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承宗徐玥是小说《大唐:家父李建成?我选黄袍加身》的角色人物,是由作者山的那边写的一款历史古代类小说。目前小说连载中,以下是小说《大唐:家父李建成?我选黄袍加身》的章节内容
长安,皇城。
太医署,一间屋子里。
一名身穿浅绿色官袍的白发老者,坐在软榻边,神色凝重,为躺在软榻上的俊朗少年把脉。
少年身穿雪灰亚麻广袖圆领袍,躺在榻上,双眼紧闭,一动不动。
软榻旁边,站着一位神色紧张的貌美侍女。
许久,把脉完了以后,老者摇了摇头,起身说道:“唉,别的太医诊断的没有错,确实是癔症,药石难医啊。”
貌美侍女闻言泫然欲泣道:“他可是皇太孙殿下,巢太医,你再想想办法!”
被称作“巢太医”的白发老者安慰道:“不用担心,老夫会开药方。”
侍女又惊又喜道:“你不是说殿下药石难医,开药方有用吗?”
老者注视着她,说道:“药方是开给你的。”
二人的谈话声音,让软榻上少年的眼皮忽然抖动几下,悠悠转醒,想要睁开眼睛,却发现眼皮很是沉重,怎么也睁不开。
他最后的记忆,停留在身为市级图书馆管理员的他,帮一个老人从书架上取书时,不小心从梯子上掉了下来。
想起身旁人的谈话中,提到了“药方”两个字,少年思忖,想必是有好心人送他进了中医院。
用了许久功夫,少年终于睁开了眼睛,便看到病床旁边站着一位身穿浅绿色官袍,头发花白的七十多岁老头。
在老头旁边,站着一位肤白貌美的年轻侍女。
她身穿侍女装束,浓密漆黑的秀发梳成半翻髻,容貌秀丽之极,眉目间隐然有一股书卷的清气。
少年不由愣了一下,现在中医院都这么还原的吗?
就在此时,他感觉有一团陌生记忆,没经过他的允许,便钻进他的脑子。
少年感到有些晕眩,只能闭上眼睛缓解不适。
下一秒,他睁开了眼睛,眼里满是惊骇,陌生记忆的告诉他,现在不是公元二零二四年,而是唐朝的武德九年六月初三。
他也不再是市级图书馆的管理员张浩,而是这具十二岁、身高一米六的身体的主人,现在他的名字叫“李承宗”。
祖父是大唐开国皇帝李渊。
父亲是大唐皇太子李建成。
等等......这具身体的父亲是李建成?
曾经看过的史书内容,一瞬间浮上他的心头,令他神色更惊骇了几分。
史册记载,武德九年六月初四,李世民会带兵埋伏在玄武门之内。
等皇太子李建成和有夺嫡资格的齐王李元吉,进入玄武门以后,将二人杀害。
史称玄武门之变。
之后,李建成和李元吉的孩子们,无论年纪大小,在玄武门之变发生后,都遭到诛杀。
他身为李建成的嫡长子,自然也在诛杀名单内。
那岂不是明天?刚穿越,我就得再死一次?
“我靠!”
李承宗忍不住爆出一声粗口。
情绪上的剧烈波动,使的眩晕感越来越强烈,李承宗不得不闭上眼睛,缓解这种不适感。
然而下一秒,李承宗又睁大了眼睛。
不对!
史书上不是说“李承宗”卒于武德三年以前吗?
这个大唐的“李承宗”怎么会活到武德九年啊?
太不正常了!
也不对...和多活几年相比,好像穿越的我,才是不正常的那个......李承宗心里想着。
此时,老太医和貌美侍女,正凝视着李承宗。
面对李承宗的异样,二人彼此对视了好一会,许久,老太医沉声说道:“现在知晓为何老夫要开药给你了吧?太孙殿下得的是癔症,发病起来,遭罪的不是他,是你!”
貌美侍女沉默许久,问道:“我该怎么服用?”
老太医道:“那就要看你是想轻松一时,还是一辈子。”
侍女道:“当然是一辈子。”
老太医当即在一张纸笺上写好药方,递给她说道:“十倍药量,一次服用。”
侍女接过纸笺,忍不住道:“十倍药量?我听说是药三分毒,这样吃,会不会死?”
老太医低头收拾药箱说道:“老夫只管帮你轻松一辈子,不管死活。”
侍女握着药方,心有不甘道:“就没有又能让我轻松一辈子,又能不死的药方?”
“如果有,太孙殿下的癔症不就治好了吗?”
老太医翻了翻白眼,挎起药箱头也不回的离开屋子。
年轻侍女送他到屋门处,看着对方远去背影,想到自己悲惨的未来,鼻子有些发酸,忍不住蹲在地上,低泣起来。
李承宗此刻也弄明白了怎么回事。
用现代的叫法,就是这具身体的原主人精神失常了。
李承宗一刻也没有为逝去的原主哀悼,起身走下软榻,检查起这具身体的状况。
没有残缺,也没有近视眼,什么都好,就是命不好......李承宗神色复杂,想不到穿越后的第一件大事,竟然是要想办法逆天改命。
他在前世,看过的那些史书,很清楚的知道,想要活命,唯一的办法,就是阻止发生在明天的玄武门之变。
李承宗不断回忆着史书中关于玄武门之变的记载,随后他发现,整个大唐当中,能够阻止玄武门之变的人,只有一人,那便是坐在皇帝宝座上的大唐开国皇帝李渊!
只要能见到李渊,就好办了......李承宗想着,忽然前方响起女子紧张的声音:“太孙殿下,你怎么起来了?”
李承宗抬头望去,瞧见年轻侍女惊恐看着他,面带笑容说道:“放心,我没患癔症,别听那个老头瞎说,我出去走走。”
说完,他就要走出屋子,当务之急,是见到李渊,以他皇太孙的身份,想要见李渊,是轻而易举的事。
侍女却拦住他,说道:“殿下,你不能出去!陛下降了旨意,要你在太医署好好治病,病愈以前,不得离开太医署。”
被禁足了......李承宗将侍女的话提炼成了简明扼要的四个字,神色不由一怔。
这个时候被禁足,跟等死有什么分别?
这时,年轻侍女转身指向屋外不远处的圆形门,说道:“殿下想出来透透气,可以在院子走走,但是不能出了那里。”
李承宗嗯了一声,“知道了。”
他并没有把年轻侍女的话放在心上,出了这个门,就如同鱼入大海,鸟上青天,谁能管得到他?
当李承宗走到圆形门处时,忽然感觉眼前一晃。
两个膀大腰圆的皇宫侍卫,从圆形门外侧走了出来,同时拦住他的去路,其中一名皇宫侍卫严肃道:“陛下圣旨,皇太孙不得外出!请殿下回屋歇息!”
“......”
李承宗看着两名皇宫侍卫严肃模样,扯了扯嘴角,怪不得侍女不怕他跑了,原来还有人看着他,只得回到院子。
“怎么办......”
李承宗再次沉思起来,根据他的判断,能制止玄武门之变的,只有李渊,告诉他明天会发生玄武门之变,是唯一的转机,可是现在出不去!
除了李渊,能够阻止玄武门之变发生的,帮我逆天改命的,恐怕只有它了......李承宗对着周围轻唤道:“系统爸爸,你在哪?”
“系统爷爷,别藏了,好不好?”
“系统祖宗,你就出来吧!”
声声轻唤,接连在院子里响起,周围什么都没有发生,反倒是把屋内的侍女唤了出来。
李承宗远远地跟神色紧张的侍女对视着。
周围寂静的可怕。
许久,李承宗看着侍女逐渐变得惊恐的神色,率先打破沉默,声音温和道:
“我说我不是癔症犯了,你信吗?”
侍女仿佛被吓到一样,转身跑进了屋内。
没有系统,还被禁足,完蛋了啊......李承宗揉了揉脸颊,只能靠我自己,跟李世民硬刚了!
李承宗思绪刚起,便捂着脑袋喃喃道:“我在想什么啊......”
他的对手,是龙凤之姿,天日之表,文武双全,天策上将,未来的天可汗,后人称颂的唐太宗李世民!
而且,李世民的秦王府,汇集在史册中赫赫有名的一众谋臣名将。
而他自己,只是个十二岁的少年,虽然有皇太孙这一层显赫的身份,但是,他没有实权!
在没有系统的前提下,跟李世民和他的秦王府硬刚?
这跟让奔波儿灞去将唐僧师徒除掉没什么区别。
认命就是等死,我不能认命,我也有我的优势,我熟读史书.....李承宗思绪飞转。
深思熟虑过后,他觉得还是要从李渊身上着手,问题是怎么才能见到李渊,现在出不去。
忽然,他心头一动,转头看着殿内方向,自己不能出去,不代表别人不能出去,这里还有个人呢!
想到这,李承宗转身大步走入殿内。
此时,侍女正坐在屋内,默默地抹着眼泪,显然是在哀伤自己的未来,看到李承宗走向自己,哭红的眼睛一下子睁地老大,紧张道:
“殿下,你,你要干什么......”
