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青雪云濯是小说《命剩十天!她颠覆侯府,全家破防》的角色人物,是由作者金九池写的一款宫斗宅斗类小说。目前小说连载中,以下是小说《命剩十天!她颠覆侯府,全家破防》的章节内容
叶青雪前脚重生,后脚就被强行灌下毒药,寿命只剩十天。
灵魂与身体尚未完全契合的她,像一块遭人嫌弃的破抹布,被扔在地面上。
身穿粉色衣裙的青春少女叶雅冰,站在她的面前,嘴角含笑,微微歪着头,居高临下看着她。
“姐姐别怕,只要你乖乖照我说的去做,十天之后我会给你解药。”
叶雅冰看她时就像在看蝼蚁,语调甚至可以算得上温柔,好像给亲姐姐灌毒,以此拿捏叶青雪,是一件再稀松平常不过的事。
“当初姐姐还在庄子里时,我便与定王殿下倾心彼此,情深意笃,此生我非他不嫁,他非我不娶,所以劳烦姐姐你,亲自去与定王殿下退婚。”
熟悉的话语、熟悉的人,全是叶青雪前世所听、所见。
叶青雪忍着蔓延身心的疼,撑着身子站起来,坐到身后的椅子里,闭上眼睛。
她是忠勇侯府的嫡长女,但在两岁那年,就被送到景州庄子里去,十五年不见爹娘,因着与定王殿下的婚事在即,前些日子她才被接回来。
如今回到忠勇侯府,也不过三日时光。
前世至亲妹妹也如今日一般,给她灌下毒药,威胁她去退婚,说是十天之后会给她解药。
虽说她那时不曾见过定王,对定王谈不上什么感情,但被如此算计威逼,还是很难受的,可全家上下却都求着她成全妹妹。
仿佛她不成全,就是玷污他们的爱情,十恶不赦。
她以为回到侯府来,便是全家团聚,被丢弃十五年的她,太渴望家人能够接纳她、喜欢她,所以她真的听从叶雅冰的话去做了。
她只是真的很想要一个家而已。
十天之后,叶雅冰也的确给她解药,但是那解药不过给她续命罢了,并不能让她有质量地活着。
她日日夜夜在痛苦折磨中煎熬,那药到了后期,还影响她的神志,让她做出很多不自控的事情来,彻底沦为衬托叶雅冰美好、高洁与端庄的存在,尊严被践踏成泥,就连最后的死亡方式也很令人不齿!
叶青雪豁然睁开眼睛,眉目染上寒霜。
叶雅冰未察,再度开口:“人我已经给你找好了,正是庄子上与姐姐一同长大的项舟。”
项舟被带上来,他裸着的上身负着荆条,荆条上的刺将他的肌肤勾破,一片鲜血。
是初春,但天气还冷,他嘴唇苍白,打着寒颤,却恶狠狠地盯着叶青雪看。
“为商议姐姐与定王殿下的婚事细节,今日定王殿下带着瑞嘉长公主登门,这会儿已经在前厅里坐着了。”叶雅冰说道。
“姐姐只需要带着项舟到前厅去跪下,告知定王,说你们在庄子里就已经私定终身,实在有负皇恩浩荡,姐姐配不上定王殿下,故而与项舟负荆请罪!”
叶雅冰捏着帕子,掩唇轻笑:“定王殿下心胸开阔,一定会原谅你们的情难自禁。但是忠勇侯府主动退婚,到底不好,也损了定王殿下的颜面,且是皇上赐婚,怎可抗拒?到时候二婶会做主叫我嫁过去,为姐姐赎罪的。”
如此,她便是名正言顺的定王妃了。
叶青雪抬起眸子,目光冷狠地盯着她,终于开口:“也就是说,父亲以命为我换来的婚事,你既要我拱手相让,还要我背负骂名?”
父亲是大周国的将军,定王十二岁那年跟随父亲出征历练,差点死在敌军斧戟之下,是父亲舍命相救,定王才得以脱险归来。
因此,皇帝下旨赐婚。
父亲当时重伤,但还是向皇帝表态,希望得到赐婚的人是忠勇侯府嫡长女,所以赐婚圣旨上明明白白写着叶青雪三个字。
故而,叶雅冰才需要她自毁,承担一切退婚罪名。
“姐姐不过占了嫡长女的身份而已,除此之外,哪里配得上定王殿下?”叶雅冰冷笑。
“如今父亲已经去世,我与定王殿下情投意合,而你又中了‘碎月幽兰’剧毒,只剩十日寿命,你若是想拿到解药,便只能乖乖听我的。”
叶青雪撑着椅子扶手,缓慢地站起来。
本是弯腰俯视她的叶雅冰,被迫直起腰身,往后避让。
也许是出于刹那的心虚,叶雅冰道:“你是侯府嫡女,我也是,只要忠勇侯府有姑娘嫁入定王府就成,谁会在意新娘换了人?”
是啊,谁会在意呢?叶青雪自嘲地想着,真正的至亲家人,哪里舍得将她扔在庄子里十五年不闻不问?
真正的至亲家人,只会像父亲那样,为她定下他以为最好的婚约,但是父亲已经去世,整个忠勇侯府,哪里还有她的家人?
前世此时,庄子里十五年的生活就是她人生的全部,她不曾见识过真正的人心险恶,实在太愚笨了,居然对忠勇侯府的“亲人”,抱有不切实际的幻想,以至于葬送了自己的生命与尊严。
朝叶雅冰逼过去,叶青雪声色冰冷:“定王殿下如今是呼声最高的新太子人选,嫁给他做定王妃,来日便可能登上太子妃之位,成为一国之母,而你——
“我的亲妹妹,不仅要我让出这样好的婚约,还要我背负骂名,助你得到好名声,妹妹当真是好算盘啊。”
叶雅冰愠怒:“姐姐倒也不必把话说得如此难听,你从小在乡下长大,不知礼数,缺乏管教,琴棋书画也全然不通,嫁入定王府,只会闹出笑话。
“到时候丢脸的不只是你,还有整个忠勇侯府,甚至会影响定王殿下的名声,我替代你嫁过去,既是为你好,也是为整个家族好。”
“你算计亲姐,不过是个心狠手辣的混账东西而已,也配替代我?”叶青雪沉声,倏然扬起巴掌,狠狠抽在叶雅冰的脸上。
“啪”的一声脆响,来得突然又快速,不仅把叶雅冰打懵了,也把叶雅冰身边的婆子和丫鬟给打懵了。
谁也没有想到,从乡下来的叶青雪,三天以来在侯府过得战战兢兢的叶青雪,被下了毒药且生命掌握在他人手中的叶青雪,胆敢打叶雅冰耳光!
不可置信!
叶雅冰白皙的脸,迅速浮肿起来,脸颊上浮现清晰的手指印。
叶雅冰一双美眸喷着怒火,端庄的表情瞬间崩裂:“敢打我,你死定了。”
捂着脸的叶雅冰,广袖一甩,倏然逼过来:“你可知晓,今日给你下毒,要你与项舟到定王跟前负荆请罪,不是我一人的意思?而是二婶在背后为我出谋划策!”
忠勇侯府如今是二房夫人闵氏掌管中馈,叶雅冰这话是在言明,她背后有闵夫人撑腰。
叶雅冰继续说道:“二婶的意思,就是大哥的意思,更是我们全家人的意思,叶青雪,定王妃不可能是一个从小在乡下长大的女子,定王是要做太子的人,他的正妻必须显赫而端雅!
“便是和你一起长大,与你拥有青梅竹马情谊的项舟,也是这样想,否则他今日不会出现在你房里!”
叶青雪看向项舟,项舟也在看着她,对她一副志在必得的表情。
项舟道:“纵然你是侯府大小姐,可你早就被侯府放弃了,与我们没什么不同,别去高攀定王殿下,日后我会好好待你。”
叶雅冰冷笑着:“所以,除了乖乖听话,叶青雪,你没有其他路可以选!”
也就是说,忠勇侯府所有人,默许叶雅冰抢夺她的婚事,并且对她用碎月幽兰这样的剧毒。
她的身后,真是一个人都没有啊。
就连一起长大的项舟都背叛她。
好在,她已经不再妄想依靠任何人,也不再妄想拥有什么家人。
叶青雪嘴角微微扬起冰冷的弧度,刺到了叶雅冰的眼眸,她沉声下令:
“你们都愣着干什么?还不将叶青雪拿下!她若不乖乖听话,直接喂她‘美人梦’,将她与项舟关在一起,叫所有人看到她身败名裂。”
美人梦?
