱给镇上水电所樊家亲戚帮我照顾,如果我清醒了腿脚好了,就能抱回来,你们没说要把我儿子送到县城谁家,快告诉我,送谁家了?”

江山知道原主那段时间脑子糊涂,才让他们钻了空子,同意了小宝送给亲戚家。

陈美莲退后一步推了一把江红旗站前面说。

江红旗努力稳住心神。

“山子,孩子太小,樊家亲戚又不想养了,我们在县城联系了另一家合适的,今天回去才跟你说呢。”

江山使劲压住心里怒气,脸上给这两口子还是微笑。

“大哥大嫂,你们以为我傻了瘫掉了,养活不了我儿子,你们帮我把他送给一个好人家,这我能理解,可你不能把人送完了才说送给了谁家。”

“肯定是好人家,山子,我当你大哥做事你还怀疑?”

陈美莲赶紧点头应和:“对对,送了一户好人,咱这不是说好的事吗,你要不同意,我们敢送你儿子给别人家?”

江山咬牙切齿,孩儿爸同意的时候糊里糊涂,你们难道不知道?

“大哥大嫂,你们看,我现在好了,脑子清醒的很,腿脚能跑能跳,能骑自行车跑来县城,我不想把我儿子送人了,我要抱他回家。”

“山子,就你那个破屋,这冷冻寒天的,六个月大的小孩能养活?熬过冬冷,等春天暖和了再说。”

江山看大哥脸上神情,他刚才的慌乱已经没有了,还是高高在上当大哥的样子。

江家这一门人兄弟俩的事,他当大哥的说了算。

江山意识到原主在大哥心中已经卑微至极,什么都要听大哥的。

这会儿不能让大哥对自己有太多疑惑。

江山语气里是祈求:“大哥,我总要知道我儿子在谁家寄养吧?我总要亲自给人家打个招呼签个字据什么的。”

江红旗一口拒绝,态度跟以往一样蛮横。

“不行,孩子已经送过去了,字据也签好了,你再过去说些乱七八糟,这不是给人家添麻烦么,人家不帮咱办这事儿,你能怎么办?”

江红旗忽然意识到自己这个意思说的有些不对。

江山突然清醒了不瘫了,他儿子怎么办他就能做主,怎么能说他能怎么办。

大哥脸上的不自在被江山明明白白看在眼里。

兄弟抬脸看一眼天空,阴沉沉的雪渣子贴在脸上一片冰凉,他的眼睛盯在车站办公楼墙上的三个字:警务室。

“大哥,你俩要不带我去看我儿子,我就去报警,我就说你们没经过我同意,趁我生病卧床偷偷抱着我儿子卖掉了。”

江红旗手里提的东西啪嗒一声掉在了地上。

“山子,你说什么胡话,我和你大嫂怎么能卖掉你儿子,好好,我带你过去看,你要不乐意了你原路抱回家,我帮你忙呢,还成了我们卖你儿子。”

他们害怕江山跑进警务室说些乱七八糟。

警察肯定让他们带路,到那家人眼前对质,那不就麻烦了?

陈美莲弯了一下腰,掉在地上的东西都拾起来,她瞪过来一个厌恶眼神在江山身上。

“你要不乐意,你大哥带你去,你把你儿子抱回来算了,就你那屋,你儿子能养活成了怪事,你以后别再来烦我们。”

他俩手里的东西还真不少,粉条大蒜衣服一大堆,陈美莲提进班车,她看着东西不下来了,让她男人带江山去一趟。

江红旗气哼哼:“山子,走吧,我带你过去,你亲口跟人家说清楚,是你自己追来的,不关我事。”

江山跟在大哥身后出了车站,一路往南街方向走。

赶三点发班车前必须返回。

“大哥,他们给了你多少钱?”

江红旗脚步一顿,一下子没反应过来江山突然问这样的话。

“他们哪能给我钱,我又不是卖你儿子。”

江山眼神在大哥的脸上看了三秒,再把目光移开,叹了一口气。

“大哥,我以为人家给了你一点钱当辛苦费,我身上一分都没有,我想给小梅买双手套买个暖帽,还想着你给我借十块八块。”

江红旗听到这话,愣了愣神,这小子真清醒了吗。

如果他真清醒了,不该有这样的意思。

想了想,当大哥的从棉衣兜里掏出一张大团结。

“山子,这十块你拿着,给小梅买手套买暖帽够了,你大嫂不会计较。”

“还有啊,你欠你旺军表哥的两百块我也帮你还。”

大哥这一提醒,江山想起李旺军是七百户村长,也是原主表哥。

李旺军借给江山两百块办了媳妇的丧事。

那会儿跟大哥借钱,他说没有,他这会儿又承诺帮江山还两百块借债,他这态度不对劲。

想到小梅手上的冻疮,江山手一伸接过钱。

“大哥,你告诉这家人是我同意的?”

江红旗毫不犹豫顺着这个意思解释。

“山子,我肯定说是你同意的,我能不说吗,娃妈死了,你那个样子,小梅你都养不活,你还能养活这个六个月大小崽,人家就同意收养你儿子了。”

虽然是八八年,在偏远山区农村,谁家不幸遭了变故,不能养活的孩子送给好人家寄养,这事儿经常发生。

走了十几分钟,进了一个巷子停在一家院子门口。

江红旗停住脚步,拽住江山认真嘱咐。

“山子,你听清楚,这事儿不赖我,你不能让他们骂我出尔反尔,我哪知道你今天清醒了,腿脚好了追县城来了,你在外面等着,我进去先给人家解释一下。”

江红旗高高在上,万事由他做主的口气。

“山子,我叫你了你再进来,听明白了没?”

江山一口答应:“明白了,我在这儿等,你叫我了再进去。”

看江红旗进了这家人上房屋,江山两大步跟进去。

纸糊窗户厚布门帘,屋里人看不见外面,外面人能听见屋里人说话。

江红旗先一步进这家人屋里,就是想退掉刚拿到手的两千块钱。

他给对方满脸赔笑。

“老周,你听我解释,我没想到这小子追到县城来了,他现在就在外面,他的儿子他抱不回去,他就要报警说孩子是我卖给你了,他这一搅和,咱俩都是麻烦,这事真干不成了。”

江红旗嘴里说话,耳朵听外面有没有脚步声,就怕江山跟在身后突然闯进来。

这半天时间,他感觉江山哪里不对劲了,这小子怪怪的,有一股拗劲儿,他以前没这脾气。

老周果然一肚子火大,一把揪住江红旗衣领,呲着牙恶哼哼。

“姓江的,你他妈玩我呢?我已经答应了下家今天晚上就把孩子送过去,你让我给人家怎么解释?”