李承宗语气温和道:“你叫什么名字?多大了?”
年轻侍女远远站着,小声说道:“奴婢徐玥,今年十六。”
李承宗又问道:“谁让你来照顾我的?”
徐玥看到此刻的李承宗表现的和正常人无异,心里松了口气,连同紧张都少了些许,说话也轻快许多,说道:
“是太子妃。”
太子妃,也就是这具身体的亲娘,郑观音。
李承宗并不意外这个回答,毕竟亲儿子患病,最担心的也就只有她了。
至于李建成,他这会正忙着跟李世民和他的秦王府争斗,即便担心儿子,此刻也顾不上了。
或许可以找太子妃帮忙,让太子妃带我去找李渊......
李承宗思绪一下子清晰起来,看向徐玥,眼下只需要准备一封信,让她送到东宫交给太子妃即可,问道:“我需要笔墨纸砚,弄得到吗?”
徐玥连忙应道:“奴婢现在去取。”
很快,一张干净的纸张摊开放在几案上。
同时出现在案几上的,还有研出墨汁的砚台和紫毫笔。
李承宗坐在软垫上,摊平干净整洁的纸张,刚刚提起笔,手又顿住了。
写信不难,难的是怎么让太子妃知道,信是他写的。
他只有原主的记忆,但是,不知道原主平日里写的是什么字体。
若是太子妃看到信中的字迹,不是她儿子的笔迹,肯定会怀疑是徐玥冒名写的,给徐玥两巴掌都是轻的,就怕将她关起来,或是直接杖杀,那他最后的生机也没了。
不能通过太子妃这条线,见到李渊,我还能找谁......李承宗思索起来。
好在他穿越前,一直做着图书管理员的工作,平日里一直与书籍打交道,再加上他酷爱史书,所以熟知历史,使他立即想到另外一个能够帮他见到李渊的人。
是生是死,就看他了,李承宗不再犹豫,当即在纸上写了起来。
徐玥看着聚精会神写着字的李承宗,暗暗想着,太孙殿下的癔症并不是一直持续,而是阶段性的,一会不正常,一会又变得正常。
殿下正常时候是可以交流的,癔症好像也没有那么可怕.....徐玥继续观察着他。
不得不说,皇太孙虽然少年,却生的仪表堂堂,大眼浓眉,唇方口正,很是耐眼好看,当然,是正常情况下.....
而此时,李承宗低头写着文字,同时说道:
“我不能出去,但是你可以。”
“你帮我送一封信。”
徐玥闻言,回过神,摇了摇头,提醒道:
“殿下,现在宫中都知道你患病的事,你写的东西,恐怕不会有人相信。”
李承宗抬头看了她一眼,露出意味深长的笑容,说道:
“别人不好说,但是这个人,他一定会信。”
说完,李承宗写好最后一行字,自己看着纸上的字迹,确定语句通顺,轻轻吹了吹,等到墨迹干涸,交给徐玥说道:
“你去中书省,找担任中书令的密国公封德彝,把这封信,交给他。”
徐玥犹豫了几秒,最终还是接过信,她也希望能够离开这里。
事关自己的命运,徐玥不敢耽搁,当即起身说道:“奴婢这就去。”
李承宗见她如此听话,心中很是满意,提醒道:“记住,一定要亲手交到封德彝手上,除了他以外的任何人,都不能看这封信!”
“好的殿下!”
徐玥应了一声,小心翼翼收好纸张,快步离开。
站在圆形门处的两个膀大腰圆的皇宫侍卫,看了她一眼。
当今天子降下的旨意,是不许皇太孙离开这里,并没有说他身边的宫女不能离开。
所以,两名侍卫当即对她放行。
皇城,在太极宫外,是三省六部十二司各司署衙坐落之地,文武百官都在此当职。
徐玥来到皇城,一路边走边问,终于来到中书省外。
看到徐玥走来,站在门口当职的中书省中年属吏当即走过去拦住她,质问道:
“你是什么人?”
徐玥张了张口,想说皇太孙让她来送信,话到嘴边又发现不妥。
皇太孙患有癔症,他说的话,恐怕不会有人相信。
在对方盯视下,徐玥急中生智说道:
“太子殿下让我过来,将一物交给封公。”
听到“太子殿下”四个字,中年属吏不敢耽搁,当即领着她,走进了中书省。
来到中书令办公的堂外,徐玥远远看到堂内的软垫上坐着一位年近六十的老者。
那名老者留着长须,长须已经花白,和他的头发一样。
他头戴乌纱帽,身上穿着一件紫色官袍。
紫袍,是身份的象征。
除了亲王国公,朝中只有官居三品以上者,才可以穿紫袍。
坐在堂中的老者,正是李承宗口中的担任中书令的密国公封德彝。
此时,封德彝正在低头写着公文,听到堂外响起脚步声,抬头望去,声音低沉道:“何事?”
中年属吏赶忙行礼,说道:“封公,这个宫女说,有你的信。”
封德彝目光挪移到了徐玥身上,“谁写的信?”
徐玥连忙道:“好叫封公知晓,是太子殿下的信,太子殿下说,要我将信亲手交给你。”
封德彝闻言,微微颔首,说道:“拿来,给老夫看看。”
徐玥当即走入堂内,从腰间取出纸张,放在了封德彝面前的案几上。
封德彝看了一眼案几上被折叠过两次的纸张,并没有伸手去拿,而是看向中年书属吏,指了指徐玥,说道:“将她拿下!”
中年属吏当即走进来,一手抓住徐玥的手腕,一手按住她的肩膀。
徐玥脸色大变,一下子慌张起来,怎么会这样......
就在此时,封德彝的苍老声音传了过来:
“武德三年,老夫随秦王殿下东征洛阳王世充,参谋军事。”
“武德四年,秦王殿下平定洛阳,老夫因功授封平原县公,兼任天策府司马之职。”
封德彝起身走到徐玥身边,哂笑道:“朝堂之上,谁不知道,老夫是秦王府的人。”
“太子殿下怎可能会给老夫写信,还派一个宫女如此明目张胆的送信过来。”
说完,封德彝眸光一冷,说道:“老实交代,到底是谁写的这信,又是谁叫你送来这里?”
徐玥顿时面如土色,没想到急中生智的话,结果竟是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只得如实道:“是皇太孙殿下写的信。”
封德彝闻言皱起了眉头。
一旁奉命按住徐玥的中年属吏嗤笑道:
“众所周知,皇太孙殿下得了癔症,他怎会写信?”
徐玥解释道:“真是皇太孙殿下写的,我是皇太孙殿下身边的侍女徐玥,你们可以去查!”
“皇太孙殿下说,要我亲手将信交给封公,殿下还再三叮嘱,除了封公,任何人都不得看信上的内容!”
中年属吏再次嗤笑了一声,信她不了一点,转头望向封德彝,说道:“封公,她不说实话。”
封德彝眯起眼眸,看着脸色发白的徐玥,说道:
“你一个东宫宫女,假借太子名义,给老夫送信,已是犯了大罪,若是老夫将此事奏上去,你难逃一死!”
“最后再问你一遍,想活命,就跟老夫说实话!”
徐玥嘴唇发颤道:“真是皇太孙殿下.......”
封德彝没有听到想要的回应,露出失望之色,摆了摆手,对着中年属吏说道:“送秦王府。”
中年属吏应声道:“是!”
“封公,封公!我真是皇太孙殿下派来的,你不信的话,可以去见一见皇太孙,他能证明!”
徐玥一边挣扎着,一边大叫着。
然而,堂中的封德彝,对她的叫喊置若罔闻,神色淡然的坐回到软垫上,拿起公文,重新看了起来。
这时,他的眼角余光,瞥见了案几上的那封信,沉吟两秒,放下公文,将信拿起,打开一看。
只是看了一眼,封德彝瞬间感觉浑身的血都凉了。
只见信中写道:‘封公曾兼任天策府司马,本该一心向着秦王,但我听说,我皇爷爷曾告诉过你,他想改立秦王为皇太子,是你力谏我皇爷爷,不可改立秦王为皇太子。你心怀二主,阴持两端,不知秦王知晓此事,将是何种态度,封公,你也不想你的丑事被我公之于众吧?’
如此隐秘的事情,旁人怎会知道……封德彝猛地抬起头,满脸惊骇,望向堂外,随即起身,连滚带爬的跑到堂外,吼叫道:
“站住!”
