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云舒谢晏川是小说《太子心有白月光?重生当他母后》的角色人物,是由作者荒野塞壬写的一款宫斗宅斗类小说。目前小说连载中,以下是小说《太子心有白月光?重生当他母后》的章节内容
今年的冬日好似格外的冷。
窗户上糊着厚厚的窗纸,只隐隐透着一点亮光。
“咳咳咳。”
床上压着几床厚厚的绸被,床上的人身躯单薄,只咳嗽的时候,胸膛的起伏才剧烈了一些。
“小姐。”孙嬷嬷端着一杯热水,想要喂给裴云舒。
“嬷嬷,将窗户打开吧。”
今年入冬之后,她屋子里的炭火虽然没有断,却不是银丝炭,而是最劣质的黑炭,裴云舒本就病的厉害,若非是孙嬷嬷一直守着,怕早就不知哪一天夜里憋死了。
“嬷嬷,下雪了吗?”
“昨个夜里下了。”
孙嬷嬷打开窗户,寒冷从窗户里涌进来,整个屋子顿时冷了下来。
裴云舒靠在床边看着,外面除了昨夜落下来的雪,只有院子里的一棵枯树。
“外面,是什么声音?”裴云舒听着隐隐约约传来的乐声。
“是,大军凯旋了吗?”裴云舒恢复了些力气“是不是,爹回来了。”
孙嬷嬷看着裴云舒期待的样子,眼底顿时涌出泪来,她赶忙擦了擦,“姑娘,坚持住,等到国公爷回来,一定会为你做主的。”
裴云舒想要笑,可她如今已是形销骨立,若是旁人来看,任谁也看不出,这位是当初艳冠京城的国公府嫡女裴云舒。
现在躺在床上的人,不过是一副骷髅上覆着一层人皮罢了,最多不过是还能喘口气。
“姑娘,您坚持着些,等咱国公爷回来了,定会为您做主的。”孙嬷嬷眼睁睁瞧着他们家姑娘被折磨成这个样子,只撑着那么一口气,那口气越来越弱,不知什么时候就会断了。
裴云舒点了点头,黯淡的眸子看着孙嬷嬷,她身边的人,如今走的走,死的死,只剩下一个孙嬷嬷了。
“嬷嬷,爹什么时候会回来啊?我想吃娘做的蟹粉酥了。”裴云舒靠着孙嬷嬷,闭着眼,小声说着话,说几个字就要歇一歇。
“快了,快了。”
孙嬷嬷轻轻拍着眼前人,声音哽咽“姑娘再等等,国公爷就回来了。”
“好,我等。”裴云舒不想死,她也不能死,她是国公府的嫡长女,是大宸的太子妃,若是在这偏僻的下人院子里死了,岂不是折了裴家的风骨?
暮色四合,天穹如坠墨砚,窗纸更是连着外面昏暗的灯火都一起隔了去。
房门被人推开了,寒风裹挟着小雪一股脑的冲进来,裴云舒打了个寒颤,睁开眼看着从门外走进来,穿着一身凤冠霞帔的女子。
“江流烟。”
裴云舒好似突然有了力气,她怒视着眼前人,整张脸都狰狞起来。
“你还敢出现在我面前。”
“为何不敢?如今,我江流烟是太子殿下名正言顺的太子妃,这东宫,有哪里是我去不了的?”
江流烟站在裴云舒面前,弯腰伸手,一点点的划过裴云舒的脸。
“啧,妹妹的容貌,当初可是艳绝京城啊,如今合该让当初为妹妹倾心的人看看,你裴云舒是如何丑陋不堪。”
“我国公府,何时对你不过?竟让你成了白眼狼,这般折辱我。”裴云舒好像突然有了力气。
眼前的江流烟,凤冠霞帔,面容精致华美,唇瓣则是极重的赤红,而在裴云舒的记忆中,江流烟是寄居在国公府的表小姐,性子柔顺,穿着素净,如枝头的小白花一般,空有其表,毫无危险。
可现在,江流烟站在她面前,高傲又冷酷,想要将裴云舒踩入泥里去。
“白眼狼?”
江流烟呵了一声,“你是国公府的嫡小姐,人人都敬着你,哄着你,可我呢?我不过是个寄人篱下的,就连家中的婆子丫鬟都能踩我一脚。”
江流烟站在床前,如今,她在心中堆积的痛楚委屈,在裴云舒近乎惨烈的现状面前,终于倾泻而出。
“所以,我要往上爬,国公府,还有你这个太子妃,都得成我的垫脚石。”
江流烟看着裴云舒瞪大的眼,近乎可怖,嘴角扬起恶劣的笑。
“听闻国公爷通敌叛国,一归京就要问斩了。”
“陛下不会的。”裴云舒突然有了希望一般,陛下,不会的,陛下一定会帮她。
“陛下?从明日起,那龙椅之上的人就该换人了。”
江流烟轻嗤一声,看着裴云舒“陛下倒是当真看重你这个儿媳,只说是你做的点心,便定会吃的干净,就如国公府的夫人一样。”
“妹妹放心,不只是太子妃,还有皇后,都会是我江流烟,至于你,先太子妃今夜就会病死的。”
“我娘,你将我娘怎么了?”裴云舒去拽江流烟的衣服,用尽力气,甚至是歇斯底里。
“云舒啊,你这般受宠,想来,这黄泉路上,国公府的人也舍不得让你孤身一人去走。”
江流烟轻轻拍着裴云舒的脸颊,“这世上,多少人爱你,就有多少人厌你,你是不是从未想过,你的嚣张跋扈,高高在上,惹得多少人厌弃你。”
江流烟将心底的不满一股脑的发泄出来,过了今夜,她再也不会是国公府人人可欺的表小姐,而她,则会成为大宸最尊贵的国母。
“裴云舒,你也莫要怨我,世间本就如此,人不为己,天诛地灭,要怪,就怪你自己的愚笨吧。”
说完,江流烟起身,最后看了一眼裴云舒,心中畅快“下一次,希望你还能这般好运,投个好胎才是。”
江流烟一步步的走出屋子,身后有健壮的嬷嬷进去,今夜之后,裴云舒便会成为先太子妃了。
江流烟看着自己十指之上的丹蔻,她将来也是要当皇后,要生儿育女的,就当是为了她积福吧,让裴云舒走的痛快些,算她还了国公府的恩情吧。
江流烟慢慢走远,大红的披风在雪地中像是拖拽的鲜血,从裴云舒无力垂下的手远远的流过去。
江流烟没有听到,裴云舒死之前,和着呕出的鲜血喊出两个字来,承载着她最后的期盼。
“先生。”
这两个字出口便散了,裴云舒睁大的双眼变得灰败,了无生机。
“卖身葬父。”
面容清秀的女子跪在一张破草席子前面,破草席子裹着个老人,那姑娘唇瓣干涩,实在受不住了,也只是用口水润了润自己的唇。
从她面前走过了许多人,上午的时候,多是些讨生活的百姓,或许也有人觉得她可怜,却不会为了她停下脚步。
这卖身葬父的事情,在京城不是什么稀奇事了,时不时就有这么几个人出现,无论是颜色好的姑娘,亦或者是有些才华的书生。
这些人,多是想要找个贵人依附了去。
直到日头当空的时候,跪在那里一身粗布素衣的姑娘,许是身子弱,已然是一副摇摇欲坠的样子了。
身边有茶水铺的婆子,到底还是不忍,递过去一碗茶水。
“丫头,好歹喝口水吧。”
那姑娘接了水碗“多谢阿婆。”说着急忙将那杯水喝了,她喝的很急,大口大口的吞咽着。
那婆子接过碗的时候看了一眼,这姑娘,的确长得好,白白净净的,一看就不像是他们村里出来的姑娘。
这地方是京城顶热闹的地方,贵人的马车轿子来来去去,但愿,这姑娘能得偿所愿吧。
京城中勋贵人家的马车,多是在车上留有印记,彰显身份,也有让人明了身份,提前规避的意思。
两匹骏马拉着一辆马车,马蹄上钉了蹄铁,踏在京城的青石板路上哒哒作响。
那马车上有一个圆,圆里面刻画着一柄长刀和一把长剑交叉的图案,这是裴国公府的家徽。
裴国公裴元正是先帝最信任的武将,裴家的先祖也是跟着太祖皇帝打天下的,裴家是忠臣良将,亦是皇帝的纯臣。
裴家从不掺和夺嫡之争,只听皇帝的,所以不论是谁上位,他们都会善待裴家,谁会拒绝一把这般好用趁手的刀呢?