老周已经收了下家一笔定金,这会儿出了岔子,能不气急。

“老周,你别大声嚷嚷,他跟来了,就站在你家大门口,你先把这笔钱拿走,字据再给我赶紧撕了,被这小子抓住把柄真报警,咱俩都是麻烦。”

“去你妈的,以后滚远点,别出现在我眼前。”

老周接过两千块,一张写了字据的纸扔在江红旗身上,嘴里骂骂咧咧。

字据在江红旗身上掉下来,他刚要弯腰捡起,门帘哗一揭,江山的身子往前一大步,一脚踩住地上纸张。

“我六个月大的儿子就值两千块吗,我迟来一步,我儿子又卖给下家了?”

江红旗心里一慌,慢了一步,地上的纸张被江山一弯腰一把捡起捏在了手里。

老周瞪一眼江山:“谁让你进来的?”

江山还顾不上看纸上写的什么内容,在手里捏成一疙瘩攥紧,谁也别想抢走。

老周捏紧拳头要呼过来:“江红旗你敢骗我?”

他们兄弟俩联合起来演戏讹钱,这种事老周不是没遭过。

“老周,我真没骗你,我弟脑子不清醒瘫在炕上,我也不知道他是怎么追来的。”

江山来不及计较别的情况,就想看见自己儿子。

眼睛看向这间屋子里面的隔间,因为听见了婴儿哼哼唧唧哭闹。

他一把拽开眼前的两个男人,冲进隔间扑到炕沿边。

小宝刚睡醒,小脑袋摇过来摇过去蹭,嘴张开哼哼唧唧。

“小宝,爸爸抱你回家。”

坐班车回家还来的及。

小宝饿了,旁边放着奶瓶,他们做好了准备,孩子饿了随时能吃一口。

江山拿起奶瓶,在手背上滴一滴,感觉温度刚好,塞进抱在怀里的小宝嘴里。

“乖!吃完了爸爸抱你回家。”

江红旗也进来了,他要解释一些情况:“山子,不是你想的那样……”

“大哥,你和我大嫂抱走我儿子,说是先给可靠的亲戚家寄养,我好了再抱回来,实际上卖了两千块钱,姓周的把下家都找好了,三千还是五千啊?”

老周站在外面,江山能听到他呼吸粗重。

“江家兄弟,我不干了行不行?孩子你们赶紧抱走,咱们就当没见过。”

江山一个手环抱住襁褓里的孩子,一个手托着奶瓶,转过身看大哥和老周。

他们俩也看在江山身上。

江山心里清楚,这样抱走孩子回去,身上一包奶粉钱都没有。

刚才大哥身上装着两千,听意思又还给了老周,这会儿就在老周兜里揣着。

江山多少要拿一些。

“这样,周哥,刚才那钱你先借我,我就不计较这事儿了,不去报警,咱井水不犯河水,你觉得怎样?”

江山满脑子还想着给女儿买手套买冻疮药,还要给家里买新炉子拉煤炭,大哥刚才给的十块钱怎么够,这会用这个办法应该能弄到一些。

先度过眼前的难关,眼前的这两人接下来慢慢收拾。

周家男人脸上抽抽,他在心中使劲琢磨,破财免灾,给些钱摆平这件事也不是不可以。

“行,江红旗,我给你弟五百块,这事儿就在这儿过去了,你觉得怎样?”

江红旗也同意:“行,你拿五百给我弟,这事儿他就不闹腾了。”

听着大哥说话语气,江山能感觉到他给姓周的使劲挤眼睛。

一沓十元面值从周家男人手里掏出来,他给江山嘻笑。

“兄弟,这钱你拿好,孩子的被子衣服都送你了,你别怪你大哥,他真是为你好,钱也不是他自己要拿,他拿回去要给你治病的,不信你问你大哥。”

江山转过脸,假装不解问大哥:“他说的是真的,那两千块你准备给我治病?”

“可不是嘛,你总不能一直瘫在炕上,把你病治好,你再把孩子赎回来,我跟老周就是这样说的。”

江山嘴角呵呵笑:“大哥,你拿我儿子得两千块给我治病,也是一个办法。”

“山子,别这么说,要不然怎么办,今年地里歉收,我们家也是要养活三个孩子。”

江山接住老周递过来的五百块钱,转身要离开。

老周叫住他:“等等,那张字据还我。”

江山一大步出了屋子,再说一句:“大哥,老周,字据我先保管着,你们放心,我拿了你们这把钱肯定不闹腾。”

江山心里很紧张,就怕老周追出来硬夺这张纸,小跑出院子站在了巷子里,只要发生撕扯,他会大声喊叫,会有很多人出来。

难道老周不怕他干的事儿暴露?

江红旗这才反应过来,江山拿了钱一转身就跑出去了,那张纸还在他手里。

“老周,字据不能让他拿着,快要回来!”

老周呲牙给江红旗笑一下,似乎无所谓:“好啊,你去要回再拿来见我。”

江红旗看老周这一笑身子一寒。

“老周,我…我去要?”

“去吧!”

江红旗后退一步转身离开老周家。

返回的这一路,他实在不想跟这个兄弟坐在一起。

他怕江山坐在班车里跟其他人瞎嚷嚷,说他们两口子抱着侄儿跑县城卖了两千块。

兄弟俩一前一后走着原路返回汽车站。

快进汽车站,江红旗追到江山跟前。

“山子,你跑着追来的?”

“我骑了水电所院里的自行车。”

江红旗心里骂娘,这小子竟然跑了一趟水电所找樊家妹夫。

他心里又骂自己老婆,干么提说水电所樊家亲戚,女人之心。

车站外面,两边沿街都是卖生活用品的杂货铺子。

“山子,你不是要给小梅买手套买暖帽吗,孩子给我先抱上。”

江红旗的意思让兄弟腾出手进街铺里买东西。

江山眼睛看大哥,看得江红旗眼神躲闪过去。

“我儿子我自己抱。”

“好好,你自己抱。”

江山抱着孩子,被子鼓囊囊裹着,胳膊酸困也要忍。

进了旁边店铺,十块钱扔在柜面上。

小孩的手套一双,暖帽一个,毛袜子三双,吃饭的碗一摞筷子一把,一个铝锅,两个红漆碎花脸盆,还有一个暖壶。

江红旗站在一边冷冷看着,其实心里忐忑不安。

他实在接受不了这小子钻进这家店铺买东西,今儿他看大哥的眼神不一样了。

哪里出了岔子?

江山给他一脸和蔼:“大哥,帮我拎出来。”

江红旗不能不帮忙拎出来这些东西。

江山再进一家卖零食的店,奶油饼干拿了两包,白糖拿了一斤,这两样东西自己一个手拎着。

买东西的时候,眼睛余光看后面,大哥等在铺子门口抽着一根烟,脸上神情越来越不安。

“好了,再买我提不住了,缺啥明天再说。”

江红旗胡乱问:“花了多少钱?”