中年属吏看着当朝首席宰相竟然连滚带爬不顾仪态跑出来的慌张模样,大吃一惊,赶忙停下脚步。
封德彝喘息了几声,对着中年属吏挥了挥手说道:“放了这个宫女,你先退下。”
中年署吏赶忙照做,行了一礼,转身离开。
等到中年属吏走后,封德彝望着徐玥,招了招手,说道:“你跟老夫过来。”
徐玥没想到,紧张的跟在他身后,再次走入堂内,然后看到封德彝竟然将门窗全部关了起来,看着堂内阴暗下来,她心中更紧张了几分。
封德彝走到案几跟前,手掌颤抖的拿起那封信,快速撕成一缕缕纸条,再撕成碎片,心中还是不放心,全部塞进嘴里,拿起案几上尚温的水碗,就着水将纸片咽进肚子里,这才放心下来,转头直勾勾盯视着徐玥。
宫中众所皆知,皇太孙三日前得了癔症,而且皇太孙才十二岁,写出这种东西的,肯定另有其人......
写此信者,敢做不敢当啊,写都写了,何必要推说是皇太孙殿下写的呢......封德彝强装镇定的呵笑了一声,然后看着徐玥,说道:“写这封信的人,要你将信带过来,必然是有求于老夫,他要老夫帮他什么?”
徐玥连忙道:“皇太孙想见你。”
还在皇太孙皇太孙,这个宫女的嘴是真严实......封德彝暗骂了一声,他自然不想被秦王府的人知晓他两头下注的事,现在被人抓住把柄,也只能就范,脸色铁青说道:“带老夫去见。”
徐玥神色一喜,应了一声诺,带着他来到太医署之中。
圆形门处的两个皇宫侍卫,看到封德彝,行了一礼,并未阻拦他进去。
圣旨说的是,不许皇太孙出来,并没有说,不许别人进去。
二人当即放他入内。
一进到院子,便激动叫道:“殿下,封公来了!”
屋内响起少年声音:“封公,请进来吧。”
封德彝脸色阴沉望向屋子,随即跟着徐玥走了进去。
屋内,李承宗正低头写着什么。
在案几旁边,放着高高垒起的一沓纸张,足有三本书籍的厚度。
看到封德彝进来,李承宗面露笑容,放下笔说道:
“封公,终于把你盼来了,请坐。”
封德彝看着他,先是行了一礼,“见过太孙殿下。”
随即,他望向徐玥,冷声问道:“老夫已经来了,现在也可以让写这封信的人出来了吧。”
李承宗神色一怔,也看向徐玥,疑惑道:“你没跟他说?”
徐玥无奈道:“奴婢说了,但是封公不信。”
李承宗这才看着封德彝,正色说道:“信是我写的。”
封德彝见他大方承认,拧起眉头,惊疑道:“你为何会知晓这件事?”
你那点破事都在史书里写着......李承宗自然不会这样回答,早已想好说辞,先是对着徐玥摆了摆手,说道:
“你先出去,记得关门。”
徐玥当即离开,将门关了起来。
李承宗看着封德彝,说道:“当初我皇爷爷跟你议论此事时,我正好进宫找我皇爷爷,你俩的对话,就是那时被我在门口偷听到了。”
封德彝面皮抽搐起来,有些难以接受他的这个回答,心里却明白,把柄被他拿住,不接受也得接受,深吸了口气,直接问道:
“殿下,你设计叫老夫过来,是想老夫帮你做什么?”
李承宗见他直接问了,也不绕圈子,简洁道:“我要你带我去见我皇爷爷。”
封德彝问道:“你见陛下做什么?”
李承宗笑道:“君主说话办事不周密,就会失去臣下;大臣说话办事不周密就会失去身家性命;机密之事不周全不保密就会出现祸害。”
“是谓‘君不密则失臣,臣不密失其身,几事不密则成害’。”
封德彝听懂他的意思,是不想说,板着脸道:“殿下不愿说,老夫便不能带你去见陛下。”
“不,你会的。”李承宗露出笑容,转头对着门口说道:“徐玥,进来。”
等到徐玥走进来,李承宗指了指桌上那一沓足有三本书籍厚度的纸张,说道:“把这东西,拿给房玄龄,杜如晦他们看看。”
说完,李承宗望向封德彝,一脸认真道:“这些都是你看过的内容。”
封德彝猛地脸色大变,蹭的一下站起身,脸上带着几分怒意瞪视着李承宗,“你威胁老夫?”
李承宗点头道:“对啊,我就是在威胁你,你要是不怕我威胁你,你就走。”
封德彝脸色难看起来,沉默了十余秒,又缓缓坐了下来。
李承宗投给他一个赞赏眼神,很好,识时务者为俊杰,旋即对着徐玥摆手道:“你先出去。”
等到徐玥退下,李承宗缓缓说道:“封公,我父亲是太子,他要是坐上皇位,以后我也将是皇帝,你现在不帮我,日后我诛你封家九族。”
看着封德彝面部肌肉不受控制抽搐的样子,李承宗接着说道:
“若是太子没有坐上皇位,是秦王坐上了皇位,你的事情,一旦被他知晓,现在他不怪罪你,这件事也会是他日后心中的一根刺,你,还有你的九族,都甭想当官了。”
李承宗注视着封德彝,问道:“所以,你帮不帮我这个忙?”
封德彝忍不住问道:“只是为了见陛下,至于这般费尽心机吗?”
那是你不懂我现在的处境......李承宗心里想着,同时明白封德彝妥协了,脸上带着笑容,嘴上问道:“封公答应了?”
封德彝闭着眼睛缓缓点了点头,站起身说道:“殿下将利弊剖析的如此清楚,老夫若是还不知怎么选,真就白活这么大岁数,殿下稍等片刻,老夫这就入宫,说服陛下,让他老人家见你一面。”
李承宗也站起身,情真意切道:“那就有劳封公了。”
封德彝拱了拱手,离开这里,去往皇宫。
过了许久,封德彝再次而来,先对着站在圆形门处的两名皇宫侍卫交代了几句话。
那两名膀大腰圆的皇宫侍卫当即抱拳,离开了太医署。
封德彝这才找到李承宗,说道:“陛下已经准奏,你现在可以随老夫入宫面圣。”
李承宗笑了笑,将桌上的一沓纸张递给徐玥,说道:
“你拿着这些东西,找一个距离秦王府近一些的地方等着,半个时辰以后,我要是没有消息,你就将这些东西,交到秦王府。”
封德彝惊声道:“你至于这么谨慎吗?”
李承宗认真道:“小心驶得万年船嘛。””
说完,他对着封德彝道:“封公,我们走吧。”
封德彝一脸无语,没再说什么,转身领着他,朝着两仪殿而去。
两仪殿,是李渊批阅奏折,以及单独与臣子议政的地方。
二人经过一扇扇宫门,距离见到当今天子越来越近,李承宗心中也在思考,等见到李渊,怎么对他说明天将是玄武门之变。
直接告诉李渊,明天你二儿子要杀你大儿子跟四儿子?
李渊不可能相信啊,只会觉得他是胡言乱语。
而且,他手里也没有证据,即便拿出证据,秦王府那边一口咬定没有这回事,到时怎么办?
李承宗目望前方,通往两仪殿的最后一扇宫门,就在眼前,唯一的生路,也在眼前。
李承宗闭上眼睛,几秒后,再次睁开,眸光凝重,他决定,另辟蹊径,向死而生!
宫门紧闭,宫门外面,站着四名膀大腰圆的皇宫侍卫。
封德彝对着他们交代了几句,四名侍卫当即打开宫门,随后封德彝领着李承宗走了进去。
来到两仪殿门口,李承宗听到了殿内响起一阵悠扬的琵琶声。
封德彝转头对李承宗说道:“陛下这是在为你祈福,希望你的癔症,能够好转。”
说完,他大步走到两仪殿门口,对着殿内拱手道:“陛下,皇太孙殿下来了。”
殿内响起一道苍老的声音:“叫承宗过来。”
李承宗快步走了过去,看到一个身穿天子常服的老头,端坐在两仪殿内,闭着双眼。
他的苍老手掌,正轻轻的拨动着琵琶弦,悠扬的旋律,扑在了李承宗的脸上。
能不能不上李世民的诛杀名单,就看这次了......李承宗跨过门槛,随即扑通一声,跪倒在地,额头重重的磕在地板上。
砰!!
封德彝看到这一幕,脸色大变,这小子不会是癔症又犯了吧......
忽然一声闷响,琵琶旋律戛然而止。
李渊手掌抚住琵琶琴弦,睁开眼睛,看到十二岁的皇孙跪在地上,头都磕青一片,大吃一惊,放下琵琶问道:“承宗,你这是作甚?”
李承宗抬头看着李渊,他很清楚,跟李渊说明天早上,秦王李世民会发动玄武门之变,诛杀太子、齐王,逼他退位,李渊铁定不信。
即便李渊不会觉得他是胡言乱语,也会觉得他是受了太子、齐王的指使,在污蔑秦王。
所以,要想让李渊意识到危险,那就必须给他一个不得不信的理由。
李承宗目光通红,声音哽咽道:“皇爷爷,我父亲伙同我四叔,想要谋害我二叔,还想要皇爷爷您交出朝政大权!”