听到这三个字,叶青雪的唇角瞬间绷直,那是烈性爽情药,指甲盖大小的分量下去,便是一头牛都扛不住。
赖、涂两婆子上前,要钳制叶青雪。
叶青雪只是冷冷一笑,二话不说便抽出腰间鞭子,声势凌厉,如狂风席卷,将赖、涂两婆子扫开去,只打得她们跌在地上,脸色煞白,不敢上前。
不等叶雅冰反应过来,叶青雪更是一脚踹上去,直接将人踹飞,而后重重跌落地上,呈现狗吃屎的姿势。
什么?!叶雅冰五脏六腑都跟移了位似的,疼得面容扭曲,但更让她震惊的是,自己不仅被打了个耳光,还被叶青雪踹飞在地上。
她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现在所经历的事情。
“寒玉将她给我拿下!”叶雅冰怒喝。
寒玉是她的贴身丫鬟,拳脚功夫十分厉害,今日她逼到叶青雪的房里,除了项舟之外,便只带了赖、涂两婆子,以及寒玉而已。
这三人将事情办得很成功,给叶青雪灌下碎月幽兰的时候,叶青雪丝毫反抗不得。
叶雅冰相信,寒玉拿下叶青雪,丝毫不在话下。
寒玉亦有这样的自信。
然而寒玉才出拳,叶青雪手中的鞭子就如巨龙一般朝她袭击而来,直劈她的面门。
寒玉躲过去,那鞭子就好像长眼睛似的,卷住她的胳膊,将她往地上甩去,寒玉忙稳住重心,但叶青雪的鞭子再度袭来,直接卷住她的腿,再用力一拉,寒玉跌倒在地。
叶青雪的鞭子,顺势甩在她的身上,发出“啪啪”的声响,直打得寒玉皮开肉绽,毫无还手之力。
“冬白。”叶青雪喊了一声,冬白破窗而入,将寒玉拿下。
叶雅冰看得目瞪口呆,叶青雪的功夫居然如此之好,一手鞭子使得出神入化,居然连寒玉都不是她的对手!
“叶青雪,你还记得这是哪里吗?竟胆敢在此处行凶!”叶雅冰红着眼睛怒喝,挣扎着要爬起来。
叶青雪的鞭子招呼到她身上,叶雅冰惨叫一声,疼得差点晕厥过去。
“来人,来人啊,叶青雪要杀人啦!”叶雅冰此刻脑子尚且清醒,她知道只要此事宣扬出去,叶青雪必定被赶出忠勇侯府,此生休想再做定王妃!
叶雅冰挣扎着站起来,跌跌撞撞往门外跑去。
“关门!”叶青雪一声令下。
门外都是她从景州庄子里带回来的人,只是前世她不曾让这些人动手而已,因为她以为这里是她的家,怎么能对家人动手呢?
可今生,不一样了,父亲已死,她没有家人!
而且她只剩下十天寿命,与其苟延残喘地活着,不如直接发疯!
冲到门口处的叶雅冰,只听“砰”的一声,便眼睁睁看着大门在自己眼前迅速关闭,她差点撞到门上去。
叶青雪手执鞭子,朝她逼过去,吓得叶雅冰脸上血色褪尽,后背紧贴着门板,惊恐无比地看着叶青雪。
“你想干什么?这里是忠勇侯府,定王殿下就在前厅,你敢对我动手,他会将你碎尸万段!而且你不想要解药了吗!”
叶青雪将鞭子别到腰间。
叶雅冰暗暗松了口气,这个贱人果然害怕了,刚才对她动用鞭子,肯定只是冲动而已!
但一巴掌和那一鞭子的仇,她一定会报。
叶青雪抽出藏于袖袋中的匕首,寒光照耀在叶雅冰的脸上,照出一片苍白之色。
叶雅冰愣了下,脑子里警铃大作,便要撞开叶青雪逃跑,但是叶青雪已经先一步擒住她的双手,摁在门板上,双腿岔开压着她的腿,叫她动弹不得,冰冷的匕首便贴到她的脸上。
叶青雪道:“景州庄子里养了很多羊,每到忙碌时节,庄子里宰羊剥皮的人手总不够,所以,我五岁就开始学习怎么宰羊剥皮,一开始剥得七零八落,后来就可以整张剥下来了,如今我剥皮的技术不说登峰造极,也算炉火纯青。”
叶雅冰眸中全是惊恐之色,身体瑟瑟发抖:“你,你想干什么?我是你亲妹妹啊!”
“你说你与定王殿下情投意合,你们之间非彼此不可,我便在想,若是将你这张脸毁掉,不知定王殿下可否还会喜欢你?是否他依旧坚定不移地娶你为妻?我真的很想知道呢。”
叶青雪脸上扬起冰冷的浅笑,声音很轻,但是像毒蛇的信子,在舔舐叶雅冰的脸颊。
叶雅冰又恐又怒:“不,你不能这样做,你若是敢动我一下,解药你休想拿到,十日之后你必死无疑!”
叶青雪却没有回应,只是手上忽然用力,匕首划破叶雅冰的脸,瞬间冒出一条血痕来,。
众人都愣住了,比刚才看到叶雅冰被打耳光还要震惊,他们根本不信叶青雪胆敢对叶雅冰的脸动刀子,以为只是吓唬叶雅冰,吓唬他们而已。
但是,那刀子是真真切切划破叶雅冰的脸颊了,不,这不是真的,不可能是真的!
叶雅冰疼得难以自抑,惨叫连连,冷汗涔涔,她想从叶青雪手中挣脱,但根本动弹不得。
“我也是第一次毁别人的脸,技术不佳,妹妹你多担待!”
一刀子又一刀子,叶雅冰脸上的伤痕不断叠加,深可见骨,鲜血落满衣襟,她眼泪滚落,声音嘶哑:“嬷嬷救我,二婶救我,母亲救我……殿下,殿下救我啊,不要毁掉我的脸,我不要变成丑八怪!”
叶雅冰的呼唤,终于让众人回过神来。
贴身伺候叶雅冰的赖嬷嬷,以一身蛮力推开冬白,横眉怒目道:“二小姐日后是要做太子妃的人,你个贱人,竟敢毁掉二小姐的脸,别说十日,你今日都活不下去!”
叶青雪终于停下手中动作,看向她,嘴角弯出浅笑,但眼底却一片冰冷:“赖嬷嬷,我记得你。”
赖嬷嬷是叶雅冰身边冲锋陷阵的一把好手,是叫得最凶且咬人最狠的一条狗。
前世就是这个人,先是将她的冬白毒傻了,让她身边毫无保护之人,再强行给她灌下“美人梦”。
两种毒素在她四肢百骸横冲直撞,已是强弩之末的她根本招架不住,而且那时候她脑子已经不太清醒。
在林子里,她压住了一个浑身是伤的男人,对他做尽难以启齿的事。
在她全身沸腾之时,她七窍流血而亡,死得十分不堪,叶雅冰就带着人,在边上看着。
恨意,在心口上蔓延,戾气裹挟全身,杀气从眼底寸寸浮现,叶青雪扔掉叶雅冰,朝赖嬷嬷走过去。
她道:“我是否活过今日不好说,但你指定死在我前头。”
“你这般诅咒我,算什么能耐!”赖嬷嬷自负身体硬朗康健,且叶青雪不敢动手杀人,便认定叶青雪是在诅咒她!
不仅赖嬷嬷这样想,便是涂嬷嬷、寒玉还有项舟,也这般认为。
虽然叶青雪对叶雅冰的脸动刀子,让他们很意外很震惊,但他们认为,这已经是叶青雪的极限了。
杀人,叶青雪是绝对不敢的,她才十七岁,而且是从小在庄子里长大的,没见过世面!
赖嬷嬷狰狞着一张脸,狠狠道:“姑娘若识相的话,这会儿不该对婆子我放狠话,而是应该跪下来,祈求二小姐的脸能够治好,否则别说侯府容不下你,便是你出了侯府,也要被定王殿下的人直接打死。”
“须知道,你伤害的不只是我们侯府的嫡小姐,还是未来的定王妃,大周国未来的国母!”
寒玉、项舟和涂嬷嬷,全都恶狠狠地盯着叶青雪,显然很认可赖嬷嬷的话。
躺在地上的叶雅冰,还在不断吸气、哭泣,忍着疼,想碰自己的脸,但是不敢,不过她倒是把赖嬷嬷和叶青雪的话,全听进去了,心口全是怒火,以及对叶青雪的杀意。
“赖嬷嬷,别和她废话,直接杀了她!”叶雅冰浑身颤抖,咬牙道。
她后悔了,当时就该直接毒死叶青雪,不让叶青雪有任何反抗的能力。
人死了,一切便可由他们编造,她何须遭受现在这样的苦?但愿她的脸还能治好!不,一定能够治好!