“十几块,你帮我提到班车上去。”

“山子,你别误会哥……”

“大哥,东西都提到班车上去,我去给我女儿买冻疮药膏抹手脚。”

旁边有一家铺子挂着白门帘,上面绣着一个红十字,能买上家常用药。

江山抱着孩子进了药铺。

后面的江红旗提着一堆家当,心里翻江倒海。

因为那张字据装在他身上,他才这样指使大哥。

江山从药铺出来,看杂货铺门前没了大哥身影和自己买的东西,脸色一沉心里冷笑。

别以为这样就原谅你们两口子。

买的东西先让大哥帮忙提到班车上拿回家。

而且,让大哥把那辆水电所的自行车骑回去。

自行车扔在车站空地上,过一夜肯定就不见了。

江山从药铺出来时,江红旗提着锅碗瓢盆暖壶,脸拉得长长的走到班车跟前。

陈美莲气得骂他:“你花钱买这么东西干什么?”

“是山子给他家买的,我帮他提过来。”

陈美莲一愣,看一眼这些东西,再看一眼自己男人,语气很担忧:“他人呢,没闹腾吧?”

“在后面,他给小梅买冻疮药去了。”

陈美莲脸上的担心成了一肚子不满:“你借了多少钱给他?”

“我哪给他借钱,是老周给了他五百,这小子竟敢张口从老周手里要钱,奇了怪,他今儿很不正常。”

陈美莲默了默,说一句:“他追着咱到县城来了,是不正常,他跟老周要钱,老周就给他了?两千块咱要少了?”

江红旗心里后怕的语气:“老周给他钱,想这事一了百了再不追究,赶紧坐好,只要回村里,还不是咱俩说什么他听什么。”

江红旗把手里提的东西放在一个座位上,给江山提前占住位子。

然后嘴里嘀咕:“他说他骑着水电所院里的自行车追来的,他坐了班车,那辆自行车咋办,扔掉啊?”

江红旗想那辆自行车咋办的时候,江山抱着孩子回来了。

陈美莲吓一大跳:“他把孩子要回来了?”

她以为自己男人带着江山过去看一下,江山知道了孩子在谁家寄养心里就踏实了,老周给江山又多给了五百块也不是不可以。

没想到孩子被江山抱回来了。

老周不可能既给江山给了钱又让他把孩子抱回来吧?

“红旗,你们搞什么啊?”陈美莲怒冲冲压低声音问。

“嘘!别嚷嚷,回村里再说。”

抱着孩子的江山进班车里。

车门一开,钻进来一股雪风。

师傅已经提前二十分钟发动着了车子,嘴里嚷嚷:“坐安稳,马上出发了!”

江红旗笑呵呵主动招呼兄弟:“你抱着孩子坐那个位,给你占好了。”

江山一个手将座位上的东西挪到脚底下,身子坐下,转过身对大哥说话。

“大哥,后面靠墙那辆自行车你帮我骑回去。”

江山嘴里的这个意思说的理直气壮。

陈美莲一肚子火:“山子,自行车是你骑来的,凭什么让你大哥骑回去?”

“大嫂,我抱我儿子拎这些东西,怎么骑自行车?只能让大哥帮我骑回去了。”

陈美莲还想胡搅蛮缠,被江红旗喝住:“行了,我骑就我骑吧,水电所干部的自行车被他丢掉,你家妹夫还不是来找咱麻烦。”

陈美莲越加不满:“他乱骑人家自行车,凭什么找咱家麻烦。”

江红旗知道跟自家妇人解释不透彻,他拉开车门走到班车后面墙角,推着车子出了车站。

他这一路不想跟这小子坐在班车里。

出了车站,江红旗暗骂死了五年的老爹脑子有病,非要把一个野孩子带回家,让他心里别扭了这么多年。

要不是老爹从外面捡回江山,江红旗觉得江家不会有那些乱七八糟的遭际。

“哼,你以为你真是我们江家人,谁认你!”

要不是这次被江山抓住了把柄,江红旗怎么可能帮他骑这辆自行车。

两个小时回镇上,一路下大雪,骑不好摔一跤就是麻烦。

江山坐在班车里,车子走开了,车门再不开,他这才觉得身上暖和了。

眼睛看向车窗外,推着自行车的大哥嘴里似乎骂骂叨叨。

陈美莲敲着车玻璃“喂喂”喊了几声,车里其他人用奇怪的眼神看她,她赶紧把脖子缩在衣服里。

江山顾不着考虑大哥骂他什么,这时候,他眼睛认真看抱在怀里的小宝。

“儿子,你也太乖了吧,折腾这半天你竟然不哭不闹。”

小宝大眼睛圆溜溜看爸爸,小嘴撅起来“哇喔哇喔”呓语。

“跟爸爸说话呐,爸爸抱你回家,再不会把你丢给别人,乖,我们回家找姐姐玩。”

江山脸埋下去,亲吻在儿子额头上——感受到小宝真是自己儿子。

儿子,你这一路太受罪了。

今晚一夜过去,明天一早醒来,今天这一遭就是一场梦。

奇了怪,怎么有眼泪掉在小宝脸上,大男人家悲伤什么,差点忘了自己压根就不是这具身体里的人。

一个六岁小女孩和一个六个月的小男婴,穷家破屋,没了妈妈,别以为你俩真能把我拴在这个世界。

小江兄弟,你这当爸的明天开始不要掉链子。

小宝在爸爸怀里睡着了。

外面大雪纷纷,江山抱紧孩子,微微闭眼。

班车在雪路上跑两个小时才能到车站。

这两个小时里,江山以为坐在前面的大嫂会对他说些什么,可这妇人什么都没说,她可能不适应坐班车出门,摇摇晃晃的让她晕,她闭着眼睛一句话不说。

小梅肯定急死了,爸爸说去大妈家抱回小宝,可出门后过了中午过了下午,天快黑了还不见爸爸和小宝回家。

“小梅你不怕,爸爸很快回家。”

江山又想,小梅肯定又从先人桌抽屉里拿一块干馒头啃一顿。

好歹搭一缸子热水泡着吃。

江山感觉自己也被班车摇的晕晕乎乎。

小梅在家等爸爸和小宝,等到中午过了那会儿,肚子饿的难受。

大妈提醒小梅中午饭点了过去吃,顺脚给爸爸端一碗。

小梅等爸爸和小宝的同时,等着中午吃大妈家一碗饭,等到中午等不见爸爸和小宝回家。

她塞了一膛玉米芯,出了屋跑去大妈家,在大门口就被栓栓和霞霞他俩堵住了。

“小梅,你又跑来我家干什么?”