在父亲和二叔有矛盾的情况下,侄子站出来说二叔造反,李渊不太会相信。
但是,儿子举报说老子造反,李承宗猜测,李渊不太敢不信。
果然,李渊正要起身,去扶李承宗起来,听到这话,瞬间坐了回去,狐疑的看着自己的嫡长孙。
殿外,封德彝闭上了眼睛,完了完了,儿子举报父亲造反,皇太孙殿下的癔症果真又犯了......就在此时,李承宗的哽咽声音再次响起:“皇爷爷,这是孙儿偷听到的,我父亲还对四叔说,‘如今我们已经夺取了秦王的全部精锐部队,你统帅着几万兵众,即将出征抵御突厥,待我和秦王到昆明池,在那里为你饯行,你便命令麾下心腹,把他折杀在帷幕后边,父皇问起,就说秦王是暴病死去,我估计父皇不会不信。我会再派人劝说父皇,要他把朝政交给我,待我登位以后,立你为皇太弟,至于尉迟敬德等人,落到你的手中,到时活埋掉,谁敢不服?’!”
听到这话,封德彝睁开眼睛,错愕看着他。
这话听起来,不像是假的,可是,儿子揭发亲老子谋反,这也太荒唐了......李渊闻言猛地坐起,脸色不停变幻的凝视着李承宗,大喝道:“承宗,你可知道你在说什么吗!你在揭发你的父亲谋反!”
封德彝赶忙道:“陛下,八成是殿下的癔症犯了,您别跟他计较。”
李承宗忽然大声道:“孙儿没有说谎,也没有癔症!孙儿说的句句属实,皇爷爷若是不信,可以召东宫率更丞王晊入宫,他当时也在场,能够替孙儿作证!”
还有人证......封德彝脸色一变,惊骇的望着李承宗,如果有人证,那情况大不一样。
一旦坐实,东宫太子谋反,朝野必然沸腾,朝堂上的平衡将会被打破,天平会立即向秦王那边倾斜。
李渊见他言之凿凿,脸色一沉,对着殿外大喝了一声:“王贺!”
霎时,一名身穿青色长衫的中年太监走了进来,拱手道:“奴婢在。”
李渊指着东宫方向,沉声道:“去东宫,将率更丞王晊带来见朕!”
中年太监道:“遵旨!”
说完,他退到两仪殿外,转身离去。
很快,一名身穿绿袍的中年男人,被中年太监带了过来。
绿袍中年男人有些不安,不明白自己一个小小的七品官,怎会被天子召见,小心翼翼的恭敬行礼道:“臣率更丞王晊,拜见陛下。”
率更丞,是东宫核心机构之一率更寺的属官,主要负责东宫的漏刻计时。
李渊一双虎目盯视着他,面容严肃道:“王晊,朕有话问你,老实回话。”
“太子和齐王,是不是要谋害秦王?”
王晊浑身一震,抬头不敢置信的看着李渊。
李渊见状,好似失去所有的力气,身体往靠背上一靠,抬起头,仰面朝天,闭上了眼睛。
王晊那不敢置信的神态,已经回答了他,确有此事。
李渊有些沙哑道:“什么时候的事?”
不等王晊开口,李承宗先说道:“前天,六月初一的晚上。”
王晊不由看向了李承宗,眼神中充满惊骇之色,听出来是皇太孙告知给陛下,太子和齐王密谋杀害秦王的事,可是,皇太孙怎会知道这件事?
李渊睁开眼睛,眼眶发红的看着王晊,质问道:“王晊,皇太孙说的话,是不是真的?”
王晊低着头,说道:“是,确实是六月初一的晚上。”
李渊声音一下子冷了下来,“王晊,你是不是想跟太子一起,谋杀秦王,以此得到恩赏啊?”
王晊脸色一变,慌张的跪倒在地,惶恐道:“臣不敢,臣从未这样想过谋逆之事。”
李渊手掌砰的一下拍在龙榻御座的把手上,怒声道:“你也知道这是谋逆,为什么不在第一时间上奏给朕,而是选择隐瞒不报?”
王晊低着头,跪在地上,面如土色,浑身发抖,不知如何作答。
就在此时,李承宗的声音响起道:“皇爷爷,是孙儿让他隐瞒不报。”
李渊转头看向他,“为什么?”
李承宗小脸满是严肃,说道:“因为我父亲和我四叔密谋的事情,还没有发生,王晊若是上奏,一旦我父亲和我四叔矢口否认,王晊的上奏,不仅起不到丝毫效果,而且,还会让我父亲和我四叔更隐秘的做这件事,到时候哪怕是皇爷爷,也防不胜防。”
“孙儿是为皇爷爷考虑,所以才不让王晊上奏,只要王晊不把此事揭露出来,我父亲和我四叔,就会掉以轻心,孙儿也可以通过王晊,得到更确切的消息,让皇爷爷有所准备。”
李渊闻言,脸色一缓,对着王晊挥了挥手,“起来吧。”
“谢陛下宽恕。”王晊浑身颤抖着站起身,随即转头投给李承宗一个感激眼神。
他能感觉到,刚才李渊对他起了杀心,如果不是李承宗为他说话,他已经是死人了。
李渊闭着眼睛,思考着什么,一时间,两仪殿内,寂静无声。
许久,李渊睁开眼睛,望向站在殿外的封德彝,对他招了招手,叫他进来,随即问道:“德彝,你来告诉朕,太子与齐王密谋加害秦王一事,应该怎么处置。”
“这......”封德彝犹豫着,不敢下决定,转头看了一眼李承宗。
此时此刻,他全然不敢将李承宗当做一个十二岁少年来看待。
他隐隐感觉到,李承宗既然敢在这个时候,揭露太子和齐王谋反,肯定已经有谋划了。
不出他所料,李承宗的声音这时在两仪殿内响起。
“皇爷爷,孙儿以为,眼下不能打草惊蛇。”
看到李渊投来目光,李承宗一脸认真说道:“若是这个时候抓了我父亲,抓了我四叔,东宫和齐王府的人,肯定会大闹朝堂。”
“他们大闹起来,不好收场。”
李渊冷哼了一声道:“你觉得朕怕东宫和齐王府的人闹起来?”
李承宗摇了摇头,说道:“皇爷爷当然不怕,但问题就在于,如果东宫和齐王府的人众口一词,说孙儿在撒谎,王晊在撒谎,又当如何?”
说着,李承宗小脸上的神色严肃起来,跪坐在地上,一本正经道:“现在只有我们的一面之词,而没有确凿的证据,想必现在皇爷爷心里也是在怀疑,这件事的真实性。”
李渊眼瞳一凝,握着龙榻御座把手的双手不由紧了几分。
好锐利的目光......封德彝目放异色看着李承宗,这等眼力和心机,他当真十二岁?说他二十岁,都说的年轻了。
李承宗接着说道:“退一步来讲,皇爷爷真的相信孙儿所说,相信王晊这个人证,且皇爷爷能够在东宫和齐王府的人大闹朝廷之时,以雷霆手腕制伏他们,那之后怎么办?”
“处置了东宫和齐王府的人,我二叔的秦王府将在朝廷之上,一家独大,谁来抗衡我二叔和秦王府的一众僚属呢?”
李承宗很耐心的替李渊分析道:“到时候,秦王府的人得知此事,前来逼宫,要严惩我父亲和我四叔,皇爷爷又当如何?”
“再往深里想,当秦王府真的在朝堂上一家独大之时,我父亲和我四叔能造反,我二叔就不能吗?”
听到这话,李渊双手不由握紧了龙榻御座的把手,脸色也阴沉下来。
李承宗观察着李渊的神色,知晓自己的话起了作用,在李渊心里埋下了怀疑的种子,趁热打铁道:“再退一步讲,即便我二叔不造反,我父亲和齐王一旦被抓起来,朝堂之上,没了太子,没了储君,群臣都会认定秦王将是日后的皇太子,届时一起投靠了秦王府,皇爷爷能放得下心吗?”
“由此可见,现在不宜打草惊蛇,一旦抓了我父亲和我四叔,只能解一时之忧,挡不住日后大患!”
听完李承宗斩钉截铁下的结论,李渊沉默了起来,许久问道:“依你之见,如何是好?”
李承宗正襟危坐,挺直身板,正色道:“今日孙儿之所以下定决心,揭发我父亲和我四叔谋反,只有一个目的。”
“那就是避免我父亲和我四叔,与我二叔手足相残。”
说着,李承宗高高举起左手,说道:“我父亲,还有我二叔,还有我四叔,对于皇爷爷来说,就相当于这只手的手心手背,手心手背都是肉,伤了哪一面,都会让皇爷爷心痛。”
“但是,皇爷爷您不要忘了,人不只有左手,还有右手!”
李承宗高高举起右手,认真说道:“皇爷爷的右手,就是孙儿!”
说完,李承宗放在地板上,对着李渊叩了一下首,声音铿锵有力且坚定不移道:“请皇爷爷恩准,让孙儿节制东宫和齐王府的全部兵马,让孙儿替皇爷爷您制止他们手足相残!”
