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远韩春梅是小说《年代1973:从知青下乡开始》的角色人物,是由作者闻信写的一款都市种田类小说。目前小说连载中,以下是小说《年代1973:从知青下乡开始》的章节内容
“到农村去到边疆去,到祖国最需要的地方去...”
礼堂内嘹亮且富有感染力的歌声,吵得靠在角落打盹的陆远下意识睁开眼。
誓师大会结束,大批胸前系着红花的知青们离开礼堂,在锣鼓声跟鞭炮声中踏上下乡的旅程。
陆远在家人的拥簇下进入火车站站台。
“上车饺子下车面,儿子,这饭盒里的饺子要先吃,放到明天就该坏了。”
“芝麻烧饼、白面馒头这些你大姐用油纸包的严实,放上两三天也不会有事。”
在陆妈叮嘱时,陆爸以及陆远的三个姐姐一个小妹,已然用手中物品将他武装起来。
此时陆远背上是铺盖卷,军用水壶和军绿色挎包交叉挎在两侧。
一只手的网兜内是搪瓷脸盆、大小两个搪瓷杯、牙具等日用品。另一只手拎着个印有四九城火车站字样的旅行包。
这已经是精简之后的结果了。
带不走的,之后会通过邮局寄过去。
望着身上大大小小的包裹,陆远仍有种不真实的感觉。
他是一个穿越者,半个月前从二十一世纪穿越到如今的七十年代四九城。
与大多穿越者不同的是,他这辈子不但父母双全,还有三个姐姐、一个双胞胎妹妹。
这样七口人的大家庭在这个年代极为常见。
虽说年代艰苦,可他家的生活条件并不差,这点从陆母为儿子准备的吃食上也能体现出来。
家里饭桌上经常有白面馒头那是瞎说,但二合面的馒头绝对要比别人家掺的白面多。
偶尔还能在饭桌上见到荤腥,这一切都要归功于他有个好家庭。
一家之主的陆大志六级焊工,每月工资72.55元,仅他一人的工资就足够养活一家子。
陆母韩春梅是肉联厂后勤职工,三个姐姐也都有各自的工作。大姐已经嫁人,二姐三姐还未结婚,所以每月关饷要上交。
陆母会给两个女儿留零花钱,剩下的则光明正大给陆远攒起来。
对此,两个姐姐没有意见。
如果说抱怨,也只是嫌零花钱少了些。
周树人曾说过,皇帝爱长子百姓喜幺儿,何况陆家就这么一棵独苗。
从小到大,家中好吃的、好穿的,必定是先紧着他。
时代特色,韩春梅成功将女儿们调教成了“扶弟魔”,一家子把陆远当“打手”养着!
当然,陆远也不负众望,去年大姐被姐夫欺负,得到消息后,他跑到大姐家把姐夫一顿爆捶,不是假把事,是真打。
大姐夫在床上躺了两天,能下床后立马带着父母来陆家赔礼道歉,好说歹说将大姐接了回去。
其实打不打不重要,重要的是娘家有人撑腰,愿意做你的退路。
不夸张的说,陆远在家过着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的舒坦日子。
生在这样的家庭,算是享受到了投胎的福利。
然而,不巧的是今年他和妹妹刚好高中毕业,更不巧的是还找不到工作。
如今是一九七三年,按规定,每家每户除了有工作的子女外,只能留一个孩子在家,其余的必须下乡接受贫下中农再教育。
城镇内的工作岗位处于饱和,属于一个萝卜一个坑,压根就没有多余的位置安排。
陆家生活条件是不错,可毕竟不是干部家庭。
即便一般干部家庭子女,想在四九城安排工作同样困难,厂区的名额早已内部消化。
三个姐姐都愿意把工作让出来,可遭到陆大志和韩春梅的反对,女儿有工作在婆家也有地位。
韩春梅偏心儿子没错,可也心疼女儿。
父母商量之下决定陆大志早退,陆远接父亲的班。
得知父母决定,陆远傻了,放着七十多块的工资不要,让他去挣那十几块的学徒工资?!
虽说陆父退下来也能去打零工,可不是一个性质啊!
前世的陆远爹不疼娘不爱,父母离异后各自重组家庭,他也就成了没人管的累赘。穿越过来半个多月,他在这个七十年代的大家庭里体会到不少温情。
最终,陆远拍板决定自己下乡,妹妹留下。
如今乡下可不是好地方,对女知青,尤其漂亮的女知青更不是个好去处。
虽说陆远没经历过这个时代,可下乡知青的事迹,他在后世通过书籍和电视也了解一些,后世的伤痕文学可不少。
当然了,男知青里也有渣子。
《小芳》里是这么唱的,“在回城之前的那个夜晚,你和我来到小河旁...”
现在不是“老三届”下乡的时候,那阵不但有补助,去兵团还有工资可拿。
刚开始大家对下乡生活满怀热忱,一律是“滚一身泥巴,炼一颗红心。”
可到了地儿,才知道日子是特么真不好过!!
随着下乡知青的大量信件寄回家中,大家都知道乡下不是个好地方,家里有能耐的,谁舍得把孩子往乡下送。
陆远虽说娇生惯养,可作为哥哥的担当还是有的。
更何况,作为穿越者,他有金手指这个依仗。
一个月前,身处二十一世纪的陆远,一觉醒来发现自己多了个二十立方的储物空间。
当即把他搞得又惊又怕。
熟读网络小说的他立刻意识到危机,恐怕...末世即将降临。
虽然不清楚是怎样的末世,但多储备物资肯定没差。
就这样,陆远花光了手头积蓄,手机APP能贷的一个没落下,储物空间货架上摆放的那叫一个满当。
另外他还租了个花园洋房顶楼,找装修师傅直接焊接了个钢铁堡垒,怎么一个结实了得。
就在他忙着储备物资、观察天气,等待末世降临的时候,系统把他干到了七十年代!
说不懵那是假的,这找谁说理去,储物空间的物资除了米面粮油,剩下哪样也不好拿出来示人。
而且半个月接触下来,家人已经开始嘀咕他的性情有些变化,索性趁着下乡的机会离开一段时间。
七七年高考恢复,七八年大批知青返城,算下来也没几年苦日子。
况且陆远身上被母亲塞了不少钱和票,至少要比别的知青少吃很多苦。
站台上人头攒动,黑压压一片。
喇叭里循环播放着《知青之歌》。
听到火车进站的声响,正叮嘱出门在外各种事项的韩春梅,在儿子脑袋上一拍:“到了乡下可别招惹那里的姑娘,你要是管不住裤头,回来老娘我扒了你的皮!”
陆远很想来上一句,“您就瞧好吧,一准给您带个大胖孙子回来。”
可接收了原主的记忆后,只能根据原主性格做出回答。
他笑着伸手擦去母亲脸上的泪珠,“您呐就把心放肚子里,嘱咐的话儿子都记心里了。”
由于大批知青在农活上的拖拉和差劲,使得不少人被村民针对,这些人很难融入当地的同时,生活上愈发艰难。
家里条件好的,可以经常寄些钱票、物品过去缓解一下。
然而,很多家庭条件差、在家不受待见,还吃不了乡下这份苦的知青,当然会脑子一转寻求别的出路。
比如,和当地人结婚。
届时,有了婆家或丈母娘家的帮衬,没有了无休止的农活,也能填饱肚子,日子肯定会好上许多。
不过,一旦知青在当地结婚,哪怕你的家人弄到回城工作名额,相关单位审查时也会把手续给你拦下来,这无疑是自断了回城的路。
回到当下,陆远和家人相拥告别。
韩春梅伸手轻轻抚摸儿子脸庞,眼中热泪像断了线的珠子不断掉落。
一旁三个姐姐和小妹,想到这一别不知何时才能相见,也忍不住哭了起来。陆父悄悄转身,抹去即将流出的泪水。
大姐夫眼眶通红,匆忙间褪下手腕上的上海牌手表,塞进陆远上衣兜里。
“敢对我大姐不好,回来照样捶你。”
陆远笑着揽了揽大姐夫肩膀。
大姐夫的眼泪终于还是落了下来,咬紧牙关点头道,“放心,不给你机会。”
和几名发小、同学依次相拥后,陆远再次回到韩春梅身边:“妈,我走了,您和我爸保重身体!”
“安顿好了以后,记得给家里来信报平安!”