小梅不敢说晌午那会儿大妈答应了给她吃一碗饭,她说找爸爸和小宝。

栓栓和霞霞哈哈笑,说小梅你别找了,你爸爸追着我爸妈的脚步出去了,说不定今天不回来了,你赶紧回去吧,我们家现在不要你。

大妈家哥哥姐姐这么一说,小梅心里万分伤心。

她不敢说我给你们家喂猪、拾柴、煨炕塞灶火,今天的中午饭为什么不能在你家吃一碗。

因为大爸大妈不在家,栓栓哥和霞霞姐就不要她。

被堂哥堂姐堵在大门口,小梅又冷又饿,想到守在自家炉火跟前还暖和些,赶紧转身跑回家。

她听到身后他们嘻嘻哈哈笑。

回到自家屋里,小梅拉开抽屉拿出半个干馒头,一点一点啃。

眼泪一下子就涌出来。

“爸爸,你去哪儿了呀,你怎么还不回来,他们说你今晚不回来了,爸爸,我害怕!呜呜…我想妈妈了,爸爸你快点回来好不好……”

爸爸今晚真不回来了吗,到了天黑她怎么办?

小梅越想越害怕。

“妈妈,小宝被他们送人了,爸爸不回来了,我可怎么办呀!”

小梅越哭越伤心,把小小身子在炕沿边炉子跟前缩成一个小球。

屋子外面,突然一声喊:“有人在吗,小梅,有没有人在家?”

还有推柴门的声响。

小梅满脸惊恐:“妈妈回来了?”

外面叫门声是妈妈。

小梅又惊恐又喜悦又万分不解,叫门的人怎么可能是妈妈。

一个月前,妈妈死了,她戴了三天白孝帽,眼泪都哭干了。

眼前的女人跟妈妈长的一模一样。

柴门外面的夏莹莹给小女孩一个甜甜微笑:“小梅,你不记得小姨了?你都长这么大了。”

算算时间,小梅六岁多了。

“小姨?”

小梅不理解,既然是小姨,为什么长得跟妈妈一模一样。

夏莹莹推开柴门,进了院子走到小梅跟前,蹲下身抱住亲外甥女瘦小的身子,眼泪不由自主就流一脸。

“乖,小姨疼你!”

不能在孩子跟前这样哭。

“妈妈……”小梅抽噎着叫了一声。

这一个紧紧的拥抱,可不就是妈妈抱着她的感觉。

夏莹莹不想纠正,小梅想叫妈妈就叫吧,她哪记得小时候抱过她疼过她的小姨跟妈妈是双胞胎姐妹,长得一模一样。

“小梅,你爸爸和弟弟呢?”

小梅抹一把眼泪,赶紧说清楚。

“大妈抱着弟弟出去送人,爸爸追出去了,到现在还没回来,天黑了爸爸也不回来吗,我好害怕!”

夏莹莹牵住缠着白布的小手揭开门帘进了屋,还好有一膛炉火,屋里不是太冷。

“小梅不怕,今晚有小姨在家。”

“嗯,我现在不怕了。”

夏莹莹打开手里提包,从里面掏出一纸包五仁点心,放在炕沿边拆开线绳,拿一个给小梅吃:“小梅,你弟弟要被大妈送人是什么意思?”

夏莹莹心底里有一股怒火,在今天早上发泄给了父母和哥哥。

没人去学校给自己报丧说姐姐过世了,是怕影响自己毕业分配工作吗。

一个一个的都不是好人。

放寒假了,回家里,家里人才说姐姐去世了,留下了两个娃可怜巴巴。

夏莹莹连自家屋都没进去,转身就往高崖镇七百户跑。

雪下不停,她坐了两个小车先到安泰县城,再从县城走着来七百户村里。

从今天早上走到下午四点这会儿,走的身子疲软两腿酸困,差点坚持不住走到小梅跟前。

外甥女瘦瘦小小,可怜的模样让莹莹的眼泪又流了一脸。

小梅,你和你弟弟以后怎么办,你爸爸能把你俩抚养长大吗。

姐夫性子懦弱,啥事都听他大哥大嫂安排,这个情况姐姐跟她说了。

夏莹莹没想到,儿子要送人这种事,姐夫也听他大哥大嫂的安排。

小梅捧着点心小心翼翼,舍不得吃,一双大眼睛看在小姨脸上疑惑不解,这张脸明明是妈妈的脸啊。

小梅忽然想起妈妈说的话,你小姨跟妈妈长得一模一样,你以后认小姨当妈妈。

说完这话没几天,妈妈就死了。

“小梅,你吃点心,很甜的,小姨专门给你买的!”

小梅小心翼翼咬一口点心,真的很甜。

夏莹莹听出来,姐夫中午之前就出去了,到现在天快黑了还不返回。

这大半天时间,小梅一个人守在家里,哭的脸上全是泪痕。

姐夫追小宝去了吗?后悔了不想把小宝送人?

夏莹莹咬咬呀心里决定,江山要是没追回小宝,她不认江家姐夫,他今晚就带走小梅,再找回小宝,跟江家人再不来往。

“小梅,你刚才说爸爸追弟弟去了,去哪儿追?”

“爸爸追出村子了,我不知道去哪儿了。”

姐姐的儿子才六个月大,被姐夫的大哥大嫂抱着送人。

江家人是一窝混蛋,没一个好东西!

她今天来看两个小外甥,犹豫着要不要把孩子们领走,现在决定了,必须把他俩领走。

这么冷的天,没了妈妈照顾,两个孩子在这间破屋能过冬天?

“小梅,你愿意回小姨家吗?”

夏莹莹知道自己跟姐姐长得一模一样,小梅看见自己就是看见了妈妈。

没想到小梅摇摇头:“不行的,爸爸不会做饭,我要守在家里照顾爸爸。”

“你爸爸一个大男人家能饿死么,要你一个小孩子照顾?”

夏莹莹对这个姐夫没有一点好感。

小梅还是摇头,没有人在家照顾爸爸,爸爸真会饿死的表情。

夏莹莹来接两个亲外甥,没想过把江家姐夫也接走。

怪谁,他要不答应,他大哥大嫂能抱着他的孩子送给别人家?

混蛋江山,啥事都不做主,姐姐跟着他这些年受罪死了。

夏莹莹想,不管怎么样要带走两个孩子,在小姨身边照顾着熬过了这个冬天再说。

小梅大眼睛紧紧吸在小姨脸上,心里叫了无数声“妈妈”。

“小姨,我给你烧热水洗手洗脸。”

“小梅,我不用洗手,我喝一口就行了。”

半缸子水搭在炉子盖子上几分钟冒热气。

小梅从袋子里掏包谷棒塞炉膛里。

夏莹莹看明白了,这个家连煤炭都没有,怎么熬过这个冬天的寒夜。

“小梅,你这半天吃什么啊?”