节制东宫和齐王府的全部兵马?太孙殿下有这么大的野心?封德彝暗暗吃惊。
李渊也有些意外,属实没料到能从十二岁的皇太孙口中听到这番话,皱眉道:“你?你这么年轻,做得到吗?”
李承宗重重点头说道:“有皇爷爷为孙儿撑腰,孙儿就能做到!”
李渊沉吟两秒,转头看向了封德彝,问道:“德彝,你觉得呢?”
封德彝抚着胡须,看了一眼李承宗,见他望着这边,嘴唇微动,无声说着“信”这个字,登时面皮肌肉抽搐了一下,对着李渊回答道:“陛下,这种事,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至少,要先把太子和齐王控制起来。”
“皇太孙殿下刚才说的有道理,此事重在不能打草惊蛇,让其他人做,必会走漏风声,秦王府一旦知晓,事情的发展将不再可控。”
“皇太孙心思如此缜密,臣以为,可以一试。”
说完,封德彝低下了头,没办法,自己的把柄,在李承宗手里握着,不能不向着他。
李渊微微颔首,“好吧,那就试一试。”
他转头对着殿内的中年太监道:“王贺,拟旨。”
中年太监当即走到桌前,摊开崭新的圣旨,拿笔蘸墨,等着李渊降旨。
李渊望着李承宗,缓缓开口说道:“即刻起,皇太孙节制东宫和齐王府一切兵马。”
“太子和齐王,立即就地拘押。”
“东宫与齐王府的一切事宜,暂且交由皇太孙全权处置。”
中年太监一笔一划的在崭新圣旨上写下李渊的旨意,书写完毕,吹了吹上面的墨迹,旋即卷起来,走到李承宗跟前,递了上去,声音柔和道:“太孙殿下,请接旨。”
终于迈出了第一步......李承宗深吸了口气,尽管很克制了,但双手还是不由自主的微微发颤,接过圣旨,对着李渊再次叩首道:“孙儿接旨!皇爷爷,孙儿还有一个要求。”
李渊颔首道:“尽管说来。”
李承宗抬起头,注视着李渊,一字一板道:“若是孙儿没能制止我父亲四叔和我二叔的手足相残,就请皇爷爷赐死孙儿!”
李渊闻言,眼睛睁大了几分,站起身走到李承宗身边,将他扶了起来,说道:“你是抱着必死的决心啊。”
李承宗掷地有声道:“是!孙儿不成功,便成仁!”
李渊目露欣赏之色,拍了拍他的肩膀,说道:“好!到底是朕的好皇孙,敢作敢当!朕等你的好消息。”
李承宗露出笑容,情真意切说道:“皇爷爷,孙儿告退,您保重。”
李渊笑吟吟点头:“去吧。”
说完,他对着封德彝和王晊挥了挥手,说道:“你们也都下去吧。”
封德彝拱手道:“老臣告退。”
王晊跟着拱手道:“臣告退。”
等到他们走后,李渊来到殿门处,看着李承宗的背影,由衷感慨道:“太孙的果敢勇毅,不比秦王差啊。”
名叫“王贺”的中年太监站在他的旁边,听到这话,心头一震,李渊的这句评语,足以可见他心中已经认可了李承宗,立即说道:“陛下说的极是,有皇太孙在,太子、秦王、齐王的兄弟情谊,定能保全。”
李渊闻言沉默了几秒,随即怅然道:“但愿如此吧。”
.............走在出宫的路上,李承宗放慢脚步,和封德彝并肩而行,对他拱了拱手,笑着道:“封公,刚才多亏你鼎力相助,不然,我皇爷爷是不会将这桩大事,交给我来做。”
封德彝正低头若有所思着,闻言看向他,摇头说道:“即便没有老夫,陛下也会将这件事交给太孙殿下来做,因为殿下刚才那番话,说的甚是在理。”
说完,他惊叹道:“太孙殿下明明只有十二岁,可是做起事来,丝毫不像是十二岁少年该有的样子,有老成谋国的味道,叫人刮目相看。”
“封公谬赞。”李承宗叹了口气,说道:“说实话,我也不想沾染朝事,我更想朝游曲江,暮栖宫里,当一个快快乐乐无忧无虑的皇太孙,奈何朝局动荡,我再不站出来,只有死路一条。”
封德彝闻言惊异道:“何谓死路一条?”
李承宗没有应声,而是看向了跟在身后的王晊。
王晊一直想着怎么跟李承宗道谢,毕竟他刚才救了自己一命,见他目光望了过来,连忙拱了拱手。
正当他要道谢之时,李承宗的声音先传入他的耳中:“王晊,你是秦王府的人吧?”
王晊浑身一震,顿住脚步,不敢置信的看着李承宗。
封德彝更是瞳孔巨震,什么,东宫的率更丞,是秦王府的人?
封德彝立即看向王晊,见他神色骇然,没有第一时间否认,瞬间有了判断,脸色大变道:
“王晊,你是秦王府的人?那太子和齐王密谋的事,岂不是秦王已经知道了?”
“我,我......”王晊张着口,只能吐出几个单字,紧张的连一句像样的话都说不出来。
李承宗缓缓道:“封公,你现在知道我为什么说,我再不出来做事,就是死路一条了吧?”
“我二叔既已知晓我父亲和我四叔密谋害他,他焉能与秦王府一众僚属坐以待毙,一定会先下手为强。”
封德彝凝视着李承宗,喉咙攒动了一下,感觉愈发看不透面前的十二岁少年,问道:“殿下,你怎么会知晓王晊是秦王府的人?”
我读史书的,我能不知道......李承宗心里想着。
根据史书记载,率更丞王晊,早年被李世民收买,效忠于秦王府。
李承宗当然不会告诉他实情,随口编造了一个理由道:
“王晊那天听到消息之后,离开了东宫,我当时在场,见他形迹可疑,跟了上去,亲眼见他进了秦王府。”
怎么跟老夫一样这么不小心啊......封德彝看着也被李承宗握住把柄的王晊,质问道:
“王晊,你阴持两端,该当何罪?”
李承宗闻言险些没绷不住,好意思说这话吗。
王晊扑通一下跪倒在地,惶恐不安道:“太孙殿下,臣知罪!”
李承宗走过去将他扶起来,说道:“起来吧。”
“我刚才在我皇爷爷跟前保你,没说出你的身份,你应该已经猜到我的用意。”
“从现在开始,你要和封公一样,为我效力。”
封公也被捏住把柄了?......王晊看向封德彝,心里愈发吃惊,也愈发对李承宗感到敬畏,感激行礼道:
“谢殿下宽恕之恩!”
李承宗笑着点了点头,有了封德彝和王晊两个帮手,心里顿时感到轻松了许多。
封德彝这时问道:“殿下,咱们这就去东宫宣旨?”
此时,封德彝已经下意识的将自己和李承宗绑定在了一起,站在了李承宗这边。
李承宗摇头道:“不急,先去一趟玄武门。”
好端端的,去玄武门作甚......封德彝心中困惑,但没有吭声,而是和王晊一起,跟在他的身后,朝着玄武门方向走去。
玄武门宫门处,站着两名身穿铠甲的禁军卫士。
见到李承宗带着封德彝、王晊前来,两名禁军卫士立即抱拳行礼道:
“拜见皇太孙!”
李承宗颔首道:“免礼,今日在玄武门值守的将军是谁?”
一名禁军卫士连忙道:“是常何常将军。”
李承宗心头一动,真是巧了,他此次来玄武门的目的,就是找常何,说道:“叫他过来一下。”
“喏!”那名禁军卫士应了一声,转身离开,顺着楼梯走到宫墙之上,很快领着三十八岁身高一米九的魁梧将领来到李承宗身边。
魁梧将领正是常何,看到身穿雪灰亚麻广袖圆领袍的十二岁皇太孙,眉头微微一皱,不明白李承宗为什么指名道姓的要见他,按捺着心中困惑,来到李承宗身边,抱拳低头行礼道:
“臣常何,拜见皇太孙殿下。”
说完,常何望向封德彝,对这位当朝宰相抱拳道:“见过封公。”
封德彝笑吟吟拱手还礼。
在场的四个人,就数王晊这个率更丞官阶品级最低,王晊待常何行礼完毕,拱手弯腰对他行了一礼。
常何对他微微颔首示意,旋即看着李承宗,问道:
“不知皇太孙殿下找臣有什么吩咐?”
封德彝和王晊也看向他。
李承宗向远处走了几步,然后对着常何招手道:“你来这边,我有话问你。”
常何不明所以,但还是走了过去。
李承宗凑到他的耳边,问道:
“常何,秦王赐给你的一枚金刀子,还有三十挺黄金,你花完了没有?”
常何浑身一震,脸色大变,身体下意识的后退了几步,惊骇的望着李承宗。
封德彝和王晊此时也听见了李承宗的话,封德彝打量着常何的神色,心里有了判断,心中震撼到无以复加,皇太孙怎么什么事都知道啊!