国公府的马车来了,然后停在那卖身葬父的姑娘面前。
“大小姐,是个卖身的姑娘。”马车里出来个女子,瞧那穿着,比小门户里的小姐都好。
月华看了一眼跪在那里的人,回头和马车里的人说了一声,语气中并无惊讶,也没有多少怜惜。
这世上的可怜人不少,但眼前这姑娘,显然是意有所图,夫人交代过,大小姐身边,是不许摸不清底细的人靠近的。
马车的车窗被一只手打开了,跪在那里的姑娘扬起脸去看马车里的人,日光刺眼,她只瞧见了那一只手,柔夷一般光滑细腻,连着一小截玉臂都在日光下白的晃眼。
“卖身葬父啊。”
裴云舒看着跪在那里的姑娘,轻轻挑起一边嘴角,她重生回来已有三个月了,有一个多月的时间都在浑浑噩噩,不知今夕何夕。
好在,前世因她而死的,害她性命的人,如今都还好生的活着,而她,现在还是国公府不容任何人欺辱的大小姐。
若是这些时日,她避江流烟如蛇蝎一般是因为她在惶恐度日,不知如今这是否是她将死之时做的一场美梦。
那今日见到眼前的人,裴云舒终于从云端上下来了,踩在了地面上。
她确信,自己的确回来了。
因为眼前这个卖身葬父的女子,是裴云舒第一个亲手杀死的人。
月华看着裴云舒盯着那人发呆。
“大小姐可是觉得此人可怜?”
“可怜?”裴云舒念着这两个字,终是哼笑一声,“的确可怜,月华,给她几两银子,让人带回府上吧。”
说着,裴云舒已经合上了车窗。
“是。”月华应了一声,吩咐旁的人去做了,她是大小姐身边的大丫鬟,这种事,自是不会让她去做的。
“大小姐可是要让这人在院子里伺候。”月华没说在身边伺候,只说在院子里伺候。
前世,裴云舒应了,让这个人在院子里伺候,可这丫头会讨人喜欢,将她哄得好,一路走到她身边大丫鬟的位置上。
“平日府上买了丫鬟是如何做的?”
“会送到管家那里,做些粗使活计,样子好的,就教着伺候人,送到各家院子里。”
“那就送去管家那里吧。”
“是。”月华浅浅松了一口气,生怕姑娘善心大发,将这女子收到院子里去。
“你不喜欢此人?”
月华点头,见着裴云舒并无不满,好似只是随口一问,便如实说了。
“小姐该是不知,五六年前,有个姿色尚好的女子也是如此这般,不曾料到,竟让一四品官员看中了,娶回家当了如夫人,可不是飞上枝头当了凤凰去?”
裴云舒的柳眉微蹙,这事,她从前倒是不知。
“所以,才会有人效仿?”
“可不是,小姐,你瞧那姑娘的样子,哪里是没银子下葬的贫苦人家能养出来的?”
月华仔细说了,末了摇头“想来也是有意来攀附的。”
怪不得,月眉前世那般怨恨她,竟是因着自己挡了她的好姻缘?
既如此,那就让她好好看看吧。
这一次,没有她裴云舒做这些人的踏脚石,她们还能不能得偿所愿。
“大小姐,长公主府到了。”
裴云舒从马车上踩着脚凳走下来,她今日来的时候,是精心打扮过的。
裴云舒长相明艳,国公府的大小姐,一袭红衣,烈烈如火,自京城的朱雀大街上打马而过,不知摄去了多少人的心魂。
今日,裴云舒便穿着件绯红的曳地纱衣凤尾裙子,裙摆宽大,可因着如今已然是盛夏,用的是上好的轻薄纱衣,夏风拂过,便是层叠的红浪。
裴云舒走进长公主府,摸了摸发髻之间的簪子。
长公主府今日设宴,太子谢长衍也来赴了他姑母的邀约,既谢长衍会来,裴云舒自也会来。
自两年前,国公府的大小姐裴云舒及笄,太子亲去观礼,还送了礼,虽国公府不曾说什么,但京城中多有人猜测。
太子该是属意裴云舒为太子妃的。
且这两年的时候,裴云舒和太子的确常一同出现,两人举止也颇有些亲密。
此种说法便更是甚嚣尘上,裴云舒及笄两年了,也不见有人去提亲。
长公主府设宴的园子在外,绕过那园子,里面还有个内园,是不许外人注意的。
但现在,内院外面站着数十个金刀侍卫,那是专门护卫当今陛下的。
还有个公公,见着裴云舒之后,赶忙迎过来。
“小姐到了,陛下正等着呢。”
走进去之前,裴云舒长出一口气,近人心怯,但只是瞥见那一抹熟悉的身影,裴云舒几乎就要涌出泪来。
“先生。”
谢晏川脸上带着些笑意,看着裴云舒走近他,原还在走,脚步越来越快,直到人扑入他怀中,谢晏川错愕了一瞬。
谢晏川看着抱着他的裴云舒,抬起的手臂没怎么犹豫,就落在了裴云舒身上,手一下下的轻抚着裴云疏的长发。
“怎么了?有人欺负你?”
裴云舒抱着的人,是大宸当今的皇帝谢晏川,也是裴云舒幼时的西席先生。
先帝早逝,传位于弟谢晏川,谢晏川登基的时候,也不过十八岁,是名副其实的少年天子,而如今,谢晏川已经二十八岁了,是握有实权的明君帝王。
谢晏刚登基的时候,为了查处一奸佞权臣,微服私访,意外给裴云舒当了西席先生,那个时候,裴云舒才七岁。
坐在龙椅之上,有的是至高权利,却也担着这天下百姓,谢晏川那时唯一松快的时候,也就是和裴云舒在一起的时候了。
之后谢晏川回宫,却将月华留在了裴云舒身边,两个人还是会常常通信见面。
就连国公府的人都不知晓,谢晏川和裴云舒的师生关系,竟一直延续至今。
“姩姩。”
谢晏川温声开口,怕是连谢长衍都不知,裴云舒,小字姩姩,是她七岁那年,不满自己原来的乳名,央着西席先生重取了一个小字。
谢晏川便写下姩姩二字,意为珍宝。
“姩姩不哭,告诉先生,可是有人欺负你了?”谢晏川在龙椅之上坐的久了,已是积威甚重,习惯了不显山不露水。
可眼瞧着裴云舒一语不发,只在他怀中落泪,像是受了天大的委屈。
谢晏川心底不可抑制的流露出几许阴暗来。
“有先生在呢,若有人敢欺你,先生一定为你做主。”
谢晏川扶着裴云舒坐下,一抬手便有人送来了帕子,丝制的帕子细软,不伤皮肤,谢晏川在裴云舒面前弯下腰,然后一点一点的擦拭着裴云舒脸上的泪痕。
谢晏川身边的人已是习以为常了,陛下也只在这位裴家大小姐面前,会如此的温柔了,甚至还主动去伺候人。
裴云舒看着眼前的人,心底却是异常复杂。
“不是闹着要见我吗?有什么事?先别忙着哭,先同先生说。”
话虽如此,但在谢晏川心里,他已经给那个让裴云舒受委屈的人定了死罪。
裴云舒出身国公府,又有他谢晏川在暗中保驾护航,从来都是顺风顺水,怎会受这样大的委屈?