“白馒头!”

“白馒头?”夏莹莹很疑惑,姐夫会蒸白馒头了吗,还是村里别人家送过来的?

抽屉拉开给小姨看,小梅脸上又是高兴:“小姨你看,还有这么多,能吃好多天呢。”

夏莹莹心里疼的拧成一疙瘩。

姐姐过世后办丧事,亲朋们随的礼是白馒头,放到现在干掉了。

“小梅,你就啃这些干馒头过一天?”

“也不是啦,我在大妈家还能吃上一顿热乎饭,还能给爸爸端一碗。”

小梅大妈有这么好心吗。

姐姐在江家这些年被欺负死了,他们要这么好心,能把六个月的孩子抱出去送人?

放在炕沿边的点心再拿一个递给小梅,夏莹莹嘴角微笑:“小梅,你手上的白布是谁给你包的,也是你大妈?”

“是爸爸包的,爸爸病好了,弟弟不用送给别人家了。”

夏莹莹愣怔半天。

姐夫生病了,姐夫又好了吗。

等姐夫回来,夏莹莹把事情问明白,自己的意思更要说明白,她要把两个孩子都领走,如果小梅舍不得离开爸爸,她先把小宝带走。

夏莹莹觉得姐夫巴不得让她带走小宝。

在这间小屋里,夏莹莹陪小梅吃点心等姐夫回家,一分钟一分钟等。

天要黑了。

天要黑了的这个时候,江山听到班车师傅大声提醒:“到站了,拿好自己东西下车。”

脚底下这堆东西需要一个大点的袋子装一起背回家。

江山问开车师傅:“师傅,你车上有大袋子吗,有的话给我借一个。”

开车师傅从脚底抽出一个尿素袋子递给他,随口问:“你这孩子怎么回事?”

江山随口嘀咕:“被别人差点卖了。”

“啊?”开车师傅一脸疑惑。

车里的陈美莲已经下去了。

江山将脸盆暖壶碗筷都塞进袋子里,袋子口一捏一个手背在脊背上。

从车里出来,看大嫂提着大包小包一堆东西,她手足无措,用慌乱的眼神看江山也从车里出来。

“大嫂,你是等我大哥还是先回村里?”

陈美莲掩饰住心里慌乱,她脚底发软,她实在忍不住提醒江山:“山子,你不要乱说好不好,你自己先回村里。”

江山嘴角一抹笑让陈美莲感觉冷身子嗖嗖。

“大嫂,我先回家,小梅一个人在家害怕。”

陈美莲感觉到这小子的语气里有一股强大的压迫感,别看他这会儿忍着,这事儿肯定没完。

江山的一个手捏着袋子背在脊背上,一个手抱住襁褓里的孩子,走四十分钟回家。

走在回家的雪路上,外面一下子迎面冷飕飕。

江山怕怀里襁褓中的小宝这一路冻坏了,把自己的棉衣扣子解开,衣襟拉宽裹住襁褓,咬牙忍着胳膊酸困一路小跑。

身上跑热乎,衣服襟子里裹着的孩子也不会太冷。

两个腿灌了铅一样沉重,从晌午那会儿出门到这会儿滴水未进。

“没事,回到家好歹有热水泡干馒头吃一肚子。”

热水泡干馒头鼓励他的腿脚小跑着停不下来。

天色暗沉,一股冷风雪渣子灌进脖子里。

这一个小时赶路时间里,江山的脑海不由自主想到另一个自己这会儿才八岁。

明天一早眼睛一睁,如果自己还是另一个世界里五十岁的集团公司江董,实在遗憾没有跑去看看八岁的自己。

今晚来不及过去了。

这感觉莫名其妙怪怪的。

听见村里狗叫,看见了村里的灯光稀稀拉拉,七百户村里拉了电线用上电灯的人家还没一半。

黑暗中模模糊糊看见了村东头的低矮土墙茅草屋。

江山又想起了原主家的其他资产,分家的时候分到十亩坡田,种了谷子糜子,本来没多少,交完公粮剩了两半袋子。

没有白面,一年到头,大米饭压根就见不到。

“小梅,爸爸回来啦,你不要害怕!”

还没站在柴门跟前,江山冲院里大声喊,她希望小梅跑出来喊爸爸,再把弟弟接过去,自己的胳膊一点知觉都没有了。

屋里出来了一个女人。

站在柴门外的江山身子一僵,差点把怀里的襁褓掉下去。

脊背上的袋子掉下去了,叮铃咣当响。

原主媳妇一个月前不是死了吗,埋在西山沟十亩坡田里,媳妇死了,原主被小舅子狠狠一拳才脑子不清醒双腿瘫掉。

“娟娟,你…你活过来啦?”

“爸爸,是小姨呀!”

江山额头上的冷汗被风一吹,怀里的孩子已经被小梅的小姨接过去了。

夏莹莹有冲天的抱怨:“孩子要冻坏了我跟你们江家人没完。”

夏莹莹不想叫他姐夫,天黑了,她不能赶路了,明天一早就抱着小宝回自己家。

江山这会儿抱孩子的胳膊没了知觉,脑子很清醒,什么情况已经明白了。

这是媳妇的双胞胎妹妹,在省城上师大,放寒假了,她来看孩子们。

她好像很生气。

夏莹莹抱着孩子进了屋,襁褓放在炕沿边解开,嘴里气哼哼骂:“喂,你看你看,孩子尿湿了,你不知道换尿布呀,你就一直抱着他挨冻?”

夏莹莹提包里装了厚厚一沓尿布,拿出来给孩子换。

她手底下给孩子换尿布,心里伤心死了。

都是姐姐自己找罪受,非要嫁这么远嫁给江家,她死了一了百了,孩子们咋办?

江山嘴上讪笑辩解:“哪能冻着我儿,一直在班车上暖着,抱出来后在我怀里暖着。”

夏莹莹鼻子里哼。

小宝吭哧吭哧,又哇哇大哭。

江山赶紧从衣服兜里掏奶瓶奶粉。

“用温水冲一瓶给他喝,他喝饱了乖乖睡觉,一路上一声不吭,可乖了,我没见过这么乖的娃。”

四个小时前孩子吃了一瓶奶,一直挨到现在。

夏莹莹有些惊讶,这男人还算有心,知道给孩子准备奶瓶奶粉。

夏莹莹的提包里也准备了奶瓶奶粉,小梅刚好搭热一缸子水,夏莹莹手底下冲奶粉,小宝哇哇哭,她又吼姐夫:“你抱着摇一下啊,看他哭的。”

“好好,我摇我摇。”

江山感觉一个胳膊抬不起来了。

小梅抱起弟弟摇:“哦哦,不哭不哭,小姨来了,小姨跟妈妈一模一样。”

江山松一口气,有小梅在家,以后带小宝也不是那么麻烦。

“爸爸,小姨拿来的点心你吃呀,你什么都没吃吧?”