“是,老奴现在就杀了这贱人,她敢对二小姐动手,死一百次都不足惜!”赖嬷嬷说着,当真朝叶青雪逼过来。
虽为女子,但她身形魁梧壮硕,逼过来的时候好像一座小山丘,很有压迫感,而且她面容狰狞,模样十分可怕。
若是旁的乡下姑娘,怕是要吓破胆了,但叶青雪没有,她站在原地,岿然不动。
“叶雅冰给我灌下毒药,叫我十日之后必死无疑,我只是毁掉她的脸而已,有什么错呢?”叶青雪声音轻轻,却满含讥讽:“难道一张脸比一条命,还重要吗?”
赖嬷嬷狰狞冷笑:“原先你只要乖乖听话,按照二小姐说的去做,根本不会死掉!可你非要造我们二小姐的反,那就只能死掉了。
“再有,二小姐与定王殿下情投意合,将来是做皇后的命,她的脸自然比你的性命更重要!
“这会子你若乖乖赴死,还能得一个全尸,否则休怪婆子我不客气了!”
说着话,赖嬷嬷便逼上前,想要拧住叶青雪的后颈,将她往柱子上撞,活生生给撞出脑浆来,然后死去。
但是她逼到叶青雪跟前时,却见叶青雪嘴角挑起一抹冷笑:“哦,是吗?这样算来的话,我还是侯府大小姐呢,你的命也不如我值钱,但我不介意送嬷嬷一程。”
叶青雪直接扬起匕首,寒冷的刀光落在赖嬷嬷脸上,她心头一凛,万万没想到叶青雪胆敢动手杀她,她下意识扭身要躲。
但是叶青雪的匕首却毫不犹豫地戳穿她的咽喉,刀刃全部送进去了,只留下刀柄在外面。
赖嬷嬷瞪大了眼睛,努力张着嘴,却只能发出“嗬嗬”的声响。
叶青雪将匕首抽出来,赖嬷嬷的鲜血喷涌而出,落满她的衣襟。
她伸出双手,似乎想要抓住什么,但身体却是直直地往地上倒去,发出“砰”的声响,再次震惊了众人。
闭气之时,赖嬷嬷双目圆睁,死不瞑目。
叶雅冰透过血雾,不可置信地看向赖嬷嬷,死了?赖嬷真的死了?
所有人都不发声,屋子里寂静得可怕。
恐惧如同一只无形的手,攫住了叶雅冰的咽喉,她带着浑身的血,慢慢地往门口处挪去。
她在地上拖出一条血线,叶青雪看着她的动作,没有做声。
无边的恐惧以及无限的愤怒,让叶雅冰有些癫狂,对上叶青雪的视线,她吼道:“叶青雪,你对我们大开杀戒有什么用?今日之事,不仅定王殿下知晓,连当今皇后都知晓!他们默许、且支持我们给你下毒!”
叶青雪并不意外,叶雅冰说的话,她前世就已经知晓了,若不是皇后与定王在背后默许支持,皇帝赐的婚,忠勇侯府哪里敢如此明目张胆地破坏?
叶雅冰继续道:“来日我做了定王妃,我不仅会让你死,还会让跟着你来的四大丫鬟,以及你背后景州庄子里所有的人,去死!!”
叶青雪不语,而是走到梳妆台前,拿起一面小镜子,走回到叶雅冰的面前,蹲下来,将镜子塞到叶雅冰的手里。
“做定王妃?要我全庄子的人去死?看看你的脸呢。”
叶雅冰浑身颤抖,缓慢却又急切地看向镜子里自己的容颜,一刹那间,她浑身血液都凝固了。
她堕入了地狱。
叶青雪道:“除非回炉重造,否则神仙来了,都治不了你这张脸。”
叶雅冰尖叫一声,昏死过去,而涂嬷嬷终于想起来,要去前厅找闵夫人了!
叶青雪没有让人阻止她,让她去。
涂嬷嬷一边跑,一边往回看,脚步踉踉跄跄,差点被门槛绊倒,跑出门槛之后,她头也不回如兔子一般冲出关雎院,仿佛身后有恶鬼在追。
可不是恶鬼吗?
她跑到门外时,还听到叶青雪寒着声音在问项舟:“你我从小青梅竹马,为何这般对我?”
涂嬷嬷觉得项舟要死了。
侯府前厅里,闵夫人招待瑞嘉长公主和定王殿下,已两刻钟有余。
茶水喝了,糕点吃了,闵夫人在心里默默盘算着时间,再过不久,叶青雪该和项舟一起来负荆请罪了。
有赖、涂两嬷嬷以及寒玉帮衬着,叶雅冰这事儿办起来,应该没什么难度。
她只需要耐心等待就是了。
不过,瑞嘉长公主对此一无所知,身为定王殿下的姑母,她今日来此,主要是尽一个长辈的职责,推进定王与叶青雪的婚事。
“后日便是纳彩的吉日,侯府若无其他事情,后日定王府便叫人上门纳彩,夫人意下如何?”瑞嘉长公主说道。
闵夫人笑着:“侯府当下最紧要的事,便是给大姑娘完婚,纳彩的事全凭定王府做主。”
定王眉头微微蹙起,侍女奉上来一盏新茶,他心不在焉地抿了口,眸光便有些不耐烦地扫向屏风。
已经等待两刻钟了,叶青雪与项舟为何还未前来负荆请罪?
关于这门婚事,母后与他说过:“太子已经倒台,即便此时不知他藏身何处,但可以肯定的是,他再无起来的可能性,况且他逃离之时身受重伤,必死无疑。
“如今你是中宫嫡子,且才能出众,迟早要坐上储君之位,你的王妃便是将来的太子妃,是大周的国母,而国母万万不能是在乡下长大的野丫头,她对你毫无助力,只会成为你的拖累。
“叶家大姑娘在两岁那年,就已被家族抛弃,无论如何,二姑娘都比大姑娘好上许多,至少不会让你遭受非议,儿子,此事你必须好好筹谋。”
皇后的话,定王自然明白。
他们好不容易才扳倒太子,怎能让一个乡下野丫头拖他后腿?
但他既然要做储君,便不能落人口舌,只能叫叶青雪背负骂名。
只要他娶的是老侯爷的亲生女儿,便也算是报答老侯爷昔日的救命之恩,谁也不能说他一句不好。
闵夫人问他:“府上的庐山云雾,虽比不得定王府,却也是底下人精挑细选送来的,殿下可还吃得习惯?”
定王微微一笑,一派的端庄持重、矜贵有礼:“夫人客气,这茶水本王喝着极好,醇香甘润,很是不错。”
瑞嘉长公主还想问闵夫人,对婚事有些什么细节上的要求,却在这时,急急的脚步声,从后门处传过来,长公主未出口的话语便被吞了回去。
闵夫人侧耳倾听,那声音却又消失无踪。
想必是来人被她的大丫鬟红珠拦住了。
何人这般不懂事,有贵客在此,也敢乱闯?
莫非是叶青雪和项舟来了?
闵夫人等待须臾,却见红珠从屏风后走出来,与长公主和定王见过礼之后,便附在她耳边小声说着话。
“是二姑娘身边的涂嬷嬷来了,说是碎月幽兰的毒,已经灌大姑娘喝下,但是大姑娘宁死不从,反而把二姑娘打伤,还把赖嬷嬷给杀了,涂嬷嬷来的时候,满身是血。”
闵夫人心上一紧,这不可能,叶青雪回府三天以来,都谨小慎微,处处退让,怎会做出打打杀杀的事情来?
红珠也不敢相信涂嬷嬷所说的话,但是涂嬷嬷身上的血迹那般真实,而且还一副被吓坏了的模样,甚至脑子混乱到想冲到前厅来,幸好被她拦住了。
深吸口气,红珠继续说道:“涂嬷嬷特来请夫人您过去主持公道,他们拿不下大姑娘,她会用匕首,还能耍鞭子,就连寒玉都被她拿下了。”
红珠口里说出的每一个字,都好似巨大的石子,落入闵夫人那平静的湖面,砸出涟漪不说,还产生巨大浪花。
惊愕之下,闵夫人竟将手边的茶水给扫倒了,红珠连忙接住茶杯,但茶水还是洒了满桌,顺着桌面滴落地上。
扈嬷嬷则迅速拿出帕子,擦拭闵夫人的手,又叫人上前收拾狼藉。
定王立即问道:“夫人,可是发生了什么要紧事?”
闵夫人后知后觉地发现自己失态了,她连忙稳住心态,由扈嬷嬷扶着起身,向长公主与定王行礼。
“方才臣妇多有失态,还望长公主与定王殿下切勿怪罪,实在是……方才红珠与臣妇所说之事,太过叫人震惊。”
长公主追问:“何事?”