“小弟,你赶紧上车,这里转车人多,找个靠窗的位置坐,一路下来也可以开窗透气。”
陆远点头,深深看了家人一眼,转身走进车厢。
知青专列不假,可很多其他城市的知青都要在这里转车,晚了别说靠窗的座位,有没有座都得另说。
很快,他发现一个靠窗的空位,然而就在往那边走的时候,一双手却是扒在了窗上,这是要走捷径扒窗进来的节奏。
陆远大跨步过去,一屁股坐在了位置上。
扒窗的青年看起来和陆远年纪相仿,同样十六七岁的年纪,张了张嘴估计想说点难听的话,结果被陆远一瞪眼吓了回去。
陆远在家娇生惯养,即便在这个艰苦年代,他也不缺营养。
十七岁的年纪,个头已经窜到一米七八,身形更是壮实。
论打架更是不在话下,东起南锣鼓巷,西至地安门外大街,全长五百多米的帽儿胡同,多少个大院,哪个同龄的孩子小时候没挨过他的打!
一个眼神吓退扒窗的小青年,一点不夸张。
陆远将头探出车窗,和家人做最后的告别。
陆妈在窗边依旧重复着出门在外要注意的一些事情,这些碎碎叨叨的话语听在陆远耳中,却是格外温暖动心。
仅半个多月相处,如今分别,纵使陆远已经在克制,仍免不了酸了鼻头、红了眼眶。
火车缓缓启动,发出巨大的轰鸣声。
陆远已经听不清陆妈在说些什么,只能探出身子和手臂,不停挥舞着。
姐妹们边哭边追着火车和陆远挥手,直至火车的速度提上来,直到双方看不到彼此。火车速度越来越快,很快将四九城车站抛在身后。
车厢内气氛沉闷低迷。
这些青年刚刚经历与家人离别,又要到一个不熟悉且并不美好的地方去,心情低落在所难免。
这年头的火车和后世绿皮车一个样,一排五个座位,一边三座,一边两座,中间有走廊隔着。
陆远所在的是两座,靠窗位置。
因为是知青专属车厢,放眼望去大多都是高中毕业,按规定作为知青下乡的年轻人。
人一多,气味难免难闻,空气都变得稀薄了许多。
走廊对面靠窗的青年,此时正开着车窗吞云吐雾。
不少人包袱里携带着大蒜等刺激性食物,和空气中的脚臭味、汗臭味混合在一起,让人难以忍受。
而且绿皮火车的厕所设计极为简单,采用直通式,在排泄物离开你身体一秒后,由于列车高速行驶,气流压力会将粪便强力分解并抛散。
甚至会分解成气雾状颗粒,弥散在空气中。
不仅污染环境,还会导致气味窜进车厢扩散。
陆远旁边坐了个瘦高个青年,戴着眼镜,斯斯文文的模样。
对面则是两个小姑娘,其中一个鸭蛋脸,明眸皓齿,乌黑的头发绑成两个麻花辫垂在身前。
另一个皮肤白皙,一双大眼睛清澈透亮,脸庞带了点婴儿肥,透着一丝稚气与可爱。
两人均是美人胚子。
尤其是脸上带了点婴儿肥的姑娘,小小年纪竟是细枝挂硕果。
从两人的衣着、外貌判断家中条件应该不错。
不过她们下乡后的日子就难说了,如果家中有兄弟,那么家里的资源必定会倾向另一方,导致她们在乡下的日子会很难过。
受时代风气影响,男孩更享受偏爱。
就像陆远被一家人当做“打手”养起来一个道理。
干活干架,保家护院,还兼着传宗接代的使命。
陆远也仅是瞟了一眼对面,便瞥开目光。
虽说看两眼不至于被安上流氓的罪名,可被不熟悉的男人一直盯着看,难免让对方觉得眼神露骨。
旁边眼镜青年朝陆远腼腆一笑。
“同志你好,你也是下乡的知青吧,我是来自四九城的孙志伟。这次下乡的地方是黑省,红河地区太平县卫红公社的朝阳大队。”
“我叫陆远,同样来自四九城。”
陆远微微点头,“我下乡的地点也是黑省红河地区太平县,不过是红旗公社的王家围生产大队。”
说罢,陆远很自然的将目光看向对面的两个姑娘。
而此时,两个小姑娘正认真听着陆远和孙志伟的对话。
脸蛋上带着婴儿肥的小姑娘满脸惊奇,带着一口软糯口音:“我和陆远同志的下乡地点一样,红旗公社的王家围生产大队。”
紧接着婴儿肥女孩补充道,“忘记介绍了,我叫张红娟,来自沪市。”
“你们好,我叫魏思思,来自江浙。下乡的地点和红娟同志、陆远同志是一个地方,红旗公社的王家围生产大队。”
见三人都介绍完了,鸭蛋脸女孩这才娓娓开口。
招呼打完,四人便有一搭没一搭地说起话。
交谈中得知几人都是高中毕业,年岁十七。
他们的下乡地点都在一个县,后面还要在火车上一起度过两三天时间,这时候熟悉一下还是很有必要的。
一旦有人上厕所或去接水,也好有人帮忙占座看行李。
七十年代的火车上,“吃轮子”的高手可不少。
虽是知青专属车厢,可依旧有犯错误下乡的大龄青年,以及从别的车厢串过来的人。
在某些人眼中,他们这些小年轻便是待宰的肥羊,而知青那就是肥中肥了。毕竟这些下乡知青身上可是都揣着钱和票呢。
抓着机会,这些“高手”可是不会走空。
聊了一会,孙志伟起身去厕所,拜托陆远三人帮忙照看行李。
相互帮忙的事,陆远自然答应下来。
见对面魏思思和张红娟两个女孩性格都不错,陆远从旅行包里拿出一套跳棋,准备打发时间。
这还是前两天,陆远和发小在逛王府井大街东风市场时买的。
陆远不缺钱,象棋、围棋、军棋、跳棋这些各来了一套,出门还到王府新华书店买了几本这个年代可以看的读物。
魏思思跟张红娟看到陆远拿出跳棋,顿时眼前一亮。
等孙志伟回来的时候,三人已经玩的不亦乐乎。
随后孙志伟也加入进来,一场跳棋下来,四人的关系拉近不少,说话也不似之前带有生疏感。
一阵过后,陆远看出对面两个女孩明显有了困意。
果然,张红娟眯着眼不好意思开口:“陆远同志、孙志伟同志,你们刚上车一阵儿,估计这会还不困吧?”
“你们困的话就睡会吧,我帮你们看行李。”
没等张红娟说完,陆远便接口道。
看行李这种事,你帮我我帮你,等他睡的时候就该两个女孩帮他看行李了。
“那太好了,谢谢你陆远同志。”
魏思思也跟着说道,“没倒车之前那个车厢的味道太大,而且有人丢了钱和票,吓得我和红娟没敢休息,这时候真有些顶不住了。”
张红娟在旁边不住点头,似乎是为了印证魏思思的话。
结果导致两颗硕果不停震荡,陆远和孙志伟立刻移开目光。
张红娟察觉到二人闪躲的目光后,脸色一红,端坐的身子微微躬了下去。
一会功夫,两个女孩便倚在一起熟睡过去。
陆远与孙志伟相视一笑,没有再交谈。
从窗外收回目光,陆远从旅行包里翻出一本红宝书。
他带的书不少,空间内有着许多国内外名著,不过那些书籍都不能示人,不然被人见到印刷日期,还真就解释不清。
在这个不会讲语录寸步难行的年代,红宝书对目前的陆远尤为重要,他可不想成为落后分子。
除了日常生活中的帮助,在以后的高考也能起到很大作用。
说起高考科目,别的陆远倒是不担心,唯一害怕的还是思政。
必须抓时间补习,不然别说考大学,就连平常生活也会给他带来不少麻烦。
见陆远抱着红宝书看的津津有味,旁边孙志伟露出诧异目光。不怪他疑惑,毕竟陆远的行为不亚于抱着一本语文课本,而且看得还极其认真投入。
直到天色逐渐暗下来。
“盒饭盒饭,经济实惠,好吃不贵,有饭有菜还有肉沫!”