江山抓起炕沿边纸包里的点心塞嘴里,咽不下去噎的瞪眼睛,拿起水缸子噗噗吹着喝。

小宝喝上了奶,哭声没有了,大眼睛看爸爸,看“妈妈”,看姐姐,给大家一个笑,露出一点点小牙。

小梅抬起脸看在小姨脸上,很认真的强调:“小姨,小宝吃饱了不哭的,可乖了,可好养活了。”

“莹莹,小梅说的对,你不要担心我们父女俩照顾不好他。”

夏莹莹听到这些话只有讨厌。

江山想起来了,媳妇这个双胞胎妹妹还是三年前来过。

三年前是隔壁江家老院,夏莹莹不喜欢,第二天就走了。

去年媳妇回娘家时没有带孩子,小梅也是三年前见的小姨。

这些记忆隐约在脑子里浮现,江山感觉肚子更饿,这会儿能把一包点心吃完,想想还是留给小梅吃,他泡两疙瘩干馒头在缸子里一口气吃掉。

肚子里饿极了的难受劲儿消失,这时候想起来一个很现实的问题。

“莹莹,你今晚睡哪儿?”

“我好不容易来我姐家一次,我连个睡觉的地方都没有吗?”夏莹莹说话气哼哼。

什么破败家!

原主这个姐夫看样子很糟糕,让娃小姨一肚子厌烦。

江山眼前的姑娘不是媳妇嘴里一直念叨的双胞胎妹妹,这身材这漂亮脸蛋就是媳妇生孩子前的样子。

总要给娃小姨安排一个今晚睡觉的地方,姐夫不可能跟媳妇亲妹睡一个炕。

“爸爸,我带小姨去大妈家睡好不好?”

江山还没说话,夏莹莹一口拒绝了小梅的意思:“我不去!”

她不去小梅大妈家住一夜。

“我知道你不想去,我也不会安排你去她家,我想想…这样,我带你去我村长表哥家,表嫂心好,她会安排你在她家住一晚。”

夏莹莹没拒绝去村长家,说另一个意思。

“我跟小梅说好了,明天一早我带小宝离开,过了这个冬天,要不要给你抱回来再说。”

江山听她这么一说,愣了一下,这才明白媳妇妹妹今儿跑来是领孩子来了。

看一眼跟孩儿妈一模一样相貌的夏莹莹,她说话声音跟媳妇也一样。

她是不是跟亲妈一样疼这俩孩子?

江山又有了置身事外的感觉。

明天一早,这具身体还是原主自己,说不定这家伙脑子又犯病瘫掉了,他咋能照顾好六个月大的婴孩,孩子让小姨抱走是最好办法。

小梅跟去也行,亲姥姥亲舅舅亲小姨,他们不会想着将孩子卖了。

这么一想,江山一口答应。

“两个孩子你都带走,这破屋晚上太冷了,孩子冻感冒了得了肺炎什么的就是麻烦。”

夏莹莹没想到眼前这个男人一口答应了。

是亲爸吗,挽留都不挽留一下?

江山又说另一个意思:“给我一段时间,我修好房顶,糊好窗户,买好煤炭,买来大米白面买肉,把家收拾的像个家,我再接你们娘儿仨回来。”

忽然意识到自己嘴里的话说的不对味,以姐夫的口气赶紧纠正。

“我的意思是说,等一切收拾好了,我接小梅和小宝回家,我的两个孩子过年了不能在你家过年,莹莹你说是不是?”

夏莹莹狠狠瞪一眼姐夫,心里话嘴上没说,你最好别来接两个孩子,你自己爱咋过年了过去。

不是,你说买大米买白面买肉,你身上有钱?

夏莹莹带来了一百多块,明天带走这俩孩子,再把这一百块钱给混蛋姐夫。

小宝吃饱了一肚子奶粉,果然不哭不闹,躺在炕上用两个手板着脚丫子玩儿,嘴里咿咿呀呀。

小梅的脸贴在弟弟身上。

小梅舍不得小姨抱走弟弟,这个意思要怎么说?

江山叹一口气准备出门,安顿小梅:“你和小姨一块看好弟弟,我去一趟你村长表叔家。”

七百户村的村长是李旺军,也是江家这一门人的表亲。

没有村长表哥这家人明里暗里帮江山一把,江山这些年的日子会过的更惨。

其他事怎么着,此刻在江山意识里不明晰,一个月前媳妇办事下葬,村长表哥借给他两百块解燃眉之急,这事记得很清楚。

他老婆也是好人,提出小宝先在她家寄养,被江红旗拒绝了,江家没人了吗,非要你一个表情照顾。

当时江山迷迷糊糊,态度向着江家大哥,刘芬气的不愿理他们兄弟俩了。

江山进了他家院子,朝亮着电灯的厨房喊人:“表嫂,在家不?”

刘芬在厨房屋围着火炉烤洋芋片吃,听见外面人喊,出来站在门台上,看见江山有些吃惊。

“山子,天黑了你不好好看你家俩娃,你咋跑我家来了,是不是找你表哥帮忙,再给你批一袋救济粮?”

“我不跟咱村长要救济粮,我找表嫂你帮忙。”

江山露出一个微笑给表嫂。

刘芬揭门帘让他进屋里。

“进来说,站外面冷哇哇的,我能帮你什么,你大嫂不是帮你看孩子嘛,幸好孩子六个月了,汤汤水水能养活,你媳妇真是厉害,硬是熬着让孩子吃了五个月奶,要不然,哎……”

刘芬眼圈微红,说不下去了。

江山抓起炉盖上的洋芋片噗噗吹两口吃进嘴里。

“表嫂,我娃小姨来了,今晚没地儿住,在你家借宿一晚,她明天就走了。”

村长夫人眼神里满是惊讶。

“你娃小姨?就是你媳妇的双胞胎妹妹?”

“就是她,叫夏莹莹。”江山又吃一个洋芋片。

刘芬一拍手满嘴夸赞。

“我说什么来着,我就知道你娃小姨会赶来,她亲外甥娃嘛,她咋可能不管,好说好说,我让她跟我姑娘睡一个耳房,就睡今天一晚?”