“是大姑娘。”闵夫人叹了口气。
“得知长公主与定王殿下今日登门,臣妇一早就叫二姑娘去请她来拜见,可她竟不愿意,还……还打了二姑娘,甚至对二姑娘身边的赖嬷嬷动了刀子。”
长公主大吃一惊!
定王不仅吃惊而且愤怒,那个长在乡野的女子,果真粗鲁嚣张,竟敢对雅雅动手!
长公主沉声道:“天下间竟有这般嚣张的人,便是不愿来见我们,也不该对自己的亲妹妹动手,竟还对下人动刀子!”
这样的姑娘,若是娶回去做定王妃,还如何了得?
闵夫人连忙解释:“大姑娘才回府不过三日,想来不懂得府中规矩,在庄子里自由散漫惯了,才会犯下这等过错,臣妇回头会好好教导她的,还请长公主与定王殿下莫要生气。”
长公主看向定王,娶妻的人是他,赐婚的人是皇帝,即便她现在觉得侯府大姑娘不堪为定王妃,也轮不到她来退婚。
定王则紧拧眉头,没有说话。
闵夫人继续道:“想来大姑娘定不是故意如此,或许她是太紧张,不敢轻易来见长公主与定王殿下,怕在贵人跟前出错。”
不管是自由散漫,还是不懂府中规矩,又或者是太紧张,在长公主看来,都是上不得台面。
堂堂王妃,难登大雅之堂,日后岂不是要贻笑大方?
长公主不满,但是也没做声,只等着今日结束之后,入宫去和帝后说说今日这事儿,再由他们自个儿决断。
“扈嬷嬷,我在此处陪着长公主与定王殿下,继续商议婚礼事宜。你到大嫂房中去,请大嫂无论如何也要移步关雎院,劝劝大姑娘,今日长公主与定王殿下登门,叫她不可放肆。”
闵夫人轻声交代,脸上恢复笑容。
已经冷静下来的她推测,也许是灌毒的事情,让叶青雪恼怒,所以冲动之下杀了赖嬷嬷泄愤。
但是为了解药,叶青雪一定还会前来负荆请罪的,否则叶青雪必死无疑。
谁不怕死呢?
“管教子女的事情,我这个做婶子的,倒是不好代劳,还是要劳烦一下大嫂。”
扈嬷嬷应是,便退下了。
她是闵夫人身边几十年的老人,知晓闵夫人的意思是,让大夫人去威胁叶青雪乖乖听话,主动前来负荆请罪,承担退婚罪名!
亲生母亲威胁,总比婶子出面,要有用得多。
“不得了了,不得了了,大夫人!”扈嬷嬷才进入大夫人周氏的院子,便哭嚷起来。
“发生了何事?”周夫人立即从榻上坐起,扈嬷嬷从不这样失态的。
“可是大姑娘的婚事,出了什么差错?”
自老侯爷身死,二房长子叶存缙过继到老侯爷名下,承袭侯爵之位后,忠勇侯府便彻底是二房闵夫人掌家。
就连叶青雪与定王殿下的婚事,也由闵夫人一手操办,身为亲生母亲的周夫人半点也插不得手。
对此,周夫人早已经习惯了。
她此生没有儿子,即便叶存缙过继到夫君名下,喊她一声母亲,但那只是表象罢了,叶存缙始终更亲近闵夫人。
她与闵夫人之间但凡有任何冲突,叶存缙都选择让她委屈、妥协、退让。
在忠勇侯府,叶存缙这个小侯爷便是顶梁柱,掌家之权她又如何与闵夫人争夺?
她只想着息事宁人,让叶青雪的婚事顺顺利利地办了,此后叶青雪便是定王府的人,不管她是灾星还是祸害,都影响不到忠勇侯府。
她也能稍微直起腰来过日子,二姑娘叶雅冰,也能正常谈婚论嫁了。
扈嬷嬷进了屋子,便悲愤道:“今日长公主与定王殿下一起登门,本该是喜事,可……可是大姑娘在庄子里时,竟已与一个叫项舟的男儿,私定终身,且还被闵夫人与二姑娘发现了。
“大姑娘与定王殿下可是皇上赐婚啊,大姑娘此举,当真是置整个侯府于死地。故而闵夫人便叫人把项舟给绑了,要求大姑娘带着项舟,到前厅去向定王殿下负荆请罪,主动退婚!
“岂料大姑娘宁死不从,不仅打伤了二姑娘,还杀死了赖嬷嬷,大夫人快去劝劝大姑娘吧,她若不主动带着项舟负荆请罪,再叫二姑娘代替她嫁到定王府,整个侯府都要为她偿命啊!”
说到激动处,扈嬷嬷抹了一把眼泪,神色又急又怒。
周夫人惊得瞬间从榻上站起,对于扈嬷嬷所说的话,她不敢信,也不愿信。
“大夫人您瞧,涂嬷嬷刚从关雎院过来,她身上的血还未凉呢。”扈嬷嬷将涂嬷嬷推到周夫人跟前去。
那刺目的血迹,让周夫人倒吸一口冷气!
她二话不说,当下带着人手,浩浩荡荡地往关雎院赶去。
入了院子,微风一吹,初春的轻寒就裹着血腥味,钻进周夫人的鼻腔里,她脑子“嗡”的一下,直接确定了扈嬷嬷和涂嬷嬷所说的是真话,她既失望,又愤怒,脚步加快,直接冲向大门。
大门没关,自从涂嬷嬷跑出去之后,就一直是敞开着的。
白昼的光洒下来,照亮这一片天地,就在这片天地之间,叶青雪询问项舟,从小一起长大,为何要背叛她?
项舟已经被赖嬷嬷的死,以及叶雅冰的毁容,给吓坏了。
即便他和叶青雪从小一起长大,也没想过,叶青雪可以冷血到这个程度,说毁容就毁容,说杀人就杀人,她只是一个十七岁的姑娘啊。
记忆中的这个姑娘,骑马牧羊的时候都很快活,在阳光下的草地上奔跑,是那般的明媚。
在庄子里,她虽然是大小姐,有嬷嬷、丫鬟照顾着,但是她不拘小节,主动和大家做同样的活儿,牧羊、宰羊、卖羊肉、送货、采买等等,但凡她能做的她都做。
而且她在庄子里,很体恤每一个辛苦劳作的人,在最忙的季节里,她会主张对他们进行肉菜补贴,以及银子补贴。
这样的她,怎么会和杀人毁容扯上关系呢?
项舟不断地挪着身子,挪到角落里去,但是叶青雪还是逼了上来,蹲在他的面前,等着他要一个答案。
项舟感觉自己快要无法呼吸了,胸膛涨得快要炸开了,可叶青雪依旧如一座高山般,朝他倾轧过来,他崩溃道:
“大小姐,我只是太喜欢你了,太想要和你在一起了,所以才会答应他们,登上侯府大门……”
叶青雪觉得好笑又齿冷:“你说喜欢我,所以就要联合叶雅冰他们,将我拉入泥潭里,不再是高高在上的侯府大小姐,那么你就能够配得上我了,是这个意思吗?”
项舟很想否认,可他的确是这么个意思,而且叶青雪手里就拿着刀子,他如何否认得了?
“对不起,我错了,大小姐您饶过我一次吧,我以后再也不敢了,求您再给我一次机会,我真的只是太喜欢大小姐了啊……”
项舟哭了,鼻涕眼泪糊了满脸。
叶青雪道:“我从来不曾轻视过你的身份,有句话你说对了,我两岁就被侯府彻底抛弃了,你尚且有爹娘和亲人,而我没有,我的身份并没有比你尊贵。
“但是,今日你所做的事情,实在是肮脏龌龊无耻至极,我没有因为你的出身而瞧不起你,但是你的所作所为,却实实在在地叫人瞧不起!”
前世她不曾反抗叶雅冰,乖乖听了她的话,尚不知项舟竟是这等龌龊的心思。
以为项舟和自己一样,都是受害者。
喜欢一个人没有错,但项舟因为想要得到她,从而把她拉入泥潭里,就是错。
叶青雪站起来,背转身去,不再看项舟一眼,只冷声道:“冬白,给他五十三鞭子,他若能活着,算他命大,若死了,算他今日该命丧于此。”
项舟浑身如遭雷击,瞳孔猛地一缩,五十三这个数字,他记得。
景州有一处寺庙,台阶共五十三级,十岁那年他病重,高烧不退,父母都哭,认为他活不成了。
叶青雪知晓后,跪上寺庙台阶,一步一跪一叩首,五十三级,五十三次磕头。
小小的她,当时把额头都磕破了。
她真心当他是好友,他却想将她拉入泥泞中。
周夫人带着众人冲入大门的时候,看到的便是冬白挥舞着鞭子,将项舟抽打得奄奄一息、皮开肉绽的画面。
而叶青雪站在边上,冷眼旁观,那张年轻的脸上,竟一点动容之色都没有。
血,满屋子都是血,还有晕倒在地的叶雅冰,脸上更是血肉模糊,看不出原来的模样。
扈嬷嬷倒吸一口冷气,二姑娘这是被糊了满脸血,还是毁容了?