“先生。”
裴云舒看着谢晏川,谢晏川无法拒绝她,她早该知道的。
“你会让我嫁给太子吗?”
前世,谢晏川曾问过她,“姩姩想当太子妃吗?”
裴云舒说过,她要当这天下最尊贵的女人,而谢长衍将自己伪装的很好,她几乎相信,那就是她的缘分了。
“想啊。”裴云舒点了头,她就成了太子妃,可谢长衍最后却是满眼嫌恶的看着她。
“若非是你如此恶毒跋扈,父皇强令我娶你,还要善待于你,我怎会娶你?”
裴云舒看着眼前,满目担忧的谢晏川,她重生而来,第一件事就是绝不当太子妃。
“姩姩,你想当太子妃吗?”
多熟悉的话语啊,是她陷入深渊的开始。
裴云舒没有开口,只是目不转睛的看着眼前人,谢长衍长得好,却至多有谢晏川六分俊美。
谢晏川眼角有一枚美人痣,凌厉又孤傲,唯独谢晏川笑起来的时候,整个眉眼都柔和起来了。
裴云舒突然抬手抚上谢晏川的脸,谢晏川微微僵了一下,转而就恢复了正常,他家小徒弟幼时就喜欢长得好的人。
那个时候,便是因为他长得好,哭着要他当西席先生的。
尊贵?这普天之下,还有比眼前这个人更尊贵的吗?
“先生,我不想嫁给太子,别让我嫁给太子好不好?”
裴云舒眼里还带着盈盈泪光,带着些哀求的和谢晏川说话。
“先生,我不想嫁给太子。”
“好,既不喜太子,那便不嫁,朕在这里,难道还能有人逼着你嫁不成?”
谢晏川拧起眉,谢少衍是他兄长的孩子,故此,他一直都十分纵容那孩子,过继之后便立了太子。
只要太子地位稳固,那谁是太子妃并不重要,更何况裴云舒不愿。
“可是,所有人都说我要嫁给太子,我分明没有说过,为何都理所当然的觉得我要当太子妃?”
谢晏川听着,国公府背后代表的是兵权,姩姩单纯,但在谢晏川听来,姩姩觉得此事非她所愿,如被裹挟着前行,背后或许是有太子的手笔。
那孩子,就那样着急吗?谢晏川眼底隐隐有了暗色。
“国公爷过几日就回来了,朕会提点他,谁不知,姩姩是国公爷的掌上明珠,你若不愿,若是还敢一意孤行,国公爷怕是要用拳头说话了。”
“先生,国公府的小姐,不能择武将,不能择文臣,难道要我去嫁平民百姓吗?”
“胡说。”谢晏川脸色沉了下去“这世上的好儿郎那样多,自有能配得上你的。”
“那,先生呢?姩姩能配得上先生吗?”
裴云舒看着谢晏川,谢长衍是太子,国公府也要让他三分,可谢晏川不一样,他是大宸的皇帝,论尊贵,还有比谢晏川更尊贵的吗?
这个小园子这个时候极安静,除了树上知了鸣叫的声音,再无其他声响。
“先生,我不嫁别人了,我嫁给你好不好?”裴云舒却根本不在意这几近凝固的气氛,只是一如既往的,任性的说出自己要做的事情。
谢晏川喉咙之间像是堵着什么一般,让他说不出不好的话来,眼底的深思被惊诧掩盖,以及连谢晏川自己都遮掩不住的,喜悦。
“乱讲话,你如今才多大?先生年纪大了,怎么好嫁给先生。”
“去岁的时候,宫中选秀,新进的妃子里,还有比我岁数小的吗?”
裴云舒知道,这个时候,她讲道理是讲不过的,可她受宠,她可以肆无忌惮的胡搅蛮缠。
“陛下看来是瞧不上我了,那就当今日我没来过,我裴云舒难道还找不到个想娶我的?”
谢长衍正在和人说话,太子殿下温文尔雅,在外的名声一向很好。
“太子殿下。”
一袭碧色云烟罗裙的女子捧着一摞纸过来,对着谢长衍行了礼。
“江小姐,可是有事?”谢长衍眸色一动,看着江流烟的神色带着不易察觉的温柔。
“长公主今日兴致颇高,我们正在那边作诗呢,正巧殿下也在,若是殿下能留下一幅墨宝,自然是最好不过了。”
“好,孤不擅作诗,今日,孤就献丑了。”
江流烟站在桌边磨墨,谢长衍低头作诗,这模样,远远看去,当真像是一对璧人。
“江小姐姿容上佳,又文采斐然,只可惜,只是国公府的表小姐,身份到底是有些卑微。”
不知谁低声说了一句,江流烟听得清楚,却神色不变,倒是谢长衍听了,面色一沉,轻轻一摆手,那个多嘴的,就被人请出去了。
“江小姐不必在意这种话。”
江流烟颔首,对着眼前的谢长衍笑了笑“殿下不必如此,我知自己身份低微,但从未为此自卑过,我如今所有的一切,本也是我争取来的。”
谢长衍带着赞许“孤早就知道,你同旁的女子不同,若是男儿身,想来是能封侯拜相的。”
“殿下高看我了。”
谢长衍知道,江流烟不喜谈论这些,便没有强行为她出头,否则,反倒是为江流烟招惹了灾祸。
“殿下可曾见到妹妹?”
“裴云舒也来了?”谢长衍放下毛笔,忽而有些焦躁,他的确是尊贵的太子,可在国公府没有答应他的求娶之前,他却要对着裴云舒卑躬屈膝。
裴云舒骄纵任性,从不理解他的难处,只知自己开心,他甚至还要去赔笑。
“她人呢?”谢长衍淡淡开口,江流烟叹了一口气,摇头示意自己不知“殿下恕罪,云舒一向随心所欲,想来是又被什么有趣的事情吸引了去吧。”
“她一向如此,孤早就习惯了。”谢长衍闭了闭眼,像是强压下自己的怒气。
江流烟将谢长衍的样子尽收眼底,脸上依旧笑的十分温婉,在外人看来,谢长衍地位尊崇,身为先帝的嫡子,叔叔继位,却过继他当了太子。
但却没人发现,谢长衍如同立在悬崖之上,这位太子殿下的心中,带着惶恐警惕,在谢长衍心中,他这个太子之位,不知什么时候,就会被夺走。
这种事,对裴云舒那种大小姐来说,如何能理解?在裴云舒看来,他们生来如此。
可江流烟发现了,那她在谢长衍心中,自然是最特殊的那个。
裴云舒,你看,哪怕你身份比我尊贵,那又如何?你喜欢谢长衍,可谢长衍却将我视为知己。
这世间,总有裴云舒得不到的,可她却能得到的东西。
江流烟捧着手中的诗词走了,谢长衍看着江流烟的背影,若是如今坐在龙椅上的人,是他亲生父皇,他或许就能毫不犹豫的让江流烟当他的太子妃了。
可现在,即便他和江流烟两情相悦,可他们两个人却心知肚明,这份感情是不能说出来的。
因着这个缘故,谢长衍对江流烟,便更多了两分怜惜。
这一次的宴会,裴云舒始终不曾出现,可长公主都未曾过问,其他人自然也不会去多嘴。
宴会结束的时候,江流烟和自己的几个好友一同离开长公主府,可等到人都走了,国公府的马车却迟迟不曾出现。
江流烟站在公主府外,即便是习惯了在人前一直是温婉的模样,也忍不住神色僵硬。
她站在这里,周围来往的人都是熟识的人,江流烟只觉得异常难堪,便是一个四品官员家中的小姐要有马车,可她却没有。
“江小姐?”
谢长衍不知何时出现在府门前。
“可是还有事?怎的不走?”
江流烟有些尴尬,她从未遇到过这样的情况,她虽觉得国公府算不得善待她,可也不该在众目睽睽之下让她这样难堪。
“我家小姐的马车不见了。”倒是江流烟身边的丫鬟心直口快说了出来。
“马车不见了?”