江山想娃小姨刚才说的话,对村长家表嫂实话实说。

“她说明天一早就带我儿子离开,我答应了,不答应不行,大冬天的,我家那间茅草屋太冷了,等我收拾紧凑了再把我儿子接回来。”

刘芬毫不犹豫顺着江山的意思。

“对对的,让她照顾你儿子最好,不是我在背后说你大嫂,她能算好人?她说帮你照顾你儿子,谁知道她心里憋着什么坏主意。”

江山一个手揣进兜里捏那张字据,心里想跟表嫂说,我大哥大嫂今天把我儿子抱去县城卖掉了。

“表嫂,那就这样说好,我送莹莹过来在你家借住一晚。”

“住呀住呀,我有些话也想跟你娃小姨说说,你媳妇的双胞胎妹妹嘛,肯定跟你媳妇一样好说话。”

这让江山有些为难,夏莹莹那眼神对自己很厌烦,好不好说话真不知道。

让夏莹莹借宿在村长家还有一个好处,让村里人看明白,当姐夫的跟媳妇的妹妹清清白白的什么都没有。

“表嫂,太感谢你了,我这就去领她来你这儿住。”

江山出村长家屋,看见村长表哥身子晃着回来了,他身上一股酒味。

刘芬一肚子厌烦:“又喝酒,咋把你不喝死掉?”

李旺军喝酒喝兴奋了,嘿嘿笑。

“不喝咋行,村里要打机井,咱八叔有银元我看能要几个不,咦?山子表弟来了?”

江山稳稳心,让自己跟原主的节奏一致,伸手扶住李旺军,嘴里抱怨:“村长,你八叔家有银元也不会给你吧?”

“嘿嘿,我八叔已经答应了给我五个,我给水电所刘所长一送,过完年就给咱村里打机井。”

“村长你喝醉了。”

“表弟,那点尿水子哪能喝醉我,我清醒得很。”

江山又把李旺军扶进他家厨房屋坐在炉子边。

“山子,我正好有事给你说,我给你申请了一袋白面你过年,你坐下,我给你说清楚。”

江山急着返回家里,再护送夏莹莹过来,被村长拽着说另一件事。

“山子,你没了老婆,拉扯两个娃娃不容易,我知道从今年开始你难很,你大哥给你分了十亩坡地,你能干啥,我想好了,南面那片最平的荒滩划给你,开出来有二十亩,机井如果能打成,那片地最方便浇水,有那片地你日子肯定好过,你说对不对。”

村长看样子真没醉,江山努力想他说的二十亩荒滩在哪里,嘴上答应:“行嘛表哥,都听你的安排。”

“山子,你家有了二十亩新开的地,只要能浇水,你还愁日子过不到人前头吗,谁说你在咱村最难?”

刘芬知道自己男人什么德行,喝些酒拽着别人呱呱哒哒说个没完没了,江山一时半会走不开。

“山子,你等着,我去领你娃小姨。”

李旺军喊他老婆:“啥娃小姨呀!”

刘芬已经走远了,到村东头江山家,站在柴门边喊人:“小梅~”

江山家屋里亮着煤油灯,小梅在屋里给外面人答应:“我洗头发呢,表婶你进来呀!”

刘芬推开柴门进院子揭门帘进屋里,看见小梅躺在炕沿边,头发浸在炕沿下脸盆里。

小梅的小姨蹲在旁边给她搓头发。

刘芬心里暗暗吃惊,这是小梅的妈妈啊。

夏莹莹不认识村长夫人,站起身有些不好意思,不知道怎么打招呼。

小梅睁开眼,嘴上惊喜:“表婶子你来了呀,我小姨给我洗头发呢。”

夏莹莹微微笑一下:“小梅头发里都是虱子,不洗不行。”

刘芬眼睛看一圈这个破屋里窄小空间,看见几样新买的家什,以为是夏莹莹今天带来的。

山子没了媳妇,这一个多月瘫在炕上傻掉了,小梅头上能不长虱子嘛。

这个意思在刘芬心里说不出来,站在眼前的这个好看极了的姑娘,可不就是小梅妈妈以前的模样?

夏莹莹用毛巾给小梅擦头发,再把她小脑袋扶起来,嘴里安顿:“擦干干的在炉子跟前烤,不敢出去。”

夏莹莹又问村长夫人:“小梅爸去你家了?”

村长夫人嘴一笑:“山子在我家,他要回来领你,被我家的拽住说事呢,我来领你嘛,你去我家睡一晚。”

夏莹莹用篦子给小梅一下一下篦头发,她心里知道篦子篦不干净。

“嫂子,我不去了,我就睡这炕,我要操心小宝吃奶。”

刘芬想了想觉得这样也行。

“行呀,你就睡这炕上照顾小宝,山子跟我家那个睡我家炕得了。”

刘芬脚步急匆匆原路跑回家。

李旺军问他老婆:“你不是领人去了吗?人呢?”

刘芬满脸笑。

“哎哎!你是没看见刚才那一幕,她明明显显是山子媳妇,是小梅妈妈,她给小梅捉头发里虱子呢。”

江山坐在李旺军跟前,赶紧纠正:“表嫂你别瞎嚷嚷,她叫夏莹莹,是小梅小姨。”

“我知道她是你娃小姨,你是没见她有多疼你家小梅小宝,她不来我家了,她要睡在你家炕上,说是照顾小宝晚上吃奶换尿布。”

江山抱着小宝一路赶回家,尿布湿哒哒裹在娃身上,夏莹莹就不放心他当爸的能照顾好六个月大孩子。

江山觉得这样不好。

“表嫂,我家炕上没她盖的被子,还是不方便。”

“我知道,我抱一床被子拿过去,就让她睡你家炕。”

村长夫人这种意思怪怪的。

刘芬抱了一床被子又跑去村东头江山家。

李旺军在她身后喊:“你小心走路,别滑倒摔了屁股。”

这妇人急躁躁的高兴个什么劲儿。

江山听见村长突然问:“奇了怪,你娃小姨今天来了,你腿脚就好了,你这一个月都是装的吧?就盼着她来你家帮你带孩儿?”

江山嘴里骂:“表哥你瞎扯什么。”

“还我瞎扯,听说你媳妇跟她妹妹长的一模一样,我还没见过,我去看看。”

江山一把拽住村长表哥,不让他跑出去。

“看什么看,我累了,我睡你家哪儿?”