应该只是糊了血吧,叶青雪怎敢毁她容颜?
叶雅冰边上,还躺着一具尸体,扈嬷嬷上前去看,是赖嬷嬷,眼睛睁开着,她探向赖嬷嬷的鼻翼,再无一点生气,尸体也在慢慢凉却。
忠勇侯府堂堂大小姐的闺房中,此时就好像一片血海,叫人触目惊心,心惊胆战。
扈嬷嬷捏着帕子,擦拭叶雅冰脸上的血,却擦出条条深可见骨的伤痕来,吓得她跌坐在地上。
“毁容了,二姑娘当真毁容了,这样深的伤,恐怕治不好了……”
叶雅冰才刚刚醒来,听到这番话,又心神俱碎,再次昏死过去。
周夫人一时间说不上是冷还是怒,总之她浑身颤抖,对小女儿脸上的伤,完全不敢置信,但那伤痕却又如此明显,而且还在冒血。
“孽障,她是你的妹妹啊,你怎能对她下这样的狠手?”周夫人的视线,终于落在叶青雪的脸上。
她眸底森寒,眸光愤怒,大步冲到叶青雪跟前,扬手狠狠朝叶青雪的脸上打去。
叶青雪看着她,没有躲避:“这巴掌母亲确定要打下来吗?您生我一场,若是这巴掌打下来,便是要打断我们之间的母女亲情。”
周夫人只是顿了下,便再度将全身力量蓄到手臂上,巴掌朝着叶青雪的脸,狠狠地抡上去。
啪!!
叶青雪耳朵轰鸣,嘴角出血。
周夫人犹未解恨,几近嘶吼状态:“你对亲妹妹动手,杀死赖嬷嬷,这巴掌是我给你的教训!
“涂嬷嬷,将二姑娘带下去,迅速请府医过来!”周夫人怒视叶青雪:“若你妹妹有个三长两短,我不会饶恕你!”
叶青雪笑起来,露出整齐洁白的牙齿,鲜血溢满牙缝之间:“我既然出了手,那叶雅冰这张脸,便是神仙来了也治不好,这算不算三长两短呢?”
周夫人气得差点晕过去,她嘶吼道:“你当真是个祸星灾星,才刚回府,就闹得满府风雨,叫人因你而伤,因你而亡!你怎么不早去死!!”
祸星灾星啊,这样的话,叶青雪从小听到大,庄子里的人都说,因为她是祸星灾星,才被送到庄子里去自生自灭的。
忠勇侯府不要她,爹娘也不要她了。
她两岁那年,叶雅冰与堂弟同日出生,却夜夜啼哭不止,奶也不喝,请了许多大夫来看,也无济于事。
祖母便叫人请了大师上门,大师算出她是祸星,因她存在,才害得弟弟妹妹日夜啼哭不止,若一直如此下去,弟弟妹妹必定被她害死无疑,日后再有其他子嗣,也难以养活。
所以,她被送到景州庄子去。
她被送走之后,弟弟妹妹果真不再哭闹,能吃能睡了,越发坐实了她是个祸星的说法。
在景州庄子十五年,母亲从不曾去探望过她,见其他孩子扑入母亲怀抱时,她无数次幻想着母亲的样子。
她幻想中的母亲,不需要有很漂亮的容颜,但会有一双满是慈爱的眼睛;不需要有白皙柔软的手,这双手可以带一点茧子,但是应该很温暖;不需要有曼妙的身材,但是拥抱她的时候一定充满爱意。
可是,真正见到母亲时,她发现母亲和她幻想中的完全不同。
母亲漂亮,即便年近四十,脸上也不见皱纹,皮肤很白皙,双手柔软,没有一丝茧子,身材也很曼妙,但是看向她的眼睛里,没有慈爱,双手也不曾抚摸过她,怀抱也不曾向她敞开过。
“即便我是祸害,也是您将我带到人世来的,您生而不养、不教,你们都还没被我害死,我为什么要先死?”
周夫人被她的话刺激得眼眶通红,抬起双手想要掐死她。
叶青雪直起脖子,抬着下巴:“母亲,我已经十七岁了,您现在要掐死我,晚了!您这会儿若是掐上来,我只会让您后悔招惹了我!”
周夫人双手颤抖了下,脸色无比苍白,一时间掐不是,不掐也不是。
“说起来您实在搞笑啊母亲,您以母亲的身份想要教训我、掐死我,可您进入关雎院到现在,都不问我,到底发生了什么,才会对叶雅冰和赖嬷嬷下死手,您是这样当母亲的吗?这样的母亲有什么资格掐死我?”
周夫人深吸一口气,目光如剑:“我不需要问,也清楚你为何对亲妹妹和赖嬷嬷下死手!现在你随我到前厅去负荆请罪!你妹妹的脸,我会请大夫来给她治疗!”
她一把擒住叶青雪的手腕,要拽着她到前厅去,抬脚之前似是想起什么,又回头看向涂嬷嬷,“还不快去请大夫过来,治疗二姑娘!她脸受伤的事,谁人胆敢说出去一个字,死!”
涂嬷嬷连忙应是,她照顾着叶雅冰,让其他丫头去请府医过来。
周夫人拽着叶青雪要走,叶青雪甩开她的手:“我与定王的婚事,乃是陛下恩赐,我怎能去退婚?抗旨退婚,全家抄斩,母亲想要谁死呢?”
“你退婚之后的麻烦,自有你大哥二婶解决,用不着你操心!你配不上定王殿下,别妄想靠这门婚事飞上枝头变凤凰!”
“我是堂堂侯府嫡长女,陛下亲自赐婚,谁敢说我配不上定王殿下?”叶青雪沉声质问,也不去擦拭嘴角的血迹。
“还是说,母亲认定我从小长在乡下,所以配不上定王殿下?可是,不是母亲您,亲自派人将我送到乡下去的吗?不是您生而不教不育的吗?我已经如您所愿,在乡下做了十五年的粗野丫头,今日不会再听您的,主动去退婚,毁我名声!”
周夫人怒极:“我是你的母亲,我命令你去退婚!”
“我的母亲?我的母亲会放任我在乡下十五年不闻不问?我的母亲会在我被叶雅冰灌下碎月幽兰剧毒,只剩十日寿命的时候,丝毫不关心我,还要逼迫我去承担退婚罪名?”
叶青雪扬起一抹冷笑,声如寒霜。
“反正我已经时日无多,谁也别想逼迫我去做我不想做的事!”
周夫人大怒:“什么剧毒,什么十日寿命?你妹妹日日夜夜盼着你归家,她怎么可能给你下毒,你心思实在歹毒,毁掉亲妹妹容颜不说,还给她冠上下毒的恶名!”
扈嬷嬷闻言,狞笑道:“府医马上就来给二姑娘治疗,不若也给大姑娘一道诊脉,看看大姑娘是否被下毒,大夫人可别被她骗了!”
周夫人怒道:“好,那就等大夫来!”
府医以最快的速度被请过来了,看到叶青雪屋里这样血腥的场面,也着实吓了一大跳。
扈嬷嬷道:“二姑娘伤口多,一时间处理不完,但是给大姑娘诊脉,只需要片刻时间而已,不若先给大姑娘诊脉吧。”
周夫人看向府医,发话道:“秦大夫,先过来给大姑娘诊脉,看看她可有中毒。”
秦大夫快步走到叶青雪跟前,嬷嬷想要用巾帕覆上她的手腕,但是叶青雪拒绝了,直接掀开袖子,将手腕伸到秦大夫面前去。
满地的血,还有死人,让秦大夫知道今日之事非同小可,也顾不得其他,当下便探向叶青雪的脉搏。
探了一次,似乎脉搏有什么是秦大夫不能理解的,就又探了第二次、第三次,他才收回手。
“大小姐脉搏沉稳有力,身体康健,并未有中毒迹象。”
冬白怒道:“我家小姐被灌下碎月幽兰剧毒,怎么可能没有中毒迹象?你个庸医,会看病吗!”