身穿白衣头戴白帽的火车工作人员推着餐车,一路吆喝过来。
餐车内摆放着铝制饭盒和木筷,用完餐后,工作人员会将饭盒和筷子收回。
有人已经在询问价格。
工作人员指着两份不同的饭盒解释道:“三毛的、五毛的,三毛是肉沫,五毛是排骨。”
陆远望着餐车里的食物确实食欲大开,不过母亲韩红梅已经为他准备了饺子,现在不吃,放到明天估计味道就馊了。
尽管工作人员已经在卖力地吆喝,可买的人没几个。
首先是购买火车上的食物需要专用粮票,其次大家上车前都带了食物,并不需要另外购买。
吆喝声并未将张红娟、魏思思两个女孩吵醒,可见二人很久未休息,这会一睡下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能醒过来。
陆远将书放回旅行包,从挎包里拿出饭盒吃了起来。
等他吃好饭,出去寻找跟自己下乡相同地点的孙志伟回来了。
不过看样子,寻找的结果并不理想。
孙志伟坐下后,从挎包里拿出包裹的黄窝窝头啃了起来,这是由玉米面做成的。
趁着这个功夫,陆远起身朝厕所走去。
就在陆远距离厕所几米远的时候,迎面一个瘦小的中年男人望了他一眼,随后低着头直直撞了过来。
陆远撇了下嘴,已经猜到中年男人的意图。
他身上的钱和票已经转移到储存空间内,唯一值钱的就是大姐夫塞给他的那块上海牌手表,此时也戴在他的手腕上,被衣服袖子遮着。
陆远憋着笑加快脚步和瘦小中年男人撞在了一块。
中年男人那小身板子哪禁得住他这么一撞,瞬间被弹到了厕所旁的车厢壁上,随后更是狼狈地滚落在地。
这速度、这力道,即便陆远身上带了钱,对方也拿不走,压根就没机会出手人就飞出去了!
“你,你这个小年轻怎么走路的?!”
男人扶着车厢,费劲巴力地从地上爬起来,抬头便对着陆远喊道。
见陆远不说话就这么直勾勾盯着他,瘦弱中年人眼神闪躲,沉默两秒后冷哼一声,闷着头走了。
一进厕所,嚯,凉风带着馊臭味从下方直扑面门。
解决完,陆远抖了抖,飞速从厕所退出来,就听隔壁车厢有人在大声喊叫。
“铁路警员在哪,我要报警,我的钱和票都不见了。”
陆远打眼望去,是一位带着眼镜的中年乘客,个头不高,面相看起来属于老实本分的类型。
一旁的乘客纷纷将目光望了过去。
“同志,你再找找,是不是粗心落到哪了!”
“对啊,会不会是放忘地方了,再翻找一把。”
眼镜中年人此刻都快急哭了,举着手里的包:“东西放在这个包里,你们看现在包都被划破了。”
大伙随着男乘客的声音看去,在包的下边确实有一道长长的口子。
“这可是公款啊,我的命都不值这么多钱。”眼镜中年人满脸涨红,急得在原地跺脚。
“同志,你丢了多少?”
“三百多块钱呐!”
三百块在这时候可不是小数目,要知道某个轧钢厂的八级钳工一个月也只有九十九块。在乡下,一户人家攒三百块钱,没十年还真费劲攒得出来。
铁路警员听到车厢内有人失窃,连忙赶了过来。
陆远对这种热闹并不感兴趣,抬脚便要回去。
然后,失主的一句话却是让他止住了脚步。
“警员同志,除了钱和票,一同丢的还有介绍信和一些重要文件,我刚上车不久,就发现被偷了,求你们一定帮帮我。”
“我的身份是黑省红河地区太平县红旗公社,供销社的采购员。”
黑省红河地区太平县红旗公社,供销社的采购员?
这不是巧了吗!
等他下乡到了王家围生产大队,想买东西那可不就得去红旗公社的供销社嘛。
这事得管,能在人生地不熟的地界结交个当地人,还是供销社的采购员,对以后兴许有帮助。
一念至此,陆远转身朝着铁路警员和失窃的眼镜中年人走去。
“警员同志你好,我有线索汇报。”
“这位同志你是?”
陆远从上衣兜内拿出一张介绍信,递给铁路警员:“我是下乡到黑省的知青。”
铁路警员接过介绍信展开,正面用大红字写着“赠给上山下乡知识青年,”下面有某某革委会字样,再下面便是日期一九七三年。
反面上方用红字标着伟人语录。
中间三个黑色大字“介绍信。”
有编号,有红章,看到这也就不需要再往下看了。
“这位同志,刚你说有线索?”
铁路警员见陆远年纪轻轻,说话做事却不见半点浮躁,将介绍信交还的同时,语气中也带着一丝尊敬,“还请你尽快把线索提供给我们,再有十几分钟就有一个大站要停靠,恐怕那小偷会借机下车溜走。”
陆远将方才和自己相撞的瘦弱中年人的相貌、穿着、外形等形容一遍后,再次补充道:“警员同志,我只是觉得此人可疑,但并不能保证他就是小偷,这还需要你们盘查。”
“不,他就是小偷。”
随后两名铁路警员对视一眼,异口同声道:“是赵四!”
大伙听到两名铁路警员的口气,很快明白过味来,敢情这家伙还是个惯犯。
“那没别的事我就回去了。”
陆远笑着朝铁路警员点了下头,随后将目光看向那名失窃的供销社采购员。
果然,采购员着急忙慌支了支眼镜,小跑过来攥住陆远的手:“小同志,谢谢谢谢,请问你叫什么名字,有机会我一定报答你。”
“现在不是说这些的时候,我就在隔壁车厢,咱们还是先请警员同志抓人吧。”
陆远不动声色将手抽了出来,被一老男人攥着怪别扭的。
两名铁路警员通过陆远指的方向找了过去。
陆远安慰采购员安心等待,随后再次说道:“同志,你安心等待,相信小偷在车上就跑不了,我就先回隔壁车厢了。”
采购员眼含热泪,望向陆远背影的目光中带着炽热,嘴中不停说着:“好人呐,多好的小同志...”
旁边的乘客们也纷纷感慨着。
“是啊,有了这位小同志的线索,那小偷绝对跑不了,钱很快就能追回来。”
“方才那人和我们一样都是知青吗,真的是好人,做好事都不愿意留下名字!”
“人家那是不图回报,也是这个大叔遇见贵人了,没听警员说嘛,还有十几分钟火车就要靠站,到时候再想找回钱和物件就难了。”
陆远觉得自己强调了两次隔壁车厢,那名采购员应该记下了。
学习雷锋是件好事,可做了好事咱也得记在日记本上!
陆远回到座位的时候,孙志伟正朝隔壁车厢的方向张望。
对面两个女孩已经醒了,抱着馒头小口啃着。
不过二人吃的不是白面馒头,虽说白面馒头蒸出来也不是白色,可看二人手中馒头颜色应该是两掺面做的。
两掺面就是白面加玉米面。
如今的年代白面馒头一般人可吃不起,白面太过珍贵,单纯做成白面馒头属实浪费。
如果加入玉米面做成两掺面馒头,在口感上稍微差了那么一点,却可以多吃几个。
走廊对面座位也有人在吃黑窝窝头,那是由红薯面做成的。
还有混合玉米棒一起磨成的玉米面,玉米棒是能入口的,只是和玉米粒一起磨碎后口感很差,吃多了不好排泄。
见陆远回来,孙志伟急忙询问对面车厢发生了什么情况。
陆远把事情一讲,惹得两个女孩发出惊呼。
“这列火车上也有小偷的吗,那位同志丢了三百块钱,这么多!”
“咱们四个人睡觉的时候一定要轮流来,如果钱和票丢了,到了乡下可就惨了。”
四人正说着,就见两名铁路警员押着瘦弱的赵四走了过去。
不一会功夫,失窃的采购员找了过来。
“哎呀,小同志,原来你在这,终于找到你了。”
经过采购员一番解说,大伙这才知道原来是陆远为警员提供了线索,这才能短时间锁定小偷,找回被盗的钱和物件。
陆远暗自叹气,但愿车上没有小偷的同伙,他虽然不怕偷,可却怕麻烦不是。
采购员自我介绍叫齐卫国,为了对陆远表示感谢,非要拉着他去餐车吃顿饭。
陆远再三推却,可架不住齐卫国的热情。
再加上旁边张红娟的劝说:“去吧陆远,东西我们三个帮你看着,保证丢不了。”
就这样,陆远被齐卫国拉到餐车。
本来齐卫国是想将两名警员一起叫上的,可人家现在是工作时间,还有那个小偷赵四得处理。
他只好买了两包烟送过去,聊表心意。
桌上三个菜,一瓶酒。
“陆同志,如果今天不是你仗义出言,我可就犯了大错了,后果不敢想。”
齐卫国提了下眼镜腿,镜片后的目光满是真诚,端起酒杯继续道,“这相当于救了我的命,我敬你。”
陆远赶忙摆手:“我就叫你齐叔吧,这事真没你说的那么严重,酒我喝,但事咱千万别说这么重。”
两世为人,陆远深知多个朋友多条路的道理。
如今是计划经济时代,供销社包揽着几亿农民的买卖。
是的,供销社不光卖货,也收售一些农民的物品,比如鸡蛋。
通过遍布全国的购销网络,成为无人不知的大超市,而供销社员在这个年代的地位也是很高的,采购员更是八大员之一。
齐卫国是个实诚人,听到陆远的话眼中感激更胜之前。
一两的小杯子,二人碰杯一饮而尽。
随着谈话的深入,在得知陆远下乡的地点后,齐卫国一巴掌拍在桌面上。
“红河地区,太平县,红旗公社,王家围生产大队?!”