谢长衍立刻明了,哪里是不见了?怕是国公府连个马夫都对这位表小姐敷衍了事。
“孤既遇到了,便让孤送你回去吧。”
江流烟不该答应的,现在人多眼杂,显然不是个好时候,可她也不可能一直站在这里。
“那,劳烦殿下了。”
江流烟心思一动,上了谢长衍的马车。
“孤倒是不知,国公府竟是连马车都拿不出一辆来。”
“想来是有急事吧,我素日出门,少有这样的情况。”
谢长衍有意要帮衬江流烟,可毕竟是国公府,如今国公爷在外征战还未归朝,东宫属意裴云舒为太子妃,可国公府夫人和世子百般推脱。
谢长衍只得步步为营,现在他和江流烟有了牵扯,国公府难免会多想。
“若实在委屈,孤也可暗中助你一二。”
“若到了那个时候,我会直言请求殿下相助的。”
江流烟说完,转身下了马车,不远处就已是国公府的府邸了。
谢长衍示意马车可以离开了,有些时候,谢长衍总觉得,他和江流烟有些相似,可江流烟,却是要比他坦诚许多。
罢了,江流烟毕竟只是个表姑娘,在国公府也并不受宠,等到裴云舒同他成亲的时候,或许可让江流烟一同陪嫁,只要入了东宫,他就能名正言顺的护佑江流烟一二了。
等到东宫的马车远去,旁边的小道上才走出两个人来。
国公府的二小姐裴清婉看着这一切,然后小心翼翼的去瞧身边人的神色。
裴清婉是姨娘所生,平日在府上也是安静的性子,极少抛头露面,京城里的人倒是都将江流烟当成府上的小姐了。
“阿姐,这是何意?”
裴清婉知道,旁人都说她这个姐姐脾气不好,可实则,裴云舒性子单纯,平日说话虽不好听了些,却没什么坏心思,
国公府的夫人又善待她和姨娘,她对这个长姐自然也是有意交好的,更何况今日裴云舒还帮了她。
裴云舒面沉如水,“我也是第一次知道,表姐竟和太子殿下这么熟悉。”
当真是,不枉她今日奔波了一日。
裴云舒回府,看了一眼裴清婉,“我就不送你了,让丫鬟送你去吧。”
裴清婉点头“今日多谢姐姐。”
裴云舒应了一声,转身脚步匆匆的离去了,裴清婉素日和这个姐姐关系一般,相较起来,裴云舒和江流烟的关系更好一些。
但今日,裴清婉让丫鬟扶着自己回了院子,悄悄捏着手帕,或许是个机会。
裴清婉回到院子里,早上出去还好好的,怎的回来的时候就被搀扶回来了?金姨娘见着了,整个人都慌了“这是怎么了?怎么成这样了?”
裴清婉摆手示意自己没事,“姨娘别担心,只是崴了脚,休养几日就没事了。”
“那我去请个女医给你看看。”
裴清婉摇头“姨娘不要自己寻,该去找夫人,让夫人着女医给我看看。”
“这事,惊扰夫人做什么?”金姨娘这个时候倒是不着急了,见着她女儿这个样子,便知道,这件事是另有隐情。
裴清婉让身边的丫鬟都出去,然后拉着金姨娘的手,将今日的事情说出来。
“那江流烟,是太子送回来的?”
“嗯,我瞧着,姐姐也十分惊讶,姨娘,这事,可不是要让夫人知悉?”
金姨娘是个商户女,虽家财万贯,却身份低微,能进国公府当姨娘,不只是因为貌美,还因着聪明。
“是,婉儿说的是,我儿可惜,不过是一个表小姐,却越过了你去,我儿可是国公府正儿八经的小姐。”
金姨娘不喜江流烟,国公府满打满算只四个小姐,除了那个年纪还小,正蹒跚学步的丫头,再是夫人生的大小姐裴云舒,就只剩江流烟和裴清婉了。
可那江流烟手段了得,又是夫人娘家的人,她和女儿只能退避三舍。
但今日这事可不一样。
“夫人再是看重那表小姐,也越不过自己的亲生闺女去,你去躺着,我这就往夫人那里去。”
国公府夫人江氏,别看裴家这个国公府是超一品的重臣,可江氏当初嫁给裴元正的时候,那也是算得上下嫁的。
江氏的祖父可是大宸有名的大儒,著书立作,桃李天下。
裴元正虽是个武将,虽粗狂了些,却也是个正直的人,她生下的长子,十岁之后就请封了世子,且裴元正对她这个妻子一向敬重,后院里的人也不多。
江氏一向是顺风顺水,自也是个宽仁的,如今最是发愁的,就是自家闺女的亲事。
国公府的小姐,多的是人想娶,却也不敢娶,江氏本是不着急的,可现在,太子想要娶她闺女啊。
不管是高嫁还是低嫁,总是都比入东宫好,江氏可不觉得,太子只是因着喜欢她闺女才求娶。
国公爷没回来,她还能拖着,可之后该推拒啊?
今天姩姩还往公主府去,她听着,太子也在啊,若是姩姩喜欢,他们当爹娘的可真的是左右为难了。
江氏今日愁容满面,身边的婆子走进来。
“夫人,金姨娘来了。”
“让她进来吧,让人去瞧瞧,小姐和表小姐回来没有。”
江氏让人进来,将这烦心事暂先放下。
金姨娘进来的时候,是一副愁容满面的样子。
“这是怎么了?”江氏看着金姨娘的样子。
“夫人,婉儿今日出去,结果带着伤回来,我想找个女医给瞧一瞧。”
“受伤了?怎么搞的?”江氏对裴清婉的印象不错,这母女两个都是老实本分的人,她这个主母当然也不会为难他们。
“那丫头自己不小心,身边的丫鬟也不得力,说是将腿摔了,妾身这不是担心,那孩子可别摔断了腿。”
“这么严重,我这就让府医去瞧一瞧。”江氏忙让身边的婆子去请人。
“妾身谢过夫人,夫人和小姐大恩大德,妾身和婉儿没齿难忘。”
“怎的这事还和云舒有关?”
金姨娘知道府医去了,似是长出一口气,去回了江氏的话。
“今日婉儿在外,幸得了大小姐搭救,否则还不知要如何回府呢。”
“都是家里的姐妹,既是遇到了,自是要搭把手的。”江氏满意点头,在江氏看来,她闺女自是良善,千好万好的。
“妾身还要给表小姐赔个不是,今日因着婉儿的事情,大小姐将表小姐的马车借来一用,还劳烦太子殿下送表姑娘回来。”
金姨娘眼看着江氏神色微微变了一下,眉头不经意的拧了一下,便知自己该说的已经说了。
“这丫头自己不小心,反倒是让大小姐操心了。”
“婉儿是妹妹,在外,云舒多看顾着些也正常,说起来,这孩子及笄之后,也该给她相看婚事了。”
“妾身没什么见识,婉儿的婚事,自然是全然仰仗夫人了。”
江氏笑说了几句,然后才将金姨娘打发着走了。
等到金姨娘走了,江氏才皱起眉,转而问身边的婆子。
“小姐可回来了?”
“回来了,听说,一回来就往自己院子里去了,将自己关在屋子里,想来是不太高兴。”
“走,去瞧瞧。”
裴云舒这个时候,正坐在屋子里看风景呢,她这院子,从前是看厌了,如今倒又觉出一点新鲜来。
她记着,自己这个时候,在旁人看来,已经和谢长衍两情相悦了,她若突然嫁了谢晏川,在天下文人看来,怕是当得了红颜祸水,妖妃当道了。
故此,只能是谢长衍对不住她了。
“姑娘。”月华敲了门进来。
“夫人来了。”
“娘怎么突然来了?”