王晊更是一脸愕然,感觉他们几个人,在李承宗面前,就像是光着一样,没有一点秘密。
而此刻,常何回过神,左手重重握成拳头,将指尖扎进肉里,用疼痛镇定住心中的紧张,盯着李承宗,故意装作若无其事道:
“臣不知皇太孙殿下在说什么。”
李承宗迎上他的目光,面露笑容嘴上却宛若吐出一把刀子般,狠狠扎在对方的胸口道:
“我再问你,秦王给你的三十枚金刀子,让你收买禁军,收买的怎么样了?”
不等常何回应,李承宗接着说道:
“常何,你是不是还要装作不知道?”
“是不是非要我去找几个被你收买的禁军问上一问,你才肯说?”
常何闻言脸色苍白,额头表面不停有汗顺着脸颊滴落而下。
封德彝见状,震撼的心里有了判断,皇太孙说的是真的,常何真被秦王收买了......
李承宗见常何低着头,一声不吭,也不着急,双手背在身后,抬头看着身高一米九左右的武将。
许久,常何抬起头,面如土色,声音沙哑道:
“皇太孙是如何知晓这件事?”
李承宗摆手道:“这你就不用知晓了。”
常何闭上嘴,然后又问道:“殿下想要臣做什么?”
李承宗笑了笑,说道:“跟聪明人说话,就是不费劲。”
“我要你,还有被你收买的禁军,都效力于我。”
常何此时冷静了许多,问道:“是太子的意思吗?”
李承宗摇头道:“不,是我的意思。”
常何皱眉道:“太子是殿下的父亲,殿下的意思,应该就是太子的意思。”
李承宗没有用言语回应他,而是从怀中取出金灿灿的圣旨,递给他道:
“这份我皇爷爷刚刚降的旨意,你看看。”
常何将圣旨接到手中,低头打开看了一眼内容,瞳孔猛地一缩,太子和齐王,就地拘押?怎么会出现这么大的变故,到底发生什么事了。
正当他震撼想着,李承宗的声音响起:
“常何,考虑好了吗?”
常何抬起头,迎上李承宗的目光,思考片刻,先将圣旨还给他,然后眼神坚定道:“秦王对我恩重如山,恕臣难以从罪!”
李承宗并没有因为常何的拒绝而恼怒,而是凑到他身边,一脸严肃的说道:
“你刚才说,我二叔对你恩重如山,那你就更应该效力于我。”
“否则,不只是我二叔秦王,秦王府一众僚属,还有你和被你用钱收买的禁军,所有人都会被我皇爷爷治罪。”
“到时候抄家灭族,大祸临头,你就是再有忠心,又有什么用?”
常何低着头,不为所动。
李承宗见状,继续劝道:“常将军,你是我大唐的良将,应该知道我大唐的处境,北边有大敌突厥,西边有吐谷浑,东面有高句丽,大唐正是用人的时候,少你一人,大唐就少一份力量,难道你想看到中原大地上再发生一次五胡乱华的惨状吗?”
常何立即摇头道:“不愿意。”
李承宗点头道:“那就是了,我也不愿意,但是现在,咱大唐的朝局是什么样子,你也知道,东宫和齐王府联手,与秦王府同室操戈,到最后蒙受损失的是谁?是我大唐!获利的是谁?是突厥,是吐谷浑,是高句丽!”
“所以,我必须平息京城的乱象,不给外患可乘之机!”
听到“平息京城乱象”几个字眼,常何脸上露出吃惊之色。
李承宗趁热打铁,伸出十二岁的小手,握住常何宽大的手掌,情真意切道:
“常将军,我知道你的顾虑,你是担心你效力于我,会害了我二叔秦王?”
“你如果这样想,便是大错特错!你以为我平息的手段,是杀人吗?我的目的,不是杀,而是保!”
“我不仅要保我的父亲,我的四叔,还要保秦王,以及秦王府的一众僚属!”
李承宗握紧常何的手掌,认真道:“我更要保像你这样的良将!”
看到常何脸上露出深思的表情,李承宗当即拿出圣旨,再次趁热打铁,指着圣旨,正色说道:
“看到这份圣旨了吗?这就是我的底气,现在朝堂上,只有我有这个手段,有这个能力,保住所有人!”
“而你,常将军,我需要你像封公和王晊一样,站出来帮我!”
李承宗严肃道:“你帮我,才是在回报秦王的恩情,不帮我,就是置秦王于死地!”
“我已经跟我皇爷爷请旨,如果我没有平息庙堂上同室操戈手足相残的乱象,我便以死谢罪!”
常何闻言,睁大了眼睛,不敢置信的看着他。
李承宗则发出一声低喝和不忿:“常何,我这个皇太孙,为了大唐,为了所有人,已经是抱着必死的决心,你还在犹豫什么!”
这是十二岁少年的嘴吗,这么能说......封德彝在旁边听得都恨不得表忠心。
常何沉默几秒,旋即眸中闪烁着几分坚定,对着李承宗单膝跪地,抱拳道:“只要皇太孙殿下能说到做到,臣常何,愿听命于皇太孙,为国尽忠!”
李承宗露出惊喜之色,认真道:“有常将军帮忙,我这心,一下子就安了。”
常何站起身,注视着李承宗,问道:“殿下需要臣做什么?”
李承宗说道:“我要你听从秦王的安排,秦王让你干什么,你就干什么,到了关键时候,你就明白我的用意。”
常何抱拳道:“是!”
李承宗收起圣旨,笑着道:“常将军继续当职吧,就当我没来过,如果有人问起,我来做什么,就说我癔症犯了。”
“诺!”常何重重点了点头,随即注视着李承宗、封德彝、王晊离去的背影,随即深吸了一口气,又缓缓吐出。
经过刚才的谈话,常何已经意识到,秦王府败象已定。
毕竟,连他这般隐秘的秦王暗棋,李承宗都知晓,常何不敢想象他还知道多少。
常何闭上眼睛,消化掉内心的震撼,旋即睁开眼,望了一眼秦王府方向,没有选择迈出脚步去通风报信,而是默默收回目光,继续当职。
而此时,皇宫之中,李承宗双手背在身后,走在路上,一想到原本的死局,现在已经被他盘活了大半,他便感到愉悦,终于不用死了。
封德彝、王晊跟在他的身后,此时还沉浸在常何的事情当中。
许久,封德彝率先回过神,问道:“殿下,你怎么知道常何是秦王的人?”
我要是不知道常何是秦王的人,我史书不就白读了吗......李承宗咧嘴一笑,当然,实话不能告诉他,面露神秘说道:
“秦王有眼线,难道我就没有?”
封德彝不敢置信道:“可是,你才十二岁啊。”
李承宗笑道:“秦朝的甘罗,也是在十二岁时,凭借才智,替秦国赢得十几座城池,从而被嬴政拜为宰相。”
“他十二岁能当宰相,我也是十二岁,我为什么就不能做一些常人所不能及之事?”
封德彝哑然,旋即感慨道:“殿下口才了得,老臣佩服。”
王晊连忙道:“臣也佩服。”
李承宗笑纳了二人的恭维,望向东宫方向,说道:
“走吧,去东宫。”
该做的已经做完了,现在该跟李建成和李元吉摊牌了。
封德彝、王晊没有多想,跟在他的身后,往东宫而去。
东宫,位于太极宫的东侧。
三人刚刚抵达东宫的嘉富门,便看到一名身形高挑,肤色白皙的貌美宫女,一脸欣喜的朝这边挥手。
“殿下!”
李承宗一眼认出那女子,正是徐玥,笑吟吟走了过去,直接说道:“咱们没事了。”
徐玥眼眶一红,听懂了他的意思,从现在开始,主仆二人不用住在太医署了。
这时,封德彝的声音响起:“徐玥,殿下不是让你拿着那一沓东西,找个距离秦王府近一些的地方候着吗,你怎么待在这里?”
徐玥连忙道:“我看到秦王从秦王府出来,他看到了我,我害怕他命人搜身,就跑了回来。”
封德彝问道:“秦王要去哪里?”