齐卫国身子前探,逐句问道。
见陆远点头,齐卫国哈哈大笑着再次给陆远酒杯倒满:“我家就在王家围大队!”
陆远心中一喜,这不是赶巧了嘛!
没想到见义勇为一次,还能有如此意想不到的收获。
起先,陆远想着在供销社有了认识的人,买东西会方便些。很多紧俏物品即便你有钱有票,也不一定能买得到。
计划经济,物品是有限的。
这些紧俏物品一到供销社,都不用上货架,便会被内部人员以及他们亲属消化掉。
当然,还有一些不需要票且价格便宜的残次品,同样会被供销社员内部消化。所以说这年头能在供销社工作,算是祖坟冒了青烟。
当陆远得知齐卫国的家就在王家围大队后,立即问出了心中最关心的问题。
那就是大队内部情况。
能到北方下乡,是陆父打点关系的结果。
为啥,首先这边上工时间短啊!
东北这地虽说冷了点,可好处也很明显,每年耕作的时间相比南方要少上许多。
话说回来,南方冬天也不暖和,北方好歹还有火炕不是。
相比较南方的魔法攻击,陆远还是更倾向于北方的物理攻击,寒冬之前努力备柴火就是了。
而且在这边粮食不会太紧缺,只要务实肯干就不会有饿肚子的风险。
作为国家“长子”,这年头还真没别的地能比。
虽说空间内有不少食物,可谁又知道下乡后的情况呢,万一集体生活咋办,想开小灶,老往山上跑也不是个事。
其次便是北方村子姓杂,很少出现南方一个村一个姓、两个姓的情况。
一旦得罪一个人,半个村、一个村的人挤兑你,这搁谁受得了,何况一个外来的知青。
当然,并不是说姓氏杂乱的村子就好,其实麻烦事也多,只是和一家姓的村相比要好上不少。
帮亲不帮理是人性,乡下人更注重脸面。
这也是知青难以融入的原因,在有些地方甚至还会被恶意针对。
真出了事,很大可能一个知青点的其他知青都不会帮你。
选择告官,却找不出帮你作证的人,随后会引来更加恶劣的针对,到时候本地人有无数种方法玩死你。
死了也就死了,白死!
王家围这村名,听起来和李家庄、张家沟这样的一姓村叫法相似,不怪陆远会担忧。
齐卫国本身性子实诚,当下又喝了酒,听陆远询问,便打开了话匣子。
有了齐卫国这个当地人的讲述,了解了最基本的情况,陆远一颗提着的心这才落回肚里。
王家围大队主要由王、齐、李、赵四个姓氏组成,大队队长兼治保主任正是齐卫国的大哥齐保国,支书则是李家人,名叫李根田。
会计姓赵,名叫赵德全。
合着队里三巨头没老王家什么事,空落了个村名。
一顿酒喝得二人皆尽欢,齐卫国答谢了陆远的出手相助,陆远则了解了王家围大队的基本情况。
从餐车出来,二人告别,齐卫国有公事在身,明天就会下车。
二人约定,等到了王家围大队再聚。
回到车厢已经是晚上八点,没等陆远休息,便被张红娟、魏思思两女缠着讲述认识齐卫国的经过,陆远只好把自己给铁路警员提供线索的事说了一遍。
孙志伟和两个女孩听得津津有味,随后陆远和三人知会一声,便闭眼眯了起来。
火车一路向北,三天的时间转眼便过。
期间并未发生什么意外的事。
要说有,也只是有两个同车厢的女青年向陆远借他手中的红宝书,不过被陆远以上面有自己的笔记为由拒绝了。
笑话,从古至今借出去的书,百分之八十都不会再还回来。
他自己还当宝贝看呢,怎么可能往外借。
这情景看得孙志伟、魏思思、张红娟三人愣愣的,红宝书也借?!
最终,三人将这份功劳归于陆远的颜值。
说起来陆远的相貌只能算中上,不过五官端正、浓眉大眼,配上一米七八的身高,匀称的身材,在这个年代倒是挺吸睛。
途中停靠一个大站,陆远下车活动筋骨透口气,顺便抽了根烟,遇到一男一女两个同学,三人相互留了地址,说好有空写信常联系。
此刻留在车上的基本只剩下知青,许多人没有即将抵达的兴奋,反而心情更加低落。
望着窗外的荒凉,陆远能体会到他们失落的心情。
毕竟他当初穿过来时,一时间也难以适应这个物资紧缺的年代。
从后世的角度来看,先辈们励精图治,仅用了几十年便走完了老牌西方国家几百年的发展之路。
后世物资之丰富、科技之发达、生活之富裕,这是先辈们不敢奢望的,即便身处当世之人也难以预料。
这些城市的知青来到乡下,正应了那句老话,由俭入奢易,由奢入俭难!
可人总是要适应环境,而不是让环境迁就你。
当然了,也有活跃分子,就比如陆远旁边的孙志伟,这家伙时不时就会跑出去寻找和自己下乡地点相同的知青。
心情低落也只是一时的,缓过劲来,个别人便开始来回走动,各种搭讪、拉关系、套近乎。
总结起来便是新知青们应该团结起来,只有紧紧团结在一块,才能应对老知青的刁难与村民的欺负。
对此,陆远瞟了一眼后,便眯起眼装睡,连应付他都嫌废话。
周树人曾说过一句名言,老乡见老乡,背后来一枪。
虽说不绝对,但在外面坑你最狠的大多是你的老乡!
靠着虚无缥缈的利益搞起来的小团体能走多远呢,别有用心的小头目真的能护住你吗?!
小团体里的知青和人闹矛盾,你要不要出言相助?被人欺负,你要不要出手相助?最后就会演变成群体互殴事件,全被拉去农场改造!
几名男知青借着机会过来和魏思思、张红娟搭讪,两女像是不会说话般,只是不住点头摇头,尴尬又生硬。
不过效果是显著的,省去不少麻烦事。
列车即将到站,陆远开始收拾行李。
这时,旁边的孙志伟冷不丁站到了座位上,“同志们,我们一起唱一首《知青之歌》吧!”
“可曾记得亲人嘱托激励着我奋发图强,广阔天地大有作为心中充满向往...”
没等众人反应,他自己先唱了起来。
很快,车厢里已经有人跟着唱。
陆远内心怎么一个卧槽了得,这时候不管你愿不愿意,都得放下手头的事跟着唱,还要大声唱、声情并茂地唱。
不然,你懂得!
终于,列车上的空气不再稀薄,车厢内也不再拥挤。
然而,列车到站了。
陆远背着铺盖卷,手里拎着大包小包从车上挤下来,大口呼吸着外面并不新鲜的空气。
对突然站立到地面还不太适应,陆远感觉整个人晃得厉害,脚下有些虚浮。
回头望去,张红娟和魏思思两位女同志,同样背着、拎着不少行李包袱,晃晃悠悠紧跟在他身后。
陆远此时可发扬不了绅士精神,他自己的东西都快拎不过来,也是时候见识一下妇女能顶半边天的传统美德了。
下车的站点是黑省省会,并非下乡的地区,想要到县城还需要倒一两次车。
他们不是第一批到这里的知青,有了之前接待老知青的经验,对于这些没出过远门的小年轻,知青办已经做好了妥善安排。
车站外停放着一排苏产嘎斯大卡车,车斗外侧贴着大红纸张,上面写着“广阔天地,大有作为。”
新知青们只需按照指引,登上要去往的车斗便可。
陆远本以为会有班车,没成想自己竟是在想屁吃!