“不知,不过听婆子说,刚才金姨娘往夫人的院子里去了。”
裴云舒不知前世这母女两个是何结局,但现在看来,也都是聪明人。
“让娘进来吧。”裴云舒有些恹恹的样子。
江氏走进来,见着裴云舒恹恹的模样,“这是怎么了?谁又惹咱们姩姩不高兴了?”
“没不高兴。”
江氏坐下“我听说,清婉今日受了伤,是你帮了她?”
“嗯,从长公主府回来的时候正好瞧见。”
“烟儿没同你一起回来?”江氏试探着问了一句。
“没。”裴云舒扭过头去,一副不想谈论这件事的样子。
“可是你让太子殿下送她回来的?”江氏直接问了。
“娘多想了,女儿哪里有那么大的脸面,能让太子殿下当车夫。”裴云舒这话说的阴阳怪气。
“烟儿平日和你同进同出的,想来也被太子殿下记着了,就顺手帮了一把,你别这么大的气性。”
裴云舒的脸色好了些,“我知道了。”
江氏又哄了几句,眼瞧着裴云舒眉开眼笑了,这才起身离开。
等回到自己院子,江氏刚坐下,接了丫鬟递上来的茶水,就有婆子来说,表姑娘回来之后在自己屋子里悄悄哭了一场。
江氏听着,只是略点了点头。
“这受了委屈,总是哭出来才有人知晓的,你端着点心果子去安慰一二吧。”
入夜之后,白日里偌大的皇宫便如幽暗深潭,除了点点灯火,将人都吞噬了个一干二净。
谢晏川的寝宫之中,曾伦正让人将陛下手边冷掉的茶水换了热茶了。
打从长公主府回来,陛下已经在这坐了一天了,手边的茶水冷了换,冷了换,如今已是换了七八杯了,可那些换下去的茶水,谢晏川却一口都不曾喝。
“朕刚登基纳妃的时候,她便哭过一场,说要嫁给朕,不许朕娶别人,可那个时候,她才七岁,稚童所言,如何当真啊?”
谢晏川枯坐许久,终于开了口,这个时候,谢晏川身边只有曾伦,谢晏川还是皇子的时候,曾伦就到了他身边,这世上,曾伦约莫是最了解谢晏川的人。
“她比朕小十一岁,朕再年长几年,或许都能当她的爹了,她说,宫中选秀的妃子岁数比她还小,为何她不可的。”
谢晏川长出一口气“可姩姩却从未想过,在朕心里,她和旁人如何能一样?”
曾伦心中清明,眼前的陛下是太过看重裴家那大小姐了,他看的最是清楚,国公府那位大小姐,对他们陛下来说,意义非凡。
可若是当做女儿,那位小姐早已经及笄了,那位不懂男女大防,难道陛下也不明白吗?不过是陛下有意纵容罢了。
若是裴家小姐不主动提出,或许陛下也就这么糊里糊涂的过去了,那位小姐说要当太子妃,陛下就当真能赐婚给太子。
但曾伦听得清楚真切,那位小姐要进宫,如今见着陛下这般模样,他便知道,裴云舒定然会进宫的,且有可能坐上中宫之位。
“陛下,奴才多嘴一句,裴小姐可不就是知道吗?落在别人身上,谁敢对陛下如此这般啊?”
“她打小就这般,朕作为她的西席先生,又从未教过她规矩,说起来,倒是朕的过错了。”
曾伦听出了这其中的维护之意,将裴云舒本就很高的地位,又往上提了提。
“那如今,裴姑娘想要入宫,陛下可是要拒绝?”
曾伦问了一个“愚蠢”且直接的问题,谢晏川看着眼前的寝宫,难得茫然“朕不知道,你觉得,朕该答应她吗?”
“这奴才不敢妄言,不过依着奴才对裴姑娘的了解,若是陛下不答应,怕是能搅扰着陛下天翻地覆,毕竟,裴姑娘也知晓,陛下拿她没法子。”
此话算是僭越了,皇帝,永远都不该被人制约,任谁也不行。
可谢晏川就那么坦然的认下了这话。
“是啊,朕一向是拿她没法子的,她是孩子心性,可朕不是,朕一直以为,朕是长辈,在暗处保驾护航就足以,朕以为,朕不该对自己亲眼看着长大的孩子,生出这般龌龊的心思。”
曾伦不敢说话,只是低着头,当做没听到这句话。
谢晏川握着茶杯自言自语,可今日,裴云舒说想要嫁给他,想要入宫的时候,谢晏川比谁都知道,他,生不起一丝拒绝来。
“朕,到底是没那么光明磊落。”
龙椅之上的人轻叹一声。
…………
裴云舒第二天醒来的时候,人刚从床上坐起来,小丫鬟捧着洗漱的东西进来伺候着裴云舒洗漱。
拿着湿帕子擦了脸,裴云舒才清醒过来,“天怎的这么亮?”
“回小姐,如今已经是巳时末了。”
“怎么这么晚?”
“辰时的时候叫过了,可小姐怎么也不醒来。”月韵边伺候着人,边回了裴云舒的话。
“大约是昨夜没睡好,今早睡得踏实了一些。”裴云舒起身,让人伺候着穿衣裳。
“小姐,表小姐来了,都已经等了快一个时辰了。”月韵悄悄和裴云舒说了一句。
“一个时辰?这么早来我这里做什么?”裴云舒还记着,上辈子,她和江流烟的关系最好,江流烟顺着她,哄着她,捧着她,裴云舒没什么心眼,自然也是对江流烟掏心掏肺的好。
不过这段时日,合府都知道,大小姐和表小姐闹矛盾了,表小姐依旧是小意讨好的样子,大小姐却是一副不欲理会的模样。
虽是表小姐,可时间久了,再加上表小姐同大小姐的待遇看不出多少差距,连国公府的人,都已经习惯了国公府中这位江小姐。
如今,江流烟这样子,倒是显得裴云舒太蛮不讲理了。
“小姐,咱次次都在这等着,这不是有意给小姐难堪吗?”
江流烟身边的丫鬟忍不住了,江流烟倒是一副不甚在意的样子,甚至是多有纵容。
“云舒年纪小,难免任性了些,我身为姐姐,自是该多让着她一些。”
小丫鬟撇嘴,她家小姐也大不了多少,要她说,也就是她家小姐性子好,所以才会被大小姐如此磋磨。
江流烟没有注意到,屋子里的死角,悄悄攀着一道影子。
“表姐,你怎的这么早就来了?也不让人叫醒我。”
裴云舒脚步轻快的走进堂屋,脸色带着些笑意,她知道,江流烟如今的名声可比她好不少,她已经“不懂事”许多年了。
“无妨,反正我在院子里也无事,我听月华说,你身子不舒服,多睡一会儿也好。”
“嗯,前些时日,总是做噩梦,所以心情不太好,委屈表姐了。”
“这是哪里话,什么委屈不委屈的,我们自幼一起长大,我还能怪罪你不成?”