她和小姐都是练武之人,身体若是被下了剧毒,一定可以隐约察觉到。
小姐既然确定了中毒,那肯定没有假的。
秦大夫却斩钉截铁道:“恕小老儿眼拙,实在看不出大小姐中毒了,大小姐若是不信,可以另请高明。”
冬白还待要说什么,叶青雪却抬手,示意冬白不必再说下去。
叶青雪已经明白了,秦大夫是侯府的府医,是闵夫人手底下的人,只要闵夫人一声令下,即便她已经快要死了,秦大夫都可以睁眼说瞎话,告知众人她还好好的,过几日还能活蹦乱跳呢。
扈嬷嬷是闵夫人身边的老人,主张让秦大夫给她把脉的时候,她就应该意识到这一点。
扈嬷嬷道:“大小姐身体无碍,我们也就放心了,还要劳烦秦大夫去给二姑娘看看,她伤势看着很严重。”
秦大夫应了声是,便朝叶雅冰走过去了,叶雅冰身上只有一条鞭伤,但是脸上却是血肉模糊,许多血液都流淌到头发里去了,一时之间很难清理。
秦大夫说道:“暂时别动她,我先给她止血,脸上的伤口深,若不及时止血,二姑娘便是醒了,身体也很虚弱。”
涂嬷嬷便将叶雅冰抱在怀里,任由秦大夫给她清理伤口,而后止血。
周夫人朝叶青雪走过去:“诬陷亲妹妹给你下毒,再毁掉她的容颜,而后打死她身边的嬷嬷,再将你青梅竹马的伙伴打成重伤,现在你还有什么好说的?”
“我当然要说!”叶青雪满目凛冽:“想让我去背负退婚骂名,不可能!”
周夫人整个人都被狂怒给席卷了,她目光四顾,似乎在寻找锋利武器对付叶青雪,可是却只能看到冬白手中的鞭子,以及叶青雪手中的匕首。
“你实在恶毒,简直十恶不赦!”周夫人浑身颤抖,恶狠狠地说道:“来人,将大姑娘吊起来,我要亲自打死她!”
叶青雪脸上冷嘲的表情尽收,眼眶一瞬红了,她主动走向周夫人,仿佛从地狱里的无尽黑暗中走来,浑身仿佛裹挟着冰霜。
“我是你亲生的女儿吗?我说的话你全然不信,别人做的局你却乖乖往里跳!现在还要亲手打死我?”
“好啊,我让你打!”叶青雪直接将鞭子扔到她的面前,“母亲,十七年,你可以打我十七鞭子,你若打不死我,我们的母女之情便一刀两断,从此我不再欠你什么!”
她不怕挨打,她只怕欠下的,还不尽。恨与爱,在心里撕扯,撕扯她的血肉,让她活不好,死也不安宁。
前世她其实也乖乖听母亲的话,想获得母亲的怜惜与爱,但是不管发生任何事情,母亲总不相信她,而且次次让她隐忍,让她妥协,让她牺牲。
为什么呢?
她和叶雅冰一样,都是她亲生的女儿啊。
可是母亲却冷眼旁观她的痛苦,让她成为叶雅冰的养料,垫着叶雅冰步步高升。
够了够了,就这样一刀两断吧!
叶雅冰“噗通”一声,双膝跪地,脊背挺直,让她打吧,十七鞭子之后,她与母亲之间的所有亲情,从此两断。
周夫人弯腰,将鞭子从地上捡起来,紧紧地握在手中。
叶青雪看着母亲那只白皙的柔软的手,从不曾抚摸过她的头,第一次触碰她的东西,却是拿起鞭子要打她,与她一刀两断,好好好。
冬白扑上来抱住她,对着周夫人怒吼:“十五年来大夫人对小姐不闻不问,她摔倒了您不曾扶起她,她病了您不曾喂她喝过一口药,她被人羞辱谩骂您不曾护过她,她的眼泪与快乐您从未过问,如今您有什么资格打她?”
冬白的眼泪落下来,为叶青雪鸣不平。
“如今她被二小姐所害,只有十天就要死了,大夫人身为母亲不仅不怜惜她,还要打死她,您不配为母亲!
“小姐的婚事,是老侯爷用命换来的,老侯爷尚且知道,将小姐送到庄子里,是亏欠了她,要用他认为最好的婚事来弥补她,可是大夫人您呢,您为小姐做了什么?您没资格要求小姐承担退婚罪名!”
叶青雪扶住冬白的肩膀,将她推开:“冬白,是缘是孽,我始终欠她一场生恩,你让开,今日我便和她做个了结。”
冬白哭喊:“小姐!”
门外的三个丫鬟也扑过来,哭喊着。
叶青雪沉声:“退下!”
周夫人没有丝毫动容,更加握紧了鞭子:“冰儿从小在我眼前长大,我知晓她是怎样的人,你自己不检点,与人私定终身,还要诬陷妹妹!
“我看到的只是你的恶毒,你的心狠手辣,你的残暴无情!大师说你是祸害时,我就该将你溺死,而不是等你长到十七岁,再来祸害家人!
“你父亲以命为你换来这样好的婚事,你却如此作为,便是你父亲泉下有知,必然悔不当初,不能瞑目!
“今日我便为你父亲,为你妹妹,为死去的赖嬷嬷,为忠勇侯府上下所有人,将你打死!”
鞭子高高扬起,狠狠打了下去,发出“啪”的声响,刺骨的疼让叶青雪脸色惨白。
四个丫鬟瞬间落泪,但都隐忍着没有哭出声。
叶青雪哼也不哼一声,咬牙道:“一鞭了,母亲用力,最好十七鞭就将我打死。”
周夫人觉得,叶青雪这话无疑是在挑衅她,她挥舞着鞭子,继续打下去。
啪!啪!啪!!
鞭子连续落下,接二连三发出的声响,叫人心颤。
而随着这三鞭子落下,叶青雪便接连着喊了三声:“母亲!母亲!母亲!”
涔涔汗水落下,叶青雪身上的衣服破烂,露出明显的鞭痕来,皮肤破裂,冒出鲜血,但她没有哭。
周夫人每打下一鞭子,她都要喊一声母亲,用尽全身力气去喊。
垂在身侧的手,紧紧握成拳头,鞭梢扫到手背上,扫到脸上,瞬间出了血痕。
“我再问你一次,犯下如此大错,你已不配嫁给定王为妃,你去不去定王殿下跟前负荆请罪,主动退婚?!”周夫人汗水落下,沉声问道。
叶青雪没有任何犹豫:“母亲,我没错,我不去!”
周夫人的鞭子继续落下,每一次都用尽全力。
“啪!”
“母亲!”
“啪!”
“母亲!”
“啪……”
“母亲……”
“……”
十七鞭子,每一鞭周夫人都带着狂怒与恨意打下去,鞭鞭到肉,打得叶青雪身上的衣服破裂,鞭痕斑驳,血肉模糊。
一直没有落泪的叶青雪,在十七鞭之后,身子一软,往地上跌去,她连忙用手撑住,紧接着吐出一口血来。
眼看着周夫人还要扬起鞭子,朝她打过来,她眸光一凛,徒手接住鞭子,“十七鞭子已经结束了,您没有打死我,便再也没有机会打死我了,大夫人!”
从声声母亲,到大夫人,是十七鞭子的距离。
是叶青雪对母亲的期待、渴望、乞求,到步步绝望的距离。
周夫人愕然,一低头便看见她染血的脸颊,以及通红眼眶里的霜寒之色。
叶青雪用力,将鞭子从周夫人手中,拽了过来,周夫人这等养尊处优的夫人,力气哪里是做够脏活累活的她的对手?
周夫人想要握紧鞭子,却被叶青雪拽了个踉跄。
稳住身形之后,周夫人再次狂怒:“既如此桀骜不驯,为何要犯错?既犯下大错,为何不敢承认?我打不死你,难道你大哥就打不死你了吗?”
叶青雪手执鞭子,缓缓地站起来,抬手擦掉嘴角的血迹:“忠勇侯府你说了不算,去请闵夫人过来说话吧。”
打也打不过,骂也骂不听,还不能让叶青雪认错,周夫人气得心口直疼,太阳穴突突地跳,眼前更是阵阵发黑。
“请,请闵夫人过来!”周夫人怒道,人已经靠在扈嬷嬷身上,无法站立了,仿佛有千万支利箭在攻击她的心,叶青雪怎么是这样的孽障!
侯府前厅里。
长公主与闵夫人之间,该商议的也都商议了,但是叶青雪和项舟还是没来负荆请罪,请求退婚。
随着时间的流逝,闵夫人逐渐担心起来,难道叶青雪连她母亲的话也不听吗?
还是出了什么意外,导致负荆请罪的事不能进行了?