看到眼前这个架势,他急忙招呼身后还晃悠的魏思思和张红娟快跑。
然而等两女听到喊声,陆远已经摇晃着跑出去老远,急得张红娟直跺脚,嗔怪陆远缺少绅士风度。
可惜陆远听不到,即便听到他也不在乎。
绅士风度,那是什么玩意儿,不仅不能当饭吃,还很可能让他吃一嘴灰。
他小时候后可是坐过面前这种大卡车,开起来那叫一个尘土飞扬,坐在这种车斗里必须抢占一个靠前的位置。
坐后面吃灰还是次要的,就如今这路况能把人颠起来半米高。
功夫不负有心人,陆远成功拿下一个最前面、接近车头的位置。
不大会功夫,张红娟跟魏思思也上了车,来到陆远身侧。随着车斗人员满载,卡车鸣笛后缓缓启动。
卡车行驶中逐渐加速,尽管陆远已经预料到会有颠簸,可仍低估了现在路况。
一路下来,车斗里的众人跟簸箕里的豆子没区别,不停被抛上落下,又或前后左右的摇摆。
陆远将铺盖卷移到胸前抵着,双手紧紧抓着车斗上方,腰腹部用力,双腿双脚扎实,这才在颠簸中有喘息的机会。
可让他万万没想到的是,身形稳固的自己却成了魏思思、张红娟两女的锚点!
此时两女正紧紧抓着他的两只胳膊。
随着卡车的颠簸,三人难免会有身体上的接触。
陆远深吸一口气,感受着胳膊、背部迎来的撞击。通过力道能轻易分辨出这一击出自二女之中的哪一位,还能感受她们的不同之处。
此刻车上众人哪还顾得上男女之防,不被颠下车就已经很好了。
路对面驶来一辆骡车,卡车往边上一拐,导致路边的大槐树枝叶扫进车斗内,被枝叶扫到的女知青们纷纷喊叫着躲避。
身侧的张红娟惊叫一声,双手紧紧把陆远环腰抱住。
陆远来不及体会硕果带来体验,急忙用尽全力稳固身形,不然他怕下一刻魏思思也会抱上来,到时三人必定会跌作一团。
与骡车相向而过后,便是两个转弯,虽然车速已经降下来,可颠簸的路况还是将两名男知青甩到车外。
幸好两人在被甩出车斗时有所准备,而且身上背负的行李也为他们卸掉了落地的冲击,这才没有出现受伤情况。
司机和知青办的领导从狭窄的车厢飞快钻了出来,见二人没大碍后,这才松了口气。
而此时,几名知青已经扶着车斗大吐狂吐起来。
大伙已经身心俱疲,见摔落的二人毫发无损爬上车斗,也没心情去说些关心的话。
卡车停下来,陆远有了喘息的机会,朝张红娟开口:“你,没事吧!”
张红娟赶忙松手,羞红着脸站在一旁摇头。
“大伙坚持一下,咱们赶时间,再往前面走一段,路就好些了。”知青办领导朝车斗内众人喊了一嗓子,随后和司机钻回车厢。
卡车再次启动,似乎为了印证知青办领导的话,颠簸一阵后进入平坦路段。
即便不再颠簸,车斗内也不见有人聊天,此时这些人连抱怨的心情都没有。
两个小时之后,卡车终于赶到了红河地区。
车子堪堪停稳,便有几人迫不及待跳下来,跑到路边吐了起来。
其中一个女知青更是趴伏在草丛间差点把苦胆都吐出来,起身后整个人摇摇晃晃,脸色蜡黄萎靡不振,如果不是被同行的女伴扶住,恐怕已经瘫倒在地。
然而,这一车年轻人的行程并未结束。
这里是红河地区,到县城还有一段路要走。
幸运的是,这次换成了班车。
而且是红河地区到太平县唯一的一趟班车。
以后他们有事想来红河地区就需要坐这辆车,每天一班,错过的话只能等第二天。
班车内机油味道很重,还掺杂着许多难闻的气味。通往县城的道路同样不平整,虽没有大颠簸,但长期的摇晃仍让这帮人苦不堪言。
虽说班车比卡车车斗大了些,可方才车斗上也不过二十几人,而现在却是挤了五六十人。
班车上的座位并不能满足人人有座,几乎多半的人都得站着。
这时候大家顾不上那么多,即便脚下脏污,仍一屁股坐了下去。
很快,能坐的地方被快速占领。
陆远有着体格优势,抢到一个靠窗位置,身后魏思思被他拉了一把,占到了旁边的座位。两人挤一挤,也就腾出了张红娟半拉屁股的地儿。
魏思思跟张红娟坐下后大口喘着粗气,显然这一路折腾下来,她们的体力已经到了极限,如果再没个座位休息,估摸着快挺不住了。
视线从二女身上移开,陆远打量着车内众人。
这一路颠簸对他造成的影响不大,以至于还有闲心数了下人数。
此次去往太平县的班车上共有六十二人,男知青二十五人,女知青三十七人。
对此,陆远并未感到意外。
这年头重男轻女的思想极为严重,在根深蒂固的环境中,大多数家庭秉承着生不出儿子就使劲生的想法。
或许在这些女青年中,有人的名字就叫招娣、来娣、盼娣、望娣和接娣!
班车驶进太平县,众人长舒一口气,眼中出现微弱曙光。
知青办的工作人员已经等在这里,他们只需要按照规定报名,之后很快就能去到乡下完成这段艰辛的行程。
众人拎着各自的行李依次下车,集体跟在一位大爷身后朝这里的知青办走去。
新知青的户口要在这里落实登记,不然许多手续没办法走,到了大队也分不到口粮。
一切手续办好,接下来就是知青办领导的讲话时间。
终于熬了过来,知青们被带到后面院里,面前出现不少牛车、驴车,使得现场看起来有些乱。
这些车辆是各个大队来接分派下来知青的,不过赶车的人不是挂着公式化的笑,就是黑着脸。
王家围生产大队长齐保国,望着面前这些东倒西歪的小年轻忍不住一阵皱眉,脸色更是黑的犹如抹了锅底灰。
这些细皮嫩肉的家伙,肩不能扛、手不能提,只有吃饭的时候最积极!
如果不是上面交代下来的硬性任务,他肯定不会接收这些知青。
第一批知青到他们大队的时候,大伙还是很欢迎的,可时间一长,各种问题也就随之暴露出来。
首先就是干不了农活,一天下来也挣不上几个工分,竟是磨洋工。
其次便是偷东西,耍个滑头大家还能忍,可偷村民的鸡,偷大队的粮食,这事就严重了。
看清这些知青的面目后,齐大队长自然不可能有好脸色。
“我是王家围生产大队长齐保国,现在点到名字的到我这里集合。”
“周振、喻海洋、郑为民、陆远、张红娟、魏思思、林霜莲、张彩霞。”
陆远等八名知青听到点名,纷纷拎着大包小包朝齐保国汇聚而去。
来到近前,陆远打量着这位五十多岁的齐大队长,国字脸,有些秃顶,和采购员齐卫国有着几分相似。
不过他没将与齐卫国相识的事情说出来,这种事还是当事人来说比较好。
“干啥呢你们,下来!”
随着齐保国黑脸一声呵斥,陆远等人朝牛车望去,只见林霜莲、张彩霞两个女知青与周振这个男知青此时已经带着行李坐到了牛车上。
这一声喊叫可是把三人喊懵了。
紧接着,就听齐保国再次说道:“行李放车上,人跟我走着回去。”
听到这话,即便三人不情愿,也是耷拉着脑袋悻悻地从牛车上下来,随后解下铺盖卷放到车上。
身旁张红娟跟魏思思也在抱怨着,陆远朝二人使了个眼色,示意他们看看别的大队。
当二女望过去后,脸色登时就垮了。
分到旁边大队的知青更惨,来接他们的是一辆人力板车,车上堆满行李,看到在后边推车的知青,二女觉得走着回去其实也挺好。
啥事就怕有对比,有了比自己更惨的队伍,这帮知青便老实了下来。
“你们不用抱怨,这牛可比人金贵。能让你们放行李就不错了,还想着坐上去!”齐保国见到众人表情,冷哼着补充道。
周振面上尴尬,不过很快眼珠一转,摸出烟凑到齐保国跟前。
“叔,刚才对不住,您别跟我们一般见识,来根烟?”