江流烟说着,还温温柔柔的笑着,心中也是松了一口气,她还以为出了什么岔子,现在看来,不过是又无缘无故的闹脾气了,依旧是那一副愚蠢好骗的样子。
“表姐应当已经用过早膳了吧,我这刚起来,还没用过早膳呢,劳烦表姐再等等吧。”
裴云舒说着,丫鬟端着早膳进来,晶莹剔透的水晶包,热气腾腾的蟹黄粥,还备了一盘水晶鸽子糕来。
裴云舒自顾自的吃着,江流烟在旁边尴尬的坐着,她今日可是做足了姿态,早起梳洗之后就来了,也没有用早膳。
平日里,她也常在裴云舒这里用早膳,只等着裴云舒开口了,可现在,她也不能直接说自己没用早膳。
江流烟只得坐在旁边看着裴云舒用早膳,腹中饥肠辘辘,也只能喝几口茶水裹腹。
裴云舒余光看的饶有兴致,她知道,江流烟一向将姿态做的极好,可实际上,她从未给江流烟委屈受过,只是所有人都觉得,她裴云舒娇蛮,欺负了这位表小姐。
既如此,江流烟要做这姿态,那她也该顺着她,做个好人才是。
裴云舒拉着江流烟说话,江流烟旁敲侧击了一番,发现裴云舒对她比之从前倒也没什么区别,心中便松了一口气。
裴云舒从小就肆意妄为,高兴了,多贵重的东西都像是个玩意一样随手扔给她,不高兴了,便肆意发泄自己的坏脾气。
在江流烟看来,裴云舒只对着她如此,也不过是因为她是表小姐,如今她在这国公府中寄人篱下。
不过,江流烟还是试探了一二,昨日,她悄悄哭了一场,按照她姑母往日的性子,早就该过问了,然后再好生宽慰她一番。
可昨日,却只有一个婆子去,还只带着些不值钱的点心果子。
江流烟昨夜也是辗转反侧,昨日她还是冒进了一些,让太子主动送了她一程,按照裴云舒的性子,若是知晓这件事,早就该闹个天翻地覆了。
即便她一直小心翼翼的揣摩着裴云舒的心思的,但任她再聪明,也不知自己是不是在不知道的时候,得罪了这位大小姐。
“说起来,昨日长公主府上设宴,我先去了,等了你半日也不见踪影。”
“表姐说昨日啊。”裴云舒眨眨眼,眼神飘忽,脸上也泛起热意来,江流烟心中一跳,这模样,倒像是……
“云舒这样子,莫不是去见心上人了?”江流烟打趣了一句,也是在试探,自裴云舒及笄之后,有她在暗中推动,裴云舒对谢长衍虽算不得情根深种,却也是极有好感才是。
再加上谢长衍一直若即若离,前些时日,分明已经能勾着裴云舒的情绪了,可昨日,谢长衍分明和她在一处啊。
“表姐怎么知道?”裴云舒瞪大了双眼,一副惊讶又害羞的模样“表姐,此事,我就同你说,你可千万不要告诉娘,否则,娘又要教训我了。”
江流烟脸上的笑容像是扭曲了一下,但很快就恢复正常了,她不能慌,必须得镇定。
“表姐自然是站在你这边的,昨日可是去见太子了?”
裴云舒听着太子二字,忍不住撇嘴“表姐,你胡说什么呢?当然不是太子殿下了,表姐,我有心悦之人了,不过这个人是谁,我不能说。”
不可能,她平日虽然不是日日和裴云舒同进同出,但也是日日相见,裴云舒身边有什么人出现,她该是最早知悉才是。
可这一次,她却是一无所知。
“云舒,你别吓唬我了,这样大的事情。”江流烟有些为难。
“所以我才不能说出口啊,表姐放心,我不会让你为难的。”裴云舒这话说的,倒是全然为江流烟着想,也将江流烟的问话堵了回去。
再问,倒是她不知好歹了。
“那太子呢?云舒,太子殿下对你,似是有情啊。”说这话的时候,江流烟也凑近了些,拿着团扇遮着半张脸,像是闺中密友在窃窃私语。
有情?裴云舒看着江流烟的眼神似是有些诧异,江流烟也知道,自己这话说的有些不合时宜,很有可能引起别人在意。
但眼前是裴云舒,裴云舒其实并没有那么愚蠢,怪只怪国公府将裴云舒养的太好,不舍得她经历半点坎坷。
而江流烟不一样,江流烟从小坎坷,机缘巧合来了这国公府,日日心惊胆颤,生怕被赶出去,从小就知察言观色。
所以,在国公府的主子不曾发现的时候,江流烟已是“不经意”的拿捏了国公府的这个掌上明珠。
果然,裴云舒抬起精巧的下巴,一副倨傲的样子,“我知道啊,可我爹娘说过了,我裴云舒只需嫁给自己心悦的人,便是天子,也不能迫我。”
江流烟心底泛起丝丝缕缕的酸涩,可她早已经习惯了,裴云舒是国公府的掌上明珠,无论她如何任性,得罪了多少人,也有国公府给她兜底。
“云舒说的是,云舒可是国公府的大小姐,无论想做什么,都会得偿所愿的。”
从前也是如此,裴云舒随意点点头,所以,她这个国公府的大小姐,可是“恶名在外”。
“太子殿下的确是还不错,但是,太子殿下毕竟身份贵重,我总觉得,殿下对我若即若离,表姐也知道,我自小到大,都不曾哄过什么人。”
裴云舒如今这话,倒是和她的性子相符,也没有让江流烟觉得不对,硬要说的话,江流烟这个时候只觉得,裴云舒果然是被宠成了一个废物。
那可是太子,是将来的皇帝,是这世上唯二尊贵的男子,对着裴云舒的时候,已经是足够的好声好气了,可在裴云舒看来,却是不够顺着她。
还要如何顺着她?难道要大宸的太子在裴云舒面前像个下人一样做低伏小吗?
“而且,这段时日,我看着太子殿下似是很不喜我,这两年,我已经很顺着太子殿下了,反正,爹娘也不是很想让我嫁给太子殿下,干脆就算了吧。”
裴云舒这话说的随意,又好像已经是深思熟虑说出的。
“表姐不必担心,反正我已经有其他喜欢的人了。”
裴云舒着重点了一下,果不其然,江流烟都不打算和她继续说下去了,脸上的神色,任谁都能看出勉强来。
裴云舒也没有强留她,只是含笑看着江流烟远去。
“其实,她也并非一直那般毫无破绽,只不过,我从前从未在意过,我这般信任表姐,表姐却一直对我多加防范。”
暗处的身影走上前来,将江流烟刚才和丫鬟之间说的话,一字不差的复述了一遍。
“月影,表姐这般维护我,身边的丫鬟却在挑拨我们的关系,如此多嘴多舌的丫鬟,你同母亲说一声吧,留在表姐身边,到底是个祸患,到时候可别让表姐为难。”
月影点头“是,奴婢这就去告诉夫人。”
裴云舒端着茶杯喝了一口,刚才说的她口干舌燥的。
江流烟说的话,她自然是听不出话外之音,但她娘却该是能听出来的。
所以,这话是好是坏,该是她娘说了算才是。
“表姐,如今我是该好好和你学习了。”
月影是国公府给裴云舒准备的贴身女卫,平日都隐在暗处,裴云舒少有用得上她的时候。
现在想来,她也该物尽其用才是。
“月华,我原来那盆花呢?怎的不见了?”裴云舒拨弄着放在她拔步床木桌上的一盆花树。
“表小姐送的那盆茉莉吗?前些日子,小姐说看着不喜欢,让我送走了。”
“送去何处了?”前段时日,裴云舒还有些浑噩,只知道要将那些将来害了她的东西全都扔出去。
“送去花房了,先让花匠照顾着。”月华当然不会将东西扔出去,大小姐想一出是一出,她身为裴云舒身边的大丫鬟,行事自然要周全。
“要回来吧,表姐送的那花,可是从佛寺求来的,又精心照顾了这么久,怎么好扔给花房呢?”
月华让小丫鬟去将那盆白兰花端回来,原还想着放回原本的位置,可裴云舒却只是远远的看了一眼。
“不了,现在这花我也喜欢,那盆白玉兰。”
裴云舒盯着看了一会儿。
“先找个地方放着吧,让丫鬟平日照顾一下就好,别放在我眼前就行。”
月华能成为裴云舒身边的大丫鬟,有一个很重要的原因,她从不会反驳主子的话,也极少提出质疑。
“是。”
月华没让捧着花的丫鬟进来,直接就让人将花端走了,月华看着小丫鬟走远,这段时日,她看得清楚,大小姐似乎和表小姐有了些隔阂。
“月华,二小姐院子里,可有女医去了?”