定王殿下虽然没有做声,但他也有这方面的考量,若是侯府后院的事情解决不好,他继续待下去不仅不好,反而还会惹祸上身。
且先回去,等后期侯府把具体情况送到他府上,再行下一步计划。
如此想着,定王站起身来,对闵夫人拱手道:“今日的事既已商议完毕,本王便与长公主姑母先行回去了,后日便着人到府上来纳彩。”
最好在纳彩之前,闵夫人把后院的事情解决了,将他的王妃换成叶雅冰!
否则他对忠勇侯府,可不会客气。
闵夫人也立即起身:“臣妇恭送长公主与定王殿下。”
确定他们出了侯府大门之后,闵夫人片刻不停,往后院赶去。
扈嬷嬷已经过来了,将后院的情况告知于她,连带着叶雅冰被毁容的事情也说了。
闵夫人猛地顿住脚步,握住扈嬷嬷的手臂,声音带着几分颤抖:“什么?二姑娘当真毁容了?”
扈嬷嬷战战兢兢道:“夫人,是的,老奴亲自看过,刀子划得很深,可见骨头,只怕……只怕二姑娘的脸,治不回来了,为此周夫人打了大姑娘十七鞭子,但是大姑娘拒不认错。”
闵夫人身子猛地晃了下,扈嬷嬷连忙扶住她,“夫人不要着急,老奴见识短浅,说的话未必可信,若是找到神医,说不定二姑娘的脸还能救。”
闵夫人的五指骤然用力,掐得扈嬷嬷手臂生疼,但不敢吭声。
“若二姑娘当真毁了脸,我便叫叶青雪碎尸万段!”闵夫人说道,那一字字好似从她牙缝间蹦出来的。
“扈嬷嬷,召集十个侍卫,到关雎院去!既然连她母亲都拿她无可奈何,我倒是要看看,她是不是十个侍卫的对手!”
扈嬷嬷应是,立即吩咐红珠去喊人。
闵夫人抵达关雎院时,依旧是浩浩荡荡的,比之周夫人有过之而无不及。
深吸一口气,闵夫人扶了下发髻,稳步走到屋子门口。
看到满地的鲜血时,闵夫人同样被震惊到了。
下人来传达的,和自己亲眼所见的,完全是两回事,到这里,她终于确定,那个回来侯府三天,一直谨小慎微的叶青雪,真的会打人、会杀人。
她当真是小瞧叶青雪了。
叶青雪朝她走过去,在距离她一丈开外的地方停下来。
闵夫人打量着她,她衣衫褴褛沾染血迹,脸上也有伤痕,发髻散乱,看起来狼狈又纤弱。
越过叶青雪,闵夫人看向冬白她们,那四个丫头挡住了视线,她瞧不清楚里面的情况,甚至看不到叶雅冰,也看不到赖嬷嬷。
倒是看到周夫人被人搀扶着站在一边,摇摇欲坠的,正等着她来主持公道。
深吸一口气,又深吸一口气,闵夫人终于开口:“大姑娘,我不知你受了什么委屈,竟在侯府自己的闺房里大开杀戒,重伤亲妹妹不说,还杀死赖嬷嬷!
“你有什么苦,可以直接与我说,我会帮你解决,可你现在这般,是在表达对我的不满吗,还是要造侯府的反?”
“不必猫哭耗子假慈悲!”叶青雪说道。
“我的苦,都是你一手酿造的!你联合叶雅冰给我灌下碎月幽兰剧毒,还以解药威胁我和项舟去前厅负荆请罪,只为了让叶雅冰可以顺理成章嫁给定王为妃!
“我不需要你为我解决问题,你就是我最大的问题,我要解决的是你!”
叶青雪的眼神太过凌厉,闵夫人的心口猛地一颤,眼前的姑娘,还是三天以来说话都不敢大声的那个乡下野丫头吗?
一个人为何可以在三天之内,变化如此巨大?
莫非给她下毒的事情,让她心中如此不爽,不惜与整个侯府玉石俱焚?
若非亲眼所见,闵夫人简直不敢相信。
她才十七岁,不想拿到解药了吗?
叫闵夫人最不敢置信的是,叶青雪居然直接指出,她才是那个大问题,叶青雪居然说要解决她?
闵夫人甚至怀疑自己听错了!
“叶青雪你个孽障,你在说什么混账话?她是你的二婶,你竟如此不孝!”闵夫人还未开口,周夫人便已经怒喝出声。
闵夫人脸色沉沉,目光如刃:“大姑娘不能好好说话了是吗?你自己犯下大错,连累忠勇侯府上下所有人,现在还口出恶言?既然如此,你们上去将大姑娘拿下,什么时候她知晓错误,我再和她好好说话。”
闵夫人虽为后宅女子,说话间却有种指点江山的气势,袭爵的是她亲生的儿子,整个忠勇侯府都是她说了算。
小小的叶青雪,还不值得她放在眼里。
不听话,就拿下,狠狠收拾一顿就好了。
回头再以解药的事折磨她,叫她后悔今日所为。
红珠叫过来的十个侍卫,手拿长剑,一拥而上。
扈嬷嬷、涂嬷嬷以及寒玉,终于有种报仇雪恨的感觉了。
她们自从入了关雎院,就一直被叶青雪欺压,如今终于有机会喘口气,等着看叶青雪被拿下了。
是的,他们认定叶青雪一定会被拿下,叶青雪中了碎月幽兰剧毒,是板上钉钉的事,那剧毒会影响她的武功。
而且,她刚刚才被周夫人打了十七鞭子,她那般单薄,只怕内里已经重伤。
试问这样的她,怎会是十个侍卫的对手?
如此想着,他们的眼神变得凶狠,似乎只等叶青雪被拿下之后,他们不遗余力地冲上去,将她撕咬得七零八落。
叶青雪衣衫染血,手执长鞭,就站在屋子正中央,风动之际,吹动她的衣袂,但她连眼睛都没有眨一下。
当侍卫冲上前,她扬起手中鞭子横扫,仿佛带着千钧之势,在瞬息之间就将几个人横扫出去。
这,这怎么可能?
倒地的侍卫震惊了,没有被扫到的侍卫也停住了,他们定定地看着叶青雪,一个受伤的纤弱的单薄女子,居然能够一鞭子将这许多人扫开?
一定是刚才他们太过轻敌,给了叶青雪可乘之机,才会落得如此!
侍卫们面面相觑,弹跳而起,再次围攻叶青雪。
可就在这时,冬白加入战局。
对上冬白,他们惊惶地发现,自己根本无法靠近叶青雪半步,冬白的武功造诣极高,他们十个人加在一起,才勉强和冬白打个平手。
而冬白那边,还有叶青雪作为助力……
砰!啊!砰!啊!
砰!
啊……
人体落地的声音,以及惨叫的声音,不断响起,此起彼伏,不过片刻,那十个侍卫纷纷落地,就砸在闵夫人的脚边,几乎围成一个圈。
闵夫人脸色煞白,怒火铺天盖地而来。
“先前不动手,只是因为我家小姐尊重你们,现在你们不值得尊重了,竟还敢主动前来找死!”冬白长剑染血,讥诮说道。
闵夫人强压下心头怒火,深吸口气:“大姑娘,将你带走,是要好好教导你,我们侯府是为你好,但你现在……你可知晓你在做什么?”
闵夫人一副痛心疾首的模样。
“大周以孝治国,我再不济也是你的长辈,你母亲尚且在这里看着,你便是如此不孝?
“你既如此不孝,今日便是打赢了府中侍卫又如何?大周朝的律法不会放过你,你难道还能打赢皇上的几万侍卫不成?
“乖乖放下鞭子,跟我走!”
最后一句,已是威胁。
但是话音才落下,闵夫人就见什么东西,被推了过来,她下意识接住,定睛看时,正是叶雅冰。
秦大夫给叶雅冰处理伤口之后,便已经醒来,但是被扣在屋子里,刚刚才被叶青雪扔过来。
她一把抓住闵夫人:“二婶救我!”
闵夫人扶住她的肩膀,第一时间看向她的脸,当真血肉模糊、伤痕交错。
毁了,这张脸当真毁掉了。
闵夫人又痛又怒,差点吐出血来,她当即脱下自己披风,从头到脚裹住叶雅冰,将她交给红珠。
闵夫人压低声音交代:“护着二姑娘回她院子,不许任何人看到她的脸,她只是微微受伤而已,她的脸会好的!”
红珠应声,护着叶雅冰离开。
看着叶雅冰的身影走远之后,闵夫人终于回转身来,要找叶青雪算账。
但是,她的视线才刚落到叶青雪身上,一道尸体就被扔到她的面前,闵夫人本能地后退一步,低头仔细一看,正是赖嬷嬷的尸体。
闵夫人的怒火,蹭蹭蹭往上涨,铺天盖地,简直要烧毁她的理智。
一同被扔过来的,还有遍体鳞伤,奄奄一息的项舟,搞笑的是荆条还绑在他的身上,不曾松开。
叶青雪站在大门口,依旧手握长鞭,带着戾气的眸子扫视众人,最后落在闵夫人身上。
“我叶青雪,两岁那年就被侯府抛弃,奈何我还有个父亲尚未放弃我,每次打胜仗归来之后,父亲都到庄子里看望我、教我武功,更在陛下愿意赐婚的时候,将我许给定王殿下!