还不知道要在王家围生产大队待多久,这一见面就得罪大队长可不是好事。
齐保国耷拉着眼皮,摆了摆手:“咱们这不兴这套,只要你们好好干活,不给队里添麻烦就行。”
很快,几人随齐保国赶着牛车朝王家围大队走去。
路上也有其他公社或大队的人,巧的是不一会功夫,王家围大队这帮人就赶超了前面推板车的一行人。
看着几个知青费劲巴力的在后面推车,魏思思、张红娟等女知青忍不住打了个寒颤。
经过长时间的舟车劳顿,外加一路颠簸,这些人早就接近力竭,这时候再去推车,不敢想象!
一路几个知青不停围着齐队长打探队里的情况,以及知青点老知青的生活状况。
齐队长虽不胜其烦,但还是耐着性子解答了他们几个问题,随后道。
“你们的这些问题,等到了知青点,和老知青们一打听就知道了。现在咱们还是抓时间赶路要紧,争取在天黑之前回到村里。”
看着一提赶路便无精打采的几人,齐保国也有些无奈。
总不能拿鞭子在后边赶着这帮人走吧!
那不成赶牲口了么。
一个小时后,有人已经跟不上队伍。
几人又累又饿,肚子里有点食儿,也在下卡车的时候吐了出去。
走在最后的林霜莲嚷嚷着休息一会。
齐保国见几人大汗淋漓的模样也不好再说,即便下马威也要有个度,当下勒住牛车缰绳,让几人坐在原地休息。
这些知青经过长途跋涉来到这里,吃不好睡不好,他也怕把人累出大病,到时候回到队里也是个麻烦。
不过转念一想,这些事放到农村娃身上,还真就不是个事!
“就你们这肩不能扛、手不能提的小体格,不拖队里的后腿就不错了,还来帮助我们建设农村?”
“算你们来的是时候,现在地里活不多,离秋收还有两个多月的时间,希望在这段时间里你们能尽快适应下来。”
严重的话齐保国没有多说,等这些人到了知青点,会有老知青告诉他们什么能做什么不能做。
“休息好了就起来赶路吧,天黑之前不能赶回村里可就危险了,这野外经常有野兽出没。”
几名知青耳边尽是齐大队长的唠叨,压根就没休息好。
不过听到天黑后有野兽出没,瞬间觉得身上好像也没那么累了。
纷纷麻利地从地上爬起来,着急忙慌上路。
一行人紧赶慢赶,终于在黄昏之前赶回了王家围村。
此时已经过了下工的时间,这年代的娱乐活动不多,村民们听到动静,纷纷从家中跑出来看热闹。
有之前的知青打底,他们虽然知道这些知青是来抢粮食的,可架不住好奇心作祟,围在村口像动物园的游客般打量着新来的“猴子”。
村里年轻的小伙子们目光都集中在女知青身上。
上工一天的劳累在这一刻一扫而空,眼中满是欢喜,围在一块讨论着哪个身条好、哪个最漂亮、哪个是自己喜欢的。
当然了,这帮家伙也不过是快活快活嘴,动真家伙他们还没那个胆。
前两年,隔壁上林村发生过一起用强坏了女知青身子的事,没多久那人就吃了花生米,现在坟头的草都老高了!
陆远也没闲着,打量着面前的村民和村子。
毕竟以后要在这里待上几年,先熟悉一下准没错。
“你们快瞅瞅,那小伙子长得不错,就那个个高的,浓眉大眼的。”
“行,甭说真挺俊,身板也行,要是没对象给我侄女说说亲,我侄女十里八乡也是一枝花。”
“这城里的青年看着挺壮实,别中看不中用啊,真到炕上是个绣花枕头可就苦了你侄女喽!”
“行了吧你们,谁不知道这些知青到时候还得回城,真介绍对象你们会拿到面上来说?!”
陆远注意到前边不远,老榆树下坐着四五个衣着朴素的妇女,正对着他评头论足。
什么绣花枕头、银样镴枪头、上炕没力气,说的那话简直了,不堪入耳,纯属污蔑,他本钱很足的好吗!
居中的妇女看上去三四十岁,粗糙的皮肤、脸上因辛劳留下的皱纹,让人分不清她的具体年龄。
不过她的嘴皮子比一般人要薄,一看就是个能说会道的主儿。
如果王家围大队有村情六处的话,这位应该是宣传部长级别的人物。
再往旁边看去,是一位五十多岁的老妇,一双眼珠灵活有神,听着身旁人的讲话不停点头,偶尔附和两句。
姑且认定为情报委员,串门包打听的那种。
没等陆远打量完,身后的铺盖卷被人拽了一下,原来是魏思思被村民看的不好意思,躲到了他身后。
而张红娟这时候已经把脑袋埋到了胸口,不敢抬头。
陆远真怕她长时间保持这个姿势会缺氧。
“唉,小伙后边那两个小姑娘真好看,小脸白净,看着就招人疼。”
“哎呦,小胖脸那姑娘粮仓倒是备的充足,一齐儿生两孩子都饿不着,就是屁股不够大,不知道能不能生带把的小子。”
“我说赵埋汰家的,你就别瞎操心了,人家姑娘又不嫁到你们家,想那没用的干啥!”
“怎么就不能嫁到我们家,我告诉你,看她们娇滴滴那样儿,一准就是那什么的后代。我们家可是三代贫农,能嫁到我们家,她们都得烧高香。”
陆远顺着话头望去,还是树底下那几个妇女。
得咧,他决定有时间一定打入大槐树CBD情报站内部,跟这几位老婶子好好唠唠,体验一下农村情报站的乐趣,八卦一下村里扒灰的烂事,看看能不能震撼他一整年。
当然,去了就一定得最后一个走,不然你懂得。
齐大队长对这帮老娘们的话充耳不闻,兴许是听惯了。
上了一天工,还不兴人看个热闹说两句闲话,只要不涉及原则问题,那都不算事。
随着这帮老娘们越说越露骨,齐大队长只能训上两句。
“瞅你们一天叭叭儿的劲,看个热闹那嘴就跟裤腰带似的,赶紧都散了,有这空儿,在炕上躺会去。”
挡在前面的人散开后,知青小队立马加快了脚程,跟着齐大队长很快抵达村子边上的知青院。
这是大队为他们这些知青准备的住所。
以前是地主家的宅子,被打倒后,房子也就闲置了下来。
一眼望去,大半房屋院墙都倒塌了,只留断壁残垣。有用的东西,像木梁、椽子这些早就被人摸走了。
直到知青下乡,这里才被修缮改造,当做知青落脚的住所。
如今整个知青院能住的房子只剩三间,男女知青各一间,剩下的一间被当做厨房,以及储存柴火和杂物等。
至于东西厢房早就没了模样。
不过在院里还有间棚子,里面支着口大黑锅。
屋前有一口水井,黑黄色的粗麻绳缠绕在一个大圆轱辘上。
院里倒是打扫的干净,看得出来被老知青精心布置,当成菜园子在使用,种上了各种蔬菜。
知青和村民不同,是没有自留地的,在院里种菜对减少日常开支很有必要。
陆远清楚这些菜可没有他们这些新知青的份,想吃这些菜,就要拿出钱或粮食来交换。
听到院里的动静,从屋里走出一人,见到带队的齐保国,立马露出笑脸:“齐大队长来了,这些同志就是新来的知青吧?”
“对,把程刚跟孙小薇喊出来。”
齐保国不咸不淡地点点头,伸手对着陆远八人晃了一下,“把这些人安排一下。”
那人正要抬腿往屋里走,便听里边传出声音:“来了,来了!”
随即,一男一女从屋里大步走了出来。
“齐队长今天是您去接的新知青啊,辛苦了,快进屋坐会喝口水。”
“不用了,先办正事。”齐保国摆摆手,“老规矩,把他们安排好,之后到支部预支口粮。”
孙小薇在一旁点头:“放心,我们一定把他们安排好。”
齐保国点头,指着程刚、孙小薇,朝着陆远等人解释道:“他们俩是知青院的男女队长,想知道什么情况找他俩了解,别的事听他们安排就行。”
“现在你们先把车上的行李卸下来,那么多东西,拉这一路把牛都累坏了。”
“明天你们不用上工,先休息一天,可以去公社那边采购一些日常用品,也可以在院里调整状态,后天正式上工。”
听到动静,屋里的老知青们也都走了出来。
这些人脸上哪还看得到激情,写满了疲惫和麻木,完全就是被生活压弯了腰的模样。
陆远看了看,也就程刚、孙小薇,以及之前院里见到的那人精神头好点,剩下的跟抽了筋似的。
从精神面貌来看,这些老知青的生活可不太乐观。
虽说他对下乡生活已有预料,可见到这些人,难免心头一沉。
不过陆远很快调整好状态,他有空间在手,日子再苦也不至于过成眼前老知青们这般模样。
程刚、孙小薇这两位知青院的男女队长,应该是大队选出来的,为的就是方便管理这帮子知青,实际上没什么权利,就一个说起来好听的名头罢了。
或许二人认为在举荐回城名额的时候,能混个前排位置。
有了老知青的帮助,行李很快便从牛车上卸了下来。
齐保国又嘱咐了两句,牵着牛车离开了。
牛对生产队来说过于重要,得赶紧送回牛棚休息。
“欢迎你们来到王家围生产大队,我叫程刚,是咱们男知青的队长。”
“我叫孙小薇,是女知青队长,以后有什么困难大家可以告诉我,我会尽量帮大家解决。”
两位队长分别做了介绍。
“咱们知青点人不多,在你们到来之前是十人,五名男知青,五名女知青,现在有一人不在。”
“有了你们的加入,咱们这院里就更热闹了。”
“下面大家相互介绍一下吧!”