“去过了,只说是崴了脚,并无大碍,只是需要休养几日。”
“你去我的库房里拿几样东西,看看婉儿喜欢什么,我去看看她。”
如今正是盛夏的时候,屋子里光也黯淡,金姨娘在院子里置了一张软塌,放了一张小桌,裴清婉倚靠在软塌上,手中捧着一本书,金姨娘在旁边做针线活。
裴云舒来的时候,没有让人通报,径直就到了院子前。
“大小姐来了。”金姨娘一惊,裴云舒极少往她们这边来,今日怎么来了,也没让人提前通传一声。
“金姨娘。”裴云舒略点了点头,这府上的地位就是如此,倒也并非只是嫡庶有别,更重要的,是夫人和姨娘母家的地位。
金姨娘的母家是商户,身份低微,裴清婉虽是她所出,但也是国公府的小姐,平日在人前的时候,还得唤自己娘一声姨娘。
金姨娘面对裴云舒,多少有些讨好,裴清婉看得清楚,但她觉得,裴云舒不会在意。
“姨娘,你去给姐姐准备一下茶点吧。”
金姨娘应了一声,“好,我这就去,你们聊,你们聊。”
金姨娘的确是有意讨好裴云舒,这京城中,什么宴会邀约,亦或者这些少爷小姐一同出游,下的帖子,都是给裴云舒。
如今虽然也会给江流烟下帖子,可最开始,也是裴云舒带着江流烟在外露面的,才有了如今江流烟的才名在外。
金姨娘自认,她闺女不比那位表小姐差劲,只是被关在这深宅之中,再是厉害,外人也不知啊。
如今,若能让裴云舒带着她闺女多出门走走,也能在定亲之前搏一个贤民,多少能嫁个好些的人。
“你们都下去吧,我和姐姐说说话。”裴清婉让身边伺候的人都下去。
裴云舒坐在那里,看着这个小院子,“这院子,倒是被打理的不错。”
“我和姨娘都不喜出门,就只在院子里多上心了。”
“不喜出门可不行,你今年及笄了,不出门,怎么找个好夫家啊?”裴云舒坐在旁边的小桌旁,撑着下巴,笑意盈盈的看着裴清婉。
“对吧?”
“我的婚事,自有夫人操心。”
“娘操心是娘的事,可你,总也得上心些吧,在外的名声总是能让人多看你一眼的,你看,现在表姐不就才名在外吗?”
裴清婉安静了片刻,想起昨日看到的,还有自己脚腕处隐隐的疼痛,她这个时候,是从未有过的清醒。
虽然不知裴云舒和江流烟之间起了什么龌龊,但裴清婉知道,这是个绝好的机会。
裴云舒给江流烟的,往后就会给她。
江流烟少一分,她就多一分。
“你的脚没事吧?”裴云舒略有些歉意,毕竟,这件事对裴清婉来说,实属无妄之灾了。
“这件事本就是我自己不小心,昨日多亏了姐姐,不必担心。”
裴清婉认定了,她受伤只是意外,任谁来了也是如此。
裴云舒也不是那种良善之至的那种人,既然裴清婉懂事,也正好省了她的事。
“倒是我从前眼拙了,你平日不声不响的,却是个聪明人。”
“姐姐谬赞了,只是些小聪明,上不得台面。”
丫鬟端着茶点送上来,裴云舒端起茶杯喝了一口,“我那送了两盒上好的茉莉花茶,等会儿让丫鬟给你送一盒来。”
“好。”裴清婉干脆的应下了,裴云舒觉得满意,不错,她既送出手了,接受的人就该承了她的情,大大方方的收下才是。
可从前,她送给江流烟的东西也不少,上好的茶叶布匹,还有首饰笔墨,江流烟总是拒绝,要她三番四次的去送,江流烟才一副勉为其难的样子收下。
裴云舒早就习惯了,因着她娘说过,表姐没了爹娘,心思敏感,让她多让着些,久而久之,裴云舒就习惯如此了。
说来好笑,前世她缠绵病榻的时候,谢长衍和她说起这些,她才知道,原来收下那些东西,对江流烟来说,是施舍,是屈辱。
“很多人都不喜欢聪明人,但这世上,总是聪明人才能活得好,不聪明的,都是垫脚石的命运。”
裴云舒站起身,看着裴清婉。
“但真正高明的人,是你聪明,但只有你自己知道,对吗?”
裴清婉若有所思的看着裴云舒,她好像,也从未看明白自己这个姐姐。
“姐姐说的是。”
裴云舒走了之后,金姨娘才走过来“婉儿,怎么样?大小姐找你做什么?”
裴清婉看着她娘“娘不必担心,是好事。”
“好事?”金姨娘不解,裴清婉笑了笑,低头看书,这是个机会,是她唯一的机会,裴云舒递给她的,也是她们母女更上一层楼的机会。
金姨娘在旁边看着,她不知自己女儿的打算,但她从未见过婉儿这般轻松愉悦的表情。
裴云舒其实并不知道裴清婉前世是个什么结果,前世她嫁入东宫之后,就几乎被断了和外界的所有联系。
和家人见面的时候也被喂了药,头脑都不清醒。
虽不知道是哪位神仙垂怜,让她能重生一场,她还有什么可怕的,豪赌一场,这一次她绝不会输的。
她最大的变数,裴云舒随手摘了路过的一枝花,就是如今大宸的帝王,她的西席先生,是将她当做小辈,还是,当真有男女之情。
她前世不曾看清的事情,现在也不知晓,裴云舒揪着手中的花瓣,先生前世便对她有情吗?
月华走到裴云舒身边“大小姐。”
“晏先生送了一封信来。”
“奴婢见过大小姐。”
裴云舒看着突然跑出来跪在自己面前的人,一副陌生的模样“你是哪个院子里的?怎么这么不守规矩?”
跪在地上的人暗自咬牙,她和家里人仔细计划过,万事俱备,而且她为此可是受了些苦。
原想着,三品官已经很好了,但没想到入了国公府,可算是意外之喜了,而且救了她的还是国公府的大小姐。
她原想着,在这位大小姐身边的话,即便是伺候人,她也可寻个机缘,哪怕是在国公府给哪个少爷当个姨娘,对她来说,就已经算是极好的结果了。
“小姐,是前些日子您从街上救回来的那位姑娘。”月华低声在裴云舒耳边说了一句。
“哦,是她啊,你在国公府如何?可有人欺负你?”
“没有人欺负奴婢,府上的人都好,只是见着大小姐,想起大小姐搭救,特来跪谢大小姐。”
裴云舒看着她,眼前这姑娘跪在她面前感激涕零,这样的人,她见过许多了,可大多数,现在感激涕零,等到了自己利益的时候,照样毫不犹豫的捅她一刀。
“这样啊,管家可有说,将你分到哪个主子那去?”
“还不曾,不过,若是有机会的话,奴婢还是想去伺候小姐,也好报答当日小姐的恩情。”
“这样啊,虽我身边还不缺人,不过一个院子而已,我回头和管家说一声,你就来我身边伺候吧。”
那姑娘果然是一副又惊又喜的样子,对着她连连磕头,“多谢大小姐,奴婢定然为大小姐当牛做马,报答小姐。”
裴云舒对这种表忠心的话,并未表现出自己信还是不信,只是对着眼前人笑了笑。
“你可有名姓?”
“奴婢是农家丫头,只有爹娘随口叫出来的称呼,上不得台面。”
“既如此,我给你取个名吧。”
裴云舒看着眼前的女子,“往后,就叫月眉吧。”
“谢姑娘赐名。”
裴云舒闲话几句之后,才让月眉走了。
“小姐,当真要让月眉来咱们院子吗?”
“怎么?你觉得她有问题?”
裴云舒看着月华,月华依旧是一副沉默木然的样子,略低着头说话“小姐来散步的这地方,素日里,是不让下人随意进出的,这件事,管家应是清楚的。”
“那,她是怎么来的?”