徐玥道:“看样子,是要入宫面见陛下。”
封德彝闻言,眼神一凝,转头看了一眼王晊,心中有了判断,秦王是要先发制人。
看来李世民是去告发李建成和李元吉与后宫的嫔妃私通的事了......李承宗此时心里也在想着。
就他读史书来看,这只是李世民在玄武门之变中一个引诱太子和齐王入宫的理由。
事实上,李建成和李元吉只是奉承、献媚、贿赂、馈赠后宫的各位妃嫔,以求得皇帝的宠爱,绝无与后宫嫔妃私通的可能。
否则,玄武门之变当日,李建成和李元吉就不会奉旨入宫对质了。
李承宗思定,玄武门之变就在明天,眼下他必须掌握东宫和齐王府的兵马才行,对着徐玥说道:
“徐玥,你去一趟左右卫率府,以太子的名义,把翊卫车骑将军冯立叫过来。”
冯立是李建成的心腹,深受太子器重,替太子掌管着两千名长林亲兵。
因此,想要节制东宫兵马,绕不开他。
“奴婢这就前去。”
徐玥应了一声,转身而去。
很快,一名四十岁出头的国字脸中年男人,头戴铁盔,身穿明光铠,腰间佩着唐横刀,跟在徐玥身后,神色肃穆的走了过来。
当看到站在东宫门口的李承宗,冯立一愣,快步走了过去,抱拳道:
“见过皇太孙。”
李承宗笑吟吟道:“免礼。”
“太子召见,臣先进去了。”冯立说完,再次抱了抱拳,便要入宫。
忽然,李承宗的声音传入他的耳中:
“召见你的,不是太子,是我。”
冯立脚步一顿,转头惊愕的看着他。
李承宗拿出圣旨,递给了他,说道:“你看看这个。”
冯立看到金灿灿的圣旨,眼瞳一凝,不敢怠慢,先对着圣旨行了一礼,随即上前接过圣旨,打开一看,脸色瞬间大变,“陛下要就地拘押太子殿下和齐王?还要皇太孙您节制东宫和齐王府的兵马?”
李承宗点头道:“没错。”
冯立难以置信道:“怎么会这样......”
李承宗实话实说道:“因为我父亲和齐王要造反,事情发了。”
冯立脸色再次一变,这般隐秘的事,陛下能知道,只有一种可能,联想到圣旨上的内容,他心中立即有了判断,那就是有人告密,急声道:“皇太孙可知是谁告的密?”
李承宗肃然道:“是我。”
冯立睁大眼睛,不敢置信道:“殿下告的密?”
“没错。”李承宗点了点头,说道:“东宫和齐王府现在危在旦夕,我要救东宫和齐王府于水火之中。”
冯立心中震撼不已,你救东宫和齐王府于水火之中?问题是,是你让东宫和齐王府陷入水火的啊。
李承宗接着说道:“我有情报,我二叔秦王会反,所以,我要赶在我二叔秦王带着他的秦王府一种僚属造反之前,先一步节制东宫和齐王府的兵马。”
冯立惊声道:“秦王要反?可有证据?”
李承宗点头道:“有,而且证据确凿。”
听到这话,冯立忍不住道:“这种事,直接禀报给太子和齐王,让他们出手,岂不是更好?”
李承宗摇头道:“我信不过他们。”
因为信不过他们,所以你就去陛下面前,告发你父亲和你四叔齐王造反,然后自己节制东宫和齐王府兵马,皇太孙是要自己出手对付秦王府?......冯立愈发感到不可思议,皇太孙不是才十二岁吗,哪个十二岁的少年,会有这般城府啊。
李承宗观察着他脸上的神色,看出他心中的疑惑,问道:
“冯将军,你是不是觉得我很荒谬?”
冯立闭嘴不吭,李承宗当他默认,缓缓说道:
“你身为东宫太子十率府之首,掌握着两千长林亲兵的太子心腹,肯定是知道我父亲和齐王的密谋,那我且问你,你觉得我父亲和齐王的谋划,有几成胜算?”
冯立不假思索道:“只要不被泄露出去,有十成胜算。”
啥意思,怪我咯......李承宗忍住翻他白眼的冲动,竖起一根手指,摇头说道:“要我说,我父亲和齐王的谋划,一成胜算都没有。”
冯立反问道:“何以见得?”
李承宗指了指身旁的王晊,说道:“我父亲和齐王的谋划,王晊都听见了,而王晊,是我二叔秦王的人,他已经把我父亲和齐王的谋划,告诉给了秦王,你说,我父亲和我四叔,还有胜算吗?”
冯立闻言脸色一变,目光凌厉的看着王晊,手掌下意识的按住了刀柄,很快又冷静下来,脸色阴晴不定,吐字道:
“若是如此,太子和齐王已经败了。”
李承宗叹了口气道:“是啊,所以说,我父亲和我四叔齐王,搞不定秦王,只会被秦王搞定。”
“这也是我为什么说信不过他们,如果任由我父亲和我四叔继续这样下去,东宫和齐王府,会败的很惨,你我都有性命之忧,所以,我得亲自出马。”
说完,他注视着冯立,从他手中拿回圣旨,捧在手上,小脸满是严肃问道:
“冯立,请你相信我,我能拯救东宫和齐王府于水火之中,这道旨意,你接还是不接?”
冯立闻言,沉默了两秒,此时此刻,已经感觉受到了面前皇太孙的不一般,仔细想想,他是皇太子的嫡长子,决然不会做出不利于东宫的事,再加上这份圣旨所含的重量,便不再多想,单膝跪地,抱拳道:“臣愿接旨!”
李承宗脸上露出笑容,说道:“有你相助,我就有十成胜算。”
说完,他将手中的圣旨递再次递给冯立,说道:“冯将军,你即刻带着圣旨,去一趟各个率府,给当职的率官、副率宣读我皇爷爷的旨意。”
李承宗所说的“各个率府”,说的是太子十率府。
太子十率府,是仿照朝廷十二卫而设,其中冯立所在的左右卫率府,统领东宫亲卫、勋卫、翊卫“三卫”,负责太子仪仗、东宫禁卫,兵力最重,有五个折冲府也即五千人马之多。
按照平时制度,东宫太子虽有这么多兵马,但是,并不能调动,除非有皇帝手谕。
但眼下不同,李承宗现在拥有圣旨,凭借着这份圣旨,他便能调动太子十率府的所有兵马。
等到冯立接过圣旨,李承宗接着说道:“你宣读圣旨之后,立即让各率府的率官、副率配合封锁各率府大门,不许任何人出去,防止有人给秦王府报信。”
冯立闻言点头,东宫之内,都有秦王安插的眼线,太子十率府中,必然也有秦王的眼线,一旦皇太孙接管了十率府,封锁各率府的大门,便是当务之急。
李承宗冷静又下着命令道:“还有,调集一些人马过来,将东宫换防,从现在开始,所有人必须听命于我,违者,先就地拘押。”
冯立抱拳道:“诺!”
说完,冯立手握圣旨,大步离开。
旁边,封德彝将一切看在眼里,暗暗咂舌,真够果断啊。
李承宗呼了一口气,回头望着东宫大门。
有冯立在,东宫的兵马,此刻已是归于他手。
接下来就是齐王府了。
齐王府的兵马,没有东宫的多,只有负责亲王日常护卫的亲事府,和掌管亲王仪仗、府内杂务的帐内府,两者加起来人数在一千左右。
李承宗想了想,对着徐玥说道:“徐玥,你再去一趟齐王府,以太子的名义,让齐王过来。”
话音刚落,一旁的王晊说道:“殿下,臣被陛下召见时,齐王就已在东宫,这会应该还没离开。”
李承宗闻言一怔,随即露出笑容,“那就好办了。”
他又等了一会,等冯立回来。
没多久,冯立便带着五十名身穿明光铠、腰间佩着唐横刀的长林兵走了过来。
长林兵,是太子李建成私募四方作战勇猛的士卒,以及长安城内尚武的游侠共计二千人为东宫甲士,因为屯于左右长林门,故而号“长林兵”。
“皇太孙殿下,您交代的事情,臣已经处理完了。”
冯立将圣旨交还给李承宗,肃然说道:“眼下太子十率府已被封锁,各率府的率官、副率,已知悉圣旨内容,他们此刻都在各率府之中,听候皇太孙的命令。”
李承宗笑道:“辛苦了。”
说完,他看向东宫大门,挥了挥手,带着封德彝、王晊、宫女徐玥、冯立还有五十名长林兵一起,走了进去。
东宫的主殿,名为“显德殿”。
李承宗临近显德殿时,发现显德殿的长阶之下,站着两个长相很是相似的东宫侍卫。
两个东宫侍卫站在长阶下方的左右两边。
远远看去,很是对称。
此时两名侍卫也看到了李承宗等人,先是一愣,旋即抱拳行礼道:“见过皇太孙!”
李承宗微微颔首,望着长阶上方,问道:“我父亲和齐王都在里面吗?”
一名侍卫点头道:“都在。”
李承宗回头给冯立使了一个眼色。
冯立当即上前,对着身后的五十名长林兵道:“带他们下去。”
五十名长林兵当中,当即走出四名魁梧卫士,走到两名东宫侍卫身边。
两名东宫侍卫脸色一变,其中一人急声道:“冯将军,你要作甚?”