江山就想躺炕上一觉睡到明天早上,再醒来时在自己的豪华别墅里。

李旺军指一下炕上被子胡乱敷衍。

“咱俩睡厨房炕得了,你表嫂和我两个孩子睡耳房炕,你乏了你睡嘛,我再想一会村里乱糟糟的事,把人一天能破烦死。”

江山蹭上炕沿,脱了黑布破窟窿棉鞋,拉开村长家炕脚被子盖在身上,眼睛一闭,什么都不知道了到明天早上再睁眼。

不可能什么都不知道,夏莹莹的漂亮脸蛋在眼前晃,和媳妇的模样重合成一个人。

村长表哥刚才说的意思在脑子里也越加清晰。

他说给江山家划二十亩荒滩开垦,那片荒滩土质肥沃,离打机井的位置不远。

开垦出来,修好水渠,二十亩水浇地种庄稼,有白面有胡麻油有包谷,再不要上面的救济粮。

更不看他大哥大嫂那一家人脸色。

村里人谁看不出来,江红旗给他兄弟什么像样家当都不分。

一家三口住一间土坯墙茅草屋,破盆烂罐子也就那几样。

最开始,是夏娟娟非要分出来单过,她实在不想跟大哥大嫂他们在一个锅里搅吃的,结果呢,分家后刚过一年半,丢下两个孩子,她人没了。

七百户村里,李家人和江家人老姻亲套新姻亲,不是表哥就是表弟,李旺军实在看不下去江山一家住在茅草屋,就想着怎么资助一把他们家。

隔三个月差五个月,他给江山家提过去一袋救济粮,救济粮多半是一袋包谷。

村里人要每天有白面馍吃,就得打一口机井,每家发展几亩水浇地。

给江山家划二十亩那片最平展的荒滩。

这么想着,张嘴哈欠的李旺军也拉开一个被子盖在身上,嘴上问:“山子,你睡着了吗?”

江山不想说话,努力让自己睡着,实际上脑子里呼噜噜转。

心里两个小人打架。

二十五岁同名同姓,这小子过的这叫什么日子,媳妇亲妹妹来了,没个舒服客房给她睡,还把自己赶出来睡村长家厨房炕。

小江兄弟,明天一觉睡醒,我不是你,你还是要感谢我今天帮你追回孩子,明天赶紧让你娃小姨带小宝走。

还别说,你女儿真懂事,你儿子真乖,相处了一天,我老江还真舍不得离开这俩孩子。

心里这么想,渐渐迷糊一夜过去。

眼睛一睁坐起身,外面窗户已经蒙蒙亮。

江山愣怔半天。

我是谁?

我在哪儿?

没回去吗?

真没回去。

这他娘的就有些麻烦。

依稀记得昨晚有女人在外面喊了几声,应该是村长妇人回来叫厨房里两个男人。

江山深吸一口气,慢慢吐出来。

那边的自己喝酒死掉了吗,要不然怎么能回不去呢。

看旁边的村长表哥睡的脑袋缩进被子里,老江努力接受自己是二十五岁小江,穷家破户农村人。

老婆没了,两个孩子嗷嗷待哺。

这么一想,小江立马意识到娃小姨在自己家炕上睡,不知道昨晚怎样了。

穿好衣服,两腿吊下炕穿上鞋就往回跑。

昨晚的雪下的更大,下了一夜,一脚下去没了脚面。

夏莹莹昨晚语气极其坚定,今天要带小梅小宝回她家。

怎么回去,另一个县另一个村子,班车不跑了。

江山两个手捂着耳朵往自己家跑。

碰见李家老汉背着背篓拾驴粪蛋,堵住小跑回家的江山,嘴里嘿嘿笑。

“小子,你老婆昨晚回来了,你怕不怕?”

江山骂他傻老头。

“那是我娃小姨,不是我媳妇。”

天蒙蒙亮那会儿,李老汉拾粪,过江山家柴门口,看见夏莹莹从屋里出来闪了个面,老汉吓一跳,以为是江山老婆放不下小娃娃,魂儿回来了。

江山这么一说,他摸一把鼻子松了一口气:“吓死我老汉了,你媳妇妹妹咋跟你媳妇一模一样?”

江山懒得跟他瞎扯。

“八表叔你出来太早了,小心把你冻死,你家不是有一罐子白元吗?你还拾粪?”

“屁话,白元能烧炕?”

雪天里,一堆牲口粪露个面,李老汉一铁掀铲背篼里。

看着江山跑远,他嘴里嘲讽:“穷小子……”

江山跑进自家院里,揭开门帘推开屋门,一股荷包蛋味儿扑鼻窜香。

小梅满脸兴奋:“爸爸,小姨打了三个荷包蛋,我们三个一人一个。”

鸡蛋是夏莹莹昨天提来的,用纸包着裹进衣服里装提包里,是给小梅吃的。

夏莹莹坐在炕上,小宝抱在怀里,她用毛巾给孩子擦脸。

江山进屋里,她头都不抬看一眼亲姐夫嘴里抱怨。

“这么冷的天,小梅眼睛一睁说要去给她大妈家生火炉煨炕,凭什么?他们逮着小梅什么都干么?看看孩子手冻成啥了。”

夏莹莹眼泪扑簌簌,没头没脑说一句:“我欠我姐的,我一定带孩子回我家。”

江山给夏莹莹一个微笑,手一伸拽住小梅手,一字一句说得明明白白。

“小梅你听着,从今天早上开始,不许去你大妈家,给他们家什么活都不要干,有爸爸在,有你小姨在,咱们的日子咱们自己过,不靠你大妈家。”

小梅使劲点头:“嗯嗯,小姨也是这样说的,我听小姨话。”

这妮子,难道你不是听爸爸话?

“莹莹,雪有半尺厚,你哪儿都去不了,你帮我照看俩孩子,我去镇上拉一车炭。”

夏莹莹抬起头看过来:“你有车拉炭,你有钱?”

“钱我有,村长表哥家的骡子车我借用一下,外面虽然下大雪,骡子车还是能去镇上炭场子,我现在去中午回。”

江山捏着小梅手看半天,满脸心疼:“小梅,爸爸昨天买的冻疮药一定抹,出门的时候戴手套。”

“嗯,爸爸买的新手套小姨说必须戴,爸爸你看,小姨昨晚给我洗了头捉了虱子,不痒了。”

江山亲了一口女儿额头。

坐在炕上的夏莹莹卧下怀里的小宝,手一伸拿过自己提包,从里面掏出一沓钱递给姐夫。

“这是一百块,你拿去拉炭,再给小梅买一套棉衣棉裤一双暖鞋。”

江山不要,嘴上笑着:“我有钱,昨天抱小宝回家,不方便买更多东西,我今天买回来。”

“你拿不拿?”夏莹莹气哼哼。

姐夫手里能有多少呢,还不是一个月前收的奠礼。

江山一愣,不敢不拿。

这姑娘哪是相貌跟媳妇一模一样,说话语气也跟媳妇一模一样。

就是比媳妇白净细嫩,她读了四年西北师范大学,还有一学期毕业,她现在放寒假。

“等雪路通了我们就走。”

夏莹莹突然强调这一句,她要带走两个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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