“奴婢不知。”
“你不知,我也不知,天知道。”
裴云舒和她娘说起这件事的时候,顺便将那姑娘如何求她说了一遍。
“月华同我说了,那姑娘虽然是个农家姑娘,但的确聪慧,而且女儿帮了她,她想来我身边伺候也没错,说不定还比旁人尽心些。”
江氏听着,看着自己闺女一副天真的模样,还自以为聪明的说了一通。
“月眉啊。”
“嗯,虽然我身边有月华和月韵就够了,但她都求到我面前了,我就想着,反正院子里多一个人也没什么,娘,你觉得呢?”
“你也说了,如今院子里是不缺人的。”江氏嗔怪的看了一眼裴云舒。
“姩姩,你身边伺候的人,都是娘和你爹仔细挑选过的,现在你身边多个人伺候你倒是无妨,那你打算让她做什么?”
“做什么?自然就是平常丫鬟做的 事情啊。”
“好,那你告诉娘,屋子里哪个丫鬟不得力,娘让这丫头替换了她。”
“她们都很好的,又没犯错。”裴云舒不肯。
江氏含笑看着她,她是知道的,自己闺女在外的声名不是太好,可实际上,裴云舒院子里的下人,个个都忠心耿耿,若是主子不慈,伺候的人怎会这般忠心?
“你身边不缺人,但既然你答应了那丫头,也不能言而无信是不是?”
“是啊。”裴云舒有些为难的开口。
“那你看,送到你表姐身边去如何?”
“表姐身边?”
“是啊,你不知道,你表姐身边贴身伺候的那个丫头,娘看着不太得力,就想着给她换个丫头,既然姩姩都说,那个月眉是个聪明的,我们姩姩就割爱,让给你表姐好不好?”
“那好吧,反正在表姐身边,和在我身边也没什么区别。”
“你能这样想最好,怎么,今个连过生辰穿的衣裳都穿了,要出门?”
“嗯,和人约好了,听说琼玉阁出了新点心,我想去尝尝。”裴云舒端起茶杯,一口气喝了半杯。
“那就去吧,不是约了人吗?一群小丫头,整天在外面胡闹,没一点姑娘样。”
“娘,人家还等着呢,我走了。”裴云舒听着她娘要唠叨了,提起裙摆就溜。
“哎呀,慢着点,小心摔着了。”
江氏在后面跟着喊。
“知道了。”
见着裴云舒溜走了,江氏忍不住叹气,“这么大了,还这么孩子气。”
“月华,月眉既然被娘给了表姐,你也去同她说一声吧,毕竟表姐身边要人,我也没办法强留她。”
裴云舒上了马车,和月华叮嘱了一声。
“奴婢明白,只是不知大小姐,是不是真的想要月眉。”
“你觉得呢?”
“月华不明白。”
“你明白的,按照你的想法去办吧,自小我就最信你。”
月眉是个墙头草,而且是个主动攀附的墙头草,也不知,这一次她都将人送到身边去了,江流烟还能不能让月眉为她所用。
琼玉阁是京城赫赫有名的点心铺子,琼玉阁里做点心的师父听说都是从宫里退下来的,
琼玉阁的点心精巧玲珑,且价格也贵,一般的富贵人家,尝个味都得狠狠心才买上那么一小份。
“入夏了,我想吃凉一些的甜水都不行,府上看的严,今日咱们在琼玉阁吃点?”
“夫人说过,小姐不能贪凉。”月华一板一眼的开口。
“这么热的天,我连一口甜水都喝不上?”
“小姐,琼玉阁到了。”月华没答,只是掀起半边车帘。
“太子殿下也到了。”月华看着停在琼玉阁前面的马车,没有任何记号,是东宫的马车。
“太子殿下也来了啊,那真是太巧了。”裴云舒看了一眼旁边的琼玉阁,提着裙摆下了马车。
裴云舒长得好,她知道,却不曾在意过,因为她是国公府的大小姐,她的身份,已经不需要容貌来增色了。
但现在,裴云舒撩起一缕发丝附在耳后,真的落难的时候,她同旁人一样,都会死,她如今便不再吝于利用自己的容貌了。
从马车上下来的女子身着一袭淡紫色罗裙,裙摆绣着精致的海棠花纹,腰间系着一条流苏丝带,随风轻舞。
裴云舒下了马车,一眼就瞧见了站在那里的谢长衍,谢长衍以为自己数日不曾见裴云舒,可实际上,裴云舒悄悄见过他数次,否则,她怕自己会压制不住自己的恨意,直接落得个戕害太子的罪名。
谢长衍看着朝着他走来的裴云舒,眼眸微微一颤,裴云舒缓步走来,裙裾轻扬,嘴角扬起明媚的笑来。
许是有些时日没见了,谢长衍竟险些被晃了心神,他从前便知,裴云舒长得很美,只是性子不讨喜,若是能如流烟一样温顺就好了。
云舒若听话,他也能好过些。
裴云舒发间插着一支金步摇,随着她的步伐轻轻摇曳,发出清脆的声响。
金玉瑶华丽,可寻常人带上,总让人觉得不伦不类,得穿着同样华丽的衣裳,才好衬着这金步摇。
但裴云舒不一样,她这般艳丽的容貌,是要金步摇去衬她的。
“殿下怎么在这?”
“原想着去府上看你,你不是喜欢这里的点心,打算给你备些,倒是巧了,在这遇见云舒,想吃什么?孤请客。”
裴云舒对着谢长衍笑了笑“多谢殿下,不过我今日约了人,殿下自己吃吧,琼玉阁的点心,殿下应该有合口味的。”
饶是谢长衍得了信,知道裴云舒在生他的气,却也是不以为意,裴云舒经常闹小孩子脾气,他送些东西去哄一哄,这事也就过去了。
可今日见着了,谢长衍还是忍不住心中一紧,裴云舒对着他,似是客气守礼了许多,分明是对他不悦的样子。
“云舒是不是生孤的气了?”
“殿下何出此言?”裴云舒看着谢长衍,神色疑惑不似作假,谢长衍已然习惯在裴云舒面前适当的示弱了。
“云舒这些时日,好像很是不待见我,我还当是我得罪了云舒。”
“您是太子,小女岂敢不待见太子殿下?殿下,我还不曾定亲呢,爹和兄长马上就要归朝了,若是知晓外面的风言风语,还不知要如何训斥我呢。”
风言风语?正是因为国公爷要归朝了,他才要提早和裴云舒定下终身,在向国公府提亲的时候,手中的筹码才足够重。
但这个节骨眼,裴云舒却突然同他疏远起来,饶是谢长衍,也难免焦躁。
“你从何处听来的?谁敢传这些谣言?”
“不知,可听着多了,必然是传言的人不少,殿下就别为难小女了。”
谢长衍挡在这里同她说话,这琼玉阁进进出出的人不多,但认得他们二人的人不少。
他当真不知,这风言风语是怎么传出来的?只可惜,裴云舒直到现在才明白。
他现在绝不能操之过急,谢长衍一副无奈又宠溺的神情,“好吧,孤不逼你,等你心情好了,孤再去看你。”
谢长衍施施然的走了,临走的时候,似是不经意一般,抬手轻轻摸上了裴云舒的发髻。
裴云舒做了个要躲的样子,却没有躲掉,谢长衍轻叹“我只想让你开心一些。”
开心?她开心与否,和谢长衍并无多少关系,谢长衍带给她的,是折磨,是苦难。
谢长衍看着裴云舒走进琼玉阁,上了楼看不见身影了,他才转身回去,在旁人看来,倒像是话本里的痴情公子。
琼玉阁楼上今日空无一人,中间那个包间房门大开,只一张桌子,一把椅子,坐着一人。
“既不喜欢,怎么不躲开?”
“姩姩以为,先生想看,不想看吗?那也不见先生帮我一把啊?”
裴云舒看着坐在那里四平八稳的谢晏川,只有谢晏川知道,他握着杯子的手,指骨都泛着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