冯立沉声道:“你们无需知晓,下去吧。”
说完,他又对着长林兵们说道:“堵住他们的嘴。”
四名长林兵当即捂住两名东宫侍卫的口鼻,将他们拖拽着离开。
冯立看着李承宗道:“殿下,臣就在外面,听候吩咐。”
李承宗笑着点了点头,看了一眼封德彝、王晊、徐玥三人,说道:“你们也在这。”
封德彝和王晊还有宫女徐玥同时拱手道:“诺。”
李承宗这才深吸了口气,大步拾阶而上,走到显德殿门口,目光望了进去,只见坐着一名身穿太子常服的三十七岁中年男人。
在中年男人的左下方,坐着一位二十三岁的青年,身穿亲王袍服,正优哉游哉的吃着糕点。
二人正是太子李建成和齐王李元吉。
李承宗想了想,没有走进去,而是站在门口,侧耳倾听他们在说什么。
此时,显德殿内,李建成坐在太子御座上,低头看着公文,听着耳畔传出吧唧吧唧的声音,眉头一皱,转头望去,瞧见李元吉面前案几上的糕点残渣,眉头皱的更紧了,说道:“四弟,现在京城正在闹粮荒,你还浪费粮食。”
李元吉懒洋洋道:“又不是我让京城闹出的粮荒。”
李建成瞪他道:“我说的是你浪费粮食!”
李元吉见他瞪了过来,叹了口气,知道太子的老毛病又犯了,只得坐直身子,将案几上的糕点残渣收到手里,然后放入嘴中,嚼着腮帮子道:“这下满意了?”
李建成看着那张案几变得干净起来,脸色一缓。
李元吉又拿起一个糕点,正要放在嘴里,忽然想到什么,看向李建成,问道:“大哥,我那大侄子,病情有没有好转?”
李建成摇头道:“还是老样子,太医署那边说,他得了癔症。”
“癔症吗?唉。”李元吉放下糕点,叹了口气,说道:“承宗是我看着长大的,他打小就吃不了苦,现在又染上了癔症,还不知在太医署受什么样的罪,大哥,你把他接回来得了。”
李建成摇头道:“父皇已经降了旨意,不许承宗离开太医署,我怎么接回来?”
李元吉皱眉道:“这还不简单,你去跟父皇说一声啊。”
李建成抬头面无表情看着他,说道:“眼下最重要的不是接承宗回来,是怎么处理秦王府,你不要本末倒置!”
李元吉嘟囔道:“我知道,我这不是心疼我大侄子吗。”
说着,他望向殿外,看到一个十二岁少年站在门口,不由一怔,随即喃喃自语道:“你瞧我,想我大侄子都想的眼花了,我还以为我大侄子自己回来了。”
李建成闻言,也看向殿外,也看到一名十二岁少年,皱眉道:“我怎么也眼花了?”
说完,他揉了揉眼睛,定睛一看,发现门口还站着一名十二岁少年,不由一愣,好像没眼花啊。
就在此时,少年迎上他的目光,咧嘴道:“父亲,四叔!”
李元吉闻言,掏了掏耳朵,喃喃自语道:“我怎么还出现幻听了。”
李建成没好气道:“幻听个屁!不是幻听,也不是眼花,承宗真回来了!”
说完,他站起身,凝视着站在门口的李承宗,瞧见他穿的广袖圆领袍上面沾染了不少灰尘,不由皱了一下眉头。
而此时,李元吉一脸欣喜的起身走到殿门处。
李元吉身材高大,足有一米九,一米六的李承宗在他面前,宛若一个孩童,看到他额头上的青紫,关切问道:“大侄子,你额头怎么一片青紫?”
李承宗脑海中浮现出原主与李元吉有关的记忆,记忆告诉他,他整个皇宫中,除了父母,就数齐王对他最好,每次生病时候,都是他第一个跑来照顾,揉了揉额头,说道:“不小心磕的,不打紧。”
李元吉见他说话条理清晰,回头对着李建成说道:“大哥,看承宗的样子,不像是癔症!”
李建成此时也走到李承宗身边,上下打量着他。
李承宗对他行礼道:“父亲。”
李建成嗯了一声,随即伸出双手,替李承宗整理了一下有些凌乱的衣襟,又弯腰帮他抚平衣服上的褶皱,随即拍掉他身上的尘土。
看着他干净之后,李建成心里一下子舒坦了许多,转头望向李元吉,见他衣襟也有些凌乱,伸出手掌也帮他整理了一下。
李承宗看在眼里,神色一愣,看这样子,李建成还有洁癖?
症状不轻啊,起码洁癖晚期起步......李承宗转头看了一眼李元吉。
李元吉咧嘴,任由李建成替他整理衣襟,同时投给李承宗一个眼神,示意你父亲就是这德行,他早已见怪不怪。
李建成看着两个人衣服上整洁没有褶皱,舒了一口气,眉宇间满是愉悦之色,这才望向李承宗,问道:“承宗,你皇爷爷降过旨意,让你待在太医署治病,不许离开,你怎会回来?”
李承宗早已想好措辞,解释道:“是我皇爷爷让我回来,太医署那边已经证实,是误诊,我其实没病。”
“误诊吗......”李建成狐疑的看着他,自己的这个嫡长子当时发病时,他就在现场,那会鬼哭狼嚎的,一看精神就有问题,太医署怎可能是误诊。
不过,既然父皇放他出来,肯定是认同是太医署误诊。
李建成没再多想,颔首说道:“那你下去歇着吧。”
李承宗沉吟着,想着该怎么跟他说。
李元吉语气不满道:“大哥,让他在这待一会,你不想你儿子,我还想我大侄子呢。”
李承宗当即道:“我也想四叔了。”
说完,他又对着李建成认真道:“父亲,我也想你。”
李元吉亲切的拉着李承宗的手臂,说道:“来来来,跟四叔坐一块。”
李建成见状,不再说什么,也坐了下来。
李承宗眨了眨眼睛,露出人畜无害的笑容,问道:“四叔,齐王府能归我管吗?”
话音甫落,殿内瞬间一静。
李建成眼瞳一凝,直勾勾盯视着李承宗,这怎么看也不像是癔症好了的样子。
李元吉也是一愣,以为他在跟自己开玩笑,笑道:“可以,以后齐王府你说了算!”
李承宗又看向李建成,问道:“父亲,我四叔说齐王府能归我管,那东宫,能不能也归我管?”
李建成抿着嘴唇不吭声。
李元吉笑道:“你是皇太孙,东宫迟早是你的,你父亲要是不同意,四叔第一个不答应!”
李承宗咧嘴露出一口的白牙道:“四叔真好!”
“那我现在就要接管东宫和齐王府,行不行?”
李元吉毫不犹豫道:“行,肯定行!”
说完,他看向李建成,指着他的座位道:“大哥,你起开,让我大侄子坐在你那。”
李建成瞪他道:“一边去!”
随即,他凝视着李承宗,问道:“你怎么有这种想法?”
李承宗认真道:“因为我觉得你们想要谋害我二叔秦王的事,成功不了。”
李元闻言吉脸色同时大变。
李建更是成噌的一下站起身,目光凌厉的看着他,“谁告诉你,为父要和齐王谋害秦王?”
李承宗直接道:“王晊。”
李建成脸色一变,“率更丞王晊?”
他这时想起来,初一那天晚上,在外面当职的好像就是此人,如果李承宗没有说谎,那便是王晊偷听到他和齐王的谈话。
李承宗点头道:“对,王晊那天晚上偷听到你们的谈话,我也听见了。”
“然后,我看到他跑去了秦王府。”
李建成失声道:“什么?!”
李元吉此时也有些惊慌,“王晊是秦王府的人?”
“对。”李承宗叹了口气,“我二叔秦王现在已经知晓你们要谋害他,所以我敢断定,你们的谋划成不了!”
李建成、李元吉彼此对视了一眼,这个消息,不啻于一道惊雷,让他们心头震撼不已。
李建成冷静的分析了一下,眸光闪烁道:“以秦王的性格,知道东宫和齐王府近日就要置他于死地,他一定会先发制人,这是个机会。”
李元吉闻言眼眸一亮,瞬间明白他的用意,欣喜道:“大哥说的对,只要拿住秦王的把柄,跟父皇一说,不用咱们动手,秦王府便会一败涂地!”
说完,他情绪激动的搂住李承宗的肩膀,夸赞道:“大侄子,干得好!你立了大功!”
李承宗却摇头道:“父亲,四叔,你们高兴太早了,现在不只是秦王知晓你们要害他,还有一人,也知晓你们的谋划。”
李建成眉头一挑,问道:“这件事还有谁知道?”
李承宗一脸认真道:“我皇爷爷。”
听到这话,李建成脸色一变。
李元吉更是脑袋嗡了一下,感觉到耳鸣,掏了掏耳朵,有些不确定问道:“你刚才说谁?”
李承宗耐心道:“就是您俩的父皇。”
李建成不敢置信道:“他老人家怎会知晓?”
李承宗肃然道:“我说的。”
李元吉闻言,手掌不由从李承宗的肩膀上拿开,站起身后退了几步,惊骇的看着他,“大侄子,你到底哪边的?”
李承宗不假思索说道:“我是皇太孙,自然是站在东宫和齐王府这边。”
李元吉忍不住道:“那你就不该让你皇爷爷知晓此事!”
李承宗看着他,说道:“如果他不知道,我怎么接管东宫和齐王府?”
李元吉一愣,看向了李建成,你这儿子是亲生的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