“定王乃是大周贤才,身份尊贵,京中多少女子对他趋之若鹜,便是你们的二姑娘叶雅冰也不例外。
“叶雅冰从小长在侯府,与周夫人、闵夫人情感深厚,所以,为成全叶雅冰,闵夫人为她出谋划策,要夺走我的婚事!
“他们假意将我从景州庄子里接回来,给我灌下剧毒,以解药威胁我去退婚,让我背负退婚骂名!叶雅冰作为妹妹,到时候她将以为我赎罪为由,顶上我的位置嫁给定王为妃!
“我不愿意!这是父亲为我争取来的婚事,是我一辈子的名声,我!不!愿!意!”
叶青雪一字一顿,声色寒冷如切冰断雪般决绝,“叶雅冰的脸被我毁掉了,赖嬷嬷是我亲手杀死的,项舟助纣为虐,现在奄奄一息,你们谁敢上前,他们现在的下场,就是你们将来的下场!”
侍卫们噤声,既是害怕,也是震惊!
叶青雪再次看向闵夫人:“闵夫人,我喊你来此,不是让你来抓我,对我进行二次威胁的,也不是让你在众人面前颠倒黑白的,我是要将你们的恶行,公布天下!”
闵夫人见识过许多阴谋诡计、后宅手段,她更是这方面的行家。
可是她从未想过,有一天一个年轻姑娘,会站在她的面前,不计生死,也要将她的所作所为曝光于青天之下。
实在叫她心惊不已。
打也打不过她,说也说不过她,而她还不在乎生死,简直毫无软肋……
闵夫人气血阵阵翻涌,双腿一软,差点跌倒在地。
扈嬷嬷扶住她,她顺势靠在扈嬷嬷身上,计上心头,眼泪便啪嗒啪嗒往下掉落,眼圈红红的。
“秦大夫已经给你诊过脉,你并未中毒。”闵夫人哭着说道:“你与项舟的事……罢了,我也不说了,我们为你好,才想要管教你,但是你似乎认为我们在祸害你……
“罢了罢了,等你什么时候想通了,我们再什么时候见面,你年轻,做错事,二婶不会和你计较的,我们始终是一家人,大家都好了侯府才能好,但愿你可以早日想明白。”
闵夫人抹了一把眼泪,“赖嬷嬷护主心切,将她带下去,好生安葬,她到底是侯府的老人,给她家人五十两银子,作为抚恤吧。
“你们也把项舟带下去,好好给他处理身上的伤口,他与大姑娘从小一起长大,既到侯府来,便是客人。”
闵夫人不给叶青雪任何开口的机会,叽里呱啦地把话说完,中途没有半点停顿,说完就快步走了。
她清楚地知道,现下和叶青雪硬杠,讨不到任何好处,最好暂时息战,给舆论倒向她的时间与空间,然后等待大儿子回家再说。
况且当务之急,是去看叶雅冰的脸伤得如何,是否还有得救!
不能让人知道,叶雅冰的脸被毁了,叶雅冰必须得是定王妃,谁也更改不了。
基于以上两点,闵夫人快速地止战了。
周夫人失望至极地看了叶青雪一眼,也转身走了,忧心叶雅冰的伤势。
冬白怒不可遏,这个闵夫人厉害,在如此情况下,还能反咬她家小姐一口。
“我去抓住她,把她打一顿。”冬白说道:“让她知道,反咬小姐是什么下场!”
之前他们跟随叶青雪进入侯府,就觉得侯府上下给人的感觉很不舒服,但是小姐叫他们别惹事,他们就隐忍着。
今天小姐被灌下剧毒,只剩下十天寿命,那就大开杀戒吧,还有什么可忍的!
秋深拉住她:“不必去了,闵夫人固然可恶,但她有句话说对了,十个侍卫我们尚且能应付,但百个侍卫、千个侍卫呢?这里是侯府,小侯爷一旦归来,他要召集千个侍卫,也不难。”
冬白怒道:“按照你这么说,我们难道现在要跑路不成?小姐被下了剧毒,他们只是死了一个嬷嬷,毁掉一个人的容颜而已,闵夫人罪大恶极,却一点没遭罪,我们就这样跑了?不报仇了?”
秋深道:“不是不报仇,只是换个法子。闵夫人应该是去查看叶雅冰的伤势了,我们当务之急,也是给小姐找个大夫,看看那什么碎月幽兰的毒,是否可解。”
又道:“那个秦大夫是侯府的府医,一切听从闵夫人的命令,闵夫人要他说小姐没中毒,那大家就都以为小姐没中毒,周夫人更是因此对小姐下死手。”
周夫人的鞭子,看似落在叶青雪的身上,但是秋深知道,那鞭子每一鞭都落在叶青雪的心上,打掉了叶青雪对一个母亲所有的期待与幻想。
外人的刀剑可以承受,但是至亲之人的打骂,却容易叫人崩溃。
冬白看了眼叶青雪,她中了毒,又受了伤,方才又与闵夫人周旋许久,整个人疲惫至极,这会儿坐在染血的地上,不发一言。
破烂的衣裳沾了血,黏在她的伤口上,看着就疼。
春浅和夏绿上前,将她从地上扶起来,到榻上坐下,又拿了毯子裹住她。
春浅道:“我去烧点热水来,给小姐洗洗脸。”她退出去了。
秋深握住叶青雪的手:“小姐你现在感觉如何?”
冬白道:“我去找大夫,听闻相思子是解毒圣手,只要请到他来,小姐身上的毒一定能解。”
秋深和夏绿都看向她,没有做声,相思子只是传说,他在何处,是男是女,根本无人知晓。
秋深道:“我去找大夫,即便没找到相思子,也找个厉害大夫回来。侯府是龙潭虎穴,闵夫人迟早会再对付小姐,冬白你武功好,守在小姐身边,打不过还能跑。”
冬白虽然很想亲自去找,但又不得不承认,秋深说得很有道理,小姐中毒受伤了,只有她能护住小姐安全。
夏绿叶道:“我也赞成深秋去,秋深功夫虽然不如你厉害,但也有点底子,而且秋深聪明谨慎,更合适出门。”
冬白点点头,三人就这样说定了,秋深不再耽误,抬脚就要走,但是叶青雪拉住了她。
秋深问她:“小姐,你有什么吩咐?”
“不必去了,碎月幽兰剧毒无解。”叶青雪道,这毒前世她已经领教过了,没有彻底根治的解药。
即便叶雅冰给她解药,也只是延长寿命而已,但是过了十天,还是痛苦不堪。
与其苟延残喘,活得像阴沟里的老鼠,尊严被碾碎成泥,她宁愿死。
叶青雪道:“即便你真能找到相思子,相思子也真的能解我身上剧毒,但你一来一回,十天时间根本不够,不必耗费心神。”
三个丫头的眼眶迅速红起来,夏绿忍不住哭了,连忙别过脸去。
秋深哽着声音道:“小姐,即便无解,我也要去试一试,只有试过了,我才会甘心!”
冬白:“对,我和秋深一样。”
夏绿道:“小姐,就让秋深去试一试,试过总比不试的好,万一呢?”
叶青雪见他们如此真诚,实在不忍伤他们的心,若是换做她,也必定要试一试,否则难以甘心,于是叶青雪点点头。
“十天之内,不管结果如何,都记得回来。”叶青雪道:“我死时,你们都在我身边送我一程,就很好。”
秋深含着泪,重重点头,留下一句“小姐等我”便转身离开了。
春浅烧了热水来,给叶青雪擦拭脸上的血迹,清理身上的伤痕,冬白给她洒了金疮药,几个丫头合力将屋子收拾一遍,便是中午了。
春浅和夏绿去准备午饭,冬白换了一身干净衣裳,守在叶青雪身边。
叶青雪道:“冬白,弄点人参,多准备点伤药,我们今晚出门一趟。”
冬白道:“小姐,你需要休养。”
叶青雪:“叶雅冰今天的行为,是闵夫人在背后出谋划策。而闵夫人胆敢这么做,肯定是和定王殿下通了气的,这婚无论如何都得退。
“但我不能等到他们再次出手,才想要反击,若如此,我只剩下挨打的份儿。
“我们得先动手,既成功退婚,又让他们背负骂名,我没有太多时间了,今晚必须出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