看得出程刚是个活跃分子,而且比较会来事,几句话便增进大家的关系,让氛围不那么生疏。
“你们好,我叫董成阳......”
“大家好,我叫李山峰......”
“我叫牛雪兰......”
一共十七个人,陆远认真记了一下,基本也就记了下来。
此时,新知青这边经过连续几天的奔波,加上今天的颠簸和行走,几个女知青已经快站不住脚,恨不得立刻扑倒在炕上休息。
“大家也都累坏了,咱们还是先分配住处,一会还得去支部预支粮食,这关系到饿肚子问题。”
“不过我先和你们说一声,预支的粮食要等秋收后用你们的工分来还。”
“现在地里活计不算多,累不着,等两个月后秋收就能攒点工分换粮食。我们可比你们惨,来的时候是冬天,队上的粮食不多,分下来的不够吃还要算工分。”
程刚见大伙也没什么心情听他多说,便简单说了下目前情况,之后带着这帮新知青分配住处。
开门进屋,迎面是黑乎乎的灶台。
这种灶台一般与火炕、火墙相连接,炕下砌有烟道,在火墙内部也有个通道一直连接到屋顶。
在乡下如果谁家屋顶冒烟,那么一般就是这种灶。
好处是在做饭的时候,还能把房间跟大炕烧热,享受老婆孩子热炕头的温馨生活。
接下来左边是漆面斑驳的柜子,里面摆放着碗筷盘子。右手边是一张圆桌,两边的房间挂着门帘,上边用红漆分别标着男、女二字。
墙壁上糊着发黄的报纸,从屋顶一直连接到坑坑包包的地面。
随程刚进入男知青屋子,入眼便是一铺大炕和几个大小不一的柜子。
角落还摆放着一张破旧木桌,上面有暖壶、搪瓷杯、牙具等。甚至还有鞋子,乱七八糟的物品堆放在一起。
视线回到大炕,上面铺放着四床被子,炕确实不小,可算上新来的陆远四人,八个人睡一张炕,还是略显拥挤,没准翻个身都能把旁边的人吵醒。
陆远微微蹙眉,在这样集体住宿、集体上下工的环境中,他存储在空间内的大多数物品根本无法拿出来。
还有便是家里每月给他寄来的物品、食物,在这样的环境里想开小灶都难,难不成也要分给这些人吃?!
这玩意一旦开了头,就很难再收得住。
分两次不分了,难免被人说酸话,弄不好还会说你不团结,很容易被大伙孤立起来。
虽说自家生活条件不错,可那也是家人辛苦赚来的,父母姐妹心疼自己,自己总不能在外散财吧。
更何况他本身是有秘密的,万一哪天说了梦话被旁人听去怎么办!
再有就是这屋子里的味道,都是老爷们,各种汗臭味、臭脚丫子味混合在一起,这天气再发酵一下,那叫一个酸爽。
如今四个男知青就已经把屋子霍霍成这样,要是再多出四个,不敢想象。
虽然和这些老知青的接触不多,但观察下来,陆远发现这四人相处得并不和谐,再添四个人搅和进来,到时候各种乱码七糟事都会出现,一天天的能把人烦死。
别的不说,就说后世的大学寝室,四个人五个群,不是开玩笑的。
“看来有机会要搬出去住才行,只是不知道队上有没有这样的规定。”
陆远心中盘算着,手上的动作也没停,在炕上找了个空位开始打扫,接着把铺盖卷整理到位置上。
他本打算将床铺整理好后,和程刚打听一下有没有搬出去住的先例,自己初来乍到,什么事还是先打探清楚的好。
而且采购员齐卫国的人情,陆远暂时还不打算用。
正这时候,另一屋女知青们的吵闹声传了过来。
女知青房间格局和男知青这边差不多,但人数却比这边多了一个,炕上位置紧张。
外加女生带的的东西多,东西多了地方肯定就不够用。
老知青们又不想委屈自己腾地方,女人这种生物大多天生心眼小,一来二去不吵起来才怪。
听得出来,事情的起因是因为争夺放东西的地方,两方互不相让。
“还当你们是在家里的时候啊,在这可没人有义务让你们,想住就住,不想住可以去老乡家里租住。”
“就是,只要你有钱,完全可以出钱建房,搬出去自己睡一个炕多好,东西把屋子摆满也没人说什么,在这装什么大尾巴狼。”
“没错,作什么妖,在这跟谁耍横呢,队里的村妇我们都不怕,能怕你们几个。”
“行了,都别吵了,上一天工还不够累,还有劲头吵吵。”李小薇的声音传了过来,“地方就这么大,柜子上摆不下,就先放地上。”
乡下生活条件苦、环境差,老知青早就憋了一肚子火没地撒,新知青来了就抢地方,搁谁也受不了不是。
见程刚摇头苦笑,陆远有些疑惑:“程哥,你不过去劝劝?”
“没什么好劝的,女生嘛心眼小,吵架正常。”程刚摆了摆手,“你们没来的时候她们女生经常吵架,缓一阵就好了。”
“可齐大队长那边还等着咱们过去呢,她们这么没完没了的吵,太耽搁事。”陆远接了一句。
程刚一琢磨也是,这女生一吵起来就没完,当下点点头:“行,那我去看一眼。”
陆远随程刚走出屋子,来到女知青房间门口。
“李小薇,你们这边收拾好了没有,齐大队长还等着呢。”程刚没进屋,朝屋内喊了一嗓子。
还真别说,把齐保国搬出来立马奏效,屋里的吵闹声立刻就停了。
随后,屋里传出收拾行李的声音。
陆远见状,从兜里摸出烟递给程刚一根:“程哥,刚我听说咱们知青可以去老乡家里租住,还可以自己出钱建房子?”
“是啊,不过租住在老乡家里挺麻烦的,咱们院之前有两人就是这样,后来因为各种原因又搬了回来。”
“总之双方搞得很不愉快,之后老乡们都嫌麻烦,也就不再开口让知青去家里租住了。”
程刚美美地嘬上一口,继续道,“自己建房就简单了,只要你愿意掏钱就能建。不过我可得给你提个醒,村里对这个有规定,咱们知青建的房子,只有使用权。”
“也就是说,你在的时候归你,等你回了城,这房子就是村里的,而且不允许破坏和买卖。”
陆远点点头,继续问道:“咱们知青里有人建房子吗?”
“有啊,我们同一批来的一个男知青就自己建了房。不过建了房又不是自己的,那不是花冤枉钱嘛。”
程刚说完,不动声色地扫了眼烟的牌子,压低声音道,“咱俩对脾气,我劝你还是打消这种想法,没准什么时候咱们就回去了,在知青院坚持坚持就行。”
陆远笑道:“一个人搬出去住,不会被大家认为不团结吧?”
“这倒不会。”
程刚苦笑,他要是有条件也想搬出去,“咱们知青都来自天南地北,生活习惯和认知上都存在差异,搬出去单住也没什么。”
陆远像是听了程刚的劝说般点头,可内心却打定主意要建房。
现在是七三年,距离回城还有几年时间,建个房自己住会方便许多,有自己的自由空间对他来说很重要,可不算花冤枉钱。
他手里不缺钱,离开家的时候母亲塞给他三百块钱外加一堆票据。
三个姐姐,大姐给了三十、二姐三姐每人二十,小妹哭着非要把自己攒下来的十来块塞给他,无奈陆远在临走前,还是将这钱留在了小妹的枕头下面。
最让他想不到的是,陆父竟藏有私房钱,而且达到八十块之多。
看来这是一项男人婚后无师自通的被动技能!
零零总总算下来,陆远手里的钱接近五百块。
五百块钱,在这个年代绝对算得上是一笔巨款。
重点是即便这些钱和票用完了,后续家里还会给他寄过来,保证他在乡下没有后顾之忧。
不过陆远自认不是吸血虫,当然不会一味依靠家里。
既然已经打定主意要建房,陆远便决定一会见到齐大队长提一提这事,或是向那位已经建房的知青,打听建房需要多少开支。
“你不会真打算建房吧?”
见陆远低头沉思,程刚开口道,“不过看你能抽大前门,估计家里条件不错。该说的我都说了,这不是小事,你自己琢磨好,别建到一半后悔可就来不及了。”
“不瞒程哥你,我确实有建房的想法。”
陆远当下点点头,脸上挂着无奈道,“你是不知道,我这人有梦游的习惯。之前在家里,半夜就拿暖瓶把我爸砸伤过,如今跟大伙睡一个炕,我也是害怕伤了大伙,能建房的话,还是一个人住踏实些。”
程刚愣了一下,看表情起先确实吓着他了,不过缓过神来对陆远的话持半信半疑的态度。
陆远可管不了那么多,给个借口,你听着就成。
“这样,我建议你找个老乡家先借住几天,花不了几个钱,等房子建好了再搬进去就行。”程刚也怕陆远真梦游伤人,立刻改口不劝了,还帮他出上了主意,“咱们屋这炕你也看到了,确实太挤。”
程刚说的也是眼前事实,八个人住,翻身动作大了能翻别人身上去。
“谢了程哥,一会到了支部,我再跟大队长问问。”
陆远笑着点头,知青院这边他是一天也不想住。
这时候,男知青们将被褥铺好走了出来,屋里闷热,程刚领着四人来到院里。
等了一阵,女知青在李小薇的带领下走出屋子。
两拨人汇合后,没有耽搁,当即朝支部而去。
陆远注意到魏思思眼眶通红,明显就是刚刚哭过。而张红娟则是一脸愤怒,显然刚刚吵架的人之中就有她。
不过这种事情他也不好多说什么,反正也不能帮她们解决问题,过去安慰更是扯淡。
女生之间的事还是她们自己去解决吧。
今天吵架,没准明天就和好了呢。
王家围大队支部。
“这都几点了,这帮知青分个床位怎么也磨磨唧唧,家里的饭都放凉了。”
知青们刚到支部门口,就听里边传来一道公羊嗓的抱怨声。
紧跟着是大队长齐保国的声音:“你要是着急吃饭,把记录本放下,一会人来了我给他们登记办手续。”
“算了叔,这点事还是不麻烦你了,要不还要我这个会计干嘛啊。”公羊嗓嘿嘿笑着。
门外程刚回头看了一眼女知青,叹了口气,一闷脑袋率先走了进去。
“李支书、齐大队长、赵会计,让您三位久等了,我带新知青来预支口粮。”程刚一进屋便换了一副表情,乐呵呵地跟三人打起招呼。
别人不知道,可陆远清楚面前这三位,火车上齐卫国给他提过一嘴。
三人里职位最高的是支书李根田,但论权利还得是大队长齐保国,他身上还兼着治保主任的职位。方才的公羊嗓则是会计赵德全。
齐保国当兵出身,从他板正的坐姿便可窥见一二,不到五十岁的年纪,虽然有些谢顶,可整个人精神头很足,此时看向知青们的眼神里却是有些不耐烦。
李根田算是三人里年纪最大的,看起来要比齐保国大上那么五六七八岁的样子。手里拎着个烟杆子在椅子腿上敲了敲,笑呵呵指着一旁的排椅道:“别站着,都坐。”
赵德全是个圆脸胖子,三十五六岁,算是“三巨头”里最年轻的。
千万别小看了大队里的会计,他可是掌管着整个队的收入和支出,知青的粮食分配,秋收后每个人计算工分分粮分票全是他在负责。
“天也不早了,你们舟车劳顿,拿了口粮还得回去休息,咱们场面话就免了。”李根田先开口了,“以后就都是王家围生产大队的一份子,以后希望你们服从队里的安排,按时按量完成生产任务,有困难提出来一起解决。”
李根田说完后,场面沉默了几秒,会计赵德全见齐保国没有讲话的意思,便招呼几人排队办手续。
“今天你们预支的是三个月的口粮,按每人每月三十斤算。还有两个多月就是秋收,只要你们不浪费,完全能坚持到秋收后分粮。这段时间干活要加把劲,别到时候挣的工分还不够还预支的口粮,秋收分不到粮食,饿了肚子可怪不到别人。”
几名知青排队签文书办手续的时候,齐保国闷声道,“不过预支的口粮要是吃不到秋收,就只能你们自己想办法。”
听到这,知青们大眼瞪小眼一会儿,立马急了。
他们哪干过农活啊!
要说干过,也是在学校操场锄草,可那是大伙一起干,干多干少没人监督,现在让他们下地干活挣工分,立马犯了难。
看见这帮知青慌张的模样,齐保国气不打一处来:“粮食要是真的不够吃,可以花钱买,咱们生产队在附近几个大队算富裕的,别的大队你想买都不卖你。”
“不过这样的机会只有一次,能买多少粮食,需要根据你们平时上工的表现来定。”
“表现不好,平时偷奸耍滑,爱磨洋工的,就是你有钱,队上也不卖你。”
“手里有票也可以去城里买,不过要是没票,那就是投机倒把,被抓了属于给大队抹黑,不要想着让我们去帮忙求情,队里绝不会管。”
齐大队长话说的挺重,不过也让这帮知青去了后顾之忧,那就是可以花钱买粮。
总体意思就是,只要你们努力干活,好好表现,就饿不着。
这也是无奈之举,知青下乡是来建设农村的,即便这些人会拖后腿,可总不能真让他们饿死在这吧!
人一旦饿急眼,可是什么事都干得出来。
前年,公社某个生产队就出了这么一档子事,知青把生产队的牛杀了吃肉,事后虽然带头的知青吃了花生米,可牛也没了。
那是牛啊,在这个没农机的年代,牛是最重要的生产力,
杀了牛,无异于要了整个生产队的命!
为了能让这些知青稳当点,他们这些干部没少想辙。
听到可以花钱买粮吃,知青们松了口气,现在他们刚到乡下,手里的钱还都算充裕。
“各位领导放心,我们保证努力干活,不给知青丢脸,不给队上抹黑,只是不知道这工分怎么算?”
齐保国板着脸点点头,随后扭动下脖子,用下巴点了点一旁赵德全:“这个就让赵会计跟你们解释。”
赵德全呵呵笑着,给介绍起来。
其实说白了,生产队的工分制度类似于后世的计件工资性质。
取决于队员的劳动力、对活计的熟练度,给每天的工作赋予分数。
正常男性劳动力一天下来能挣九到十个工分,女性劳动力差点,但也能达到六七个,未成年人在此基础上减半处理。
除去在队里的正常劳动外,公社那边组织的挖水渠、铺建道路等集体劳动,也会给与相应的工分。
也有例外,干得好轻重体力都有机会拿十个工分,但不管做任何工作任务,十个工分封顶。
队上有专门的记分员,只要队员工作合格任务量完成就会记相应的工分。
陆远是第一个走完手续的,领完粮食便来到三人面前,拿出烟递了过去:“齐大队长、李书记、赵会计,刚在知青院我听老知青说,咱们村允许知青建房,不知道现在还有没有这个规定?”
“怎么,你想建房?”
三人被陆远问得一愣,相视一眼后,由齐大队长先开了口。
齐保国对面前这个小伙子印象还不错,和别的知青不同,几个小时的路走下来没有一声抱怨,对于路上他的唠叨也并未表现出不耐烦。
陆远掏出火柴,依次为三人把烟点上。
“如果咱们村允许的话,我想建两间小房。”听到齐保国的询问,陆远便知有门儿。
此时齐保国将目光看向年长的李根田:“这事还是李书记跟你说吧。”
李根田抽了口烟卷,确实比他手里那玩意好抽,随后沉吟开口:“原则上是可以知青自己建房的,在你们之前已经有人建,只要你有钱,别说建两间,五间都行。”
“不过有一点咱们得说前边,房子建好后,只要你在村里一天,那房子就是属于你的。可你要是回了城,这房子就是村集体的了。”